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姬 下+番外——黑白颠倒
黑白颠倒  发于:2012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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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静辕王在此,快开城门!”玉佩后面,是一张冷峻凛然的脸。

士兵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城门‘轰隆’一声打开,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藏豫一夹马肚,低喝一声,直奔入城。

“主上,还是明天再去吧。今夜时辰已晚,紫宸公子恐怕也睡下了。”子墨紧随藏豫身侧,眉头蹙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两天藏豫为了尽快赶回都城,几乎没怎么阖眼。子墨担心他重伤初愈,本来就不适合长途奔波,再加上这么连夜赶路,身体会

受不了。

藏豫没有理会,策马急鞭穿梭在午夜的街巷中。

越是离得近了,越抑制不住心底的那抹强烈的思念。仿佛近在咫尺的眷恋,哪怕只是看一眼紫宸的睡颜也罢。

他已经等不及了。

紫宸在榻上反复辗转,夏末的夜晚明明凉爽宜人,可他就是压不下心里的那股焦躁。

事实上,自从他听说藏豫要回来,便知今夜必会是个无眠之夜。

既无睡意,他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摸索到立在一旁的竹杖,小心翼翼地朝房门走去。

藏豫在祥云寺的南门勒住马,提气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青瓷砖墙上。他一袭黑缎锦袍,没入漆黑夜色中,唯有暗银丝线绣成的

祥龙图在月色下闪然不定。

祥云寺此时更阑人静。一阵晚风吹过,搔得庭院中的花草沙沙作响。藏豫穿梭在墙头和屋顶之间,踏步无痕,起落无声,速度急

驰,却将庭院及回廊中的一切了然于目。

刹那,轻微的‘吱呀’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藏豫倏然止步,举目搜索片刻,便看见左边的一座庭院里有抹白色的身影缓缓踏着

石阶自回廊走入院子,手中执着一根细长的竹棍。

藏豫心中一窒,三两起落,已悄然落在那庭院外的拱门。

月清风高,那个让他日夜牵挂得几乎心痛的人正拄着竹杖,一步一步仔细地朝着院中走去。那人青丝未束,瀑布般散落前襟,白

皙似玉的肌肤在如水的月色下隐隐闪缀,透着柔和却有些苍白的光。清风扫过,带起几根发丝飘扬旋落。只见那人顿住脚步,抬

手将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这时的他脸颊稍侧,半垂的眸子刚好落在藏豫身前,使得藏豫瞬间屏住气息,如夜般漆灿的双眼紧紧

