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转移话题！再说你早就不用奴才两个字了，现在才改口奉承也来不及了。」濮阳宣璆一边说，一边以没得商量的气势塞给他

一颗冒着白烟的大白馒头。

「把它吃掉，否则到时我若取得出征的机会就没你的份！」

谢东君接过馒头，小小声地说：「卑鄙……」

「你说什么？」

「没……」

濮阳宣璆明知道要是他要出征，谢东君一定不可能待在静心殿等他回来，非得跟着一起去不可，他便拿着一点来要胁谢东君。

这下被抓到把柄，就势必得听他的话才行了。谢东君看着那颗有自己的脸一半大的馒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么大一颗，够他吃到晚上了吧……

──下午的时候，谢东君随着濮阳宣璆去了一趟御书房，但却扑了个空。问了正好经过的服侍濮阳御天的俾女，得知他现在在凉

亭。

两人到了凉亭后，见濮阳御天就在里头，正拿个鸟笼在逗鸟。

应该是从俾女那得到消息，濮阳御天看到他们来一点也不惊讶。「啊，你们来啦？坐吧。」

濮阳宣璆坐在濮阳御天的对面，谢东君则是拘谨地站在濮阳宣璆的身后。

虽然濮阳御天不曾对他做过什么，但是他直觉地觉得这个人很不好对付，最好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

「谢满也坐啊，不用客气。」濮阳御天虽是笑着，但是言中没有多少笑意。

「谢皇上，奴才还是站着就好。」

听他这么说，濮阳御天也不坚持，转而对濮阳宣璆说话：「特地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听说皇上最近要出兵，征讨西疆肆虐的山贼？」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是有这个打算没错，近来山贼肆虐，百姓不堪其扰。为了安定民心，必须要出兵征讨。」

「那请皇上让臣也一起随军出征吧！就算是当个小兵臣也愿意！」

听到濮阳宣璆的话，濮阳御天马上便紧皱眉头。

「胡闹！兵家之事岂能当儿戏？你堂堂璆王怎能随便参与军队！这样不但会让你的声望受影响，还会扰乱军心！」

「皇上是不相信臣的能力吗？李将军说了臣的能力已经可以媲美中将了！」

已经病逝的李敬曾经说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导濮阳宣璆，因此早在病逝前几年便已辞去濮阳宣璆的武学师傅这一职。

「朕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

「求您了皇上，这是臣一生的请求，请您就让臣试试看，看臣可以在兵中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濮阳宣璆说得激动，只差没有跪在地上磕头了，不过他没磕头，谢东君倒是先跪下了。

「皇上，奴才也求您了！请您就让殿下试试看吧！」

濮阳御天惊讶地看着谢东君的头顶，濮阳宣璆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沉默维持了好几分钟，濮阳御天终于开口了：「既然连小满子都磕头了，宣璆你也这样求朕……那就让你去吧。不过不能当小兵

这样委屈你，就安排你做中将吧，我会让陈振威安排好。」

濮阳御天话中的陈振威，就是指后来接下李敬之位的将军。

「谢谢皇兄！」

「多谢皇上！」

濮阳御天一答应，两人都很开心，忙不迭地道谢。

但是谢东君心中还是有些抱怨：濮阳御天这样说，就是卖人情给我们了，到时要是他有什么要求可就不好拒绝了呢……既然这样

，就趁现在多要求一些吧！

「皇上！也请让奴才随军出发！奴才必须要随身服侍殿下才行！」谢东君一脸忠心耿耿，濮阳宣璆脸上没表情，心里可是鸡皮疙

瘩掉一地。

谢东君是那种如果天要塌下来，肯定自己先跑，还叫濮阳宣璆去撑住的那种人啊！

「准了！」

濮阳御天这次倒是很豪爽，挥挥手，转身又去逗鸟儿了。

濮阳宣璆和谢东君对看，眼中都有着狂喜。

……

虽然成功让濮阳宣璆进入了军队，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惨了，至少对谢东君而言是这样的。

每天卯时就已经起床的濮阳宣璆现在寅时就要出门，去参与军队的练习及开会等等，每天都非常忙碌。

而身为侍仆的谢东君也被迫同样要在寅时起床，随时跟在濮阳宣璆的身边，就连开会时也要站在一旁，偏偏还不能打瞌睡。

这样的生活是人过的吗？！谢东君看着认真和陈将军讨论布阵的濮阳宣璆，不由得开始佩服他那非人的强韧活动力，和他们的无

聊。

不过就是布个阵吧，有必要非得布几十个阵预备吗？！

每天每天，不断的演练，虽然他没有动，但是光是站在日头下就把谢东君晒得快要脱水，但是濮阳宣璆却还是精神亦亦地驾着马

到处跑。

下了军队之后，还得要这样开个一两个时辰的会，而且内容千篇一律，在谢东君听来都是一样的东西。

「东君……东君……谢东君！」

「别吵！」

不耐烦地挥掉一直拍着他脸颊的东西之后，谢东君猛然回神，才惊觉到原本认真在开会的濮阳宣璆就站在自己面前，然后他才知

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你呀……站着都能睁眼睡觉，我真是服了你了。」濮阳宣璆无奈地笑着，语气却多少有着纵容。

