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制的时候就有肉昧被风吹着从山洞口那边流出去,现在细烹,那味道自然更香,欧迪在离开石涧边十来步的地方急的上蹿下跳,浩然想给它送过去一块,结果被金鬃半途拦劫下了,浩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抢侄子肉吃抢得毫无愧色的厚脸皮家伙,半响无语,只能再拿一块,但是这次被白底抢了,再拿,黑地抢,再再拿肉肉兴致勃勃的凑上来……老妈喂我喂我喂我啦。
后来欧迪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不窜不跳不叫的,纪浩然就不知道了,他这阵子难得一天里做了这么多活计,吃过饭就困得迷糊了,什么时候睡下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就算他睡了,金鬃还是他给欧迪送吃的过去,所以当他每次做出食物想给欧迪点吃的,都被金鬃白底黑地肉肉以各种方式坑蒙拐骗了去,纪浩然都没怎么在意。
一直到五天之后,纪浩然从午睡中醒来,睡眼惺忪中就看到前方山墙前,一小团黑影上上下下的蠕动着。
浩然大喊一声,“什么人?!”
叫完他自己醒了,哪有人啊,这世界除了他就没第二个人了,而且那黑影太小了,跟只博美似的,浩然几步窜过去,揪着脖子把“小贼”拎起来。
居然是欧迪!
浩然一手拎着欧迪,一边扭头去看石涧,石涧上只有一个独木桥,他绝对没有眼花,于是这崽子是怎么过来的?浩然用另只手摸了欧迪一把,发现这小家伙被踢出窝这几天,居然从之前圆滚滚的小毛团瘦得皮包骨了,黑金色交叉的华丽斑纹松垮垮的搭在一副小骨架上,好像埃塞俄比亚的难民……好吧,纪浩然对挨饿的极限想象也只能到从非洲流过来的那些二维照片的程度了。
欧迪在纪浩然手指间玩命翻腾,我的肉我的肉我的肉……当然他还是可以调头给纪浩然一口狠的,可是他不敢。就只能徒劳的挣扎。纪浩然敏锐的察觉到欧迪的翻腾充满了有气无力的感觉,他一下子想起之前金鬃白底黑地肉肉不约而同的拦截下他给欧迪的食物。
做法很残忍,但是效果很明显。
他慢慢放下了欧迪,由着它一落地就扑上一块就浩然的肉眼目测也能看出是这一圈晾着的成肉里最大的肉块上,小家伙四个爪子齐使劲,恨不得整个身体都钻进肉里去。
第66章
要下雨的时候连阴了十几天,就像在心尖上悬了把牛毛针,跳一下就得让它扎一把,总得惦记着它,可是要放晴的时候却全无征兆,纪浩然甚至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停的,是昨天,前天,还是今天?他是被山洞外不知名的动物濒死挣扎的惨叫声给惊动的,雨停了,喷泉广场的黄泉接引之旅又开始不定时发车。
他呆了一会,觉得心上那把偃旗息鼓小两月的牛毛针瞬间鸟枪换炮成铁钎子了。
雨停等于捕猎等于穿越喷泉广场等于跟死神共舞。
山洞外的瀑布水流己经小了不少,但是从崖顶倾泻而下的高度落差摆在那里,水声变化并不大,这是浩然没意识到雨季结束的主要原因。金鬃他们也没有要出山洞的打算,于是纪浩然也就全无意识。
听见不知名动物的惨叫的时候他一口气跑到洞口,现在瀑布还挂着,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只能站在山洞口发了会呆,然后扭头再回到洞里趴到金鬃身边,“没有别的地方能住了吗?这里……不好,咱们再搬个地方吧。”
金鬃的回答是一爪把他囫囵倒,然后骑在他身上劈头盖脸的舔。这样的玩耍纪浩然并不反感,只要金鬃别把口水倒灌进他的鼻孔里,浩然很乐意享受这个,柔软,滚烫,力道适中,是很舒服的享受。被伺候的飘飘欲仙的时候感觉到金鬃离开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有新丁过来填空,浩然很快就把金鬃干什么去了的问题扔在一边,只模模糊糊的听到山洞口附近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
等到浩然再想起这茬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浩然弄好了金鬃他们的口粮,数来数去发现抢肉吃的身影少了一个。
开始浩然还以为是欧迪人小力单被哪只体型牛叉的叔伯哥哥压在身下了,浩然还撅着屁股趴地上拭了半天,最后发现,欧迪,的确是不见了。
浩然心里咯噔一下,欧迪虽然在饥饿的驱使下战胜了畏高,但其实它还是很害怕过独木桥,每次看它战战兢兢过完桥,眼里都含着两泡水要掉不掉或者干脆大雨滂沱的样子,浩然都忍不住心软,想干脆给它送过去,可是只要他一有动作,金鬃都像长了三只眼似的准之又准的看过来盯住他,让他迈不出步,浩然也知道这是为了欧迪好,所以始终忍着。
