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外史+番外——东方不闻
东方不闻  发于:2012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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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苍凌阁上那些历朝忠臣的画像走出来的一样!

如今,他那两吊半含着的眼睛微微地睁开,看着越茗。

只一眼,越茗就觉得全身像被暴雨梨花针扎了一个遍,全是血窟窿。

“查阁老好啊。”越茗上前,乐呵呵地和他打招呼,“您这身体安健的很呐!”

查阁老把暴雨梨花针收起来,仍旧半含着眼睛:“你父亲可好?为什么他不来?”

越茗说:“我爹啊,他不像您这么硬朗,一到这个季节,他就腰酸背疼腿抽筋,全身骨头都是散的,走一步都摇三下,实在下不

了床,所以才叫我来的。”

其实越子居现在正在和他的十二个老婆玩老鹰抓小鸡。

查阁老捋了捋胡子,又看了看越茗后面丰神俊伟的屈鹤,以为是个江南才子,便问:“这位相公是……”

越茗笑了笑:“这是我家掌刀的师傅,今天我们饕餮楼做了好烤鸭,所以特别带他来片烤鸭的。”

屈鹤也笑了笑,对着查阁老微微勾了下嘴角。

查阁老的眼神像是看见一坨泼了粪的阳春白雪!

他略略点了点头,阿翁似的对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的查三省说:“把越公子和这位掌刀的师傅带去休息吧。”

查三省立刻如蒙大赦般领着越茗等人往自己的书房走。

“茗儿,怎么现在才来?”他警戒地看了看一旁的屈鹤,眼睛终于落到了胡瓜身上,“胡瓜,你也来了。”

胡瓜微微垂下了头,蚊子哼哼了一声:“恩。”脸涨的通红。

越茗说:“我本来是要下午来的,听说昨天皇上把自己的御厨都打发到你们这里来了,所以来赶个中午饭,也尝尝宫里的味道。

”他一边说,一边咂嘴咂舌。

一时到了书房,越茗倒在大躺椅上,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杨柳青年画,装裱的很好,桐木卷轴,漆刷得很亮,没有落一点灰

尘,显示出主人对这幅画的爱惜,画的是五子登科,五颜六色,像开了染坊似的,和书房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经史子集很不搭调。

这话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越茗花十文钱从街上买来送给查三省玩的,没想到这厮现在还挂着。

越茗闭眼,眼不见为净。

“茗儿要喝什么茶?”查三省问。

越茗说:“最近一直在喝凤凰单枞。”

那是好茶,在京城里出二两黄金也没地方买去,查府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待客。

查三省笑道:“茗儿,那茶何其金贵,我们这种寒门薄户怎么会有?”

越茗一听,开始耍流氓:“查公子,你这里要算是寒门薄户,那我就该跟着我爹上朱雀大街上卖茶叶蛋去!你爷爷五十几岁就入

阁拜相了,天底下的好茶叶,先孝敬皇上,接着就都往你们查府里塞啊!”

一手将胡瓜抓过来,往查三省身上一推:“胡瓜,你陪着查公子去,我要喝好茶。”

查三省的脸都气白了。

“茗儿,我这就去给你弄茶。”用力地甩了甩袖子,就往门外走。

越茗朝胡瓜抛了个眼风,胡瓜会意,跟着查三省出去了。

“相公,走,咱们看热闹去。”越茗拉过一旁磨刀的屈鹤,蹑手蹑脚跟在查三省和胡瓜的身后。

屈鹤把被越茗紧紧抓在手心里的衣角扯回来:“你自己去吧!”

越茗知道他脾气耿直,不愿意跟着他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又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倔,索性不理他,自己一个人踮着脚尖去了

查三省走在前面,胡瓜垂着头走在后面。

胡瓜忽然叫了一声:“查公子!”

查三省回头不解:“胡瓜,什么事?”

胡瓜的声音蔫下去:“没事……”

又走了一段,胡瓜忽然上前抓住查三省的手臂,又叫了一声:“查公子!”