有些发窘的谢东君赶紧反驳：「我才没睡！我只是……我只是在想事情，想得太入迷才没发现已经结束而已！」

「……谢东君。」

「什么？」

「口水……」

「……」

快速用袖子擦去下巴的水痕，谢东君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快点回静心殿吧！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间了，殿下一定饿了吧！」

边说，谢东君一马当先走出议事厅，濮阳宣璆在后面摇头笑笑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每天都这样过，很快的也就过了半个月，出征的日子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濮阳宣璆也在的关系，濮阳御天居然亲自送行。姑且不论原因，但此举的确大大提声了士气。

这趟出征光是去回就得花上一个月，这还是没有遇上突发情况的前提。原本想要骑马的濮阳宣璆顾虑到谢东君不善骑马又经不起

步行折腾，还是接受了陈将军的好意进了给中将以上阶级准备的小马车里头。

不过谢东君依然是有问题，他晕车了。

「唔……」额头上放着浸湿的巾帕，因为车狭小只能躺在濮阳宣璆腿上的谢东君痛苦地呻吟。

只要一上马车，谢东君的活动力马上归零，只有在军队停下休息时他才能够勉强打起精神做事，其他时候都只能躺着呻吟。

「这么难伺候，真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濮阳宣璆紧皱眉头，但是看起来担心的成分多于抱怨。

「我又不像你们……跟个怪物似的……唔……恶～」

谢东君话没说完，翻着身又往地上摆的桶子里大吐特吐，濮阳宣璆翻白眼，打开一旁的帘子散散满车的酸味。

吐完翻回身，谢东君还要继续说：「我可是很纤细的！你看这马车多不进步，木轮子颠簸死了……到时我身上一定会有很多瘀青

……」

也不想想明明是自己硬要跟来的……这些话濮阳宣璆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是、是……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快漱漱口！」

谢东君听话地含口水漱了，然后又继续喋喋不休：「你们这个国家最不进步的就是太监制度！为什么普通的侍人不行，非要让人

被阉了才能进宫做事呢！」谢东君越说越激动，只要一提到这件事他就生气。

「什么叫我们这个国家，说得好像你不是大昊人似的……宫里除了皇族之外，当然不能有其他男人存在于后宫啊！否则要是牵扯

宫女，甚至贵人妃子，那后宫不就大乱了？这样也是为了确保皇族血统啊。」

谢东君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就他自己来说，他是不可能牵扯什么宫女或是贵妃之类的，反而是会和男人……

注意到谢东君的反应，濮阳宣璆皱眉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犹豫了一下，谢东君还是照实回答：「虽然你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也是有人不喜欢女人爱男人啊，这样的话又该怎么防范

呢？」

「有些贵族也是会豢养脔童的，这种事并不少见，不过那种事并不长久，也并不为社会所认同就是了。」

这种事谢东君当然听说过，他是最讨厌豢养脔童这种事的。或许跟过去杨小小曾经历过的过去有关。

「我不是说这种的！我是指，真心互相喜欢的两人，同性之间的爱！」

从没有想像过这种事的濮阳宣璆愣了很久，然后才在谢东君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

「你呢？你喜欢的是男人吗？」一回过神，濮阳宣璆已经问出口了，但是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

「在我的家乡，这种事并不少见，而且对很多人来说是正常的唷。」

谢东君轻扯嘴角，给了濮阳宣璆一个怪异的笑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话题到这里便打住了。

虽然谢东君是这样一个麻烦又嚣张的侍仆，但好歹也撑到了目的地。军队扎好营稍作休息，濮阳宣璆马上便进了主事篷去商讨策

略，刚刚已经有探子回来，将探到的消息告知陈振威。

他这一进去，再出来早已经错过了军队的放饭时间，濮阳宣璆回到自己所属的帐篷，谢东君正将又再热过的晚餐摆好，见濮阳宣

璆走进来，赶紧招呼他来吃。

「你回来得正好，快来吃吧！你一定很饿了吧。」

濮阳宣璆三餐一向正常，像这样晚用膳是很难得的事。

卸下挂在腰间的剑交给谢东君，濮阳宣璆坐下来便开始大吃特吃，长时间的用脑他真的是饿坏了。谢东君看他开始吃，便出去要

人准备洗澡水了。

等他回来，濮阳宣璆已经吃饱。

「说过好几次，不要吃那么快！这样对胃很不好的！」谢东君忍不住抱怨几句，但濮阳宣璆全当作没听到。

在服侍濮阳宣璆洗澡时，谢东君随口问了几句。

「怎么会谈这么晚呢，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也没什么，就是那些山贼有些小动作而已，所以又讨论了几个对策。」

听到这，谢东君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总算是稍微感觉到危险了，有种真的是身在军队里，战争随时会爆发的实感。

