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爵明白奥德列特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叶凌夙看看两个人,也不再说话,他知道奥德列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绅士风度又发作了。
哪知道云络真的和唐爵说的那样,更期待到了就能直接吃,所以当她姗姗来迟,看到的是只放了碗筷的空荡荡的桌面时,一路上对美食的憧憬让她一下子懵了:“还没点菜吗?我还以为到了就有热乎乎的东西吃呢。”
奥德列特有些尴尬,拉开椅子请云络坐下,云络这才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乖乖坐下没敢乱说话。
唐爵把菜单推到云络面前:“看看想吃什么。”声音平板,没有语调。
云络腹诽,怕饿到叶凌夙,你和我严肃个什么劲啊,我又没让你们等,虽然我是迟到了。但这种话云络自然是不会当面说出的,只是笑眯眯地道:“我迟到,我该罚,要不叶凌夙请我们吃火锅,我就请大家喝酒吧。”
“点菜点菜,”叶凌夙一声欢呼,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指尖像弹钢琴似的在桌面上弹动,“点烧酒,然后我们猜拳,谁输了谁喝。”
奥德列特刚想拒绝,云络就举双手赞成了叶凌夙的提议,奥德列特就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叶凌夙不知道是技术高超还是运气太好,猜拳基本没输过,酒全进了另外三个人的肚子里。云络的酒量很好,除了脸有些发红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喝过酒,唐爵喝酒根本就像是在喝水,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奥德列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喝了点酒就嘟起了嘴,连说话都带上了鼻音,再喝了几杯酒后,就要求谁输了谁就可以问其他三个人中任意一个人一个问题,被问的那个人必须说实话。
云络点点头:“他这是想玩真心话啊,为什么不玩大冒险呢?”
“自从他被要求到男厕所跳脱衣舞差点被人打了以后,再也不玩大冒险了。”叶凌夙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络遗憾得摇摇头:“要是我就让他去女厕所跳。”
“可见他是多么的明智,只玩真心话。”叶凌夙边说边吃下唐爵夹到他碗里的虾滑。
于是接着猜拳,奥德列特又输了,喝了一杯酒,问唐爵:“你是做什么的?”
唐爵抬了抬眉毛:“清洁工。”反正都是清理垃圾的,叫清洁工也没错。
奥德列特有些意外,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当然,就他现在的糊涂程度而言,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意见的话,否则他也不会问唐爵这样的问题。
叶凌夙有点惊讶,然后忽然拔高了嗓门:“爵爷,你这是在暴殄天物。”
唐爵笑笑:“你是在替我觉得可惜吗?”
“这么好的脸蛋,这么好的身材,不做模特可惜了。”
“那就会给很多人看很多人摸了。”唐爵还没说话,云络就突然幽幽的开口了。
叶凌夙连眼睛都没眨地接到:“那还是算了。”想了想忽然又觉得奇怪,“你好好的放着酒吧老板不做,为什么要去做清洁工?”又怕这样说会伤害唐爵的自尊,“我不是说清洁工不好,职业是不分贵贱的。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再做这份工作的必要。”
“你得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他的爱好只是特别了点而已。”云络又幽幽的开口,唐爵依旧没有反驳。
叶凌夙恍然大悟:“就像你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擦地板一样。”
云络的表情凝固了:“……”恶狠狠地暗自咬牙,你才喜欢擦地板,你全家都喜欢擦地板。
奥德列特不满地敲敲桌子,对他们忽视自己的存在表示不满,再玩,又是奥德列特输。
奥德列特问云络:“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幼稚的一只手指着叶凌夙,一只手指着唐爵。
“朋友。”云络面不改色,男朋友也是朋友。
奥德列特歪着头想了想:“你没骗我?”
“绝对没有。”云络说得斩钉截铁,本来男朋友也是朋友嘛。
“再来。”奥德列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结果他又输了。接着问云络:“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两个。”云络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时候?”
“你先喝酒。”
奥德列特真的喝了杯酒,接着问:“什么时候?”
“一个在高一时,谈了两个月就分了。还有一个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谈了一年。以后就没谈过了。”云络将烫好的牛肉放在酱料里沾沾,送进嘴里。
“你们上床了吗?”奥德列特穷追不舍。
叶凌夙被汤呛着了,不停咳嗽,他虽然有看热闹的心,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奥德列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云络一口牛肉卡在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好半天才咽下去,脸憋得通红,眼神有点冷。
奥德列特什么也没觉察到:“是不是我还没喝酒,那我喝了你就要回答我啊。”说完喝了杯酒,满脸期待地看着云络。
“和第二个有过。”云络嘴角上扬,笑容冰冷而嘲讽。
唐爵皱着眉,那是云络最不愿提及的事情,是伤她最深的过往,他们刚刚相遇时,正是她第二次恋情刚破灭的时候,那时候的云络,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冰冷而残酷的,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渐渐学会用满不在乎的神色武装自己。
叶凌夙虽然对云络的过去不了解,但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没有几个女孩愿意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这种问题本身就带着轻视和不尊重。
哪知道奥德列特又转过脸来问叶凌夙:“你呢?”
