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悯笛曜明月 上——夜悯曜
夜悯曜  发于:201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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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反应过来时已在原地出神了很久,青葱马有些不耐地打着鼻鸣,我无奈一笑,拍了拍雪白的鬃毛:“可不是惦念着那堆白银么?——回去吧。”

牵动着缰绳刚欲调转马头,破空而来便是一串沉美箫音,不绝于耳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仿佛被灌注入新的血液,我蓦地望去,双眸在黑暗中琉璃似的镏光亮璀,袖刃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唰”地弹出,惊得马儿恐慌地仰脖嘶鸣,受惊一跃冲出——

稳住坐骑,向着箫声传来的方向。嘴角笑容炫目灿烂——

果然比起和强敌殊死一战,白银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夜凉如水。触目所及之处是一片芬芳花海,萤火虫翩翩飞舞。猛然勒马,激起片片花瓣飞扬。

落日崖上,一袭青布长衫迎风而立。

我淡定下马,袖刃映着挑衅的笑。

“你终于还是来了。”箫声渐止,男子款款回身,月光照耀着他线条俊朗的侧脸,熠熠生辉,阴影里嵌着墨色的蓝。

“为的是一个了断。”我执起右臂,花瓣落在锋刃上,一分为二。

“不错。”辛瀚辰同样执箫,“就是一个了断。”玉箫一个回转递到唇边,星眸忽闪,沉声喝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声破空之音,男子握箫备战,竟是以箫代剑!

蓦然之间血脉贲张,不久前被压制下去的嗜血因子,又火烧火燎地席卷理智,挺刃,步伐后踏,急电般冲将上前——

却就在箫与刃再度交汇的一刹那。

“且慢!”男子猛然断喝,神情竟是罕见的诧异与慌乱。可急速掠动的身形怎是说停就停的下来的?忙改变方向,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杀意又是莫名奇妙地阻断,心里无以复加的火大。

“辛瀚辰——!”怒斥一声,恨恨望去的刹那,却不由一愣,因为男子那突然间六神无主的焦灼神色,玉箫在他修长的指尖亮如一道白芷,剧烈地震动像是与什么发出共鸣,尖厉的声音犹如悲烈的恸哭,听得人心神不由一凛。

“……悯?!”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想下了什么决定般猛地攥紧玉箫,指关节惨白,男子在下一刻竟是不顾一切地纵身跃下山崖。

“喂?!——”被此举弄得摸不着头脑,心下一沉,好奇心占据掉整个心头,我忽地蹙眉咬牙,弃下坐骑青葱马,一个跃起闪身跟上。

风,在耳旁呼啸。在黑暗中以峭壁上凸起的石块为踏台,轻功施展,跟上前方那个青衫男子。

山壁的什么地方突地露出一丝火花,隐隐绰绰。心中顿悟:这陡峭的断崖居然会有个洞!诧然之际,前面的辛瀚辰突地就径直冲了出去,还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我已一同紧随而入——

火光让适应了黑暗的瞳孔骤然一缩,吃力地强撑着抬眼望去,景象让我蓦地神经一绷——

约莫十来人。杀手敏锐的观察力这样告诉我。个个面目阴狠,虬须怒目,一目了然的强盗模样。扫了眼身旁面色严峻的辛瀚辰,隐约就猜到了原委。

“呦!这娘们可比里面那个嫩呢!”邪的口哨和粗鲁的大笑,铺天盖地地响起。

眉梢一扬。四下里“哐啷”一声铁器作响声,目光一眩,便看见数把明晃晃的板刀,这种直接的挑战xing场面,立马就是接连得不到释放的杀意上涌,兴奋感再次澎湃。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暗示或眼神,我与辛瀚辰几乎是同时冲上前。

玉箫重重抵上一人口鼻,骨骼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撕心的惨呼,人墙上出现了突破口,青衫男子立马闪身冲破重围,急急掠向里洞。

刹那间就变为我一人深陷困境,腹背受敌。

正好。毫不压抑杀意的外泄,我感受着袖刃也在愉悦地颤鸣。上前一步,冷扫过每一个对手的脸,嘴边的笑冷魅得令人心寒——

“让我们玩得尽兴些,渣滓们!”……

杀人一瞬,本就无需太多迟疑,身法鬼魅,决定xing地站了上风,尽情享受着杀戮的快感。眯起双目,喉间是沉醉的浅叹,袖刃像是划过水面一声轻闷铮然,最后一个人抽搐着颓然倒下。

右手一甩,地上遍布上一层血水。气息被稍稍平复,注意力移向内洞,心下不由在意,刚身形一晃,止步在内洞洞口——

闯入视野的竟是一个男人面目狰狞地扑向辛瀚辰的景象。

变故都产生在千钧一发之时。

身体比思想早一步行动,速度快到不给他人反应机会,一个刹步抢至毫无抗议意思的辛瀚辰的面前,“当”一声,搁开强盗劈头挥下的大刀,右脚紧接着一记向上直踢,擦过男子肩头准确命中对手下颚,在那强盗惨嚎着飞出去时,掠身追上的我,蓦地就看到辛瀚辰守在怀中、殊死守护的人——

只是匆匆一眼,便已是触目惊心:那个萎顿在地的男子有着女xing般绝美的容颜,却衣衫凌乱,发丝铺散,一时看不清表情;白皙的肌理上青紫与绯红交错,被粗暴蹂躏后的欢爱痕迹让整个人显得凄艳而绝望。

纵身擦肩而过,只看见辛瀚辰微微颤抖的背影,渗透着撕心裂肺的懊恼和无力,遭到灭顶之灾的倾城之人——却是挚爱么?

