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会向他征询一些意见,似乎是有要他参政的意思。裴铭很是自豪,他自小便希望能够和爹爹一起站在朝堂上,掌握大权。只是
今晚商议的事情着实关系着国家边境的安危,就连裴傅庭的语气都有些沉重,看来边疆连连遭袭的后果远比报上来的要严重的多
。
裴铭这样想着,心里也跟着有些沉重,哪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小尘正仰着头,不知在观赏什么东西,脸上一派恬淡丝毫看不
出前几日才刚刚受完折磨的样子。他心里更生厌恶,走过去抽出缠在腰间的细鞭,冲着小尘没头没脑的就是一下。
领路的人但闻有破空而过的声音,发梢被飞驰而过的东西带到,脸上挂过一阵凉飕飕的风,直凉到心里。
“啊!”
身边一声闷哼,那人扭头看见到小尘摔倒在地,肩上好大一条口子,棉服都破了。再往前面看,只见自家小主子双眼通红,在银
色的雪地里凶恶的就如同一匹野狼,吓的双脚一软就跪在地。
“主子饶命啊……饶命啊……”
“你怎么不求饶,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你的求饶声。”裴铭像是没有听见跪在地上的奴才的讨饶声,他用脚尖抬起小尘的
下巴。
小尘视线所及的是一双貂皮雪靴,似乎很柔软很温暖,穿着这样的鞋子,便不会再惧怕寒冷了。他怔怔看着鞋子出神,直到背脊
上又落下重重的一鞭,顶在下巴上的脚尖也随之倏然离去,整个下巴磕在地面上,疼的牙齿都在打颤。
裴铭冷冷笑道:“不要以为,这是父王看好你。你很快就不会有半点傲气了。”他说完将鞭子缓缓收入腰间:“这一鞭,只当是
给父王助兴。”
裴傅庭半躺在靠着窗子的贵妃塌上,手里捏着一本兵书,头发并未束起,散散披在身后。他的房间布置很是简洁,一床一桌一塌
,外加一个放满书籍的榆木书架,屋子里熏了不知什么香,令人觉得精神很是安逸。
有人为小尘掀起帘子,他走进去,跪在裴傅庭跟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王爷。”
外面已经是雪过天晴,月亮正从云后探出,洒了一院子的银光。裴傅庭放下手中兵书,不知在看院中的什么景色。
“开始吧。”良久之后裴傅庭缓缓背过身,他只穿了一件绸衣,形状美好的肌肉在那层薄薄的织物下起伏着,他的整片背脊都毫
无保留的展示在小尘的眼前,那种蕴含力量的美,任谁看了呼吸都会为之一滞。
小尘站起来,虽然白天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可是见到这幅场景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裴傅庭形状美好的背脊,颤颤巍巍
的伸出双手,却抬手的时候那一瞬间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令他脸孔煞白。
淡淡的血腥味,逐渐盖过熏香的味道,弥漫在房间内,窜入鼻尖。小尘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可是手下却不敢停,仍然用白天
的力道继续揉捏着。王爷与小王爷离开后,他请教过兰竹,兰竹告诉他说,王爷早年在战场上负过伤,每每天气转变的时候肩膀
便会隐隐作痛。小王爷曾经为他遍寻名医,可是王爷却说,这个伤他想一辈子都带着,用不着根治。
小尘不明白,既然裴傅庭觉得旧疾难忍,需要人为他揉捏,他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找最好的大夫治疗呢?哪怕
用上一些药,也会比这样揉捏来的有效。就像现在他肩膀上的伤,那么灼热疼痛,如果有清清凉凉的药膏就好了。
“你分神了。”
裴傅庭转过身来,脸上虽然仍旧是很平静的模样,但是周遭的气氛却有了变化。
小尘往地上一跪,没有磕头,只是直直的跪着。
裴傅庭收敛气势,盯着他的肩膀问:“伤口很痛?”
没有料到裴傅庭会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小尘猛然惊讶抬头,完全忘记了礼数。
裴傅庭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裴傅宣居然有一个与他们俩很相像的孩子。看着他,就像看着年少时的兄弟两人。只是
他和裴傅宣虽然外貌相似,一开始的命运却很是不同。从小他更像是裴傅宣的影子,因为裴傅宣的母亲是皇后,他自然是得万千
宠爱于一身,而自己却过着如同被打入冷宫的母亲一般的生活。
裴傅庭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那瓷瓶上描着寒梅,煞是好看。他俯身,几缕微凉的发梢扫过小尘的脖颈,瓷瓶盖子被拔开
的时候,一阵幽香袭面而来。
“嗯……”不经意间从口齿中流露出低低的叹息声,因为伤口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感觉实在是很舒服,小尘呆呆望着裴傅庭一张
放大的脸,突然低呼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往后爬行几步,匍匐跪在地上。
裴傅庭沾了药膏的两指就这样停留在半空中,他也不恼,唤来一个婢女打来热水,将手放进铜盆里细细的洗净了。
安静的房间内,那些哗啦哗啦的水声却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戳在小尘的心尖上,他刚才不该躲的,王爷亲自为他上药,说出去谁
也不会相信,可是刚才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他不知道,王爷是真的关心他,还是有别的什么私心,虽然……那些药膏真的很舒服
,至少在那一刻……王爷不是在害他。
水声哗然而至,小尘的心也为之一顿,然后他听见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王爷是要……就寝了……?