查三省问:“胡瓜,又有什么事?”

胡瓜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想……”

“我想……”胡瓜的眼泪忽然噼里啪啦掉下来,后面半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胡瓜,你哭什么?是不是茗儿欺负你了?”

胡瓜断断续续地声音:“我们……少东家……待下人一直很好,他从来不欺负人……一直都是小花雕陪在他身边的,今天他带我

来,是想让我和查公子说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

胡瓜突然跪下来,给查三省磕了一个响头:“查公子可记得这半年间,你一共喝醉过多少次?”

查三省拧了眉:“不知。”

“这半年间,你一共喝醉过三十一次,你每次喝醉时,都是我给您熬的葛根水,那种东西解酒;您换过二十六套衣服,最喜欢的

颜色是藏青色,因为这二十六套衣服里有十七套是藏青色的;您最爱兰花,因为您的扇面上总是画着兰花,身上配的玉珏也刻成

兰花;您最喜欢的酒是汾酒,可是我怕您喝醉,每次都往您喝的酒里掺水;您最喜欢听我说我们少东家的事情,尽管听了不高兴

,可是还是喜欢听;您的掌心有三颗痣,两颗深红,一颗浅红;您最爱吃的菜是……”胡瓜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大哭。

胡瓜的话里连“喜欢”一词都没有,却胜过一万句“我喜欢你”。

原来胡瓜用如此卑微的方式喜欢着查三省。

越茗很煽情地抹了抹眼角,对胡瓜刮目相看——胡瓜啊,你的名字很瓜菜,但是人一点也不瓜菜!

查三省楞了很久,像回廊里的柱子一样杵着,脸上的表情很凌乱,像大风刮过,一片狼藉。

“哎呀,胡瓜……你起来吧。”他把在地上哭得像坨泥巴的胡瓜扶起来,从怀里摸出手帕小心地帮胡瓜擦去口水和鼻涕泡。

越茗贱笑着,轻手轻脚地摸回来,装模作样地斜在躺椅上,看见那边还在擦刀的屈鹤,忽然想起刚才胡瓜说过的话,于是他问:

“相公,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屈鹤头也没抬,冷冷地回答:“白色。”

答对了,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越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平日都穿的像花孔雀一样,什么大红大绿大粉大紫都往身上套,怎么屈鹤就知道他最喜欢的是白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越茗想问问,看屈鹤兴致勃勃擦刀,又把疑问给咽回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饭的时辰,查三省来找越茗去吃饭,他的神情已经相当淡定了,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慌乱,胡瓜畏畏缩缩地跟在

他的后面,眼圈肿得像鱼泡一样。

“茗儿,开席了,吃饭去吧。”查三省拉了拉越茗的手。

越茗清楚地看见屈鹤皱了一下眉头!

好兆头!

“诶。”越茗把手抽回来,往屈鹤的身边靠了靠,“走吧。”

四个人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期间除了胡瓜几声抽泣,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把越茗等人送上酒席,查三省就走开了,没有再看越茗一眼。

他喝了很多酒,一杯一杯的往下灌,把自己的肚子当成永远装不满的酒桶,一大酒船的贡酒闭着眼睛一骨碌就下了肚,像喝白开

水一样!连越茗都看的眼睛发直!

他和查阁老站在一起,越茗才发现这爷孙俩长的真像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微微的吊起,半含着,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算计,

稍稍把眼角拉开一些,才发现里面射出来的都是暴雨梨花针。

此时查三省就用这种眼神看着越茗,越茗觉得这回暴雨梨花针的密度很高,躲无可躲,直接刺瞎了他的眼睛!

查三省疯了!

第25章:惊变

查三省疯了!