追逐着那个身影。可那双鎏银般的眸子终是看不见的,须臾又别过脸,挥动竹杖,规律地左右点地,另一只手虚抬着向前阑珊踱

步,甚显羸弱孤寂。

紫宸专心地数着步子,丝毫未发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已站在数步外的拱门边。

他住的院子里有棵粗壮的百年橡树,树干上吊着一座秋千。不过是一块木板连根绳子,大概是以前来斋住的客人曾携幼子,寺里

的僧人搭起来逗孩子的。有时他晚上睡不着,就会在上面坐一会儿,让思绪随着轻晃的秋千和滚滚蝉鸣漂流远去。

步数数完,却没有触到应有的坐板,想必他方才那一顿,步子又数错了。紫宸轻叹一声,只得探出竹杖又往前走了几步,同时抬

手摸索,兴许能找到秋千的挂绳。

几番摸寻,听到‘咚’的一声,且自竹杖感到阻力。他倾身探了探,摸到秋千的坐板。一抹含蓄的微笑浮上朱唇。紫宸随着木板

摸到吊着秋千的粗绳,抓住,而后慢慢蹲下,仔细地将竹杖放在离秋千一步之遥的地方,方才直起身,摸索着坐上秋千,轻轻荡

起来。

又一阵晚风吹过,夹杂着夏夜的暖意和一丝异样的香。散落的发丝随风起舞,有几丝飘然搭落在紫宸半垂的眼睑上。他并未理会

,任其拂过脸颊。

片刻,风止,夜静,只听得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脚步声缓缓向他走来。

紫宸懵住,孱弱胜雪的手指将那吊绳攥得骨节发白。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

紫宸开口,却发现嗓内无比干涩,声音硬生生卡在里面,无法言语。

灼热的指尖抚上他的脸,将那几根挂在睫毛上的头发轻柔撩起,别到耳后。

无法视物的银眸茫然无焦,无措而焦灼,在不知何时,之中已聚泪,随着这个动作,颤栗着,坠下脸颊,留下两道浅浅的水痕。

一声轻微的叹息漂浮在两人之间。紫宸感到下颚被那人轻轻勾起。随后,唇间触到一抹温热。起先被蜻蜓点水似的一啄,而后便

排山倒海,发狠般的吻了下去。

贝齿微张,对方的舌尖已经迫不及待地伸了进去。瞬间,口中充斥着那甚至在睡梦中都无法忘却的气息,迫切地、强烈地、痛苦

地索求着他。

修长有力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温度烫的惊人。紫宸毫不在意,随着那人的衣袖摸到前襟,死死攥住,再也不想放开。

唇齿间的缠绵,温柔亦粗暴,似是爱抚似是掠夺,像是要吞噬彼此般地宣泄着心中深如刻骨、仿佛会将魂魄都震碎的思念。

良久,紫宸感到他稍稍退开。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却知道藏豫此刻正看着他,以一种说不出的眷恋、能将爱恋

烙在灵魂上的灼炎,看着目不能视的他。

紫宸觉得胸口好像被某种极度矛盾的情愫填满,苦涩而甜蜜,有点委屈,更多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幸福。他不自禁地展颜一笑。

上方气息一顿,依旧勾着他下颚的手轻颤不止。臾后,听到那馥郁低沉的声音轻轻道:

“我回来了,紫宸。”

——正文完——

番外1:回宫

藏豫踏进庄严的金銮殿时,四周的窃窃私语哑然而止。一片不自然的寂静扫过朝廷百官,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追随着这位一举铲除

边疆战乱的年少将军。

藏豫目不斜视,以沉稳亦高贵的姿态走向大殿中央、走向那个既是父亲也是君主的男人,在离御座十步之遥处停了下来,单膝跪

地,颔首道:“儿臣参见父皇。”

高高在上的父亲已有年迈之态,虽然以往的威严分毫未减,可当年那股逼人的魄力已一去不复。藏豫暗暗惊奇,五年之间的变化

竟然是如此之大。良久,他听到父亲那冷静、几乎有点缺乏情感的声音:“静辕王驻守边境已有五年,太后与朕都常常挂念。现

下能平安返回,朕甚是欣慰。”

虽然对母亲已彻底失望,对于这位父亲,藏豫还是很敬重的。“儿臣数年在外,未尽孝子之道,请父皇恕罪。”

“静辕王长年驻扎边疆,现下又铲除我朝多年之患、平定了蛮夷,为朝廷立下大功,还有何孝道未尽之?平身!”

“谢父皇!”他起身,走向左边藏殷旁的一个空位。

虽然已有五年未见,藏豫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那张与自己有七分像的容颜。二十二岁的藏殷已不再是当年离去时的那个有

些稚气的少年了,他英俊的脸上已经抚上一层沉稳,而依旧儒雅的身形也多了一抹不可忽视的成熟。藏豫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嗓

音唤了一句:“皇兄。”

他的目光一直保持在前方,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哼:“你走的时候还挺白净的,怎么现在像个土包子似的?”

藏豫咬牙,随后一阵温暖灌入心里。长年在外征战,他几乎忘了生活里还有这种没有厮杀的悠闲。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浮上他的双

唇,他说:“我走的时候你就这么讨厌,怎么现在还是如此?”

