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翼翔同样不满足,可是他只能让他唇停留在那一片柔嫩上,用久久的停驻表达他的不舍。
“羽儿,家是我听过的最美的词。有你这样的孩子,就算是我,也是要感谢上天的。”
“我没想到我的作用这么大,”苍羽飏低头道,苍翼翔看到他的睫毛轻轻眨动,像是受惊的蝴蝶,最终翩翩扇了两下翅膀,悄悄坠落枝头。
苍翼翔也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在坠落,空出一大块地方,空荡荡的还带着回响,反复叫嚣着一句话:“抱住他,说爱他,说比起孩子,他更想让他做他一生的爱侣。”
苍翼翔几乎忍不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岌岌可危。
他的眼眶泛红,苍羽飏如果抬头必定会吓一跳,可惜他被苍翼翔说的话冲昏了头,他害怕了,当苍翼翔说有他这样的孩子时,他才想起他们的关系是真正的血肉相系。
久远的记忆再一次颠覆而来。
有一个会心疼他的母亲,有一个会严厉教导他的父亲,曾经是他最美的梦。现在梦实现了,苍羽飏却觉得惊恐,苍翼翔说孩子这个词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暴跳而起。
TMD的哪个父亲会对着孩子又亲又抱的……然后另一个声音又冒出来说道:“所以他只亲了你的额头,这对于孩子来说是不过分的……”
温暖的,湿润的,苍羽飏突然知道自己刚刚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了?他对这样的亲吻不满足,他想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
苍翼翔手掌下蓦地一跳,苍羽飏已经像一个兔子蹦起,秋千被相对力弄得高高弹起,差点打到苍翼翔的脸。
“那个,那个……”苍羽飏低着头脑袋里被自己的不纯洁思想搅得一团乱,指手画脚了一番后,说道:“信儿肯定又踢被子了,我去看看他……”
苍翼翔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地瞬间没了身影,一向足智多谋的智商也有些跟不上他,苦笑了两下也就走了。
苍羽飏一去自然不回,隔着窗户纸看着人影消失,才觉得苦涩一点点冲退慌乱,占据了整个重心。
苍翼翔是决绝的人,他从不说没有谱的话,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要说了,就一定是因为这么想的,他要做了就一定十拿九稳。
他做事从不着急,讲究循序渐进,一点点将目标掌握在手心,最后比瓮中捉鳖还简单。这样的事例太多,万府一夜覆没,莲艳一朝被打入水牢,就连四国大乱都是预料好而后发的事情。
所以,他今天说了“孩子”,明天就能义正言辞地告诉你:“我们是父子,以前错了,将来我们不能再错。”
这样的预兆很早以前就有,当在沙城苍翼翔拒绝再跨进一步时,他就在恐慌着这一天的到来。
如果真到了这一天,该怎么办?
打人、骂人,打他说放就放,骂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他们的父子关系,苍羽飏知道自己绝对是占理的一边,他绝对能担起受害者的名号。可是……他将被子蒙上头,封闭的空间总是有一种被保护起来的错觉。
可是,有理就能弥补失去?
苍羽飏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苍翼翔就此一锤定音,从此再无遐想。
第九十五章:离守
苍羽飏蒙着被子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苍信看着他的脸直叹气,转而又赞叹――就算是两只金色的熊猫眼,那也称得上风华绝代啊!
苍羽飏没发现他的小心思,他脑袋里一团浆糊,晕晕乎乎之间差不多也算把惆怅了半晚的事情给忘记了,迷糊着接过帕子擦了一把脸,就被苍信心急火燎拉到院子里。
“爹爹,吃饭!”手里被塞了双筷子,苍羽飏才注意到竟然是青天白日――中午了。
“小主子,九皇子想让你早上多睡会儿,就没让奴婢叫你。”桃红在一边帮衬道,微笑着将苍信瞟过来的一眼忽视。
苍羽飏心里一动,苍信在一边帮他夹菜挑骨头欢乐得很,感觉上像是一夜间长大。
“信儿……”
苍信抬头,用着小勺子乘了绿豆过来:“怎么了,爹爹?”
一双大眼睛明亮的眨着,孩童的天真闪烁其中,却反而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苍羽飏做贼心虚地低下头,轻声道:“没,没什么……”
苍信见怪不怪,端了碗端端正正用餐,颇有皇家风范。
苍羽飏心里立刻升起一股自豪感,这么可爱有礼的孩子,是谁啊?是他的儿子,独一无二,也就他能生出来。
他轻咳一声,撑了撑腰坐直了身子。苍信假装借着汤勺的掩护将嘴角的笑意悄悄掩饰。
氛围优雅而美好,苍羽飏胃口大开,填了两碗饭进肚子,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化悲愤为力量!
