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转身离开,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有了罗文身上的装备,篝火和食物几乎不再是问题。
罗文从背包里拿出几个胶囊,把白色的液体滴上去,顿时像气球膨胀一般,快速涨开变成一个简易的速食方形餐盒,他拿出两个递给K2,K2顺手交给身旁的自闭怪物。
罗文慢慢扫了一眼自闭怪物,眼里依旧警惕防备,却也十分好奇。
餐盒打开还是热乎乎的,里面三菜一饭,K2顿时不知什么心情了,大口大口把食物吞嚼下肚的速度已经表达了他的心情。
自闭怪物更是简单,直接连餐盒一同嚼吧嚼吧都吞下肚。
罗文拿着餐盒,频频对两人行注目礼,许久他才干巴巴地把手里的食物慢慢咀嚼下肚,他吃饭斯文有礼,与前面两个狼吞虎咽的野人,形成鲜明对比。
吃完后,罗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扁平布包,打开后里面居然是全新的一套迷彩服递和靴子,他递给K2,道:“穿上这个,晚上丛林寒冷,你的衣服……不太保暖。”
K2也不客气,他早就对身上的长布十分无奈了,当众直接换下。
罗文咳嗽一声,礼貌地转了头。
自闭怪物一直垂着头,罗文出现后他就不再背对K2,反而紧紧跟在K2周围,这个时候突然从发隙间偷偷看了K2一眼,当他看到K2穿上新的登山靴,舒服地踩了踩地面,眼神一暗,垂目不再看。
K2早就发觉自闭怪物在偷偷看他,但他并没有多想,猜想这怪物大概是觉得好奇吧。
等K2换完衣服,俩人才算正式开始交谈。
罗文道:“其实算起来,我认识二少的时间不长。等我进入公司接触总裁后才知二少的存在。二少应该是18岁成年就入伍参军去了,一直待在军队,刚开始还能得到一点消息,后来当二少成为探外空员后,介于保密协议,我们对于二少的消息就几乎断了。”
K2皱眉,双手抵在额前,道:“我是军人?”军人正装肃容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印象中似乎是有这样的记忆。
纪律严明的生活,执教严格的教官,艰辛枯燥的训练……这些仿佛随着罗文的话,逐渐在K2的脑海里清晰。
“总裁一直很想念二少,但是二少从来没有回来过。”罗文叹息,目光中倒映着星火,呈现出难言的悲伤和一丝微不可觉的愤懑。
K2敏感地察觉到了,反问道:“我没回家过,为什么?我为什么成为军人?”
“这个罗文不知道,似乎是和苏博士的死有关。”
“父亲死了?!”K2大脑磅地一声重响,霍地一下站起身,几步冲到罗文面前,追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他脑里一片混乱,想到罗文说他18岁参军,那么父亲一定是在他18岁之前死的,而他17岁前的记忆都在,也就是说17岁到18岁之间正是父亲过世的时候,而他正好没有这段时间的回忆。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独独这段时间的记忆他没有?
K2心慌如麻,这一刻,他又想到自己与苏亮的关系落到谷底。
心顿时凉了半截。
是和苏亮有关吗?
父亲的死和苏亮有关吗?!
K2盯住罗文的脸,抓住罗文的肩膀,厉声一字一句问:“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罗文被他曳着肩膀,眼底不悦一闪而过,却温声道:“脑癌。”
K2不敢置信地盯着罗文的脸,他根本无法相信,他脑海里完完全全否定了这个答案!
父亲不是死于脑癌!
绝对不是。
罗文整理整理被捏皱的衣领,用着近乎科普的语气道:“这个大家都知道,苏博士因为常年在实验室受辐射干扰,所以很早就患了脑癌,没来得及救治就因为急性发作死在了实验室里。”
“不是的!”K2下意识地反驳。
罗文抬头瞅了他一眼,道:“那是为什么?”
K2被反问得一愣,脑海里一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二少不要太伤心了。”罗文撇过头,淡淡道:“比起有些从小不知道父母的孤儿而言,二少已经幸福太多。”
是吗?
K2怔立在那里。
从来没有得到亲人和失去亲人究竟哪一种更加痛苦?
我真的比那些人幸福吗?
