第三卷：此生不道相思，便是相思

67.

心志高远犹不悔，泪如珠线却为谁。江湖恩怨是与非，前世今生走一回。

我定定的看着茶馆布帷上写的四句诗，是端正的楷书，算不上多美多好，不过念着很顺溜，也契合这家茶馆的名字——‘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茶馆的茶，据说喝一杯可以忘记今生，忆起前世，掌柜的则有个很美的名字，忆蝶。

如果一个女子叫这个名字，一定有一种如梦蝶般美丽又动人的面孔。

不过如果叫忆蝶的是一个男人，那就不那么有趣了。

尤其是一个长着胡子，带着瓜皮帽，手上还拿着一把铁算盘的男人。

我走进去看时，有种瞬间被雷劈的感觉。

“咳，忆老板。”快步走到柜台前，我敲了敲正噼里啪啦拨算盘珠子的老板的桌子。

“小生忆蝶，非忆非蝶，是忆蝶，忆往昔追梦蝶，客官怎单叫小生一字。”那老板拔兀抬头瞥了我一眼，不顾我满头的黑线，慢悠悠的说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五两，供应茶水一杯；住店十五两，供应茶水，晚餐和卧房。”

“……”轻咳一声，“忆蝶老板，我不打尖也不住店，就想问你件事。”

“二十两。”这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问个问题比住店还贵？！”我爆。

“小店是客栈，来这里打尖住店的客官都是小生的衣食父母，而来这里请教小生的问题的则是麻烦，麻烦自然要比住宿贵一点。”

“可是我……

“前世今生，有问必答，你若问，我就答，有钱能使鬼推磨。”说完伸出一只手，“你来问小生，这个问题便只有小生才知道答案，盛惠，二十两。”

咬牙，再咬牙，终于不甘不愿的掏出身上仅有的全部银两塞到那老板手里，不多不少，正好纹银二十两，这还是我在新手村拼死拼活了两天半才赚回来的，地藏王你游戏里设计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吸血鬼混蛋啊？！

没错，我现在正在游戏里。

地藏王的死亡训练游戏，终阶虚拟幻境——江湖葬心。

那天，洛非离开后，我茫然很久才想起维的伤势很严重，去找凌迦时才知道她已经带着维的魂魄赶回地府了。

以她的能力无法修复维的魂魄，只能求助地府。

而也就在第二天，我接到了关于洛非的捕杀令，上面写着：叛者洛非，残杀夜族二十四人，为大恶，革除地府一切职务，杀无赦。

那一刻感觉停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原来一切是真的。

洛非真的离开了死神俱乐部，那个强大的，无敌的洛非，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敌人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死神俱乐部？

一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不止暮华，甚至连月陵溪他们都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担忧？

为什么要担忧？

那个毒舌的月陵溪，那个向来有些趾高气昂的元岐天，那个一路上都还想弄死我的蓝多，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们在担心我。

“常，”暮华一反以前说半句话就大笑几声的豪迈，按着我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不用太担心……洛非他，他只是有些生气。”

生气？

“那天你失踪，洛非以为你出事了，他赶到你气息消失的地方，却找不到你的任何踪迹，只是找到了那些绑架你的家伙，他们说的话太过分，连我听着都觉得刺耳，洛非会杀他们并不奇怪，只是……”

月陵溪踟蹰着，“只是……”

我忽然笑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故意杀他们的，我知道他担心，我知道他生气，但他真正气的人是我，他想杀的那个人是我。”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路上我还以为洛非是演戏，没想到他真会离开死神俱乐部，你到底做了什么？”蓝多扯了扯头上的斗笠，露出紧锁的眉。

我做了什么？抿了抿唇，不是不想回答，却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他离开的那一刻我很害怕，也很无措，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担心洛非，我依赖他，在乎他……我做错了什么？

所以我去见了地藏王，告诉他我没有办法接这个任务，我没有办法和洛非为敌，没有办法杀他，我甚至没有办法接受他已经离开了的现实。

“所以，你又要逃了？”地藏王修长的食指推了推眼镜，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实验，抬头与我对视。

“逃？”

“洛非走的时候，在我这里留了一大笔钱，足够还清你所有债务的钱，只要你说句话，我们之间的债务关系立刻可以解除，我会马上安排你去投胎，你的记忆不会保留半分，重新做人。鉴于你对地府的贡献，我们会给你安排一户好人家，衣食无忧，父慈母爱，一生顺遂。如何？”

地藏王的话让我微微一怔。

“投胎……做人么？”

父慈母爱，平安幸福的生活，一直是我想要的，我那么那么想要，可是，为什么听到地藏王说出口的时候，我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我明明那么渴望，明明……