可惜,乐极生悲。
搁在嘴边的汤还在冒烟,两声轻而稳的敲门声撞击在了耳膜上。
苍羽飏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三两颗葱花荡漾了两圈好歹没有洒出来。
除了一日三餐,这院子几乎没人出入,特别是经过了昨天,苍羽飏身份平地拔起,一般没有人会来随便打扰,特别还是在午饭时间。
桃红站起来来开门,苍羽飏僵着脖子食不知汤味,一道门掩不住来人的气息,熟悉到不需要辨认。
饶是如此,还是竖起了耳朵。
隐隐听到一声“陛下”,就是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自己的身后。
“羽儿。”
“父皇啊”,苍羽飏端着碗转过身,笑得颇不好意思:“你来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没关系。”苍翼翔道:“父皇是来告诉你,今天父皇要离开了。”
“啊?”苍羽飏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听到的是什么,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我们回去收拾行李。”
“不”,苍翼翔很快按住他:“你们留在这里。”
苍羽飏猛地抬头,眉头皱着,显然比起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他更怀疑眼前站的这个人是不是苍翼翔。
难道昨天才跟他说安定天下关键是他的人已经被人替换了?
“现在时间还没到”,苍翼翔的手由按改为轻拍,带着安抚的味道:“你们等在这里,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
“不,我现在有能力照顾自己”,苍羽飏回道,目光坚决:“我和你一起去。”
“羽儿……”苍翼翔还想劝说,苍羽飏却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表述了一句话:不管今天你说什么,我都跟定了。
苍羽飏骨子里撅起来也是让人头疼的,他要是下定决心就像是豁出去一切,他能为一句承诺上战场,今天自然能死跟到底。
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要分开。苍羽飏几乎是下定了这个决心,可是转眼男人扫过来的目光变得锋利,冰冷到铁血。
“这是圣旨!”苍翼翔轻吐这四个字。
“什么?”苍羽飏不可置信,不过很快苍翼翔就有了进一步的解释:“除了父子之外,别忘了我们还是君臣,我现在以耀金国主的身份命令五皇子苍羽飏留守此地,等待下一步命令。”
如果冰素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这份圣旨拟的多不伦不类。
苍羽飏的感觉无外乎听到天方夜谭。
“你是说……真的。”苍翼翔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别无二致。苍羽飏的心情开始慢慢沉,沉到看不见的地方,军令如山,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落到自己的头上,以这样的方式。
杀人不见血,直中红心,果然是苍翼翔的一贯绝招,苍羽飏想,我果然是自虐,硬碰硬哪次不是完败。
抗旨,说白了能构成欺君谋逆之罪,自古以来这条罪责可大可小全看君王心意,死在这条罪名下的人数不胜数。苍羽飏一瞬间想到很多,他想到苍翼翔纵使能给他“惊喜”,继“父丨子”之后又是别开生面冒出这么硬邦邦的一个词,严父的表面一换变成威严的君主。
他能不答应吗?
问题一旦上升到国家的层面上,代表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而是两个级别上的问题。
苍羽飏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记得在朝堂上的时候即使他看他还需要仰视的角度,也没有感觉到遥远。形式和真实,一瞬间倒转。
苍信紧紧站在苍羽飏身边,盯着苍翼翔的眼眸几乎要吐火。
苍翼翔不以为意,开口道:“过来,信儿。”
苍信本来不愿意过去,可是两眸相对,同样的色泽,不一样的神态,他看到一向所向无敌的男人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他不是苍羽飏,他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扰乱心神,所谓关心则乱,苍信的乱点一直不在苍翼翔身上,所以他能透过表面看本质。
当然,也有苍翼翔本身的问题,伤人伤己当面对的人不是苍羽飏,他也会放松松一口气。
“信儿……”苍翼翔淡淡吩咐:“好好跟在你爹爹面前,不要添麻烦。”
“是”,苍信一边梗着脖子吐出一个字,一边还是想做最后的挽留,他懂得虽多,不过起先就是苍羽飏脑子里那点知识,关于情爱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他知道面前的两个人的确是相爱的,他同样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多麻烦?
“父皇……”
“信儿”,苍羽飏几乎是一下子跳起来,红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怒火一贯而下:“叫皇爷爷!
