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上——紫藤络绎
紫藤络绎  发于:201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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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络只顾往嘴里塞东西,半天才回答:“没劲说话。”

“太累了?身体不好?”

“欠了老板太多工作没做,现在在赶工。”唐爵接过话头,往叶凌夙碗里夹了只虾,“你别管她,她经常这样,平时磨磨蹭蹭,老板催起来就没命地干活,典型的自作自受。”

云络依旧只顾往嘴里塞东西,只是抽了个空瞪了唐爵一眼。

吃晚饭,云络又钻回了房间,唐爵收拾好厨房,也回了房间。叶凌夙站在大厅里抬头往上看,似乎这样可以看穿楼上的两人在干什么。看了一会,他除了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之外,只觉得无趣,想想似乎很久没有去“魅蓝”,遂锁好旅馆的大门,轻车熟路地钻进储藏间里。

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叶凌夙只点了一杯果汁,找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听台上的乐队唱歌。少年正在唱一首原创的歌曲,曲调很清新欢快,他边唱边朝台下挥手,时不时侧过脸和他的乐队成员们相视而笑。叶凌夙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很喜欢唱歌,他是真的为能够站在舞台上唱歌感到欢乐,就像当初的自己,虽然人气远及不上尹霆翔,歌唱天赋也比不上奥德列特,但只要手握在话筒上,只要和他们站在一起,只要台下有一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心就像是飞上了天空般,快乐得不真实。一曲唱完,乐队开始接受客人点歌,有欢快的,也有悲伤的,少年都能驾驭良好,唱得似模似样。

少年的相貌俊秀,还有些稚嫩,是小女生们喜欢的样子,想必在学校里很受欢迎。音色也很好,技巧也不错,也懂得唱歌要加入自己情感,虽然不足的地方也不少,但只要有专业学习的机会,想必他可以领悟地很好。叶凌夙专心地听他唱歌,专心地想自己的心事,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少年和他的朋友们一同离开了。

叶凌夙一杯果汁刚刚喝了一半,他刚举起杯子想要喝完它,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在自己身边坐下。叶凌夙一偏头,就看见因为离得太近,显得更大更黑的眼睛,他往边上移了些位置,才看清是云络。

云络打了个呵欠:“累死我了。”

“你忙完了?”

“对啊。”

“那你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

“没事做了,忽然就觉得很空虚,不想去睡。”云络晃晃手上的酒杯,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流动,像是流光溢彩的寂寞,“你别急着回去了,陪我坐会吧。”

叶凌夙点了下头。舞台上的灯光变暗了,朦朦胧胧的像是笼罩在一片黄色的雾气中。一个女子缓缓地走上舞台来,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她侧身坐在舞台中间的高脚椅上,留给台下观众的是被长发遮住的半张脸。女子一句话也没说,双手握着话筒,不要伴奏,清唱起一首歌。

叶凌夙从未听过这首歌,只能依稀从单词的发音听出那该是一首法文歌曲。女子的声音温婉中有一丝沙哑,沙哑中又有一丝明丽,歌声低转绵长,好似在述说一个故事,那故事绝不美满,好似是一个独处于天地间,周遭一切都与之无关的寂寞。女子连唱了三遍,一直坐得笔直,双手握着话筒,没有向台下望过一眼。她的歌声仿佛有魔力一般,从她开口唱第一句到唱完最后一句,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过一句话,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悲怆的粘稠气息。女子唱完后,依旧不发一言,默默地走下舞台,良久,才有人轻叹一声,酒吧里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似乎,没有人记得那个女子,没有人记得那首歌,但叶凌夙相信,没有人能忘记那首歌的味道,那是一种会种植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在某一天会突然发觉的,寂寞、悲伤入骨的味道。

叶凌夙一直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云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想追过去?”

叶凌夙轻拍开她的手,大约知道了那个女子是谁。虽然她遮住了面孔,穿着一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但是她无法改变她独特的嗓音。

“回魂了,回魂了。”云络龇着牙。

“你知道她唱的是什么歌吗?”

“其实我问过她这个问题,歌名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首歌谣很古老。说的是一个少女在她的爱人出征前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但她心里依旧期盼着她的爱人可以平安归来,但是有一天,她偷听到了丈夫和仆人的谈话,她知道了她的丈夫将她的爱人杀死在了出征的道路上,她非常的伤心非常的愤怒,但她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有了丈夫的孩子,她十分的痛苦,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放弃了他的爱人,却又不愿忘记他,这种感情不矛盾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爱人终成眷属的。”

“她对她的伴侣公平吗?”

“感情的世界,怎么可能有天平?”

“她的丈夫杀害了她的爱人,她该何去何从?”