“呵呵。”藏殷轻笑,随后敛了笑声,低语:“你总算回来了。”

藏豫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而掩饰由这句话引起的那股一直被他压制的对兄长的思念。

十二皇子的风光归来一时轰动了整个朝廷。因为平定困扰了朝廷多年的蛮族,颇受皇上赏识。虽然五年在外,朝中势力除了九皇

子藏殷外寥寥无几,可一日之间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成了百官瞩目的对象。

“你整天窝在我这里算是怎么回事?”藏殷放下毛笔,揉着眉心问。

藏豫不以为是地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当然是躲人了。”

藏殷干脆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向藏豫,一边还不忘嘲弄:“你以前不是很擅长爬树的么?怎么现在改地方了?”

“以前是什么个头?现在要是往树上躲不可笑么?”品了口茶,又翻一页。

“哼!”藏殷白了他一眼。“不过,最近拉拢你的大臣不少吧?”

一说到这上面,藏豫突然觉得一股恶寒直袭脑后,不禁一阵心烦。

“早知道宫里这样,我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边疆。起码那些个蛮族比这些死老头子好对付得多。”

“有么?”藏殷不经心地问。

“当然,觉得谁烦一刀砍了就好,哪像现在,被他们倒追着跑,而且见了面之后还需装出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唉!这副嘴脸要

是被士兵看见了,绝对军信扫地。”藏豫长叹。

“谁让静辕王威震四方,才华横溢呢?”藏殷揶揄一句,而后凑向藏豫,阴险地一笑:“不过,折服于十二弟雄姿之下的好像不

止那些大臣吧?我听说宰相大人的千金好像近日对你兴趣大增,可是倾心于你了?”

藏豫警惕地看向他,脸上满是错愕。“你可别咒我!那女人我见一次烦一次,而且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两天我去哪都有她,你说

邪不邪?”

藏殷看着弟弟神经质的表情,不禁开怀大笑。“堂堂静辕王,也会因一个女子露出如此胆怯之色?”

藏豫手中的书即刻很不客气地砸在了九皇子的头上。“皇兄此言差矣!”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打我做什么?”藏殷摸着头,埋怨道。

“你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我看了就手痒!”藏豫挑眉大斥道。“本王岂是胆怯?本王是唾弃!唾弃你懂不懂?”

藏殷摇头。“瞧你说的,好像人家是蝎仙蛇妖似的!好歹娇洳小姐也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窈窕淑女,无论样貌、才华、品德、还

是家世都样样出众——”

藏豫没等他说完,诧异道:“娇洳?你怎么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你不会是倾心于她吧?”

藏殷闻言,险些栽倒,回答时,表情哭笑不得。“我怎么说也是活在这皇宫里的人,堂堂宰相的千金、又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我怎

么会不知道?宫里上下不止是大臣的公子、就算是亲王垂涎于她的也有不少,”他又看了一眼藏豫担忧的神色,忙道:“当然这

其中不包括我!”

藏豫如释重负似的舒了口气。“我就说么,你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承蒙皇弟夸奖,为兄的眼光好歹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真是不负皇弟重望。”藏殷百般无奈地附和。

藏豫莞尔一笑,随即又似想起什么,道:“呃?那是哪位皇兄如此有眼无珠,垂涎于那个女人?”

藏殷捏着眉心,想:整个都城里会把娇洳小姐叫成‘那个女人’的除了藏豫也绝无他人了……

“五皇兄、八皇兄、还有十四皇弟都成天追着她献殷勤呢。怎么你见她的时候没看到他们么?”

“连十四都喜欢她?他才多大?”藏豫几乎跳起来。

藏殷想了一会儿,答道:“他今年也满十五了吧?”

“哼!我原先还觉得那小子挺有前途的,看样是不行了!”藏豫冷哼一声。“这宫里的人是都怎么了?眼睛通通长到脚底了吗?