苍信一个趔趄,下巴差点脱了臼,嗫喏道:“爹爹。”桃红在一边叹息,庆幸周遭幸好没有人,看到这么一出闹剧。
苍羽飏梗着脖子:“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苍信看他脸红脖子粗的心下了然,可是有些话万万不能说。
苍羽飏也不是真心逼他说这句话,可是人撅上了总需要个台阶下,而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今天似乎是下了决定扰乱一池春水后就走人。
苍翼翔摸摸苍信的头,眼神带笑,转身就走。
苍羽飏没听到声音转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很快就融进一片花花草草之中。
“信儿……”苍羽飏喃喃道。
苍信在旁边抿着嘴,一脸无辜。
“为什么会这样?”苍羽飏颓然坐回椅子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飘散着不太美好的味道,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可是却处处充满了躁动。
苍翼翔既然会一个人走,苍羽飏就已经做好再等待一年的准备。
可是就像是这一年以来无数上演的闹剧和惨剧一样,充分证明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划。
军中派来的人只有一个,苍羽飏看到卓瀚洋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天空,太阳很高,射下来的光芒都是迷蒙的,为卓瀚洋那张不算俊美的容颜也添上了梦幻般的感觉。
“怎么不愿意见到我”,卓瀚洋毫不客气,大马金刀的一坐端起茶杯一通乱灌,喝完后满意的叹息一声:“没办法,这鬼地方,也就我来过。”
而且不仅如此,大概也只有他进得来了。现在的精灵之森比之以前的防御有过之而无不及。卓瀚洋一身清白,仔细瞧瞧,连刀鞘都没留一个。
这都算是好的,大抵是在精灵之森里照过面,所以进入才相对容易。苍羽飏想到那一次的情景,心里一痛,他真的是以为上次走了以后,恐怕这个人再也不愿踏足这里,至少在短期之内不会这样。
“这是做什么?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卓瀚洋失笑:“哥哥坚强得很,既然还活着总不能整天失魂落魄的,这样他都瞧不起。而且……”
他低声道:“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人不在了,其实关于他的回忆我还是留有很多很多……”
“真的很多”,卓瀚洋茶倒杯干,如酒潇洒:“算了算,勉勉强强还是够一生了。”
“你……”苍羽飏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卓瀚洋扫了一眼院子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倏尔一笑:“你应该明白的,不论是沙城或是现在,我们都总是不约而同在做同一样的事情。”
“等待”,他说,神情间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洒脱。
苍羽飏哑然无语,感同身受这个词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措。卓瀚洋的洒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第九十六章:出师(一)
然而卓瀚洋到来不是来与苍羽飏来比较个情商谁低谁高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是属于一个士兵的荣耀。
“坐,快坐下”,卓瀚洋大手一拍,石桌一阵闷响,他的神情是相同的兴奋,先前的风尘仆仆顿时抛之脑后,“你没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他讲得眉飞色舞,从战速,战略,战地多方面讲诉耀金是怎样的用兵神速,怎样的后起而发,怎样的两面夹击三面包围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将最近大皇子胜利占领了哪哪儿,四皇子六皇子又是怎样连连告捷。
而苍翼翔坐镇中心,耳听八方,眼观六面,只要他一出现,敌将必定是闻风丧胆,耀金绝对的不战而胜。
苍羽飏颔首倾听,最后听他作结案――天下差不多是耀金的天下了。
“很好”,苍羽飏脸上有恰当好处的笑容,不是过于得意也不是过于冷淡,颇有运筹帷幄的风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听到苍翼翔这个名字时,思绪就飞了。
“你就这点表示”,卓瀚洋不可思议道:“这天下马上就要改姓苍了,你就不激动吗?”
“啊?姓苍?”苍羽飏明显跟不上思路,卓瀚洋不得不叹息,眼神里颇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意思。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卓瀚洋嫌弃道:“除了这张脸还算不错,就没发现你哪点像是皇家人,当初知道你身份的时候,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我就想皇家也能出这么个人,跟普通人也没差多少啊。”
苍羽飏神色终于变了,哭笑不得道:“你这是贬我还是赞我?”
“有句俗话不是说得好,叫独一无二嘛”,卓瀚洋大言不惭:“你这种身份放在皇家里,不就是一个宝嘛。”
宝?苍羽飏微微黯然,有些事情一经旁人点明,才发现是多么的不容易。其实皇宫里的黑暗他一直没怎么见过,他所看到的,再凶险暗藏都是可以搬上台面的,他听到的都是被筛选过可以避人耳目的。
他在朝堂上的时间过短,顶多做的就是打打口水仗的工作,偶尔批批奏折,繁荣的陈词里暗藏的猫腻是他看不出来的。
其实,苍翼翔找他帮忙政事,更像是自找麻烦。
“你说得没错”,苍羽飏承认:“皇宫那么大,其实我生活的一直只是一个地方。”
“这怎么可能?”卓瀚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苍羽飏从来不是会撒这种谎的人,一点水平都没有。他很快想起民间一直流传的传言。
关于五皇子的传言。
人就是这个样子,卓瀚洋本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可是当五皇子和苍羽飏画等号的时候,一些事情就记上了心,再陈年的旧事都要翻出来想想。
他很快就想起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的最早的传言:“五皇子一直住在陛下的觜宿宫。”后来苍羽飏从学院回来,出宫立府,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可是,事情就真的如此?
苍羽飏看他神情古怪,肯定他的猜想:“我一直住在觜宿宫,没有搬出去。”
“你和陛下……”卓瀚洋的神情更加古怪,苍翼翔来后苍羽飏的古怪一一滑过枝头,心里有个想法慢慢浮上,已经有了模糊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