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交融,睁眼就是对方生动的面孔,只是――苍翼翔摸摸脸上的小牙印,无声的叹息道,只是不要这么生猛该有多好。
当然,再生猛一点他也不会拒绝,这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
控制不好力道的一双手自然不可能再奢望能担负起举筷拿勺的重任,苍翼翔一脸严肃的将人搂过来,在三双眼睛下光明正大的开始了停滞有十多年的喂养生活。
这种十分有“吃豆腐”嫌疑的举动被苍信第一个质疑,原因无他,爹爹在父皇怀里,他就顶多能碰到个边,于是先开始想好的变成小老虎蹭吃蹭喝的想法都成了烟灰。
但是这种想法,在苍羽飏直接伸手将一整块烤羊腿塞进嘴里啃的时候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他有些温润柔和的爹爹还变成了完全的肉食主义者,每一顿简直是无肉不欢,苍小帝皇欲哭无泪,因为桌子上大半的素食因此都落尽了他的碗里。
苍翼翔一个眼神,将一切抗议压下。转而在油腻腻的小嘴上亲两下继续大鱼大肉的喂食,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做不公平待遇。
没办法,羽儿太瘦了,多吃点肉长胖点他实在是高兴都来不及。
由上可见,曾经的苍大帝皇发生了思想上的完全转变,以苍羽飏为中心,以养胖苍羽飏为目的,以亲热为宗旨,任是再任重而道远也要坚持不懈的走下去。
日子如果是这样是分外美好的,偶尔桃粉会看着太上皇身上的“小月牙”露出会心一笑,会锲而不舍地教他仿若重生的小主子学习永远学不会的日常生活,会时不时安慰一番假哭着说父皇爹爹都不喜欢他的小陛下,如果是这样,仿佛那些曾经的不幸都可以遗忘。
因此,蓝凌衣站在觜宿宫门口时,颇有一番做坏人的坐立不安,都不想打扰难得的清净,但是身在宫闱,掩人耳目实在是太难。
国师的失踪,觜宿宫新来的神秘人物,已经在外界吵翻了天。即使有几个皇子帮衬,也差不多撑到了尽头,前几天六皇子甚至被激红了眼,将一个大臣打得今日还不能上朝。然而只能带来更恶劣的影响,得来了恼羞成怒的说法。
中伤和流言,这是皇家最大的戏码。只是这次格外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这其间自是不那么简单。
苍翼翔的不理不睬,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蓝凌衣在长久的观察中十分确定,这个为了江山能连自己都当筹码,冷心冷血的男人唯在一个人上,那心眼是比针眼还小的。这从苍羽飏回宫多日就连苍信都没好好接触几回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蓝凌衣来的时候是心平气和的,虽然在苍翼翔眼神扫来的一刹那是颤动了一下,那目光太锐利,透过它可以看出不久的将来不少人要倒大霉了。
不过在这些人之前,整个御花园先倒了霉,蓝凌衣扫了一眼被摧残了一地的鲜花,不动声色的挑眉,他可以想象被清出去的侍卫回来的时候,眉眼可以多扭曲。
御花园是大陆上最大的花园,可是也不够三头大型魔兽的折腾,想到这三只魔兽也是自己当初的“善后”范围,蓝凌衣心头脸上又是一阵扭曲。
第一百一十七章:凌乱的御花园
御花园再大也比不过魔兽森林的十分之一,树林鲜花美虽美,人工培植的美丽却太过脆弱,三个魔兽打个喷嚏就有着小型龙卷风的效果,百花被摧残可怜兮兮地散了一地。
少年站在花雨中颇快乐的打转,旁边变回原形的苍信像个小狗似的围着他转,他完全继承了白虎族的血统,生长伟哥恪守着白虎族必备的生长路线,体格自然也收到了限制,不过至少比苍羽飏可是何地都是巴掌大的体型好得多了。
蓝凌衣一步步蹭过来,虽然暴殄天物不好,但是这番景象却是由衷的使人愉快,繁花美眷自是人间胜景。
“小羽儿”,蓝凌衣打招呼。
少年很吝啬地赏过来一个斜眼,他玩得正高兴,被关在觜宿宫好几天了,骨子里都是对自由奔跑的渴望,三头魔兽更是如此,一个无声的眼神后一阵风卷云残就开始了赛跑,苍信身形虽然较小能力却不低很快就追了上去。