“你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地藏王有些好笑的扬起唇。

“我，我想要……”

“或者我换种方法问，洛非对你的意义是什么，家人，朋友，还是爱人？”

他说的话无疑一颗巨雷，轰隆一声投下来，瞬间爆炸。

我瞪着眼，张口结舌，如果不是这张脸不会脸红，我估计已经羞到可以滴血了。

“我……恩，不，不，没有……”

“没有？你不喜欢他……哈！”地藏王嗤笑一声，随手将一份文件丢到我面前，“签了它，你要的亲人朋友什么立刻都会有，就算少了一个洛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

簌簌的发着抖，手里的文件都快被我捏成一团了，半晌，终于用低得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我，我不签……”

“不签，机会就这一次，放弃了可别后悔。”

“我……我喜欢洛……”后面的声音糊成一团，低得我自己都没听见，恩……洛非是我的什么人，这个问题我在心底问过自己不下百遍，这么久以来的在乎和依赖，我只知道他最信任最重要的，却一直不肯承认不肯细想。

其实，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可是心里却痛的一塌糊涂，闭上眼，睁开眼，依然是满目的茫然，“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他已经离开了。”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说着欣慰，地藏王却是一脸嘲笑的嘴脸，低下头重新鼓捣起他的电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听到活该两个字，好吧，当我错觉，就见地藏王将一沓资料打印出来审视。

“既然如此，去杀他吧，他也说了，等你来杀。”

我皱了皱眉。

地藏王忽然起身，凑近我，将那叠资料拍在我身上，“你要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怕他离开，就去把他抓回来，在我这里说这些是没用的，懂么？”

我轻轻眨了眨眼。

“上面记载的都是洛非所杀的夜族人在人间犯过的恶事，每一桩都是死罪，所以，如果你有本事抓住他的话，就自己看着办吧。”

用食指戳了戳那些资料，“我养你们这些笨蛋不容易，不要让我再损失一个比较有用的了，恩？”

我心中一喜，接过那些资料，刚想说什么就被一记冷眼给堵了回去。

“没找到人之前，说什么都是废话，想要给他洗冤，先抓到人再说！不过，”推了推眼镜，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诡光，“凭你现在的能力，要想安然无恙的找到洛非并且带他回来，似乎有点困难啊……”

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立刻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弱者是没有提出要求的权利的，想要抓住你想要的东西，你必须足够强才行，强到可以保护自己，不成为别人的负累，强到，可以跟你喜欢的那个人并驾齐驱，而不是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付出。现在的你，依然是个弱者，他或许会保护你，照顾你，却不会正眼看你。不是么？”

唇角拉出微笑的弧度，地藏王敛下眸光，柔和的看着我。

抚了抚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这个那个，这段对话为什么这么耳熟？

“常啊，你还太弱，想要变强的话，要不要试试死神终阶试炼？”

68.

“与上次的血腥杀戮不同，这次的游戏对故事情节和画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提高，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接近普通网络游戏。依然是真人灵魂带入，但不会强行要求你们留在游戏里，直到通关才放出来，如果要退出游戏，随时都可以退出，不过最好选择安全的情况下线，否则，打斗中，只要你的意识还没有退出休息，你的身体死亡，灵魂一样是灰飞烟灭。”

见我一脸抗拒的表情，地藏王继续推眼镜，只是说话的声音里带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悦。

“这次维受重创，如果要普通修复的话，至少需要十年才能进行完全的灵魂修复，所以我打算让他进入游戏，虽然只是部分灵魂进入，相对于本体进入的你们来说，他会显得很弱，但就某种程度来说，这和以前洛非修复你灵魂时用的弑灵凝魂法相似，虽然危险，但可以很好的加强灵魂的适应性和韧性。他剩下的灵魂碎片我就藏在结局人物身上，只要你们能顺利通关，维的灵魂也可以获得修复。”

“真的？”

我知道维这次伤的很重，如果可以尽快好起来的话，确实很让人心动没有错，只是地藏王越这样说，就越让人不安，他说的越天花乱坠，就代表这个游戏里的猫腻越多。

见我依然在犹豫，地藏王突然起身，摘下眼镜，闲适的到桌子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需要来一杯吗？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茶？”

我扫了眼杯子里血淋淋的液体，飞快的摇了摇头。

不过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游戏比野兽林要危险很多，我并不强求你加入，不过，你应该还记得在野兽林游戏里遇见过的‘洛非’吧？”

“洛非，你说那个洛非？”