就因为我曾经得到过父亲十七年的爱。
可是我也失去了他。
K2站了半会儿,罗文以为他会开口,可惜最后K2都没有开口。
他慢慢走回位置,坐在罗文面前,罗文皱眉,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不能说他变了一个人。
他只是变成了很久前罗文第一次见到的K2,在军队里面。
他跟着苏亮去见他的弟弟。
那一天,两件事印在他的记忆中。
苏明身穿背心,在拳击室对练沙包,少年拥有犀利精悍的体魄,每一拳都挥得漂亮精彩——尤其是把他哥哥击倒的那一拳,干净无情。
他记住了苏明冰冷寒霜的面庞。
以及,苏亮痛苦不堪的异色双瞳。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裁,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失败者。
他痛恨苏明,更加痛恨苏亮。
罗文拿起身旁的干柴,拨弄了一下篝火,让这些记忆统统被火舌吞噬殆尽,火光明明灭灭。
沉默没有持续很久。
K2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文道:“从你遇难开始,总裁就动用了各方的势力组织营救活动,本来一直一无所获。直到最近我们才收到你的讯息。”他似乎想起什么,从胸口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被小心翼翼包装好的晶片,扔给K2。
K2接过,手指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罗文道:“当我们的飞船靠近这个星球的时候,发生突发事故,除了我以外,全员罹难。我跟随信号找到了那里,但除了晶片外,再没有其他了。我本来想从中查看资料的,但上面进行了复杂的识别加锁,我一直无法破解。”他指了指手上的晶片道:“这是军方的制品吧?我听说你们配备已经超过世界科技水平,这个东西市面上我从来没见过。”
K2看了片刻,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罗文没有勉强,道:“嗯……其实我在降落的地方也发现了很奇特的现象。应该是这个星球上的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并不友善。”没有过多回忆碰到稀奇古怪的兽人,罗文分析道:“我相信这个星球上一定还有其余拥有极其高科技的人,他们建立完善的反侦察系统,任何靠近这个星球外来飞船都会被屏蔽信号,并且很难从这里发送信号出去。”
他摊摊手:“来到这里开始,我一直在持续不断地进行发送求救信号,但都没有反应,反而引来几批人。”
“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因为我很谨慎,在感觉事情不对的时候,我就已经逃了,但我很肯定,只要我发送信号,就会被这伙人发觉,所以我就再也没有发送信号了。”罗文说完,抬头看着K2道:“我想你失去记忆一定和这伙人有关,如果你能想起来,一定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K2沉默后道:“我觉得我并不是完全失忆,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
罗文点头,道:“这种事不能急,现在我们还是想想下一步应该去哪里。”他慢慢分析:“我们不能一直待在丛林里,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多久……我建议我们应该与当地星球人进行接洽,如果他们能帮助我们是最好了。”
“你不是说他们不怎么友善。”
“我并没有说全部,只要这个星球的人有点智慧,接洽就不难。我观察过他们的社会水平,相当于原始社会,这样只要我们能拿出对于他们有价值的东西或者帮助他们发展,应该能和平相处。”
K2虽然也赞同罗文的说法,但还有很重要的几个问题:“第一语言不通,对我们的沟通会造成很大障碍,第二他们的文化形态我们并不清楚,如果他们把我们当成猎物的话……”
罗文摇摇头:“我想不会,我见过这个星球上的人了,百分之九十和人类没有区别,除了他们的耳朵有点古怪外……”想到尖长只有半只的耳朵,罗文就不是特别舒服,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与人类并无很大的区别,这在一定程度上比和长得完全不似人类的种族交流会方便很多。
罗文道:“无论怎么样,和他们交流一番,他们或许会知道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事。”
K2说:“那我们回去你发现人的地方?”
罗文苦笑摇头:“二少我觉得不可能,当初我是降落在那里,身上带着简易飞行器,才能离开。那个地方四周都是沙漠,徒步是无法到达的,简直是与世隔绝。”
K2皱眉:“我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人烟。”
罗文道:“既然社会水平不高,他们的人数一定不多,这个星球这么大,分布一定相当广,但我相信,如果顺着河流走,总是能碰到人烟的,无论什么种族,都不太可能离开水源。”
K2道:“希望如此吧。”
俩人就此沉默下来。
罗文拨弄篝火,踌躇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二少,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身后跟着的这个‘人’?”
K2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自闭怪物,他心里一直换他自闭怪物,乍然换了说法一时没反应过来。
K2回头瞅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安静不语的自闭怪物,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怪物的来历,除了他一直死死跟着自己,保护自己,对自己无害,并且无比自闭外,一无所知。
罗文困惑的目光让K2很是叹息,他诚实相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从我失忆醒来,他就一直在我旁边,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讲话。我猜想他应该不明白我讲话。”
罗文听完,思索片刻,道:“既然是二少醒来他就跟在二少的身边,这个人必然跟二少的失忆有关。”
K2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一路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言不语。”
罗文道:“他要么是不会讲,要么是不能讲。”前一种倒好办,后一种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他道:“二少确定他不危险?”