“你也不怕被其他人看见?”蓝凌衣眼看着连衣边都看不见了,转头问道。虽然有太上皇和小陛下下的命令,但是这御花园中兽吼不断显然会吓坏不少人,当然揣测好奇的人更不会少。
苍翼翔看向远方的温柔神情丝毫不受影响:“羽儿有计较,不会跑出这个御花园,何况信儿会在旁边提醒的。”
蓝凌衣抚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苍翼翔红眸微眯,不用分辨他都可以随意捕捉到那抹属于苍羽飏气息,如此诱人。
那神情太明显,享受满足,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样的表情,但是每一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两人一路走来,做最熟悉的旁观者,却无法保持旁观者的清醒。蓝凌衣有的时候很唾弃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得戏码实在是不适合自己,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死心塌地的对对方,一个没心没肺的对自己,孰是孰非,早就是一团乱麻。而他更是放不下,无关乎原则,无关乎天下,有一种执着想看看他们到底能走出怎样的天长地久。
不是死就是生,生命如此简单,于是那些弯折更成了一种考验,微微扭曲,就是另一种结果。
爱或更爱,恨过更恨。就如面前的男人能在阳光下温柔的一塌糊涂,也可以在黑影里转变成嗜血的恶魔。
已经平静的花海再一次飞翔而起,几不见尘的御花园硬是被掀起了三丈尘土,几声兽鸣从里面高昂传出。
苍翼翔突然开了口:“蓝凌衣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是我不会再因此而委屈羽儿,我的力量也许仍旧不够强大,羽儿也许一辈子都学不会勾心斗角,但是我们在一起,我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死,也可以一起选择。”
苍翼翔的眼眸里依旧有着未散得阴霾:“我的自负曾经给了羽儿伤害,其实在这场角斗中,我一直都不如羽儿,他虽然有过犹豫纵使退缩但是却没放弃过努力,而我自认为聪明实际上一直都不懂,我做好了一命换他更好的活着,我签订魔界的契约助他守住沙城,我给他在精灵之森亲手制造了院子打算弥补未来做不到的缺憾,我还将我能拥有的一切都赋予他……”
“看起来我付出了很多,是不是?”男人笑出一丝苦涩:“不过是自以为而已,我纵使以为至高无上的位置不过是我手中随意玩转的游戏,其实不知不觉中自负的劣根性早已经深入骨髓。”
“苍翼翔,你不要……”蓝凌衣顿住,让他来安慰这个男人,实在考验自己的身心。世事实在是无常,一开始敌对较量的两个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互诉衷肠的一天。
苍翼翔会在别人面前承认错误实在是让他始料不及。他实在有些不适应这种略带伤感的气氛,这就好比对牛弹琴般不搭调。但是不可否认,赞同之余蓝凌衣开始身心舒畅起来。
他开始得瑟,扇子刷的一下张开摇啊摇:“你也不用这么说,你是帝皇又一冷脸面瘫,谈情说爱有什么经验?又怎么会像小羽儿这种天生的傻瓜,一条道跑到黑都,装了南墙还要撞棺材板!”
苍翼翔并不意外他这种反应,眼角微斜:“我不会再离开羽儿,所以蓝凌衣,你是不是该讲事情交代清楚了,前任的国师大人还说了些什么?”
“不就是得金眸者得天下……”蓝凌衣悚然一惊,扇子也忘了摇:“我是说你今天怎么会如此多愁善感,感情是要套我的话。”
“有关羽儿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迟了?”蓝凌衣嫌弃的看他:“你不是一直对此嗤之以鼻吗?别个国家的这一职位可是要风得风,轮到我这里,就是替你们父子俩善后。”
“你还有怨气?”苍翼翔似笑非笑:“若不是因为羽儿,你以为你的国师一位可以安稳坐到最后。”
这一说自然是提了那些沉仇旧恨,不过蓝凌衣本就是豁达之人,眼看着苍翼翔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也不想再接下来争论。
本就是冷血之人要改变如何容易,再加上他们骨子里本就是一类人如何不了解?