不过他那种充满毁灭欲得眼神很快就被敛起,就像翠鸟捕鱼,只有一次不顾一切的冲锋,剩下的都是让人心惊的涟漪。

越茗的脊背上惊出一片冷汗,探出手去抓住屈鹤的手,紧紧攥住。屈鹤狐疑地抬了抬眼,看着越茗鼻尖上冒出的冷汗,反手扣住

越茗的冰凉的手,把那五根细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掌心。

“相公,我饿了。”越茗拿筷子敲了一下碗。

屈鹤,“饿了就吃。”

越茗扫了桌子上那些光鲜亮丽,雕龙刻凤的菜,指着一盘“姹紫嫣红”小声说:“皇上富有四海,却只能吃这些不垫饥的东西,

还真是挺可怜的。”那盘姹紫嫣红是那胡萝卜、白萝卜、紫薯、西瓜、哈密瓜雕成牡丹型,圆盘里码好,像是供在佛堂上的绢花

,好看,但没有一点烟火气。

他站起身来,摸摸瘪瘪的肚子,一手执碗,一手执筷,梆梆敲起来。

“今日良辰,却无美食,就好比有才子而无佳人,实在是可惜,太可惜咯。”他扶额,做叹息状。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听越茗说话。

越茗龇牙一笑,又敲了一下碗:“查公子高中状元,我们饕餮楼又不像明德斋,送得起你宣德年间的青花大瓷瓶,也不像琢玉楼

那么风雅,没事整两株绝世白海棠,只能够送点吃食,让大家酒肉穿肠过了。”

一时,查府两个小厮抬了一张梨花木桌子来,上面摆了厨房四宝——锅碗瓢盆,整的像是道士降妖除魔。

桌子上还有一只大烤鸭!

装在银盘里,烤得外焦里嫩、金黄脆皮、酱汁油亮、香飘四方,鸭脖子向里折,羞羞怯怯地等着被别人吃。

御膳房的厨师做出来的东西真的不是人吃的,所以这鸭子一上来,在场的人都咽了一口口水。

“咕嘟。”一百多个人一起咽口水的声音还真是很悦耳。

越茗得瑟地继续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今天我特别带来了饕餮楼的掌刀师傅——屈大厨,此人刀法一流,能把……”

下面有个不争气的喊了一声:“越老板还啰嗦什么,让他上啊!”

“对,对!”下面人声应和。

越茗给屈鹤抛了个柔情蜜意的眼风,屈鹤会意起身,走到梨花木桌子旁,从腰间拔出那把杀猪刀,一刀剁在烤鸭的脖子上,震得

桌子上的陈设抖了三抖!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肝也跟着抖了三抖。

屈鹤一身白衣,微风轻拂,淡然黑亮的眸子将身后喧闹的背景都渲染成深蓝色的夜色,独那双眼睛明亮如星。

然后他举起杀猪刀,朝着烤鸭劈下去!

……

屈鹤由此出名了,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关于他和他的刀。

传说,他的眼神很冷,比冰雪更冷,被他看一眼,如被冰雪。

传说,他和三个刀客比试刀法,第一个刀客轻挥刀,天上掉下来两只苍蝇,都被劈成两半;第二个刀客冷冷一笑,轻挥刀,天上

掉下来两只苍蝇,却还活着,只是翅膀没了;屈鹤连笑也没有笑,把他的杀猪刀拿出来,只见银光一闪,天上什么也没有掉下来

那两个刀客冷笑,笑他刀艺不精,屈鹤用他那寒光凛凛的眼睛扫了一遍他们:“有两只苍蝇再也不能当爹了。”

当然,这是传说,也是后话。

目前的状况是,屈鹤红了,大红特红!

