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出书版)上 BY 彻夜流香
  发于:2012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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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气馁,心烦气躁地将帐单卷起,道:「还是要想办法多多敛财才是!」

我主仆二人正说着,外面有仆人进来,行了一礼道:「奴才参见晋王爷。太子爷请您老过去用餐。」

我们迅速交换了一眼,里面神情是惊喜参半。我道:「省了……」

元宝小声道:「小心啊,太子的饭一向奇贵无比……」

我立时惊醒,他咳嗽了一声,道:「本王爷且来问你,我刚才见二哥在客栈里,他去那里做什么?」

「回晋王爷的话。太子爷前些日子把一些饥荒流民安顿在那里,今日前去探望他们。」

「仅仅如此?」

「是的。」

我大喜,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手一抬,刚想说句开饭,仆人又道:「太子爷还大发慈悲,给每户发了纹银十两,送他们回乡安顿

。」

他一句话毕,我立时啊呀一声,跌坐回椅子,捂着肚子。

元宝立时道:「啊呀,晋王爷您一定是刚才吃撑了……」

我立时会意,点头道:「刚才的山珍委实……委实让本宫吃撑着了。」

仆人犹豫了一下,道:「那奴才就回去跟太子爷回禀,说王爷已经用过了。」

「用过了,用过了,请二哥不用客气,自用吧!」

仆人走了,主仆二人才大大松了口气。

我的肚子咕噜了几下,元宝道:「王爷,那我把山珍端上来,您接着吃。」

我挥手催他快去,不多时元宝端了两块热气腾腾的山芋上来。我大喜,刚想伸手拿过,外面又有人禀道:「小人元奇叩见晋王爷

!」

「元奇?」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大王子福王的人……」元宝小声道。

我立即手一挥,元宝心领神会将那盘山珍拿下。

元奇踏进门槛,只见他的长相英俊,只是年纪不小,却面白无须,未免给人一种阴柔之感。

「原来是大哥的总管大人。元宝,斟茶……」

元宝应了一声是,不多时便将茶具端上。元奇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只见那套青花茶碗发色纯正沉稳,构图精妙,花色均匀,竟是

上朝官窑正品。

元奇道了声谢,将茶碗接过,略略撇去茶沫子,不由道了一声好茶。他笑道:「这想必是浙西湖州的茶……」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元奇又品了一口,道:「陆羽曾经说过采茶不宜过早,太早则味不全,迟则神散。这茶味正且香气四溢,想必是谷雨前五日所采

。」

元宝赞了一声,道:「总管大人看来是品茶行家。」

我则皱眉道:「纵然如此,这茶依然难以入口。这种乡间野外,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罢了,元宝,这茶入不了口。你去取只花

觚过来,我洗洗手吧,也不要浪费了。」

元宝立即应是,一只青龙碎纹花觚端了上来,里面还散着几朵香花。我慢条斯理地将茶倒了进去,将我那双保养得很好又白皙修

长的手指伸了进去,洗涤了起来。

元奇不由有一点尴尬。

元宝道:「总管大人,也难怪王爷,王爷从来只爱喝鸟儿嘴。这种普通的茶,他哪里能入眼。」

「鸟儿嘴?」

「就是浙西大峡谷中有一些地方,那里的茶叶受天地精华,乃自然极品。因为只有那里地势险峻,平素只有鸟儿才能到达。所以

别人便管这种茶叫鸟儿嘴,外面那可是要一两金子才能买到一两!」

「元宝,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动不动就提金子,这种阿堵物提了污了耳朵!」

我将手提了出来,元宝立即将丝绢递上,连声称是。

元奇的表情古怪。

我知道他心里必是在想,难怪人说晋王年少但荒诞,穷奢极欲无人能比,果不其然。

他嘴里倒是笑道:「果然只有鸟儿嘴这种东西,才能配得王爷这种身分。」他低声道:「王爷,奴才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可否单

