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上——盗骊
盗骊  发于:2012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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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站起来,欺身压下吻住我,我颤抖着抱住他。

他的唇离开的时候,我还搂着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大哥,一起走吧。”

龙非邪像突然惊醒一样,一把推开我,眼里充满了震惊、懊恼、嫌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愣了一会儿,突然不可抑制地低声笑起来。

第二十章

收拾了几本书和一些衣服离开龙府,买下一辆马车,一直送琮儿到书院。

“公子,带着琮儿一起走吧。”琮儿哭着拉我的衣袖。

我拍拍他:“哭什么,我和小乙要不了几年就回来了,你好好读书,我回来要考你学问的,若是不学好,别怨我到时候责骂你。

琮儿含泪点点头。

“我存了些银子在福伯那里,他会每月给你送一些来,你若是不够花,就去找他。”

“嗯。”

小乙也过来搂了搂琮儿,琮儿哭得更凶,小乙没笑话他,反而笑着紧紧搂住。

自从上次大败胡人后,朝廷在得来的土地上又建了城,为了纪念镇边将军龙非邪的功业,取名为“龙州”,后来改为“陇州”,

因为城墙都是黄土筑成,又称为“土城”。

我在城楼上望着城里萧条的景象,苦笑道:“看来皇上有心考我,我原本就知道陇州新建,不会有什么繁华,想不到竟如此破败

。”

“城墙不固,朝廷没有拨下多少银子,这里的守军也只有五千,原本说要通商,可是朝廷又没有清晰政策颁布下来,官员们不知

道该怎么办,是以陇州荒凉若此。”我身边的文书张文修张若采答道。

看来大捷之后,朝廷上下都起了傲慢之心。我问道:“城里可是胡汉杂居?”

“倒是有些胡人,聚集在北门附近,若真是和汉人住在一起,那多半是奴隶了。”

“可有以物易物之事?”

“这……”张文修苦笑。

“若采先生有话直说。”

“回大人,倒是军中士兵多和胡人换东西。”

“陇州莫非就没有商贾?”

“这倒是有几个以前就在边境私下和胡人交易的富商。”

“城里的汉人大多是什么人?”

“都是从别处迁来的百姓,也有一些充军发配的。”

我若有所思。

回到我的官邸,我解下披风,大声道:“小乙,泡壶茶,渴死了。”

小乙从太师壁后出来,端了壶茶给我:“公子巡视完回来,我也把屋子打扫好了,除了这大堂好看一些,后面可寒酸,只有三间

房。”

我叹了一口气:“有的住就不错了,刚才去城楼看了看,除了几个富商的住宅,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小乙哼一声:“如果不是杨大人走到半路病倒了,这屋子公子还住不上呢,现在他可好,不用来受罪,什么事儿都推给公子了。

我笑一笑。这杨大人六十好几,本来就没有什么功名之心了,我资历太浅不足以担当封疆大吏,皇上要我做他的司马,实际上就

是把这一州的大权都交给我,杨大人本来只要做做样子就好,却病在途中,倒叫我良心不安。

“对了,陇州的那些文官们给公子送来帖子,请公子去赴宴呢。”

“赴宴?我倒想知道这边还有酒楼不成?”我笑道。

“怎么没有?刚才翠儿说这里虽然没几个商人,却都是腰缠万贯的豪富,开家酒楼拿来享乐有什么难的。”

“翠儿是谁?”我皱眉。

小乙翻了个白眼:“照顾公子的丫鬟,除了她,没别人了。”

“哦,叫她帮忙做饭就好,其他都不用了。”

“我知道,照顾公子的事,我哪敢让别人来做。公子喝完茶,换身衣服,就去赴宴吧。”

我拨了拨茶碗,悠悠喝了口茶:“不去。”

“公子不跟同僚打好关系,以后吩咐起事情来,恐怕他们要暗中做手脚。”

我笑道:“以前我就不知道,不过现在通商正是似是而非的时候,也不知到底犯法不犯法,那些商人不想再偷偷摸摸,又怎么会

跟官员没有勾结?他们想见我,我偏不给他们机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让他们猜去吧。”

“这样好吗?”

“没事,我又不查他们,也不让他们吐银子,他们越害怕,就越听我的话了。不过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先立些条令出来让他

们去执行吧。”

“公子可别累着,有事就叫那个张文修去做好了。”小乙嘟嘴。

我放下茶碗,笑道:“没事,你帮我写都成,只不过是三句话而已。一杀人者死,二偷盗者罚,三汉人胡人触犯法令者同罪。”

“就这样?”

