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这手掌,怎么的,也和自己常年健身,掌中有茧的大手是不一样的。
还有,刚才一通乱摸,身上皮肤细嫩,滑不溜丢,也不是自己经常锻炼,腹肌六块的完美身材。
由此,天才的何总确定,我,何欢,类似聊斋里的野鬼——诈尸了!
幸亏,我诈的是个男尸!
这是苦中作乐的何总,唯一觉得前途光明的事。
只是,在他确定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后,何总天才的脑袋也忍不住懵了,他有种想再死一次的冲动。
要不是担心再死一次,指不定会诈到什么东西身上,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自杀。
之所以选择随‘尸’而安的原因,是因为,何欢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体,在没有了自己的灵魂之后,会不会已经被火化了!
想到自己英俊潇洒的身体爬到那根大烟囱,何欢第一次痛恨现代化的高科技,连‘毁尸灭迹’都搞得那么尖端!
又想着老妈和何乐,想着晓森,还有自己的公司,何欢更是恨不得再杀一次这具身体!
一直到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后,他依然感到他的人生愁云惨雾,前途陷在一片黑暗里。
不是说他诈的这尸不好,实在是因为诈得太他母亲的‘好’了!
话说,诈尸的何总,正沉浸在庆幸自己诈的是个男尸的时候。
雕花梨木门外传来一阵对话声。
一个男子嗓音:“皇上还没醒过来?章御医不是说,这个时辰皇上就会醒过来了?”
声音很清越,有种自然天成的威严,也很年轻,还带着丝凉嗖嗖的冷淡意味,何欢瞪着屋顶给人下定论。
只是,皇上这个词,让何欢头皮发麻,希望这个身体刚好姓黄名上。
然后一个低柔的女子声音:“奴婢不清楚,奴婢和小翠刚出去准备皇上的晚膳。”
男子的声音:“暗一,去请章御医来。”
“是。”
然后,何欢就扭头瞪着那扇红漆雕花门。
端着托盘的两个女子,一模一样的服饰,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脸蛋,还有,一模一样的表情,在看到自己溜圆的眼睛之后。
“啊!陛下醒了!”一模一样的口气,两个女子连惊呼的声音,都是低柔的。
何欢勾唇笑了笑,这样温柔婉约的女子,他喜欢。
随后进来的男子,让何欢眼前一亮。
一身玄衣,身材高挑,修眉入鬓,凤眸深邃,薄唇紧抿,排除他浑身上下带着的疏离感,实在是个何欢生平仅见,清俊无匹的美男子。
那样清冷如玉的容颜,让何欢不得不暗赞一声,好个男儿!
忽略他看自己那一眼里,不着痕迹的不屑和不耐,何欢还是很欣赏这个古代美男的。
自然是古代,何欢很平静,在看到他们异于常人的装束后。
男人不是清代的半头,女子不是唐代的露乳装,总体来说,何欢还是可以接受的,他诈尸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何欢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几人走近,不言语,目前情况未明,为防止被人当妖怪给灭了,还是先看局势再说。
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我还是不动。何欢对不明情况的不二法则。
温婉的女孩子很有默契地,同时看一眼神色冰冷的男子,然后悄悄站到何欢榻边。
显见得,美女总是服从于美男的。
男子不动神色,踏前一步,低腰揖礼,声音是低沉地好听,“皇上您醒了,臣已将刺客压在天牢,刑部正在审讯。”
真是皇上,不是姓黄名上。
何欢看着眼前的男人,用幻灭的眼神,他不幻灭也没办法,事实把他打击到了。
男人的眼很漂亮,睫毛很长很密,只是,眼底的不屑还混杂着别的东西,让人清晰可辨。
臣子对皇上,用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
唉,不屑自己的臣子,不甩自己的婢女,刺杀自己的刺客,可以想象,这个身体多不被人待见。
“皇上?”男子狐疑地道,皇上今日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何欢定定神,有些挣扎,自己要不要让这个人知道自己是个‘野鬼’?顺便让他再捅一刀,好打发自己上路?
还是,随遇而安,先在这凑合凑合?
何欢又用挣扎的眼神,打量下恢宏的寝室,想想黑烟滚滚的现代烟囱。
一咬牙,在无法确定,自己的‘鬼魂’还能回到现代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被人给‘捉妖’了。
毕竟,若是自己真的借尸还魂,那就是说,自己就是个聊斋里的孤魂野鬼,要再离开这个身体,又回不到原来的身体,那我能到哪儿?
想象自己投到别的东西身上,鸡呀、鸭呀、猪呀,或者是蛤蟆,再或者是——女人!
何欢激灵灵一个冷战,或许,不同于自己的时代,不同于自己的身份,也同样能随性自在洒脱自如,也同样能笑看潮起潮落。
只要,何欢还是何欢,不是吗?
眼前这一切,或许,是老天对自己在那个时代早逝的补偿,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生,照样可以风生水起!
只要,何欢还是何欢,对吧!