「没问题吧？明天就要发动攻击了不是？还是会推迟？」

「将军说还是先照原计划。照理说消息应该没有走漏，我们扎营的地方也够隐密。」

「喔……」

原本闭着眼睛休息的濮阳宣璆突然睁眼，仰头看着谢东君。

「你害怕吗？」

谢东君毫不掩饰就承认了：「有点。」

濮阳宣璆抬起一只湿淋淋的手，拨开谢东君垂到脸上的长发。

「放心吧，没什么好怕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谢东君一愣，红云便立刻爬上他的双颊。

「谁、谁要你保护啊！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濮阳宣璆呵呵笑着，没有再回答。

濮阳宣璆洗好澡后擦乾身子，再为他穿上里衣，谢东君便让人将沐浴用的木桶给端出去，准备就寝了。

帐篷里没有床，而是在一角铺了厚厚的垫子充当床铺，看起来倒也颇为舒适，不过那可是为了濮阳宣璆准备的，谢东君就只能打

地铺了。

「你来跟我睡吧，这床大得很。」

「两个大男人睡一起多怪！」谢东君皱着鼻子回绝了。

就算谢东君平常再怎么没大没小，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之间的主仆关系还是不可忽视的，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了，濮阳宣璆

可不知道会被怎么说。

濮阳宣璆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吹熄蜡烛各自睡下了。

虽然地上铺着地毯，但是硬梆梆的地面睡起来还是喀骨头，就在谢东君大概是第十次翻身时，濮阳宣璆又说话了：「你还是过来

吧。要是你整晚都这样翻来覆去，我也甭睡了。」

「……」

谢东君翻过身，抱着枕头认命地爬过去，钻进濮阳宣璆的被窝躺下。很显然地，一点也不舒适的地板将谢东君给打败了。

果然，躺在厚厚的褥垫上就是不一样，谢东君舒服地喟叹一声，很快地便进入梦乡。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濮阳宣璆可以闻到谢东君身上传来的皂荚混合体香的香味随着他的吐息一阵阵传来。

谢东君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上一到两回澡。这段日子来每天赶路，谢东君早已经忍了很久了，大概是自己在开会时他就跑到附

近的小何去大洗特洗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非常疲累的濮阳宣璆这下子睡意全消，只能盯着帐篷顶发呆。

偏偏这时睡在一旁的谢东君嘤咛了一声靠过来，一把将濮阳宣璆的左臂紧紧抱在怀中。这下濮阳宣璆更动弹不得了，只能任谢东

君抱着。

自己怎么就这么纵容他呢……濮阳宣璆疑惑地想着。

小的时候他明明很讨厌这个皇上送过来的侍人的，总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但是一段时间后，却发现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心机，以总是以自己的事为最优先，还甚至因为不想让自己受侮辱，而去杠上赵昭，

最后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谢东君完全就当作没发生过一样，也不曾想过要用这件事来向他要求什么。光是这一点，就让濮阳宣璆彻

底对他卸下了防备。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过去总是要仰头看的人现在小的足以让他拥在怀里，对他的态度虽然不过以前样毕恭毕敬，但是和自己

斗嘴时的谢东君，却让他觉得很可爱……

这时似乎是因为散开的关系，月光从窗户射进来，就照在谢东君身上，濮阳宣璆像是着魔般瞬也不瞬直盯着看。

细致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在发光一般，长长的睫毛下方形成了一圈阴影，薄薄的嘴唇微翘，像是做什么好梦一样。

看着看着，濮阳宣璆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轻抚过谢东君的唇。大概是觉得痒，谢东君抿抿唇，濮阳宣璆便赶紧缩手。

他这是在做什么？一回过神，濮阳宣璆便马上被自己的举动给吓着了。

「真心互相喜欢，同性之间的爱。」

谢东君曾说过的话突然窜进濮阳宣璆的脑袋，让他的心一阵慌乱，什么都无法思考。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间，濮阳宣璆听到了外面传来动静，马上收拾心神凝神聆听。

听了一阵，外面突然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濮阳宣璆顿时大感奇怪，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安静的，他听不到守夜的卫兵的脚步声。

外面安静得可怕。

他挣开了谢东君的手臂，掀起帐门的一角往外窥看。

在月光的照耀下，濮阳宣璆看见不远住有个人倒在地上，而一个黑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再定睛一看，对面的山腰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火光闪动。

濮阳宣璆赶紧走出帐篷查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正是守夜的卫兵，被一刀割在喉咙的他是叫也叫不出声来就死了。

看来是被那些山贼给发现了，他们先派了人来将守夜的人灭口，然后打算半夜进攻，让他们都在睡梦中被歼灭。

此时正是三更天，众人好梦正眠的时候。

濮阳宣璆先跑进陈振威的帐篷，摇醒他告诉他这个意外状况，陈振威思考了一会，马上决定不动声色地埋伏，等山贼进攻时再一

举擒获他们。

派人去将士兵们叫醒后，濮阳宣璆赶回自己的帐篷，将谢东君给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