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说:“然儿,话不能乱说。”
淡淡一笑,我说:“娘,你相信我。”
她说,她不要荣华,不要富贵,不要权势……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她又何必眷恋?
她紧紧地捏住我的手,说,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快乐……
唇角微弯,我轻声呢喃:唯一的愿望,你怎么能给我呢……
她是一位好女人,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不幸,便是认识了苏老爷,嫁错了人,可是,她从来没有过怨言,一步步地踏踏实实地过自
己的日子,从来不奢望什么……
所以,我想对她更好。
这一天,我在这里过了一夜。
翌日晌午,我对大夫人说,好好儿照顾我的母亲,又“一不小心”空手捏碎了一个杯盏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了皇宫。
先是去了天香楼,为天香揉捏了一番身子。
这时,凤殿的宫监通报,说,皇上邀我共用晚膳。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宫监乖巧地退下了。
又在天香楼里看了会儿书,当夕阳斜下,我在迈步去了凤殿。
走到凤殿大厅便见到皇上坐在椅上,与大内总管说些什么。
当他看到我,对我找找手,示意我过去。
才走到他的身畔,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扯到了他的腿儿上。
他轻声询问:“然儿,这回出宫你可开心?”
我说:“我饿了。”
皇上让丫环上菜,头埋入我的脖颈间落下一吻,说:“你母亲过得可好?”
我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说着,我搓了搓手臂。
皇上命宫监在厅里多安了个暖炉,说:“然儿,或许,下次朕应该陪你一同去苏府。”淡淡的语言,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说:“不知道今年的初雪何时下。”
我和皇上鸡同鸭讲了半天。
半晌后,他说:“然儿,别试探朕的耐性。”
轻轻一笑,我说:“今晚,我陪你。”
他愣了愣,唇角微弯,说:“……果然还是床上好说话吗?”
我但笑不语。
47.
身体上的关系,有了一就有二。
哪怕同是男人,哪怕是被压在下面,只当作是在做一种规律的运动,倒也没什么。
这天晚上,我压在他的身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说:“我要继承苏府。”
他的呼吸很有规律,胸脯一上一下,我的脸也跟着它一上一下……侧耳倾听,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压在别人身上的感觉挺好,压在皇上身上的感觉更好……难怪那一个个的人都想要压人。
室内一片的寂静,除了偶尔风从半敞的窗子中吹入一阵阵的冷风,吹起纱帐发出西索声响外,极为安静。
他的呼吸很规律,规律到,我以为他睡了。
微微抬头,正好与他那双漆黑的双瞳对视。我说:“我要继承苏府。”
他的手轻轻地环上我的背,说:“朕始终没有忘记,那时的约定。”
如果哪一天,你对我腻味了,放我离开皇宫,让我继承苏府。如今,在还没有发生前提的情况下,我便想集成苏府的商业了。
轻轻把玩儿着皇上的一缕青丝,我说:“苏府是母亲的执着,她生活的保障。”既然,母亲喜欢苏府,喜欢苏老爷,那么,就让
她成为苏府的主宰者。
皇上搂着我的身子转了一圈儿,把我压在身下,头埋在我的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咬得很深,我想,这地方会被他咬住血印。
片刻后,他抬头,与我对视。
他的唇角有着血迹,我抬起右手为他擦干净。
他说:“让你继承苏府,等你的翅膀硬了,再让你离开我吗?”
“……若是你帮我集成苏府,直到你对我失去兴趣之前,我不会离开你。”我说。
他微微一笑,道:“这可是你的承诺?”