“没别的了,”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这里的制度还是一片混乱,就要用简单的方法来应对,再说了,太多的话不要说胡人看不

懂,汉人里能看懂的也没几个啊,你叫士兵把这个贴在城墙上,再找几个嗓门大的喊给百姓听也就是了。”

“我去睡一会儿,吃饭叫我。”我打着哈欠走进自己的屋子。

晚上起来吃过饭,我写了封奏折,大意是向皇上询问通商的具体施行,叫小乙拿到驿馆去。又在灯下细细看阅陇州官员呈上来的

公文。

第二天起来就看见大堂堆满了礼品,我叫小乙把那些东西是谁送来的都贴上纸条,搬到空房里去。

“我还以为公子会叫我退回去的。”小乙疑惑道。

我笑道:“你说,我不去赴宴,却又收了他们的礼,他们怎么想?”

“自然是猜不透公子的心思了。”

“就是要他们猜不透!”

城南逢初一十五还有个场子可赶,汉人都拿着自家东西来换别的,铜钱比较少用,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胡人过来,不过语言不通,

只能靠手比划。我东张西望地在人群里穿行,这几天把带来的书都看完了,陇州百姓大多穷苦,没人读书,自然也就没人卖书了

,我在家痛苦难当,不如出来走走。听说几个商人家里倒有些藏书,只是我不方便去找他们。

半个月后皇上的旨意来了,不过是一句“卿可便宜行事”。等了半个月就等来这句话啊,我哭笑不得,皇上的意思就是他老人家

撒手不管了,这到底是皇上近来懒散了还是对我的信任?

本来想着皇上传来旨意,我只要按着他的安排叫手下人去做就好,犯不了什么大错,平平安安干三年就回去了,说到底当初有点

被皇上威胁的意思,我也不是很甘心,这下子不得不收起躲懒的心思,好好想想怎么治理陇州。

一个月里,我零零星星吩咐了一些小事下去,陇州缺这少那,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我皱着眉看着手里的公文。

“公子,若采先生来找你。”

“我正发愁,快请先生。”我把宽大的外袍系好,赶紧走去前厅。

“大人。”张文修年届四十,却是面白无须清秀儒雅,我看他气度不凡,想试试他的才干,所以手上的事情大都吩咐他去做。

“先生快坐。”

“先生此来,何以教我?”我笑着递了杯茶给他。

张文修连忙站起来接过,我摆摆手笑道:“先生看我散袍披发,何必如此拘礼。”

张文修坐下来笑道:“我来可是有喜事告诉大人。”

我双目一亮:“先生快说。”

“今早户籍官按大人的吩咐去登记户籍的时候,竟然发现城南有人教书,他特意问了那人姓名,竟是刘文举刘先生!”

“可是扬州狂生刘先生?”

“大人也知道?”

“这是自然,刘先生的诗词,几个读书人没看过,我当年可是对他仰慕得很!”我站起来兴奋地在厅里踱步子:“若采先生,你

真是找到个宝贝啊!”

“下官的想法是,大人曾说要在陇州兴办学堂,刘先生深得城南汉人的尊敬,那我们不如把学堂设在北门附近,刘先生在边关多

年,精通胡语,可以胡人汉人一起教导。大人不是让我吩咐士兵扮成老百姓的样子去和胡人交换物品么,这样一来,胡汉间的隔

阂比较容易消除。”

“不,远不止如此,”我笑道:“若要完善制度,陇州还缺官吏,可是皇上既然全部交给我,想来也不会派官员给我了,那我就

要自己求贤。若是天下的读书人知道刘先生在陇州得到礼遇并帮助教化胡人,他们对陇州必然改观,我再发榜求贤,请临近州县

的贫寒士子过来委以官职,一定会有人来的。”

“大人明见,下官惭愧。读书人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么?既然不能通过科举,来这里先做个小吏也未必没有前途。”张若采冷冷

道。

我狐疑地看了看张文修,莫非他科举失意过?

“大人,刘先生乃是戴罪之身,不能委以官职。”

“我知道,不给官职,但是一定要礼敬有加。”

“还有,刘先生脾气执拗,不一定会愿意。”张文修担忧道。

“读刘先生的诗词,虽然狂放不羁,却脱不了名利之心,想来不是个不注重功业的人。好生劝慰一番,刘先生定然是肯的。”

“是。这些事下官着手来办,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我略微一想:“快要过冬了,哪有人愿意天寒地冻地离乡背井来陇州?求贤令的事情明年开春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叫守城的士

兵打起精神,防止那些有野心的胡人部落来掠劫。”

“自从镇国将军大捷之后,黄金家族首领扎布身死,扎布的几个儿子争权,胡人部落已经四分五裂,此刻又没有恢复过来,威胁

不大。”张文修从容道。

“嗯,”我笑道:“提醒一下守城的夏将军就好。今冬先把户籍都登记造册,再盖些像样的房子,明年那些士子来了可以住,对

了,可以去帮帮百姓修补房屋,汉人胡人都要。”

“是,下官告退了。”

“我送先生。”

送张文修到门口,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又客套了几句,我赶紧回屋。

“小乙,越来越冷了。”我搓了搓肩膀坐到书案前。

小乙从柜子里拿出棉袍给我披上,笑道:“公子放心,炭炉已经给你备好了,公子只要冬天不出去,就不会冷了。”

“不去不去,让张文修他们去做吧。”我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

小乙笑一声:“公子最爱躲懒。刚才听公子和若采先生说什么刘先生,是谁啊?”