叶凌夙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有。”
“真是可怜的孩子。”奥德列特惋惜的说,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用少女式的哀怨口气接着说,“可怜的我也没有。”
云络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如果你有兴趣,我相信很多女人愿意的。”
“你生气了?”奥德列特眨眨眼睛,显得特别无辜。
就在叶凌夙以为奥德列特恢复了点理智的时候,奥德列特的一句话又打碎了他的希望:“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机会留给你吧。”
云络成功地被气笑了,摇摇头:“你换个方式,或许能讨好我一下。”
奥德列特仰头想了会儿,跳起了性感的舞蹈,还一边对云络抛着媚眼儿。客观来说,即使是在醉酒的状态,奥德列特的舞蹈也是无懈可击的,但让人觉得有那么点怪异,任何一个DA的歌迷都知道,奥德列特的舞蹈一直是力量型的,而不是走的性感路线。云络有些玩味地看着他,叶凌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爵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今天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不能高估平时沉稳持重的奥德列特的智商。
五分钟后,奥德列特的动作突然定格了,又过了五秒,他一头栽倒在地上,睡着了。
半晌,叶凌夙才尴尬地挠挠头:“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他只会问人家喜不喜欢哪个明星,会不会唱哪首歌,对电影里的某个角色有什么看法,或者是想不想要哆啦a梦之类的。我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叶凌夙的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你想要说对不起就直接说,不要这么委婉。”云络神色平静。
“对不起。”叶凌夙立刻大声说。
“不错。”云络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也不能算是你的错,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叶凌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唐爵走到奥德列特身边,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两脚,奥德列特继续呼呼大睡。叶凌夙虽然看到了唐爵的举动,却很识时务的没有去拯救他的青梅竹马。
第二天,奥德列特揉着自己疼得快要爆炸的脑袋,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四周打量一下,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用尽全力想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只记得和叶凌夙他们吃了火锅,喝了酒,然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记忆不知道被拖到了哪个角落里去。
洗漱之后,奥德列特才清醒了点,看房间布局,好像应该是旅馆的标间,嗯,旅馆。昨天一起吃饭,然后喝酒,最后肯定是醉了,醉了。奥德列特忽然就出了身冷汗,喝醉了以后自己做了什么?听说自己的酒品不太好……
奥德列特惴惴不安的推开房间门,下楼,果然是在云络的旅馆。云络正蹲在大厅里喂点点和臭臭喝牛奶,听见他下楼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嗯。”奥德列特应了一声,没话找话,“叶凌夙去公司了?”
“他一早就和唐爵走了,两个人到外地玩去了。”云络垂着眼帘,并不看他。
奥德列特深吸一口气:“我昨天喝醉了,没做什么吧。”
云络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奥德列特会儿:“现在清醒了?”
“是。”奥德列特手足无措。
云络没理他,转身去了厨房。
奥德列特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拼命回忆自己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
云络端了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出来,递到奥德列特面前,奥德列特机械地接住。
“我没做午饭,你就把早饭当午饭吃了吧。”云络语气冷淡。
奥德列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中午了,在云络的注视下,拿起冷掉的三明治塞到嘴里。
“你的真名是什么?”云络突然问。
“嗯?”奥德列特像是没听懂。
“你的真名。”云络语气有点不善。
“尹雅言。”奥德列特急忙回答。
“怎么又是个姓尹的。”云络嘀咕了一句。
奥德列特没敢问为什么:“凑巧而已,我和尹家没关系的。”
“为什么没用真名出道?”
“因为父母不支持我做歌手。”奥德列特问什么答什么。
“你家有外国血统?”
“我奶奶有。所以我可能长得有点……”
“以后叫你尹雅言,可以吗?”
“嗯?”奥德列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可以?”云络不在意地扬起尾音。
“可以,当然可以。”
“嗯。叫奥德列特太长了,尹雅言简单点。”
“哦。”尹雅言慢慢松了口气,云络好像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
“赶紧吃完赶紧走。”云络一句话把他重新打回冰窟窿。
“啊?”
“昨天叫的代驾,你的车现在在门口。别以为这里没人贴罚单。”
“哦。”尹雅言此时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了,昨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云络对自己的态度有那么点诡异呢?
