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孽王爷(山长水远)上——水晶蓝雪
水晶蓝雪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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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草原上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昌英介绍道,“他学问渊博,还会占卜和医术。我们有疑难问题,都惯来找他,大汗也是如此。”

“殿下过誉了。”受到昌英大加赞赏的年长男子谦逊地向他施了一礼,字正腔圆地同样用汉语回答,而后将面孔转向略有些无措的桑青,温和地一笑。

“我是乌穆苏耶,敢问公子高名?”

“不敢,”桑青连忙还礼,“在下名叫桑青。”

“桑公子乃是中原人士?”乌穆苏耶询问。桑青点点头,“正是。”

乌穆苏耶的目光在桑青面上定了一瞬,片刻,才道,“冒昧了。依我之见,桑公子此前,必定受过极大的挫折,至今,还不得释怀。”

桑青一怔,把脸转向昌英,昌英眼神无辜地对他摇摇头。桑青错愕地移回目光,却见乌穆苏耶正望着他淡淡微笑。

虽然乌穆苏耶并没有具体的所指,但桑青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凭一眼就推测出桑青的过往,甚至悉穿了桑青的心事。这个人,即使不是神人,也称得上高人了。

桑青诚恳地点点头,“正如乌穆长老所言。”

乌穆苏耶微微颔首,“看得出,桑公子的身心都经受过磨难,一切都来得突然而迅猛,对你的打击自然不言而喻;而且……”

说到此,乌穆苏耶突然停了话音。昌英见他欲言又止,不禁催促道,“而且什么啊?长老,您怎么也欲说还休起来了?”

乌穆苏耶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对别人的运途说长道短并无益处。不过,”他抬起双眸,眼中光芒和煦,“桑公子,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你们中原的圣人有句话说得好,‘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吃苦受难未必是坏事,许多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许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

桑青觉得自己似乎听得懂乌穆苏耶的意思,却又有些迷惘。末了,他只是向乌穆苏耶鞠躬致谢道:

“多谢长老忠告,桑青记下了。”

乌穆苏耶含笑点点头。呆了有一会儿,昌英同桑青告辞,乌穆苏耶在帐边目送二人离去,目光中含着难言的无奈和忧怆。

出了帐子,昌英和桑青并肩走在草原上。清风拂过,绿草如波,草丛中散散地开着无数黄澄澄的小花。

注意到桑青的目光流连在那些野花上,昌英微微一笑,弯下腰,随手从脚边摘下一朵,递到桑青眼前,“请笑纳。”

昌英的举动令桑青既好笑又有些难为情,他啼笑皆非地望着昌英,对方固执地不肯缩回手,无奈之下,桑青只得接过。他无意识地将花朵儿凑在鼻前,轻嗅着它散发出的清香。

“这是什么花?”桑青打破尴尬道。

“不知道,我们草原上的人都叫它金洒花。”昌英回答,而后凑近桑青的耳朵,神秘地笑笑,道,“草原的男子向姑娘求爱的时候,都会送她这种花。”

桑青的第一反应是把花扔了,但想想昌英可能会露出哀怨甚至肝肠寸断的表情,桑青还是及时遏制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唇边禁不住勾起笑意,桑青边忍着笑,把玩着花茎。

昌英见桑青忍俊不禁,先是一呆,而后奇道:“你笑什么?”

桑青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滑稽的场面。”

“滑稽?”昌英不解地皱眉,刚想再追问,突然,眼角瞥到了什么,他硬生生止步,一把抓住桑青的胳臂。

“昌英,你怎么了?”桑青诧异,抬头望向昌英,只见他脸色微变,额上有些冒汗。“青哥儿,那个,”昌英支支吾吾,“咱们往回走,换个地方散步吧。”说完,拽起桑青就走。没等他们走出几步,身后飞来女孩子清脆的唤声。

桑青听不懂那话的意思,但想必是在呼唤昌英。

昌英额上滴下冷汗。无奈之下,她他只好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桑青也一并回头,看个究竟。只见两个瑟珞女孩手拉手向这边跑过来,两个侍女被她们甩在身后,正气喘吁吁地追赶着。

两个少女一个穿粉一个着绿,头上都戴着珍珠和宝石结成的花饰,粉衣女孩看上去姿容略长,衣饰也相对华贵些。

昌英见逃不掉,索性拿出些男子气概,向两个女孩恭敬地施礼,“公主殿下,赫塔鲁小姐。”

绿衣女孩听昌英说汉语,不由一愣,而后爽朗地笑开,同样用生硬的汉语回答道:

“怎么了,昌英哥哥,对我们不说瑟珞语却讲汉语,是想买弄么?”说完,转脸向身旁的粉衣少女,用撒娇的口吻道:

“娜伊姐姐,你看,昌英哥哥走了这么久,一见面就欺负咱们!”

粉衣女孩温柔地一笑,没有说话。昌英解释说,“赫塔鲁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想在场的有中原来的客人,咱们在这里大讲瑟珞语,等于将他排斥在外,有些失礼。”

第五十七回

“中原人?”绿衣女孩一怔,似乎方才觉察到桑青的存在,她指着桑青问道,“是他吗?”