喉间微叹,眼神却蓦地犀利,一个探身攻向在地上扭动挣扎的男人,左手飞速扼住脖颈,力道之大以至于把对手整个提起来,死死摁在洞壁上——人体遭受撞击的沉闷声响。

“嗯?下巴碎了?”装作刚刚发觉,我凑近那个还语无伦次、面目扭曲的强盗,指关节百般折磨地收紧,脸上却是万分抱歉的神色,“下手不知轻重,还请原谅。”下一步却蓦地抬起右腕上的袖刃,刀锋贴上对方眼睑,“呐……我说,”嘴角忽地一撇,标志xing的微笑自信又邪妄,“我归海曜杀人拿钱——按人头数钱,从不例外,所以——”

“哧”一声,男子下眼睑划出道血口,血液喷溅映着可怖的脸,到我眼里全成了火热的绯色,在对方恐惧的眼瞳里只瞥见自己俯视蝼蚁的笑:“窝藏战利品的地方都在哪儿?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手指痉挛颤抖地指出一个方位,没有顺着它看去,却是明媚一笑:“多谢。”语落刃出,“铮”一声血渍溅上嘴角,尚自温热的躯体沿着山洞洞壁滑落。一切归于平静。

长吐一口气,杀气总算渐渐熄火,缓缓将袖刃上的血水在尸身上拭尽,平静袭来的刹那,熟悉的疲累与不耐烦又叫嚣着神经。

啊……每次都是这样……在心底里无所谓地叹息,目光掠过仍旧一动不动的辛瀚辰的背影,转身便向财宝所在地走去,在目睹一片晕乎乎金灿灿的宝贝之前,视线先捕捉到了那正蜷缩在地,还没放弃挣扎的白衣少年。

是他。双眼微眯,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先拿珠宝还是先救人,踌躇片刻认命地上前,嘴里还碎碎念着“救人救到底……救人救到底……”

双眼被蒙,嘴被堵上,手腕和脚踝都用麻绳捆着,怕是早已淤青一片,黑发因为汗水黏在了脸颊上。瞳孔在触到这个景象时,不由地一缩。二话不说,便伸手扯去眼罩和堵口的布条——

刚解kai束缚的一瞬间,地上那本已是精疲力竭的少年竟是猛地一个挺身,不分青红皂白,张嘴便是一口——

“呃啊?!”反应过来时还是慢了一拍,下意识挡在身前的右臂准确中招,一口便见了血,“喂!你倒是看个明白在咬啊!!”一脚踹过去,对方顿时吃痛放开。

“你……?!”男孩怔怔地看着甩手抽气呲牙咧嘴的我,木讷开口,“你……是中午那个……”话吐一半突然注意力转向,“万俟——!”

后面的话就像是被生生扼断在喉咙口。瞳孔剧缩,猛烈战栗着。我诧异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停留在那衣冠不整的男子身上。

洞内的火光雀跃着,轻而易举便烘托出了男子肩上的什么,一枚字体娟秀,鲜红如血的——“悯”。

时间像是停顿了三秒。随即是身侧少年呼天抢地、声嘶力竭的一声:“哥——!!!”

呐喊在洞间回荡,夹杂着惊喜无比与迷茫失措,传入耳中竟使我不由恍惚失神。而闻声的辛瀚辰和那男子也不禁一怔。

“哥!”那个皇族少年几个踉跄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刚奔开几步又因为两脚虚弱无力而狠狠摔落,挣扎几番居然就这样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待到了对方面前时,一时间竟是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呜咽,“找到你了……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无视他的泪水,那面色惨白的男子近乎虚脱地颤颤探手,哀求般攥紧辛瀚辰的衣襟,气若游丝,薄唇煞白:“辰……”紧接着整个人蓦地一震,痉挛地捂住心口,死咬着的下唇一片惨白,却猛然一记轻笑:“肩上的‘悯’?那我就还给你!”手起刀落,竟是死一般义无反顾。

“悯!——”痛心疾首地加深拥抱。

“哥!——”一声惊呼地急扑上前。

所有的景象定格成最后的画面,我收回视线,毅然向前,掠出了山洞,揽身消失在暮色之中……

何谓“忍”?刀插心口,即使千疮百孔也得忍。

何谓“弑”?遇神杀神,就算斩尽杀绝也要弑。

那个男人说过——【曜,你是杀手。七情六欲,人间烟火,那全都是肉眼凡胎。你无须拥有】……

是不配拥有吧?牵着找回的青葱马,心里自嘲地冷笑。从强盗那儿夺来的财宝,在马背上的布裹中铛然作响。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记得辛瀚辰痛苦绝望的背影?为什么我记得他怀中男子虚弱坚忍的眼眸?为什么我记得那白衣少年不顾一切的泪水?