小尘抓紧裤边,只觉得背后总是有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一时间吓的四肢百骸都冰凉冰凉。他宁愿现在裴铭跳出来提着
鞭子将自己狠狠抽一顿,也不愿意就这么跪在地上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胆战心惊。
刚才端进热水的婢女挑着灯笼搬进一壶热茶,熄了烛火又独自出去了。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尘。在王爷身边
做事的人,自然都有十二分眼色,就算现在裴傅尘正在杀一个人,她见了也不会多挑一下眉毛。
小尘跪在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以及还要跪多久。他不知道裴傅庭是否已经入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膝盖受过两次
创伤后已经变得很脆弱,他现在跪的时间一久,就疼的如同跪在一把锉刀上。
漫漫无期,这大概就是裴傅庭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吧。
第六章
驿道上,几辆马车正在飞快的奔驰,一路崛起的滚滚黄沙几乎将后面长长的队伍掩盖。带头几位威风凛凛的裴家亲军身坐精悍马
匹之上,带领着长队一路向北而去。
裴傅庭在马车内席地而坐,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地图,他的手里捏着几颗石子,不停的在羊皮地图上摆放各种位置。马车突
然重重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全队前进的人马缓缓停下来。裴傅庭撩手掀起窗户上的帘子往外张望一眼,随即将地图不动神色的
收起。
马车厚重的帘子外立刻有人禀告说:“王爷,到地方了。”
裴傅庭自马车上跃下,看见裴铭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正向自己奔来,少年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只见他一拉僵绳,几乎是从马
上直接飞扑而下,裴傅庭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稳稳接住了。
“爹!”裴铭笑起来,脸上混杂着尘土和汗水,跟小花猫一样。
裴傅庭给他擦擦脸:“还是跟孩子一样,碰到新奇的事情就冲在前面。”
“爹!是红枣跑的快!儿子就只是骑在它背上而已!”裴铭拍拍枣红大马的脖子,那马像是跟主人心有灵犀一般高高嘶鸣一声。
小尘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黑漆漆的,好像都是木板,偶尔可以听见外面马
匹打响鼻的声音,以及几个人低低的谈话声。
“你说,这路大队人马是要到哪里?”
“不知道啊,突然就来了一大拨儿,店里一个空房都没剩下!”
“嘘──你们都轻点!也不怕隔墙有耳!还要不要项上人头了!那些人一看就是……”说话的人朝上指指,所有人立刻禁了声。
这些人,一看就是官家的,看那一身的气势,以及佩戴的装备,搞不好是皇帝的御林军呢。
小尘听了他们的对话,翻一个身,不禁发出一阵呻吟,全身都在痛,特别是头。
“谁!”
刚才讲话的是店里几个伙计,刚刚还在担心着项上人头的事情,这会儿就立刻听见附近确实有人,简直被吓的个半死。就在这个
时候,他们身后的马车晃动了一下。
“到底谁在装神弄鬼的!”有人将帘子掀开,发现里面只是个清瘦的男孩子,长的倒是很俊秀。
“小兄弟,你怎么单独在这个马车里?”
小尘坐起身来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刚才依稀听他们的对话,却什么都没有听懂。
“我……这里是哪里……”
“小兄弟,你可别跟我们开玩笑,难道这马车不是你自个儿爬上去,还是有人把你绑来的不成?”
小尘迷茫的摇摇头,他现在很眩晕。昨天刚刚被调去小王爷身边服侍,晚上又去给王爷揉肩膀,然后……然后……小尘的眼睛瞬
间瞪大了,然后他被罚跪在王爷的房间里,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这辆马车!
正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的时候,专门看管马匹的一个马夫从茅房里出来,他刚才在前院里用饭,用了一半突然肚子疼,
舒缓之后看到店里伙计正围着人,出于好奇心,他张着脑袋也去瞧,这一看看到坐在人群中央迷茫的小孩当即一拍脑袋大叫一声
:“哎呀我的娘诶!”