何欢终于安慰好自己‘脆弱’的灵魂,抬眼对着直挺挺站在眼前的男人道:“刺客?审讯结果呢?”
声音很低,带着让何欢皱眉的嘶哑,想必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男子面无表情回答:“刺客,是个女子,还没有结果。”
女子?何欢盯了眼棺材脸,你不待见我,也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身份也一点线索都没有?”何欢也不动声色。
男子愣了下才接道:“只待刑部审讯完才知道,皇上。”
等人家审讯,那你还来汇报个屁!
何欢似笑非笑,“身为臣子,当牢记为臣的本分,爱卿以为如何?”
刚刚还魂的何欢,自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爱卿这个词,指定通用。
“臣,明白。”
低下头的男子,长长的黑发,顺着光洁如玉的脸颊披散,垂下的睫毛,挡住眼神里的一闪而过的光芒,清冷如玉的侧脸,很美。
却让何欢看到他暗自咬牙的痕迹。
何欢扫了眼咬牙的人,长的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奸臣’!
小子,不管你以前怎么看不起我的身体,从现在起,住在这里的是何欢,以后的日子,估计长着呢,我会让你明白的!
第三章:寡助
何欢趴在龙榻上,瞪着竖在榻前的铜镜,沉默。
铜镜有些模糊,何欢却能看个大概。
镜子里的人,除了眉眼间,有些太过精致,模样和自己基本算是双胞胎,比何乐长得还象自己,只不过,是七八年前的自己。
这说明什么问题?
我这‘野鬼’能扑到这身体,是有原因的?
好吧,既然已经形成事实了,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过,何欢不明白,为什么他刚来的时候,这后背重伤的身体,居然是背朝下躺着的?
难不成,这皇上是个大白?!傻子也知道后背不能着床的吧?
何欢把脑袋扭到一边,不想再仔细看镜子里的废物了。
反正知道何欢依然是何欢,自己既不是上天入地的神仙,也不是可通阴阳的法师,既然改变不了自己存在的状态,那就随遇而安地存在好了。
况且,再不济,俺现在也是个皇上呢!
皇上,和自己三百人的公司,说起来,大同小异吧?何欢不确定地想。
何欢想知道很多事,但他不能透露自己是个‘野鬼’的事。
他已经见识过他的臣子们了,在他清醒过来的一个时辰里,不断有朝廷重臣请安、探病。
从相国到侍郎,从文官到武夫,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经过他堪称‘X光’的眼神扫描之后,他确定,那些表面恭称‘皇上吉祥’的臣子,没有一个是真正可信的。
也就是说,他霸占的这‘尸体’,从上到下,身边连个可信赖的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何欢不能不佩服,人活到这份上,也忒不容易了!
因为,继朝臣之后,何欢又见识了花枝招展的一群,应该算是‘自己’老婆的人吧,从那伺候自己的双胞胎称呼看,就是这娘娘,那妃子。
用一群来形容这些女子,毫不夸张,穿红着绿,你方唱罢我登场。
来往足有半个时辰,面对莺莺燕燕们的娇嗔,何欢一直言不发,微微眯着眼,看她们或美艳,或清纯,或战兢,或宠娇,在自己眼前,上演着真实版本的后宫大戏。
唯一让何欢纳闷的是,‘我’的皇后在哪儿?
还有,看娘娘妃子的年纪虽然都不大,但,何欢看自己的身体,怎么的也该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貌似,自己是赚了呵。
那么,‘我’应该有子嗣吧?古人都早熟,十几岁当爹当妈的都很正常。
所以,按道理,最先来探望自己的,不该是皇后和儿女吗?
还是说,这皇帝,已经失败到妻离子散了?
想想也是,自古贤臣伴贤君,尚且有‘伴君如伴虎’的忠言,自己目前这状况,一看就一失道昏君,上哪求忠良啊!
唉,何欢一声哀叹,除了身份尊贵,做人做到这地步,也真是无能至极,还真是——死了算了!
伺候自己的双胞胎,一个叫小翠,一个叫小柳,这是何欢听她们互相称呼知道的。
第一次对话的那个美男子,居然是当朝右相,何欢只知道他姓巫,别的,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出来,他和以前皇帝的不同,他觉得,有心人应该会看出来的,毕竟,操纵人身体的是灵魂,即使人真有前世今生,那也是不同的个体。
再次端详着铜镜里的影像,何欢无所谓地笑笑,看出来又如何?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多死一次?
况且,就是真的有人想拿他和以前不同做文章,也该顾及他的身份不是?再怎么大胆的臣子,除非想造反,该是不会起‘捉妖’的心的。
古人的臣子,和现代的员工,在对待领导的态度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忠诚,这点,何欢很清楚。
缓缓抬起上身,后背是彻骨的痛。
半倚在锦被上,何欢擦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呲牙,还别说这皇帝会魂飞魄散,这一刀怕是捅破了心肺。
“来人!”