云络自然不会给他答案,只是再次看看大门的方向:“赶紧的。”
“哦。”
第二十七章
叶凌夙抱着腿缩在车的一角,虽然车上盖了厚厚的毡布,但仍旧抵挡不了寒风的侵袭。唐爵看他缩头缩脑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换来叶凌夙的一记瞪视,虽然在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唐爵不再逗他,从行李箱中掏出一件长羽绒服,披到叶凌夙身上,叶凌夙借着他披衣服的动作,将羽绒服穿到了身上,过了一会儿,等身上感到暖和了,才幽幽的开口:“我做梦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坐着驴车去旅行。”
“那你就当成是新的体验吧。”唐爵坐到他的身边,将裹得圆乎乎的人搂到怀里。
叶凌夙握住唐爵的手,感到他手心熨帖的温度,不由很是嫉妒:“你都不冷的么,穿那么点衣服。”
“这就体现出经常锻炼身体的人的优势来了。”
“我现在也天天锻炼的。”叶凌夙很不服气地低声呢喃。
“那就是天赋的区别。”
“什么啊。”叶凌夙含糊地反驳了一声,就没了声音。唐爵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说来也不奇怪,唐爵和叶凌夙两人早上六点就起了床,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再转了一趟市内公交,走了半个钟头,又雇了一辆驴车,继续向目的地进发。叶凌夙从开始时不断好奇要到什么地方去,再到好奇什么时候能到,最后干脆什么都不问了,听天由命地任唐爵带着他走,疲惫的神色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写着“你爱把我带去哪就带去哪好了”。本来嘛,坐车也是一项体力活,没有目的地的坐车,简直是对体力和好奇心的双重考验,最终,在这种考验下,叶凌夙在颠簸异常的驴车上睡着了。
唐爵一手搂着叶凌夙的腰,让他尽可能不要睡得东倒西歪,一手又从行李箱里抽出一条薄毯子,裹到叶凌夙身上,叶凌夙在睡梦中满意地哼哼了两声,唐爵看着他,心变得越发的柔软,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我保证。”
当驴车晃悠得连唐爵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停下了,驾车的老汉掀起毡布的一角,声如洪钟地冲着里面吆喝:“客人哎,到了哈。”
唐爵冲老汉礼貌地点点头:“谢谢老人家了啊。”伸手去推叶凌夙,“醒醒,我们到了。”
叶凌夙砸吧砸吧嘴:“让我再睡会儿。”
唐爵坏心地一笑:“那行,我抱你下车怎么样?”
叶凌夙迷迷糊糊地不吱声。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啊。”作势要将他抱起来。
叶凌夙用混沌了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蓦地瞪大了眼睛:“我自己起来。”又惊又羞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咪。
唐爵揉揉他脑袋,转身去收拾行李。叶凌夙摸摸自己被揉乱了头发的脑袋,呆呆地想,为什么唐爵总喜欢摸我脑袋呢?有那么好摸吗?
老汉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乐呵呵地道:“兄弟两回家探亲啊?”
“对啊,老人家你怎么知道?”叶凌夙笑嘻嘻地接话。
“看你们那亲密的样子,就知道你们两感情好啊。我们这地偏,没什么外人来的,来的基本都是回乡探亲的。我那两儿子啊,也和你们一样,从小感情就好着呢,现在出息了,在省城里读书呢,一年难得回来一趟。这不,我帮人拉拉货,送送人,多赞点钱好给两小子寄去,省城的花销不小呢,不能让他们委屈了。”老汉说起自己儿子来,脸上都笑开了花。
“是嘛,那您是好福气啊。”叶凌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塞到老汉手里,“您赶了半天车,也饿了吧,吃点面包先垫垫肚子。您这每天赶车,怪辛苦的吧。”
老汉推脱半天没推脱掉,也就接了,大口大口吃着,想来是真饿了:“不辛苦不辛苦,想着孩子过得好,再苦也是值得的呀。”
叶凌夙又和老汉寒暄了会儿,唐爵收拾好了在车上翻乱的东西,付了老汉商量好的车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叶凌夙,向村子里走去。
叶凌夙这时才静下心来仔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道路上隔着较长的一段距离才有一盏路灯,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因为是冬季,所以田里的景况有些萧条,建在田间的一幢幢小小的砖瓦平房完完全全地显露出来,但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且大约此地人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亮起灯的人家并不多,清晰的房屋样貌难以看出来。农人们把自家养的狗都放了出来,大约是让他们看着田地,顺便驱赶驱赶老鼠等小生物。因而黑暗中不时有黑影窜来窜去,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狗狗窜进唐爵身边方圆五米的距离内,甚至有一条狗在快跑到唐爵面前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急刹车的搞笑动作,随后调头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