他红了,就是饕餮楼红了;他大红特红,就是饕餮楼大红特红。

越茗很高兴,他看着屈鹤,如同看见一条银子淌成的河,白花花的好招眼。

最近饕餮楼的状况很不好,外头的样子没有倒,内囊却都用上了,只见银子出,不见银子进,越茗前几日还和越子居开玩笑,说

要把饕餮楼改成“月月输楼”。

皇帝三宫六院的,三千佳丽在后宫,满大街的都是国舅老爷,这些国舅老爷有钱有闲,是饕餮楼得以支撑的生力军,结果最近皇

帝最宠爱的琛妃的老哥李国舅看饕餮楼挺赚钱的,也开了一个酒楼,名叫“明月楼”,比饕餮楼装修的好十倍。

人家有钱,没有办法,去年的时候琛妃给皇帝生了个孩子,皇帝好阔气,抱着刚出世的儿子,手一挥,把江南制造总局新出的三

十万匹丝绸分出十万匹就给了琛妃家。

一匹丝绸合七两台州足银,十万匹丝绸就是七十万两银子,随便拨出几千辆来,造个酒楼,聘个厨师,都比饕餮楼好。

再加上京城的人最爱图新鲜,逮着什么新鲜弄什么,前前年流行斗鸡,前年流行走狗,去年流行抓蛐蛐儿,今天流行分桃断袖。

京城人的口味,谁摸得清?

饕餮楼开了那么多年,越子居退居乡野多年,朝中的旧友也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的饕餮楼也就能够抓得住也就是一些吃惯了口

味的回头客,这些回头客里又有一大半耐不住寂寞上明月楼图新鲜去的。

如此这般,饕餮楼是越来越不济了。几个月下来,亏了足有四五千两银子。

再这样下去,越茗真的要上东大街卖茶叶蛋去了。

今天带屈鹤来,就是想让这些达官贵人看看饕餮楼的本事,让他们别忘了京城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一个吃饭的地方!

屈鹤把烤鸭片完以后,看了看立在花荫下的越茗,淡之又淡地笑了,眼神很暖。

看了屈鹤的眼神,再吃着饕餮楼的烤鸭,越茗才觉得这顿饭吃的痛快了。

他蜷起自己冰凉的手,把整个手都埋进屈鹤的手掌里。

那手掌真的很暖和,像是拨着小火的手炉子,红炭的光从里面冒出来,滋啦啦的暖意从手心一直流溢到全身。

屈鹤伸出另外一只手,把越茗的探过来的那只手密不透风地合住。

查三省走过来,他的脸被酒灌得紫涨,踉踉跄跄走到越茗的身边,好象随时要倒下去见周公去也,可是又似乎走得稳当的很,不

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眼睛吊着,看着越茗和屈鹤粘着的两只手,从怀里摸出扇子,递在越茗的手上,转身离去。

他一句话也没说。

凉风习习,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越茗抖开那把大扇——好扇子!紫竹的扇骨,红玉的扇玦,上面还有天子第一门生既得赵孟钫嬉庥钟卸捞胤绻堑拇笞帧?/p>

“毕生独爱越小茗”,七字写的风流隽雅,笔墨饱满,深情款款。

秋深了,天气冷的能把人冻死,再也用不上扇子咯。

越茗收起扇子,朝屈鹤讪笑了一下。屈鹤捏了捏他的手指头,有点疼。

忽听一身咆哮:“爷!”

越茗回头,看见小花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进来,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

“小花雕,我还没死呢,你叫魂啊?!”越茗抖腿,把扒在上面的小花雕抖开。

小花雕说:“爷,快!快回家,老爷快不行了!”

越茗头疼,天旋地转。

天上的云都化了千斤的锤往他脑门上砸!

第26章:丧父

越茗头疼,天旋地转,看了看天,满天的白云都化作千斤的锤子砸到了他的身上。

“小花雕,你说的老爷是哪个老爷,是咱们家前门口那个快断气的李家老爷是不是?”

小花雕扯住他的裤腿,又抹了一把鼻涕。

“爷,是咱们家的老爷,你的爹!”

吓!

越茗把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花雕从地上拖起来:“今早上我来的时候,他不是还在和我娘她们玩老鹰捉小鸡吗,我看他厉害的很呐

,一抓一个准,抓住一个亲一个,怎么这会又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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