“是。”
他道:“好,让你集成苏府,只是,你现在的身份特殊,无法直接继承。”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第二日,我便闯入御书房,与皇上一起定制了计划。
这日午时,与皇上一起用膳时,他说,初识你,只觉得你爱慕虚荣,有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事实上却是极为驽钝。现在看着你,
便认为什么都可以是假象。然儿,从未想过,你如此狠绝……
其实,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狠绝。
当时天香发生了那种事,我懂了一件事。如果有想要保护的人,就一定要好好儿做到,否则,到了最后,可能单纯地对人家好一
点也做不到。
有些时候,生活就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善良。
微微一笑,我放下筷子,说:“皇上,我身体不适,先走了。”
这天晚上,我以着我所有的身家在京都开了一家珠宝首饰店。牌匾是皇上钦赐的“凤祥楼”,里面的物件为天价,除非王公贵族
富商外,寻常人踏入不得。
从这一日开始,苏楼家的船运被朝廷所截,因为少了货物,楼下许多店被迫停止营业……
同时,苏府所经营的酒楼等总有人闹事。
平民赢不过官,可以用金钱砸死人的富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也别无他法。
这几个日子里,苏老爷,大夫人,苏承锦,甚至是娘亲……不断的捎信入宫,说要见见我。
小李子轻轻地为我捶背,我看着手中的信件轻笑出声。
几日后,我听说将军面见皇上,谈起苏府一事,结果却被皇上压下来了。
将军连见了皇上数日,第五天,与我撞上了。
他对我行礼,唤了一句“兰妃”。
我点点头,道:“将军大人,我知道您为令千金着急,苏府是我的家,我也着急……可是,你不能为难皇上,如今,苏府少爷得
罪了人,皇上也难做,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将军的面色苍白,离开了。
三天后,苏承锦给了将军府千金一纸休书,将军府千金离开了苏府。
第五天,我回到苏府,对苏承锦说,我的身份比较特别,不如,把一部分最难做的生意交给我做吧。
在苏老爷的首肯下,我接下了一部分的工作。
之后,把苏老爷名下的产业一点点架空到凤祥楼下。
有了我这标准的内奸,苏府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了、
每日我乐得在苏府做生意,晚上按时回到宫里休息,有的时候去天香楼,大部分,却是在凤殿。
皇上曾问,苏府的生意怎么样了?
我笑笑,说,还行。
苏府的产业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多,还要有钱,遍布大江南北,听说,苏老爷还把多年来的心血制成了宝藏,把大半辈子的心血埋
藏了起来。所以,发生海运被截一事,苏老爷会拿不到资金来周转。
我想,这是我运气好,若是苏老爷动用了那笔从账簿里检查而出,数目庞大的资产,难保苏府多了再多的灾难,他也有办法拿着
金钱来解决。这个时候,我庆幸自己是苏家长子。
冬至时,我在苏承锦仇恨的目光中彻底搬空了苏府名下的酒楼,布坊,红楼,赌场,客栈,当铺……
我对苏承锦的说法是,因为营运亏损,我不得已下只好把产业卖了。
苏承锦苍白着脸,不说话。
这一天,苏府老爷把我和苏承锦叫到了书房里。
苏老爷那一双年迈的眼里有着精锐,可更多的,却是沧桑。
苏老爷看向我,说:“然儿,爹在商场多年,你做了什么,爹心里都是有数的。”
唇角微扬,我笑,笑的微讽,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做。”
“然儿,爹是对不起你们母子,所以,对于你的所作所为,爹不会再说什么?”
这时,苏承锦疑惑地看了看苏老爷,又看了看我。半晌后,苏老爷说,前不久苏府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到了我的名下。
苏承锦瞠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苏老爷叹了一口气,道:“然儿本身便是苏家长子,由他继承苏家,也无可厚非。”
苏承锦眯着眼睛,说:“就是因为继承,苏然你让朝廷百般为难苏府,就是因为集成,你让我的妻子离开我?苏然,你说,你还
有什么做不出来!?”
冷冷一笑,与苏承锦的双瞳对视,我说:“当年,我作为苏家唯一的子嗣时,你母亲为了不让我集成苏府,灌我毒药,这算什么
?当年,你母亲有了你,怕我成为你的妨碍,百般杀害我,这又算什么?这么多年来,你母亲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百般刁难我母
亲,这又算什么?五年后,我好容易千里迢迢回到我母亲的身边,你母亲强硬地把我送入宫为你代嫁,这又算什么?我入宫后,
苏府生意受到危难,你母亲百般刁难我母亲,这又算什么?她如今不足四十的年纪中鬓边的白发又算什么?苏承锦……”
苏承锦苍白着脸,说不出话。
嘲讽一笑,我的手抚上苏承锦的脸颊,轻轻地摩擦,我说:“既然,你要继承了苏府,在我昏迷的期间为何还要任由你的母亲欺
负她呢?如果,只是因为你拥有了苏府的财产而成为苏府的神,那么,就由我的剥夺,不可以吗?”