“不为爱人报仇,她一辈子都得活在仇恨和内疚中,为爱人报仇,她的孩子就失去了父亲,而母亲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有时候,爱情就是一种作茧自缚的蠢事。可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得到呢?”叶凌夙浅浅的笑,但那笑容,只能用薄凉来形容。

“或许她就是因为太爱她的爱人了,所以才嫁给了别人,好让她的爱人在战场上心无旁骛。”

“有眷念,才有回头的勇气不是吗?如果身后没有人等待自己,那么,走向什么方向不都是一样的吗?活着,或者死去,有区别吗?”

“身后没有,不代表前方也没有。”云络有些担心地摇摇叶凌夙的肩膀。

叶凌夙回过神来,露齿一笑:“对了,你认识那个唱歌的女子吗?”

“不能算认识吧,只是知道。”

叶凌夙点点头。

第八章

云络回去后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看见叶凌夙抱着本本子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支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样子是没有去公司。云络也不管他,自顾自地逗着点点和臭臭玩,丢了只小橡皮球给它们,看它们迈着小短腿,扑腾得欢。

“你这算是闭关结束了?”叶凌夙咬着笔,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啊,算是现阶段闭关结束。”云络提起这事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

“临时抱佛脚,你怪得了谁。”叶凌夙哼哼。

“你今天皮痒痒了是吧。”云络成功炸毛,拎起一个抱枕飞身扑上。

唐爵进门就看见两只小狗抱着球在地上滚成了一团,两个人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打成了一团,半天也没有任何一只生物注意到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我今晚不做饭了。”

沙发上的两个人立刻就定格住了,全神贯注地摆出一副很无辜很懵懂的表情,唐爵很受伤,难道我就是厨子兼保姆,就该天天给你们做饭吗?叶凌夙是什么时候跟着云络学坏了,怎么也是一脸“你不给吃的,你是坏人”的表情?

“那我请你们出去吃吧。”叶凌夙整整扯乱了的衣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好啊,我们吃什么?”云络立刻跳到了地上,“我都快饿死了。”

再度被无视了的唐爵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我今天路过XX街,云络你不是总说那边有一家麻辣烫很好吃吗,我就顺便买回来了。”

云络一声欢呼,接过袋子就坐到了前台的大桌子边,顺手打开电脑,示意自己要边看边吃。唐爵拖了两张凳子,拉叶凌夙坐下一起。

云络在线看某电视台的节目,音响开得很大,叶凌夙一眼就瞄到电脑画面上的人物:“你很喜欢DA?”

云络露出个深思的表情:“应该算吧。”

叶凌夙心想,这算什么回答。不再搭理她,埋头吃东西。唐爵见他先把豆腐皮都挑出来吃了,而且像有些人吃面条一样,把豆腐皮在筷子上卷成个卷再一口吃掉,就把自己碗里的也挑给他,想了想又夹了两只丸子过去。叶凌夙看看他,唐爵不自然的把头撇到一边,他才不会承认刚刚那个瞬间,他觉得叶凌夙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叶凌夙见他没说话,也不问,接着把豆腐皮卷在筷子上吃。

忽然,叶凌夙听见音箱里传出了自己的声音,那段奥德列特说不会播出的片段出现在了节目里,然后看见主持人站在镜头前表情夸张地说:“一年前的事故后,莱恩从未给出过回应,当时出现过种种传闻,真真假假我们也分不清楚,其中有一个传闻是莱恩在事故中毁容了。今天若不是晨沐给我们介绍,我根本就没有认出那是莱恩,看来至少这个传闻是真的。不过,莱恩的整容手术应该是很成功的,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到疤痕。”

叶凌夙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丸子飞到了键盘上,正好砸在了空格键上,视频暂停了。

云络似笑非笑的看看叶凌夙,叶凌夙坐得笔直,脸绷得一丝表情也没有,他终于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了。面对镜头承认自己是莱恩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虽然心里闷得慌,但也没有那么不可忍受。自从受伤之后,自己就搬出了DA的宿舍,因为不想看见朋友和工作人员惋惜与同情的表情,也是为了避开他,不想看见他冰冷的目光。DA发了新专辑后,自己更是没有通知任何人搬到了旅馆来住,因为自己的不甘和失落随着DA的活动越来越多而变得更加明显,自己需要调整心态的时间和空间。在旅馆里,云络和唐爵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是做什么的,从来没有问及自己的过去,相处的方式简单而和谐,自己轻易地在这里体会到了什么是信任,什么是个人空间。可是自己忽视了,云络是喜欢DA的,她是否能容忍这种无心的欺骗?唐爵虽然内心温柔体贴,但十分注重私人空间,自己是莱恩的事情既已公诸于众,短期内肯定会有记者找上门来,这是不是会令唐爵愤怒?此时,是不是再度搬家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对不起,我没说实话,我是莱恩。”叶凌夙面无表情,目光不知道投到了哪个角落。

“然后呢?”云络把筷子丢进碗里,汤汁飞溅出来。

“我会搬走,我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正常生活。”

“你在这住了一个多月,说没有影响就没有影响了吗?”