被人没礼貌地指着令桑青非常不快,可是对方只是个小女孩,而且似乎也不了解中原的礼节,桑青只得忍而不发。昌英肯定地冲女孩点点头,向桑青介绍那两位少女。从他口中,桑青才知道,那位粉衣女孩是瑟珞大汗索仑图吉的长女娜伊,而绿衣女孩则是宰相赫塔鲁的千金仁珠。

桑青向二人浅浅躬身以示礼节。昌英又对二女道:

“这位是我在外面结识的好友桑青,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曾向主神发誓,”他侧过脸,对桑青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要把他当做我最重要的人之一,以后只要他需要,我愿为他赴汤蹈火。”

听得此言,公主娜伊的脸色微微一变,神情有些奇怪,但依旧一言未发;那绿衣的仁珠小姐双眉一纠,偏向桑青的目光中明显地带上了敌意。

“昌英哥哥,这算什么嘛!这种话中原人不是一般求爱的时候才说的吗?”她指着桑青气势汹汹地责问,“这个人、这个人可是个男的啊!昌英哥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啊?”

娜伊有些听不下去,打断道:“仁珠,不要乱说,这些话用在朋友身上也是可以的啊。”

昌英没有解释,桑青也不多言——虽然他自己也因那番话感到尴尬,但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所以桑青保持缄默。仁珠见昌英不作声,权衡之下,似乎觉得没必要将与昌英哥哥相处的大好时光因一个陌生人而破坏掉,她换一副娇憨的笑容,凑近昌英道:

“昌英哥哥,好久没见你了,仁珠很想你。”

撒娇没有得到回应,仁珠嘟起嘴,片刻又恢复笑容,“哥哥,你看,金洒花开得多好看哪!仁珠用这些花给你编花环,好不好?”

昌英一笑,不失礼节地摇头拒绝,“赫塔鲁小姐不必费心了。”

仁珠终于按捺不住,娇嗔起来,“昌英哥哥,你怎么一口一个赫塔鲁小姐的,你不当我是妹妹了么?”

昌英无奈地一喟,“我自然当你是妹妹,,可是我们都越来越大了,毕竟男女有别,该讲的礼数总是要有的。”

“什么嘛,”仁珠鄙夷地瞥了昌英一眼,“什么‘男女有别’,还不是中原那一套繁文缛节?我就说我们瑟珞人,学什么汉文汉俗,无聊。”

昌英终于有些微愠,“仁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话不要口无遮拦。”

仁珠听出昌英动怒,嘴一撇做出要哭的样子,“昌英哥哥好凶啊……”埋怨完便两手掩面发出哭声,有没有眼泪却不得而知。

娜伊无可奈何,上前拍她的背,“好了,仁珠,适可而止吧,这样子多难看啊。”她抬起头,冲缩在三丈之外不敢上前打扰主人们的婢女命道:

“你们还不快拿绢帕来给主子拭泪!”

婢女们得令,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昌英瞅准这个空隙,拉住桑青的手,牵着他就跑,边跑边回头冲娜伊挥手喊道:

“她想干什么就由她去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仁珠一听这话,立马停止了抽泣,抬头一看,昌英和桑青已经跨上了她和娜伊骑出来的两匹骏马。昌英坐在马上,悠闲地向仁珠挥挥手,狡黠地一笑,“借用一下。”

说完,二人策马向远处驰去,抛下气得跺脚的仁珠。

仁珠的小脸气得晕红。她转头对娜伊分析道,“娜伊姐姐,你不觉得蹊跷吗?昌英哥哥这次回来,对我们好冷淡。”

“也没怎样啊,”娜伊劝慰道,“堂哥他大概有些生气吧,你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多对他的朋友失礼的话……”

仁珠不服气地抢白,“那他也不该对我们这种态度啊!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中原人的话说就是‘青梅竹马’,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发火……”

见她委屈得眼圈泛红,似是真个要哭的样子,娜伊无奈,只得继续温言安慰,“好了好了,堂哥说的对,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任性;你要变成一个温柔的好女孩,堂哥才会喜欢你哦!”

这话果然立竿见影,仁珠立刻收起泪水,眼中闪现憧憬,“昌英哥哥真的会喜欢我?”

“会的,相信我。”娜伊不由失笑。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这丫头就十分爱黏着他的昌英哥哥了,到了现在,更是毫不掩饰地展示出她对昌英的恋慕,所以,说出这句话,通常是屡试不爽。

不过,仔细想想,仁珠这丫头说的,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娜伊抬起头,眯起眼眺望那正在跑远的两骑,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其中越来越小的青色身影。

能够被昌英如此看重,那个叫桑青的,应该不是个普通人吧。方才,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双明澈的眼睛,却足以在刹那间便在人心中刻下印迹……

两匹马奔驰了片刻,将缠人的女孩甩在身后,步子缓了下来。桑青和昌英策马骈行,在草野上恣意徜徉。

稍稍迟疑,桑青问昌英道,“把那两位公主小姐丢下,这样没关系吗?”