记得记得全部记得没有忘记!记忆在发胀的头脑里越发清晰无比,长叹一声揪紧额发。本不该这样的!

忽然间就想仰天呐喊,好令胸腔中的郁结之气倾吐而出。而前方夜色浓浓的森林里,却蓦然响起一阵马蹄,叩地有声,缓缓挨近——一人一马,漆黑的像是能融入黑暗之中。

“捉个雕也要这么久?”男子翻跃下马,稍许不悦地开口,走近,目光触及我脸侧的血渍时,不由蹙眉,隐隐似有着担忧的意味,“发生什么了?”

伸过来想抹尽我唇角血迹的修长手指,忽地被我捉劳而停止了动作,温度在肌肤间传递。

“……曜?”听见他诧异地呼唤。蓦地抬首四目相交,我定定看进男人眼里,眼神冷酷而决绝。

“凡杀手十日不还,倾涯便会亲自前去将其抹杀——这是‘隼’的规矩。”状若漫不经心,却是一字一顿犀利入骨。

“听着,永凌五皇子——楚舜华。”朗声开口,神色间是自己也想不到的拒人千里,“我尚且不想死,所以——”

深吸一口气,什么东西沉淀到心里,寒冷刺骨。

“十天之内,我定会取你首级。”……

第十二章:哥(夜篇)

日上三竿,暖暖的阳光射进屋里——天气终于转晴了。刚刚爬起来的我,闲来无事坐在梳妆台前,一时兴起,把先前楚焰然让人送来的上等琉璃珠绑在了额上。

“嗯!今天下午就去找他吧!”拉开门,风带着暖暖地气息扑面而来,不由使我心情大好。随即用了一个很夸张的招数——登云术,稳稳当当地上了屋檐,选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体位躺下,手枕着头。一会儿的功夫,我又有了睡意。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十分嗜睡……不久,我便进入了梦境。

直到……喘不过起来……

梦中我被人死死地往水底拖,肺里的空气一点点变成水中的泡泡,然后消失不见。我拼命挣扎,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梦!

猛地,大脑终于清醒,我睁开了眼,正巧看到了一个穿着苗族衣饰的姑娘捏了下我的鼻子。倏地,我站了起来,大大地喘了口气:“你你!干什么?!”我不由地把梦和这女子联系了起来。只见那姑娘耸肩笑着回答:“你占了我的位子。”

嘿……这可是后宫!大姐!老大我还没发话,你倒是真不客气!当然,这些话我都没说出来,只是象征xing地开口:“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讲理丫!”

她笑意更明显,那不同于女xing柔和又不属男xing粗犷的笑让我震惊。就在我失神那刻,他足尖轻点,转身就走。

“哎?!等等!”真是被她气死了,点着房梁一直追去,此时才发觉今天这身衣服实在束手。不过话说回来,身为一个女子,有这般功夫实属不易。

在她转头看我的刹那,我看到了一双因战而兴奋的眼。“呃?!”我消然止步,不只因为这个,更因为突然想起了要去找万俟。重整服饰,掉转方向,朝宫门走去。

嗯哼!第四次到这里来了吧!老鸨见我,二话不说,直着嗓门喊:“万俟公子,有位小公子找您!”我点头向她示意,只见她走着自认为很美的步子来到我面前。“公子,上次是小的该死,不知这回找万俟公子有什么事?是不是皇上他……?”一脸讨好样,看得我就恶心。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便道:“没有。”

“没有?!怎么会……”她还想多说些什么,我正巧看到万俟的身影。

“万俟大哥!”一边喊着,我一边跑去勾住了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我继续说道,“万俟大哥,我们去落日崖好不?我来到这儿还没看过日落呢!”

起初他还有些犹豫,但经过我多番请求,我们终于出发了。临走前,我问:“不坐马车吗?”

他只是扫了我一眼,坏坏地说道:“不了,不运动的话,人就会变胖,没了那身材,当心宰相大人不要你。”

“!”什么嘛……我和沨……心中前几天存的冰糖似乎溢出来了那么点……可是……啊呀!就是不能拿这件事开玩笑啦!

刚要发作,只见万俟快步向前,我只能紧随其后,唉……最近追人的事发生的好频繁啊。

“你全名叫什么?”一阵沉默后,他开口问道。

“司徒夜祭!”报上了姓名后,万俟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十足的惊讶。“那你呢?”到现在,我还真不知道他名什么,只能“万俟公子”那么生疏的叫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总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你不知道吗?万俟悯。”

“!”悯?!会是那个字么?会是他么?不是说……在一位老妇人家么?呃……还是先问问吧……下定决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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