独给奴才一点时间……」

我挥了挥手,元宝识趣地退下。

元奇点头示谢,低声道:「王爷素来与我们王爷交好,奴才也就不绕着弯子跟王爷说了,我们王爷想知道太子爷几时回程?」

我打了个哈欠,道:「就这几日。坦白地说,我伺候这个二哥累得心力交瘁,他微服私访,摆的那么个架式,这个中调停、一应

事物却都由本宫来承担,所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那就是更不用提了。」

元奇连连点头,道:「这个王爷也清楚,原本太子的事情也不该由十九王爷你一人担承……」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道:「更

何况我们王爷与您兄弟情深,合该一力承担!」

我转头瞥了一眼,元奇将锦囊微微打开,只见里面有十数枚指头般大小的珍珠,这些珍珠大小均匀,浑然天成,可见是极品。

我一见便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伸手接过,道:「也难为大哥知道小弟的苦楚,虽然礼轻,但情义重,本宫记下了。」

第二章

元奇尴尬地一笑,道:「那太子……」

「二哥打算后天起程。」我笑道。

元奇大喜,又道:「不知道,太子走水路,还是走官道?」

我无精打采地道:「这个本宫还没想好。这一路的行程安排已经累得我……」

元奇听了,连忙将二个锦囊放在桌面上,道:「是,是,您看……」

我扫了一眼桌面的二个锦囊,脸一沉,冷哼一声。

「你刚才说大哥托你带一袋珍珠给我,是看在兄弟情面上支援一下。你现在问一个问题,给本宫拿一点出来,你是在贿赂本宫?

还是故意上下欺瞒,竟敢克扣大哥支援太子私访的钱两?!」

元奇一听,吓得不轻,不知道我这位爷喜怒无常为哪般?

「来人哪!」

我一喝,元宝立时带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给我搜,看看他到底瞒了大哥偷扣了多少钱两!」我指着元奇道。

元宝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一番收刮,从里到外掏了个干净,足足搜出五个锦囊,一叠银票。

我冷笑道:「亏得我有识人之明,一看这家伙就是上下其手的贪贼!」

元奇简直欲哭无泪。

我眼里只有桌上的一堆财物,道:「把这家伙丢出去,给我修书一封,我要叫大哥管教这个狗奴才!」

侍卫们拖走一脸冤枉却不敢吱声的元奇,只剩下了脸露贪婪之光的主仆二人。

「发财了,发财了,王爷!」元宝喜得语无伦次,他想起什么,不由担心地道:「王爷,你不是一贯你好我好,这么得罪了大王

子,是不是不妥?」

我拈起一张银票,道:「那家伙穿的是贡缎,脚踩的是杭州丝制府的鞋子,说话刻意露着京味,就怕人不知道他是从北边来的。

他分明是十四哥的人,哪里是大哥的人。我修书一封,大哥只怕要吓出一身冷汗,感谢我都来不及!」

元宝大喜道:「十四王爷也只好哑巴吃黄莲,作不得声。他以为王爷得罪的是大王爷,也不能生王爷的气。」

我一挑长眉,晃了晃手中的钞票,笑道:「钱都被我抄了,我看十四哥还怎么买凶杀人!这么一笔十拿九稳的财都不发,我还怎

么能叫『进王爷』了?!」

说完,主仆抱着财物放声大笑。

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快把那套茶具收好。还有下一次给我泡的茶要淡一点,既然知道要拿来洗手,还泡得这