昌英不以为意地一笑,“不必介怀。我们瑟珞人对尊卑观念不太讲究,况且,娜伊是我堂妹,仁珠也是和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想起什么,他又补充,“说到这儿,青哥儿,我才要为仁珠方才对你的无礼向你赔不是。那丫头被她阿爸宠坏了,从小就刁蛮任性,我们都当她是妹妹,也让着她,不成想,让她成了现在这副傲慢无礼的样子。”

桑青笑了笑,“没什么,她只是个孩子。而且……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向别人示好,谁都会嫉妒吧。”

昌英一怔,随即笑道:“是你说的,她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哪懂什么‘喜欢’、‘嫉妒’?我看,那丫头只是习惯腻着我,看我不理她便不高兴。小孩子大多有独占的欲望。”

桑青淡淡一哂,没再言语。兀自走了一会儿,昌英突然勒住马,不再往前走。桑青一诧,亦停住马,向昌英望去。

“昌英,怎么了?”

昌英不答,定定地注视着桑青的脸,目光灼然。桑青不明就里,却只觉对方的视线热得像要燃着,看得他莫名颊上发烫,遂不觉把头低下。

“青,你看着我。”

第五十八回

桑青依言,转脸正视着昌英。昌英跳下马,把手伸给另一匹马上的桑青;桑青的自尊心有些受挫,犹豫片刻,他只稍稍借力,轻松地从马背上跃下。两人怔望着彼此,桑青朦胧预感到昌英想说什么,不自觉地欲偏开头,却被昌英扣住双颊。

“青哥儿,”昌英略沈的声音通过耳膜,敲击在桑青心上,“好几日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没忘了吧?”

桑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呆怔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即使你忘了也没关系,我会帮你记起来。”昌英凝视着桑青,目光愈加炽热,“我喜欢你,青哥儿,我没有骗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自己也是这样——若非我本人第一次见你就对你有了感觉,我自己也不会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我不想让你为难,可是我真的很难忍耐,看你那么平静地笑着说别人喜欢我、因我而嫉妒的话,我的心就像放在火上烤一般难过……”

他握住桑青的双肩,神色激动起来,“我不是逼你一定要接受我,青哥儿,但是这些话纠结在心中,我难受得紧,非要向你说明不可。而且,青哥儿,即使你没有爱上我,可我、我想知道……对你来说,我究竟、究竟有没有可能……”

昌英说到最后,舌头都有些打结,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变再变,终究窘得满面通红。与之相反,桑青起先略略有些慌乱,听到后来,他反而越来越平静,注视着昌英的目光安然如水。

轻轻吸了口气,桑青淡淡地笑了。

“昌英,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从不怀疑你的真心。但是,你的问题,我很难回答……”

“……昌英,我不想骗你,所以我现在给不了你确定的答案。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自己的心里话而已。”

昌英似乎也已镇定下来,炯然的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只是无言地颔首。

“我现在……觉得很彷徨。”桑青低低地开口,“我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从出生到不久之前,一直衣食无忧,生活很安逸。虽然我也时常对自己和见闻的一些事感到不满,但那只不过是不知愁的少年聊发的愤世嫉俗而已——我并不了解这个大千世界,甚至不了解我自己。我一直……昏昏噩噩地活着。”

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幼稚的举动和念想,桑青唯有叹息。那因为懵懂无知而显得过于美好,却又潜伏着不安的年幼时光,令他心中充满了怀念与惆怅参半的苦涩。

昌英安静地聆听,没有试图插言。桑青吁了口气,接下去道:

“后来——便是不久之前,一切突然全变了。家父蒙冤而逝,我们全家获罪西行,途中家母和舍妹也死于非命,转眼之间,桑家只剩我一人茕茕孑立,若不是还有桑瑞陪在身边,我跟你,恐怕就不会有机会相遇了……”

戚切晕湿了桑青的眼角。望着一点点染上他容颜的怆然,昌英有心说几句安慰的话,喉头却被哽住一般,口不能言。心念定了下来,他不再迟疑,展开双臂,将桑青搂进怀里。

桑青一呆,本能地想要挣脱,对方却拒不松手。昌英低头,在桑青耳畔道:

“这种时候,还不肯稍稍放松你的原则么……?”

闻听此言,桑青颤抖了一下,不再挣扎,任由对方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了他。

他并不是想对昌英诉苦来取得对方的怜悯,而是恰如昌英所言,不吐不快。太多的伤痛酸楚郁结在心头,一切都得由他一个人来背负,实在是太沉重了,他真的需要一个能够毫无顾虑听他倾吐的人。

昌英自然对此甘之如饴。尽管并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但此刻,他感到自己的心与桑青的心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贴近。

“……我知道,失去家人让你痛苦至极,可无论如何,你总要有个新的开始,继续走以后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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