我捏住苏承锦的下巴,逼迫他与我对视。
他的目光一片的恍惚,似乎在闪躲着我的目光。
我说:“苏承锦,在你说我丧尽天良之前,你应该先评断你的所作所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聊的报复。”
放开苏承锦,我笔直地看向苏老爷。
苏老爷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我,他说:“然儿,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必须是一个好孩子,若我不是个好孩子,若我不会隐忍,早在很久以前就没了苏府大夫人和苏承锦这两个人。
苏老爷说:“然儿,爹爹这里还有一笔多年来所存下的财产,想要分你们兄弟……”
没等苏老爷说完,我打断他,道:“爹,您的财产都由我继承,不过,我会给你承诺,我会好好儿为您尽孝,大娘和苏承锦由我
来照顾,不会饿着他们。”
苏老爷皱起眉头,道:“然儿,你何必如此……”
我摇摇头,说:“我一直以为,我很仁慈了。”
苏老爷以着怜惜的目光看向苏承锦。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承锦的双瞳湿润,一滴滴晶莹的累赘无声地滑落。
我说:“苏承锦,所以说,你还是过于稚嫩。”讥讽一笑,我说:“有些人,是想哭也哭不出来的。”所以,能落眼泪,能有人
心疼,也是幸福的。
眼看着苏老爷轻声劝慰苏承锦,我只留下一句“爹爹,您可要想好了。”,便离开了苏府。
这天,我早早回了宫里。
心里很闷,堵得慌。
在去往天香楼的路上,忽然就与倾王碰面了。这是相隔一年之久的再遇。
一年之中,唯有倾王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一身珠光宝气,却不显得艳俗,反而给人华美的感觉。他说:“好久没有见到你。”
我笑笑,说:“我一直都在宫里,所以,是我没有见到你。”
他说:“前阵子皇兄派我去江南查询一下案件,最近才回来。”
我说:“你可忙?”
他想了想,缓缓摇头。
我说:“要不,去天香楼喝一杯?”总是想以着酒来麻痹自己……
他点点头,道了一句“好”。
一同去了天香楼,依旧是在那个凉亭里,我命宫女准备好了美酒佳肴。
曾经,就在这个凉亭里,我,倾王,还有天香,一起永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里,物是,人却少了一个……
我忽然就想到曾经,倾王对我说京城郊外开满的数十亩梅花,粉白相间的梅花花瓣漫天飞舞,极为眉眼。
这个季节,似乎是梅花绽放的季节。
宫女为我和倾王一人斟了一杯酒。
我仰头灌入腹中,觉得喉头有些辛辣,忍不住一阵的咳嗽。
这时,天空中飘起一片片的雪花,轻轻飘落于地。
不久,便有一位宫监手提着暖炉入了凉亭,放在我与倾王之间的位置上。
我和倾王喝完了一壶酒,那雪依旧飘飘然地下。
天香很喜欢雪,天香……应该很想看看城郊外几十亩的梅花林。
宫女有提着一壶酒走入凉亭里,为我和倾王斟酒。
这时,有一位宫监步入凉亭里,对倾王说了几句话。
倾王对我笑笑,说:你我总是擦肩而过……
他说着,从椅上站起,褪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便随同宫监一起离开了。
我对着空荡荡的凉亭看了半晌,脑海里就忽然闪过一些词。
物是人非。
又在凉亭里坐了片刻,为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地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壶又一次空了。
身畔伺候的宫女轻声询问:“兰妃,是否再备一壶酒?”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
有人说,酒精能麻痹一个人……可是,适量的酒只会让一个人的精神越来越清醒。
精神越清醒,就越痛苦。
从椅上站起,我走出凉亭。
少了凉亭里暖炉的温暖,凉亭外的寒风飒飒。
我站在雪地上,仰头看着飘雪发了一会儿愣。
那一滴滴的雪落在我的脸上,落在我的瞳孔里,然后,化成水……
忽然,我就想让躺在病床上整整一年的天香见见郊外白雪与梅花相间的场景了。
我命宫女在天香楼外备好马车,便步入楼里,打横抱着天香出了天香楼。
我把天香放入宽敞的马车里,让他的身子躺平,又为他盖上金蚕被,关上车帘,亲自驾马,不带任何侍从离开了皇宫。
48.
驾着马车奔出了城门,我才停马车,询问路人,那几十亩梅花林的所在地。
我驾着马跑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有一阵清香味传入鼻息之间。
简直朝前奔着,我就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梅花花海。
风吹,吹落了梅花,吹动了飘雪。
我进入马车,用被子把天香裹得严严实实地,把他抱在怀中,坐到了一梅花树下坐下。
背靠在树干下,右手轻轻地抚上天香的脸。
轻轻一笑,我询问:“天香,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你想睡到什么时候?春天你睡过去了,夏天你睡过去了,秋天也睡过去了,冬天,也要被你睡过去了……
你想让我等你多久呢?几个轮回,几个季度?
唇角微弯,我有些恍惚地看着这绝美宛若仙境的梅林。
太阳慢慢地下山,又一天要过去了……
因为追不上时间的脚步,所以,总会在遗憾中度过。
把玩儿着天香的发,我说:天香,等你起来了,我就带你闯荡江湖……
我舞剑,你弹琴,成为江湖中的传奇……
眼皮有些沉,我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雪也停了。
我想带着天香在这里过一夜,明日再回去……
蓦然,耳中传来一阵的马蹄声。
不久,马蹄声消失,换成了一阵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