么浓!真是不长脑袋!」

元宝连声应是,将财物与茶具都收拾妥当。这时门外又有人来访。

「今天还真是忙。」我叹气道。

「王爷,小人是本地衙门的师爷……」

「师爷?怎么你们的县令没来?」

「我们县令……正在卖房子,小的叫他来?」

「不用,不用,让他忙!」我摆了摆手道:「有事就说吧。」

「是这样。我们县令说,此番本地大旱,全赖太子私下襄助才能平定民怨,虽然太子不愿声张,但是已经有十数位当地有声望的

名士修书上禀县令,要求替这位恩人修庙奉香。还请太子能体恤臣民一番感恩之心,应允恩赐本衙画师为之作画一幅,以供来日

修庙塑像之用。」

元宝冷笑道:「既然如此,当初何不开仓放粮?又何不打击无良米商囤积居奇?」

「开仓放粮,需有本朝户部手令。这个米商……」

师爷一脸尴尬,我倒是一脸和气,道:「这事也好说,只是我最近心绪不宁,事务烦杂……」

「王爷……」

「如此说来,若是能时时闻闻你家县令进贡的沉香子。不知道会不会心神气宁些?」

师爷心领神会,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回去告诉县令大人,该办的事早些办,也好让王爷心宽气顺。王爷气顺了,自然万民康

泰,本县诸事顺利。」

我哈哈大笑,指着师爷对元宝道:「你看到了,这种人必定前途无量……他日我若掌权,必定让他们个个头戴红顶!」

师爷大喜,连连道谢。

这夜发了一笔小财的我,自然是过得神清气爽。

一早应了县令来画画,他们的进献不足,晋王爷的事也就办得七折八扣,没请到太子,我自己倒是可以供人画像。

我的话是这么说的:「太子是何许人也,怎能随随便便让人画像。本宫与太子是兄弟,样貌差别不大,你把我眼睛画大点,鼻子

画挺点,身材画高点,统共算起来也都是一点点差别。」

左县令与衙差尴尬一笑,却也莫可奈何。太子虽然出入频繁,但可惜所到之处,不喜有官差人员到场。又皆出入没有定论,谁也

不知道他去过哪里,又会去哪里,见过哪些人,又会见哪些人。

因此他见过的人虽多,但是所见的都是平头百姓。这些人见了他,多半魂魄先吓掉三分,光顾着叩头称谢,谁又能真的仔细端详

这位太子爷。

驿站里头的人就更不用想了。太子一举一动都有他自己的人伺候着,他们连他住的地方都进不去,就更不用说知道太子长几只眼

了。

虽然画不着太子,但有我晋王爷可供临摹,左县令也只好将就了。

难为画师一个上午都在琢磨王爷周身上下哪一处都差的那一点点,我好酒好菜倒也不委屈,下午的时候还抽空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之间,我忽然听到元宝尖叫刺客。

要说我这个王爷,那是真真切切的元氏谪系派的。

我的母亲,是元太祖的侄孙女。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女,只不过死得早。

舅舅是当今的国舅,只可惜这位舅舅是当今说一不二的权臣。身边围绕的人多了,对我这个年幼失怙的小王爷也就不免疏于照应

所以才让我这个小王子看似背景雄厚,招人嫉恨,却又没有真权实力。叫人算计得多了,难免晋王爷的反应要比别人快上几许。

贴身侍应这么一喊,我便拔剑而出。一剑扫去,连着帐前的纱幔与我一起掉到了一个黑影的身上。

那该死的刺客的唇与我的唇就那么巧地撞到了一起,要说就此魂牵梦萦,魂不守舍那是胡说的。我当时的反应,就是嘴巴叫牙撞

得生疼,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纱幔落下,两双含泪的瞳眸四眼相对,眼里含着的大约都是那句:是你?!

「为什么是你?」脑子灵光的我直接跳过了确定问答案。

「为什么不能是我?!」

胡不归立即反问道,这纯粹是江湖无赖的伎俩。大致都是旁人质问你为什么这样那样,无赖必定面不改色地反问为什么我不能这

样那样。

本王虽然在无赖上天赋异禀,但当时到底历练少,不知道其中的套路。被胡不归这么强辞夺理地一问,不免先心虚了起来,暗道

莫非是讨帐而来?