我想起那个白发金眼，看起来比现在的洛非小了几号的少年‘洛非’。

“没错，”点点头，地藏王笑的非常阴险，“那并不是‘洛非’，只是‘洛非’来地府时残留的意识，我们也叫他‘记忆的碎片’。”

“记忆的碎片？”我茫然的看着他。

“如果记忆里的执念过深，也会形成精神体，而这种精神体，本来就该是洛非的一部分，所以你遇见的虽然不是现在的洛非，却也是洛非，只不过是没有记忆的洛非罢了。”

哈啊？

我更迷茫了。

地藏王眯了眯眼睛，不耐烦的一挥手，“总而言之，游戏里的那个洛非，就是你认识的这个洛非没有错，虽然只是一部分的精神体，但两者间还是有感应的，你就当是失去记忆的洛非也加入了这个游戏好了。”

= =

这也能当、做、么？

“我说过了，这是洛非的记忆体，所以我根据他的记忆提取了一部分情节进入游戏，也就是说，这个游戏可以让你和他一起经历他的过去，虽然很危险，你如果没兴趣我也不勉强。”漾出得逞的笑容，狐狸晃着手里的茶杯，笑的特别……欠抽。

我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灵魂木有呼吸系统，纯粹做个样子表达一下我的挣扎和愤怒罢了。

洛非的……过去啊……

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TMD也认了！！

于是，所以，我现在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游戏和野兽林相比确实要正常的多，没有容貌更改之类乱七八糟的更改系统，而且进入的时候确实在新手村。

新手村啊，上次那个血淋淋的教训让我一进入这里就立刻草木皆兵的躲了起来，结果被几个村民当成了神经病= =。

然后我按照游戏定律找了这里的村长，要来了我的第一件武器——鞭子，和一套勉强可以算的上是飘逸的新手服。

这里的游戏设计的非常人性化，恩……我在新手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忙灭鼠，据说这里鼠疫成灾，经常跑到村民家中偷吃粮食。在我几乎跑遍全村，洒了几个小时的老鼠药和十几个捕鼠夹后，我听到提示说我升级了。

升级以后我接到了第二个任务，帮忙剿灭山贼。

这个是真刀真枪的打斗，在这方面我没有任何意见，虽然是游戏，但既然是死神试炼游戏，就别指望出现什么游戏技能供你修炼的，凭自己的本事比较实际，然后我发现，原来我的黑链锁依旧被封在手心里，依旧可以用，用起来威力大，但消耗的精神也大，一天最多用四次，四次以后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还不如用鞭子比较实际。

我也试过将锁链的力量减弱，增加使用次数，不过这个很难把握，我试了几次，也只不过是把锁链甩出去的弧度进行更改，减弱了使用的力量，但最多也只能用五次，而且不能一次让人毙命，效果很鸡肋。

另外，我的诅咒能力虽然提高了，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降低了。

现在充斥在我脑海里的都是一些大型诅咒，用一次，脑子就到极限了。

而诅咒的内容多是让他们突然遇到风沙，陷入泥沼或者巨石下落，陷阱故障之类的，如果没有一次性全灭，诅咒完毕后我会很危险。

所以我考虑在团体作战的时候用，恩……一些小诅咒还是不错的，不过在这个游戏里，让人摔上一跤什么的真的不够看，不如一鞭子挥过去实在。

消灭山贼的任务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不算太难。

而消灭完他们，我也成功的升到五级，可以离开新手村了。

我打算出去先找暮华他们。

这次的试炼游戏暮华他们这群喜欢挑战喜欢的不得了的疯子自然是跃跃欲试的加入了，让我意外的是，元岐天居然拉着我也要参加。

他不是魂魄，虽然是妖怪，但依旧是个大活人，身体脱离了魂魄就相当于死了，一旦保管不好很容易腐烂的。

只是元岐天异常坚持，就算是舍弃身体他也非参加不可。

“你说维在里面对不对，只要我们通关了就能帮他聚齐魂魄对不对？”他认真的看着我。

没等我点头，他已经坚定的说道，“我要参加。”

我知道，这次维是因为他而受的伤，他嘴上不说，心里不知有多难受，而且维现在只能在游戏里出现，我想他大概也有话要和他说，犹豫再三，我还是答应了让他加入。

为了保存他的身体，我们不惜与地藏王那个奸商商量，将他的身体在他那里寄放一段时间，当然下场就是除了我们多了一笔债款外，元岐天小盆友从此身上也多了一张黑色借记卡。

因为地藏王说活体离魂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将停止呼吸的身体保存到地府更是触犯地府条例的事情，要帮我们他真的真的很为难，结果天真的元岐天小朋友立刻说无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我们想阻止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