蓝凌衣微微凝眉:“其实那人也是你的师傅,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那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如今预言成真更是如此,他只跟我交待一切不要强求,如若护世之人残缺,最后的希望就留在白塔。”
“护世之人?”
蓝凌衣点头:“我也想过好几次,这个人只可能指的是小羽儿,既然能得天下自然会护天下,而且小羽儿如今的状况……”
蓝凌衣不再言,因为彼此都知道接下来的内容说的是什么。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人的模仿能力,野兽的直觉。和未开化的小儿不一样,他们带回来的苍羽飏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一辈子都不懂得怎么用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来夹菜。
不懂害羞,不懂世俗,他和动物比人更加亲近,那是本能。
苍翼翔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一阵旋风趁两人分神刮进苍翼翔的怀抱,蓝凌衣再一次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被明亮的金眸狠狠瞪了一眼,幸好张牙舞爪的手被苍翼翔眼疾手快的拽了回来。
“这可真是偏心”,蓝凌衣不得不退到安全氛围,瞅着怒视他的苍羽飏说得颇为心酸:“他该不会认为是我欺负你吧。”
也许有一点是他错了,即使苍羽飏失去了人的那一部分,他那不多的执着和感情这回变本加厉的集聚在一个人身上,这种不差分毫的继承实在像是诅咒般带着宿命的味道。或许正因为抛却了属于人的良知和责任,所以剩下来的只余那第一无二的喜欢?
答案无人可知,偏向于兽类的苍羽飏有着更本能更直觉的安慰方法,两手抱着苍翼翔的头就撞了下去,带着口水的浅浅牙印肆虐完了苍翼翔的脸,眼珠一眼又狠狠咬上了近在眼前的嘴唇。
苍翼翔的唇薄,苍羽飏用嘴唇碰了两下尤觉得不过瘾,嘴巴一张就将上下两瓣吞了进去边含边咬。他曾经在半睡半醒间被这样对待过,直觉得知道这种行为会让老人高兴,换上一张看着舒坦的脸。
蓝凌衣用扇子半遮住暗自惊叹的脸,果然够生猛!亏得顶着个印上牙印的鼻子也能岿然不动。这时被突然甩下一段距离的小老虎和三头魔兽也奔了过来,魔兽看得眼都不眨,苍信虽然脸红不过到底没有蓝凌衣含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欣赏着活色生香的场面流口水。
未满十八岁的苍小信看着自己的爹爹尤嫌不够越亲越上瘾,手脚并用地将自己一向无所不能的父皇压下,在心里高兴得确定了一个想法――爹爹果然是在上面的。
虽然爹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下面的,但是教授房中术的师傅说了在下面的会疼,所以恋母的苍小帝皇始终对此保持怀疑,总是自己就是那确凿的证据。
自欺欺人也是一种积极的态度,高兴的小小兽冲上去提着后腿洒花瓣雨,三只魔兽莫名地被他的快乐感染,仰天长啸吓坏了皇宫里里外外的人。
蓝凌衣看着闹疯了的人和兽,不由得在风中凌乱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百花宴(一)
夜幕低垂,白日里被驱逐出去的侍卫重归岗位,向一个个大臣们行着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脸上是一片铁面无私。
能护卫这种大型宴会的侍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礼仪举止那就是百分百的规矩。而权贵们正是喜欢用这种规矩来标榜身份等级的高低。
御花园虽然有一半都处于后宫范畴,不过如今后宫空虚倒是没有那些顾忌,倒是来与会的大臣们将自己爱护幼小的责任心统统发挥了出来,几乎每一位大臣人手一个打扮可爱娇俏的小女孩,夏季里五颜六色的小裙摆成了一道艳丽的风景。
小孩子多自然是热闹,踩着一地的花瓣,鼻子里都是芬芳的香味,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个不停,于是衍生出没完没了的呵斥和委屈的哽咽声。