原来前一天将小尘抱进马车的正是这个马夫,当时小尘昏睡着,将他从王府里抱到马车上时没有动过半点,也不知是被喂了什么
药。今天这一路上行过来,也不见他醒,回到客栈后又是清点马匹又是喂养饲料,忙的团团转倒把他给忘记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把你给忘了!快去前院去!咱们都吃饭呢!我领着你去啊!”那人看小尘晕晕乎乎站不起来的样子,干脆
一把将他抄起来扛在肩上急急忙忙的朝前院跑去。
前院很是热闹,入住的有近百人,这家处在驿道边上的小客栈算是整个都被裴傅庭给包了下来。此时大家都聚在一楼用晚饭,裴
傅庭和裴铭混在人群当中挑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偏远的小客栈,有的也只是一些寻常菜色,裴铭似乎饿的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其他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饭菜
。裴傅庭还是一副淡定闲远的样子,一边往裴铭的碗里夹菜,一边吩咐小二给大家再加两个菜。
这两日能吃好就尽量吃好,过两日到了塞外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马夫扛着小尘进前院,将自己的位置让出一半给小尘,一边跟他陪笑一边给他夹菜:“小兄弟,你可别记恨我把你忘马车里了,
一会儿王爷还找你捏肩呢。”
王爷?
小尘喝下一口凉茶,果然他还是跟王爷在一起,看着满屋子身强力壮的陌生人,应该是王爷带着想大家往什么地方赶去吧,可是
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呢?
“小兄弟,你怎么不吃啊?”马夫看小尘双眼不停移动着,似乎在来回寻找着什么人。
小尘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两个熟人,捧起饭碗轻轻笑道:“没什么,就是头还有些晕。”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累,吃完饭后纷纷散去客房里睡觉。并没有人给小尘安排房间,小尘也不敢找人
问,约好了晚上和马夫一起睡在马车里,顺便帮助他看护马匹。这是他从前每天都要做的事情,闭着眼睛都能帮上忙。
此刻他站在天字一号房门外面,门里隐约传出水流声,小尘本来想抬手敲门的,一想到王爷可能在沐浴,也就安安静静的放下手
来准备乖乖等着。
“进来吧。”
慵懒而有贵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勾人心魄。
王爷这么机警的人……大概早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吧……小尘冲自己笑笑,推开房门。
房间中央一个设了一道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屏风后裴傅庭正在沐浴的景象。小尘老老实实站在屏风后面,不安的绞了绞双手。
裴傅庭偏过头去,看见屏风后瘦瘦的身影,招招手道:“你过来。”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尽管穿着鞋子的人尽量的放轻了脚步,可是大概是由于那双鞋子有破损的关系,拖在地面
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的放大了。
裴傅庭看着那孩子低着头走过来,脚上穿的一双鞋子边上快要磨破了,有一个脚趾头已经露了出来。
似乎注意到裴傅庭在注视自己的脚,小尘将左脚往右脚后面藏了藏,双手不安的搅动着衣服的下摆。
“走过来,给我捏肩。”
小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靠在浴桶上的裴傅庭,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尖。
印象中,裴傅庭总是高大威武的,可是……现在那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王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邪魅……
小尘咬着嘴唇,绕到裴傅庭身后。幸好他上来之前用井水细细的洗过手,否则搭在裴傅庭裸露的肩头上,这样结实光滑的肌肉上
,任何肮脏的东西都会是一种亵渎吧。
第七章
仿佛是在刻意等着什么,隔天直到日上三竿随行的百来号人还在各自的客房内休整,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店小二都放轻了脚步,
怕吵到房里的贵人们。
小尘在马车里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那马夫早就醒了,哼着小曲儿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忙腾,那
么多的马匹都得喂饱了才能上路。小尘去厨房要来两个馒头,就着水草草吞下去,也跟着去帮忙。
晌午时分,远处突然掀起一阵滚滚黄沙,小尘正在照顾栓在外面的马匹,突然前一刻还在安静咀嚼饲料的马匹开始嘶鸣,其中一
匹高高举起前蹄,眼看中就要踏到小尘身上,亏得马夫刚好冲过来,扑住他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一劫。
风驰电掣间,方才还在远处的马匹已经冲到身边,战马奔驰惹起的黄土吃了小尘和马夫满满一嘴巴。
“呸、呸!”马夫不断的咳着,他和小尘匍匐在路边,一直到大军过去了才敢睁开眼睛,马夫本来开口就想骂的,可是嘴巴张了
老大还没来得及骂声就先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面前是错落有致的行军队伍,每一匹精壮的马上都坐着身披盔甲的勇士,或持长矛或配宝剑,他们的头盔在阳光照射下熠熠
生辉,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支精良的部队。而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客栈里也开始走出同样装备的人,分立在道路两旁,昂首挺
胸,赫然就是昨天一同赶路的人。
为首的裴傅庭站在客栈门口,战马上有一人冲他抱拳后豪迈的笑道:“二哥!傅欣愿助二哥一臂之力!”
裴傅庭也朝他缓缓抱以一拳:“三弟,痛快!”
马夫拉了小尘急急忙忙赶到后院里,身披盔甲的士兵也不知何时列队站在那里,已经是牵了马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马夫将几
辆马车套好,他在裴府做了十几年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知道接下来要去荒漠,临走的时候又去厨房要了几个馒头塞到小尘怀里。
只听外面一声鞭响,飞奔的马蹄声如雷滚滚震耳欲聋,整块地面都在跟着发颤。那是出发的命令,整合后的军队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