K2当然明白罗文话里的猜疑,尽管他心里也很迷茫,但嘴里却已经斩钉截铁道:“我确定。”
罗文看了看自闭怪物,才对K2道:“我在这个星球上见到的怪物不少,不过像他这样的还真没有见过。”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虽然二少很信任他,但请二少原谅,我是不会信任他的。不是说我怀疑二少,而是他对二少没有威胁,不代表他对我就是友善的。”顿了顿,道:“我在这个星球上活到现在,不仅仅是靠运气。”
K2很惊讶,这个行政助理思考方式如此周密,难怪被苏亮派来营救他,并且最终活下来,或许他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书生味十足。
K2道:“你说得没错,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并不是自闭怪物的主人,也不了解自闭怪物,根本没有理由下任何的保证,如果自闭怪物真的对罗文发动攻击,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去保护罗文,但他无法肯定自己一定能救下罗文,所以罗文的顾虑是正确的。
他的话,让K2不得不提起了一份心。
他侧头去看自闭怪物,见他盘坐着,对于他们的交谈无动于衷,叹口气,心想,希望这个怪物不要让他失望。
话毕,各自睡去。
半夜时分,自闭怪物忽然睁开眼睛,扫了扫在自己身旁安睡的K2,又抬眼扫了扫前面闭眼安眠的罗文,细如松针的目光里面酝酿着翻腾的情绪,最终还是收敛着没有发出,重新闭上眼睛睡去。
罗文闭目,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chapter69
第二天一早,几人开始朝着水源前进,罗文身上带着探测器,所以由他打头,K2走在中间,自闭怪物自然走在最后。
K2深知这是罗文信任自己的表现,心下微微感动,是以更加小心注意四周,他虽然心下觉得自闭怪物不会对罗文如何,但他不能辜负罗文的信任。
等发现水源,罗文先一步上前之际,K2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低声道:“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不要伤害他。”
自闭怪物垂着头,没有反应。
K2看着远处的罗文在岸边细心观察,没有鲁莽上前,又低声道:“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你的自愈能力。”
自闭怪物脖颈微微一动。
K2再没有开口,继续加紧脚步走上前,和罗文分析,决定顺流而下。
几人又行了数天,一无所获。
这一天,三人正走在岸边,K2忽然停下身体,转头朝着岸边的树林里望去,罗文察觉K2停下脚步,也随之转身,见K2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同样也向树林张望,却看不出有什么,低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
自闭怪物走上前挡在俩人身前,身躯挺起,蓄势待发状。
K2双眼微眯,罗文从包里拿出远望设备,刚要戴上,K2一手抓住他的左手,喝道:“快走!到对岸去!”
河水此刻并不深,且一路走来,这条河里并没有出现过恐怖的怪兽,是以K2才敢大胆穿河而过。
罗文却还在问东问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K2一边扯着他,一边快速解释:“有人来了!”
罗文道:“是谁?你怎么知道?”
K2道:“机器的声音,追击你的那批人来了。”
罗文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K2不耐烦道:“管你听不听得到,快走!”
交谈的片刻,树林里霎时涌出大批身穿蓝白制服,戴着半遮脸的头盔,手上整齐地端着同一款的武器,脚下都踩着悬浮飞行器。
唯有中间衣的女子一身红黑服饰,上身露胸半身短装,下身一袭黑边高叉长裙,露出洁白修长的美腿。
她面上带着黑蕾丝面具,性感的丰润朱唇紧抿,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K2二人。
这个时刻,K2反倒不再急着拉罗文离开,而是眼角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定格在女人脸上。
罗文抢先开口:“你们是谁?”
那女人并不理睬罗文,只把目光移到K2的身上。
K2对着罗文低语:“看来这个星球上设置防护壁垒的人就是他们了。”
罗文紧张道:“怎么办?”
“要么死,要么投降。”
罗文很震惊地转头看了K2一眼。
“请配合我们的行动,否则不排除我们会使用暴力手段。”女人开口,冷漠无情的语调丝毫没有温度,简洁的命令话语,也表达了她并不打算与K2他们沟通。
K2腰后虽然有武器,是罗文给的,但要击败这里所有的人显然不太可能,而且他很确定即使他制服了眼前的女子,旁边的人估计也不为所动。
那么办法只有一个——乘其不备,抢夺他们的飞行器!
他刚要举手,前面的自闭怪物忽然上前一步,K2皱眉,还来不及喊话,那红裙女子反而开口了。
“嗯?9784?”红裙女子打量着自闭怪物,道:“变成这样,看来是彻底废了。”
K2大惊,难以置信地盯着自闭怪物的背影。
它居然和这些家伙是一伙的?
连罗文都满脸震惊地看着自闭怪物,脑海里深思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