“如果有记者问起,你就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就可以了。”

“我怎么说是你能决定的吗?”云络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叶凌夙终于抖了一下。唐爵皱了皱眉,将手搭在叶凌夙的肩膀上。

“对不起。”

“你是该说对不起,你就是这么不相信我们的。”

“哎?”

“我说过要你搬走吗?回答!”云络大眼睛瞪得溜圆。

“没有。”

“我说过讨厌莱恩吗?”

“没有。”

“我说过你是莱恩是罪大恶极的事吗?”

“没有。”

“我说过我生气了吗?”

“也没有。”叶凌夙垂下头,“你现在不是在生气吗?”

云络叹了口气:“我是气你不相信我们,我们把你当朋友是贪图你的身份还是因为你的地位?你曾经是谁,不会让你的今天更高贵,也不会使你的今天更卑微。你如果真的害怕我们因为你是莱恩就将你赶出去,那只能说明你其实最不相信的是自己,不敢面对过去的是你自己,你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自己。我不确切地知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我可以断定那件事对你心理的伤害远超过身体的伤害,你还走不出去。”

“我一直在重新寻找自己的定位,我相信我会找到的。你那么喜欢DA,我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你过,你难道不觉得这是种欺骗吗?”叶凌夙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对DA的感情不是喜不喜欢可以概括的,”云络瘫倒在藤椅上,“而且,你搬进来的那天,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哎?”

“我听过DA的每张专辑,看过你们的每个节目、每个广告,去听过你们的演唱会,你觉得我可能不熟悉你的声音吗?而且,那天我看你收拾衣服、首饰,很多都是在MV或者舞台上出现过的,我可能认不出吗?那,算不算我也骗了你?你说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生日的,你可没有告诉过我。”

“哎?”

“你说你怎么一点戒心也没有,真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云络晃着藤椅,“这么说来说去,我都快觉得自己是坏人了。”

“如果记者找到这里来,你不会觉得麻烦吗?”

“最多不出门呗,记者又不能冲到家里来。”云络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没什么事情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一个人解决不了就我们一起面对。”唐爵沙哑的声音在叶凌夙的耳边低沉的响起,叶凌夙才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唐爵圈在了怀里,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酸涩的眼中涌出了泪,“一起面对”四个字直接击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他最害怕的,是孤军奋战,当年伤他最深的,不是他爱的那个人不爱他,而是那个人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不顾而去。

叶凌夙转了个身,将脸埋在唐爵的怀里,让泪静静地流下。过去的事,放得下、放不下,都得学会放下;爱过的人,忘得了、忘不了,都得学会遗忘。离开一个人的身边,才能走到另一个人的身旁。

炫丽的灯光闪烁着、游移着,女孩们夸张地嬉笑、尖叫,扭动的细腰像是狂舞的蛇,想要缠住猎物的喉咙。他举着酒杯和女孩子们一起扭动身躯,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暧昧不清,却也只是暧昧不清而已。他一直在注视着另一个男人,那些扭动着的女孩子不过是他的掩饰而已。

那个男人有着比花更娇艳的容颜,轮廓清晰的瘦削,偏偏有着圆润的弧度,尖尖的下巴显得有些倔强和孩子气,细长的黛眉,大而水润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些妩媚的颜色,挺直的高鼻梁,红润的唇小巧精致,泛着莹润的光泽,比玫瑰更加娇艳,皮肤白皙细腻,似乎可以让人闻到牛奶的甜香。虽然坐着,但可以看出男人的个子很高,腿细长,从休闲款衬衫贴在身上的线条可以轻易猜测出,男人有着形状漂亮的肌肉。

现在男人的手搂在一个女人的腰上,另一只手晃着酒杯,头和女人靠得很近,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突然都笑了,女人软倒在男人的怀里,男人低下头,两个人好像在亲吻一般。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带着麻木,他想过去拉开那个女人,然后对男人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搞什么一夜情。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微笑着与身边的女孩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跳着暧昧的舞,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对男人说出谴责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正义还是私心。他透过舞动的人影看着男人,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就只追随着男人,在舞台上,在人群里,在男人介绍自己的女朋友给他认识的时候。他知道,他和男人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只想能看着男人就好。

一个大汉冲过去从男人怀里拖出女人,一个耳光打下去,女人失声尖叫,男人站了起来,瞬间就有一群人将男人围在了中间。他发了疯似的拨开人群冲进去,拉了男人就往外跑,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是那么的害怕。一群大汉反应过来后就开始追赶。这间酒吧很偏僻,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不是熟客很难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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