尚未染尘埃的纯洁生命哪会明白大人们的“良苦用心”?不知道本来仁慈的祖父有多少巴不得将他们送入这个宽广的后宫。
幼主尚小,此时安排亲近是最好的时间,比起在太上皇头上动脑筋,苍信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饶是脑内思想活动丰富,不少见过世面的臣子还是为这次宴会的大手笔吃了一惊,铺满了道路的花瓣,冲天的香气,那些名贵精心培养的花朵此时却踩在他们脚下,柔软的触感不知道铺了多厚一层。
这种奢侈比满天的夜明珠还来得惊心,毕竟夜明珠可以回收,花瓣一夜即老。有人惊叹有人叹息,殊不知这不过是上午苍羽飏制造的龙卷风过境后的废物利用。
这次是以百花宴的名义举行宴会,可是御花园的大半的花朵被踩在了脚下,倒是别致的盛大,更像是一种讽刺。
不过高高在上,圣恩浩荡,没人敢质疑不对,只会暗自调整心态适应跟随上位者的想法口味。
苍信将各人神色收在眼底,暗自冷笑,端着酒杯正要下口被一只手翩翩取走。
桃红笑得可亲:“小陛下还没成年,还是少喝点酒来得好。”
“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被人夺了酒苍信自然不爽,他们此时站在竖在皇座后的屏风里探视,一点小小的动静都可以感觉得一清二楚。像这种宴会最能体现大臣们近期的动向,这本来应该是暗卫的职责,不过苍信手底下的力量尚不成熟,何况这种近距离的视察无聊的时候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
何况今晚的宴会不是那么简单,苍信不允许出现什么闪失。
桃红换了一杯果汁递到他手上,幽紫的颜色剔透如水晶。苍信不爽的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被那纯正的果香诱惑,颇为不甘的接了过来但是还是忍不住一口到底。
桃红的眼光越发温柔,苍信脸上一热甩了甩袖子颇正经地走了。
捧着酒水开胃小菜的宫女排成的长龙注定这是一场盛大的宴会,繁星初登夜空的时候,百官向上坐的小陛下问礼后一一坐好,就眼巴巴望着帝位旁空置的两个座位。
苍信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个人,暗自嘀咕,若再晚个几分钟,恐怕就有大臣坐不住了吧。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大臣们都想入了魔般怔住,入场的两个人虽然都没说话,但是宣传的声音去后空气中就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当事人一无所觉般金靴玉冠,异兽升腾在玄色袍服上,一眼望去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气势,而是蛰伏的威势,更加隐忍,也更加危险。
在这里的不少都是老狐狸,对危险都是退避三尺,然而目光一转到男人旁边站的人时,却抵不住再次的怔愣,银发金眸,那异于全大陆的妖色,只要看一眼都会被迷惑。更何况此时一黑一白相得益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端的是风月无边。再美的风景都黯然褪色。
苍信蹬蹬走下高台,身体微俯,作为他的身份已经是再大不过的礼仪。
“苍信见过父皇,国师!”
众臣在这声大叫中如梦初醒,正要蜂拥而上的身影被似笑非笑的目光微微一扫顿时僵在原地。
男人的话如冷玉击地:“今晚举行的是百花宴会,赏的是景,图的是乐,大家不必再多虚礼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红眸扫过那些闪躲的眼神,语气更是别有用意:“朕已经退位,如今这天下是信儿掌管,朕只想图个清乐,赏赏歌舞打发打发无聊时间。”
他这么说着,伸手轻拉,却连着另一位备受瞩目的对象也被拉出了包围圈,两人自得的一坐。太上皇的言行态度摆得明显,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还无趣地去拔虎须,这本来就和他想得差不多,只不过离去的国师还是让不少人“恋恋不舍”。
这才想起,国师的头衔下还是与太上皇关系甚是亲密的四皇子,以前就是藏在觜宿宫十年才得一见的神秘人物,如今身份天差地别更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