我平生最恨人讨帐,也最怕人讨帐。胡不归当时误打误撞切中了我的软肋,不免此消彼长,气焰顿时大了本王稍许。

「要钱没有!」我一挺胸膛。

「要命也没有!」元宝大叫了一声,跳了出来。

元宝本来是端着一红烧肘子进来,他平素里山珍吃多了,见着焖得烂烂红油油的肘子,一时不慎口水淌到了上面。忠仆事后跟我

解释,说心想怎么能叫主子吃自己的口水,还是他将这肘子吃掉点吧。

他躲在门后抠着抠着,突然听到有人跺脚暗骂画师蠢若豚猪,头一探,刚巧看到画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而拿着匕首、打算从画

架上取画布的胡不归却头一回,吓得元宝立时大叫刺客。

他这一叫唤,没招来被本王打发得远远的衙差,倒叫醒了缩在里屋好睡的本王。

元宝跟王爷互补短长,他怕刺客,倒是不怕人讨帐。

胡不归盯着我瞧了半天。本王的脸皮虽厚,叫人死死盯着看,不免也有稍许羞色,道:「你看什么看?!」

「为什么我不能看?」

同样的套路,心虚的王爷再次吃瘪。

还不等两人再次过招。只听有人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倒在地,道:「十九少爷,不好了!」

「何事惊慌?」我皱了一下眉。

那人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二……二少爷不见了!」

我啊了一声,大惊失色,连声追问:「二哥怎么会不见了!」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

「走,带我去看!」

我说了这句就匆匆往前走去,走了两步见胡不归仍然跟在我后面,于是便道:「你做什么跟来!」

他一挺胸,道:「维护皇族的安危,匹夫有责,小臣愿效犬马之劳!」

这胡不归倒也聪明,只不过任何一个江湖人士遇上了这种机会,十之八九都不会放弃的,怎么都是一个千载难逢、建功立业的机

会。本王淡然一笑,也就让他跟了。

元林失踪的地方是他的寝室,里面四窗紧闭。我皱着眉转了一圈,转头对一个胡须汉子道:「李庭至,太子何时不见?」

「小臣回来的时候不见了。问过守候在外面的侍卫,大家都说太子并无外出。」

李庭至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鼓起,竟是一个外家高手。虽然身着侍卫服,但衣服底那结实贲张的肌肉还是触目可见。

我又问:「那你又上哪里去了?」

「今日里衙门来人说左县令有事相见,臣便去了衙门一趟,但却没有找着左县令!」

「冤枉!」左下首,一个中年男子急急地道:「臣没有请过李大人!」

那中年男子,双眉下垂,白面无须,令人一看就觉得非奸即盗。

胡不归嘀咕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鸟。」

本王不由在心里大赞他好眼光。但我表现得对县令颇有好感的,点头道:「看来是有人假借左县令之名,藉故调开李侍卫,好对

我二哥下手……」

左县令长吁一口,大呼:「晋王爷英明!」他那口气一出来又似乎觉得太过明显,随即补充道:「太子在下官辖区不见,下官难

辞其咎。下官一定会鼎力协助王爷,早日将太子寻回!」

本王和颜悦色地道:「县令无需烦恼此事,手头上该处理的事先处理着。本宫暂时不需要用人,但是寻回太子,极需费脑子,可

惜你上一次献的香山子,本宫还用不上,否则你倒是对寻访太子大有助力!」

左县令一听心领神会,连忙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这香山子所用的架子本来下官已经命人打好,只是觉得架得还不够高,王

爷难免不能时时沐浴香气。所以下官又筹措了一下黄金,替王爷做了一副更高的托架!」

我一听,不禁眉开眼笑,连声道左县令会办事。

胡不归与李庭至见我不心急找自己的哥哥,光忙着收受贿赂,不禁都皱了皱眉头。

我看胡不归皱眉,便猜他定是在心里想,本王与太子只怕也是面和心不和,心里巴不得太子早死,自己好取而代之也未可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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