嗓音有些清朗了,换了个灵魂的身体,有活下去的动力,死神自然也该却步了。
“皇上,奴才在。”
转过屏风应声的是个内官,何欢见过,也是伺候自己的小童之一,名字叫小秋,另一个叫小春,都很通俗的名字。
何欢喘口气,真他妈的痛,“让刑部负责人……把刺客带过来,我……孤王,要亲自审讯。”
孤王比起那个朕字,要好开口些,何欢觉得。
小秋不敢多言,即使他不明白那个刑部负责人是什么,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和以往一样不敢抬头,他怕皇帝会一个不高兴,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杖毙,就和前几天刚死的小夏一样。
何欢等了很久,久到他都要昏睡过去了,才看到那个刺客的面目。
刺客是由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压过来的,跟在一边的是刑部侍郎司马杉,还有,年轻俊美的右相巫大人。
司马杉一直低着头,看刺客跪了下来,才俯身道:“陛下,刺客带来了。”
何欢不经意扫了眼巫右相,今天的他,仍是一身黑袍,袍上绣着象征身份的鹤鸟暗绣,墨黑的长发束着玉冠,丰神如玉,俊美无俦,而那生人勿近的淡漠,却是更形于外。
“把头抬起来。”
何欢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如斯胆大。
何欢更想知道,让他这个野鬼,有地儿呆的‘恩人’,长啥模样。
一个侍卫一把揪住女子的长发,粗鲁地抬起女子的头。
一张苍白柔弱的女子面庞,一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一缕血丝挂在苍白的樱唇边,触目惊心。
何欢看了眼司马杉,低声道:“让她说话。”
女子那样充满恨意的眼睛,应该开口大骂才对,张嘴却没声音,想必是古人真有点穴这一说的。
侍卫‘啪’地一指点到女子的后背,果然不负何欢所望,女子破碎的娇音,带着刻骨的怨恨,“夜合欢,你这个昏君!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你……唔……”
司马杉一个眼神,侍卫就堵住了女子的嘴。
女子张开森森的白齿,就咬住侍卫的大手,侍卫吃疼,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女子无力地趴到地上,喘息不已,眼睛却依然瞪着何欢,怨毒更甚。
原来,我真的和他是有关联的,夜合欢啊,有我何欢替你承受着恨意,你是不是,走的很开心呢?
何欢嘲弄地勾起右边唇角,这是他最常见的小动作,晓森曾说他这个样子是最帅的。
“司马,都审出什么了?”
既然我何欢就是夜合欢了,在对你们的态度或称呼上,那我就没必要在意你们的看法了。
“回陛下,”司马杉仿佛没有注意皇帝的古怪,依然恭敬:“刺客一直不吐露真实身份,不过,据刑部调查看,此女子应为吏部侍郎崔庄之女。”
不管哪个侍郎,我依然不认识啊!
何欢,现在该是夜合欢了,只能装傻了,“吏部尚书之女,为何成了刺客?”
巫龙吟静静看着夜合欢的侧脸,有点疑惑,难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眼前这个皇上,皮囊是不变的俊俏,里子却不是原来那个了。
因为那双眼睛,少了喜怒无常的偏执,居然是清澈如水的,这样的眼神,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以前那个皇上眼里的。
司马杉回道:“陛下不记得了,三日前,从崔侍郎家里发现一本诗册,内有首诗,暗指我大夜江山短命,暗讽陛下昏聩,被左相柳大人发现,陛下下旨——连坐之罪!”
连坐!
这个词,让夜合欢心头巨震,后背抽痛得他,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冷汗,就密密地渗出鬓角。
他真的没想到,夜合欢不但是个昏君,还是个暴君!
抱有一线希望地,轻声道:“那么,是已经行刑了?”
模糊的历史印象里,连坐罪的执行,也不是立刻行刑的,毕竟,连坐五族或九族,不但有根本的区别不说,光是集中几族的族人,就应该是个很浩大的工程。
夜合欢希翼的眼神,巫龙吟看的很清楚,那如秋水闪烁的星眸,让他心头莫名微动,真的是不一样了吗?
‘噗通’一声,司马杉双膝着地,猛地抬起一张耿直的国字脸,眼眶通红,一副豁出去的正义,一双虎目,坚定而恳切地看着合欢。
然后,‘咚’地一声,脑门着地的声音,“皇上,求您三思,崔侍郎本性忠厚,为人温和,绝不会做出此等逆反诗词的!求皇上三思!”
夜合欢长长松口气,听这话,是还有挽回的余地的。
“司马,起来吧,小翠,也把她扶起来。”
小翠呆呆地没反应过来,小柳机灵,走过去把趴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微微动了动身子,这么倚着,浑身还是很痛,他很想趴着。
细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了脸颊,有点吃力地抬手,想用指尖去拭那汗。
却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了白色巾子,比他快一步地,如风飘来,滑过他下巴。
夜合欢看了眼面目冷傲的巫龙吟,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只拂过他下巴的手不是他的一样。
他看出来了?夜合欢扫过那眼注意到了,巫大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是昨天那种不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