“刘先生你不知道倒也正常,是先帝时候的名臣,后来因为上书直谏获罪流放。刘先生是扬州有名的狂生,读书人大多钦佩他的

风骨。”

小乙一吐舌:“都先帝时期了,那岂不是年纪很大了?而且怎么会在陇州呢?”

“刘先生恐怕七十好几了。陇州有一些是迁过来的获罪之人,大概刘先生就在其中吧,真是老天爷也帮我。”我心情大好,反正

事情都交代好了,我乐得清闲,最近托人从邻近的几个州买了些书回来还没看呢。

在房里窝到了冬至。一大早翠儿就换了身新衣裳,和小乙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给了翠儿半天假,让她回去和家人过节,我拉着小

乙上城楼看看。

“新盖的学堂就在那里,要不了多久要收学生了。”小乙不管旁边还有站岗的士兵,执意把我的手捂在胸前。

我看着城里家家户户房顶上升起的炊烟,感受到了过节的气氛,心里觉得喜悦。

“住在城里的胡人,也有过冬至呢。伍长大哥跟我说的。”小乙得意道。这小子没事就爱往军营跑,跟那些士兵都混熟了。

我望着远远的地方出神。

“公子想京城了吗?”

“……”

“今年冬至,皇上要亲自去南郊祭天的,肯定比上次好看。上次我跟公子说起,龙将军听见了,还说今年带我们去大庆殿看看,

说不定还能带我们去御街呢!”小乙兴奋地说。

“他那时哄你,按规矩满朝文武都要跟去祭天的,他哪有空闲带我们玩?”我淡淡道。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他龙马金鞍锦袍玉

带的样子,他现在,正在陪着皇上祭天吧。

“反正龙将军从来都不守规矩,但是肯定守承诺的,既然答应了一定做得到。”小乙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以后也不是看不到,等我位极人臣的时候。”我笑道。

小乙一撇嘴道:“那还是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公子做官,这几个月我都怕公子累病了。反正仪仗里的大象和金吾将军我都见过了

,指南车啊那些新奇玩意儿我也都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眉宇间却大有不舍之色。

我心里一暖,笑道:“不做官了,我带你游遍天下,我去过的地方都带你去一次,好不好?”

“最后我们回江夏,公子不是说在江夏买了几亩田么,就不愁饿死了。”小乙眼带期待。

想到这样的日子,一直和这么好的弟弟一起生活,游山玩水,我心里也不禁雀跃。

第二十一章

三月份的时候,我向邻近州县发榜招贤,至于来的哪些是人才,哪些是庸才,都交给张文修去分辨,职务的安置也都交给他,我

只是跟他说,要是有学问好但是不通政务的,不如高薪留下,在学堂当个先生。张文修顿时脸色有些窘迫。

“若采先生怎么了?”我好奇地看着他。

“大人……”

“若是有什么难处,先生尽管跟我说。”

“大人,没钱。”张若采为难道。

“啊?”我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修葺房屋、聘请先生,还有这些贫寒士子来任职,也是要给薪俸的,恕下官直言,府库里穷得叮当响,拿不出一个铜钱了。”

我呐呐道:“朝廷没拨银子?”

张文修苦笑道:“拨是拨了,只有军饷和官员的俸禄,再多就没有了。这几日新上任的主簿沈未名大人急得团团转,差点就想要

去和胡人做买卖,再转手卖给皮货铺赚银子了!”

“此事万万不可,你叫沈大人再等等。你们继续安排事务吧,要有条不紊,银子的事情,我,我想想办法。”我无力挥挥手。

回到官邸,我回屋仰躺在床上,长吁短叹。我哪有什么办法去弄银子,我只是个读书人,以前没饿死自己就不错了。想不到陇州

已经穷到这个地步。我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有些烦闷,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银子,赶紧打开柜子抱出来。

“公子你在做什么?”小乙端茶进来,疑惑地看着我。

“数银子。”我拨弄着桌上白花花的银两。

小乙扑哧一笑:“公子平日从不管这些,今天怎么了?我来告诉公子就好,在京城给琮儿留了五百两,还有马车和一路上的打点

,咱们还剩四千二百五十四两,零三十个铜钱。自从来了陇州,公子的月俸不多,加上喝药的钱每个月正好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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