藏殷埋首掌内。“娇洳小姐起码也算是国色天香、姿色撩人的极品美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她也不足为过。”

藏豫翻了个白眼。“反正其他人愿意围着她转我管不着,最好他们把那个女人围得水泄不通,省得她成天来烦我。”

藏殷轻笑,不置可否。

番外2:夜宴

数日后,皇帝大宴诸臣。藏豫迫于无奈,身着华丽而繁重的夜宴礼服迈进了金銮殿。本是打算和藏殷一起坐,两人一起时光消磨

得也快些,可当他在一排矮座中找到兄长时,却诧异地发现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子。

“永怡王身边的女子是谁?”他偏头问跟随身后的宫娥。

“回王爷,是永怡王新纳的侧妃。”

侧妃?对啊!皇兄已是有妻室的人了,怎么他会忘记呢?自己走时皇兄已有一妻一妾,他为何会不记得了?

他猛然发现,接风大宴那晚,藏殷是故意没带永怡王妃,要是带了,藏豫便不可能与他同坐。

他顿时觉得失去了什么,好像那个一向宠他的皇兄已失不复返。

“怎么了?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回过神,对上的是藏殷关怀的双眼。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藏豫撇开眼神,喃喃道:“没什么。”

“你没事吧?”藏殷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病了?”

“没有,我好得很。”避开兄长试探的眼神,有些狼狈地走开。

还好十四皇子身边的位子还是空的。他看到藏豫,热情地招手。“十二皇兄!这里坐!”

在与十四皇子叽叽喳喳的对话中,宴会开始了,而且藏豫讨厌地发现,那个宰相的千金,公孙娇洳,就坐在他对面。

“皇兄,你看!娇洳小姐今晚一直往咱们这儿看呢!”十四皇子兴奋地说,脸上已是一片淡红。

藏豫瞥了他一眼,没回话,只觉得心情正在极度恶劣中。

品汤时,他不经意地对上了娇洳似可灼人的眼神。她看了他一晚上,总算是抓住了他的注意,不禁扬唇妩媚地一笑。

这倾城倾国的一笑,看在他人眼中或许媚曼,但藏豫在其中却看到了娇洳的自负与张狂。这种眼神是属于后宫的女人,是属于那

些喜欢在隐于香帘后的宫廷里勾心斗角、惯于用姿色俘虏男人的女人所有。而这种女人,让藏豫作呕。

他冷眼回瞪着她,毫不掩饰心中的轻蔑。

公孙娇洳一震。这金銮大殿内,从未有人以如此眼神看过自己!那么轻蔑、那么不屑一顾!那冷漠的神情,英俊而孤傲,果然与

众不同!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开宴前那莫名的失落加上公孙娇洳那令他想吐的一眼让藏豫顿时食欲全无。他抓起酒杯,闷声闷气地猛灌。

宴会的后半时,藏殷以常驻军营、长期不沾酒水而不胜酒力为由帮酩酊大醉的藏豫开脱、并且在宴会还未结束便将他送回了寝宫

“你这是怎么了?在大殿上喝酒要注意分寸,你又不是不知道!”藏殷一边把藏豫放上床,一边轻声责备。“一开始我就觉得你

不对劲,天!先别吐!拿个桶来!”

一个宫娥慌忙地将一个木桶放到床沿。藏殷一手扶着他,一手帮他轻轻顺着背。

“吐完了,舒服了吧?”他将藏豫扶回床上,替他擦试嘴角的污渍。

藏豫似是清醒了些,一手抓住藏殷的袖角,带着哭腔道:“皇兄都妻妾成群了,还会再管我么?”

藏殷哭笑不得。“怎么不管?我现在不就正在管你么?”

藏豫摇头如鼓。“不对!皇兄已不是只管藏豫一个了。皇兄现在是夫君、是父亲,已不是藏豫一个人的皇兄了……”他喃喃道,

到最后声若蚊嘤,显然已沉沉入睡。

藏殷恍然大悟。原来宴席前让藏豫失常的是自己带了的侧妃。他轻笑,这小子,在军队混了五年,看似成熟,原来心智还是这么

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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