拭了山洞口金鬃给絮的窝,没有。
浩然在山洞里急得团团转,他都不敢抬头去看白底,金鬃是因为他才把欧迪孤零零扔到山洞口的,这种做法那个位置,简直跟一户人家,在院子里给看门狗搭了个窝,一样一样滴,可那是白底的崽儿,那就是白底的儿子,虽然在明面上看来,金鬃对欧迪的处置是经过了白底的默许的,可是浩然没法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丢的不是一个钥匙一块钱,那是人“儿子”。
山洞里能藏人的地方浩然都看了,连那个一直没用被浩然废置在一边的石头灶台,里面的炉膛他都伸着脖子进去瞅了一圈,没有就是没有,倒是帖了他自个一脑门的灰。
转来转去又回到石涧边,浩然神经质的沿着石涧边来来回回的走,蹲着撅着趴着来回看,他只能寄望欧迪也能像肉肉当时在间歇湖边那样用前爪和下颏卡住地面,他身子那么小一定能坚持住……
结果,当然不可能别是过桥的时候爪子一个哆嗦,掉下去了吧?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浩然自己先感觉到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疼得他上不来气。
正在吃饭的金鬃白底黑的好像有心电感应一样,齐刷刷停下嘴里的进食,一起抬头看他,浩然还困在那阵激痛里缓不过劲,看到这个情形,只能逼着自己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笑容根本骗不过三兄弟,可偏偏纪浩然现在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喘口气都疼得他脸上更白一分,金鬃白底黑地连同反应最慢的肉肉,统统扔下食物,掉头把他围了起来。
浩然一手按着胸口,运了半天气,才终于倚上没抢上好位置只能在浩然身后滴溜乱转最后因祸得福的肉肉,慢慢坐下来。
这时候再说我没事,也没人相信了。而且纪浩然也忘了之前找欧迪的茬。
浩然家里没有遗传病史,他自然不知道心脏病发作是个什么样的疼法,但是刚刚那一下子,让他很容易就联想的那方面去,这也是他脸色一层层白下去的另一个原因,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在这么个地方摊上这么个毛病,怎么能不怕?!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这回不是泪腺神经自发做主的无意识流泪,浩然是真的害怕了。
那之后的日子,浩然的精神都很低落,时时捂着胸口待在地铺上一动不动的坐上整天,但幸好之前那么激烈的疼痛没有再出现过,浩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到了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这三天来,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几乎是一时一刻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他回忆起那些担心的,害怕的,忧愁的,痛苦的眼神,所有说不出来的关心全都写在里面,很真很诚挚。
此时,洞口前的瀑布也已经从声势浩大慢慢减弱到涓涓细流,这天一大早,浩然振作起精神,在黑地的帮助下,把山洞里还剩下的肉食全部没入大缸锅中。雨季的最后二十来天他们过得很拮据,纪浩然高估了金鬃做食物预算的能力,导致他们最后几天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就怕雨还没停他们洞里就先断了炊。
在这样的拮据下,只有纪浩然自己的饮食保持着正常的三餐频率。
纪浩然想起了从前所谓的“月光族”,发了工资前十五天大鱼大肉,后十天康师傅红烧(三包料),最后五天连方便面都得算计着买,进超市只选华丰三鲜(就一个盐包)……总以为金鬃很聪明很厉害,又能干,但其实……也不过如此啊,纪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冲着金鬃挤眉弄眼贼兮兮的。
彼时纪浩然刚刚忙活完金鬃他们的早餐,正盘腿坐在地铺边拾看着金鬃他们大快朵颐,不知道是笑容里嘲讽的意味太厚了还是浩然现在的精神肉让这三天担足心事的金鬃终于放下了心事,反正浩然就看见金鬃吃着吃着就把肉扔在一边不吃了,扭过头盯着他不错眼珠,纪浩然瞥到他看过来,反省一秒淡定咳嗽一声佯装无事,没想到不淡定还好,这么一伪装,金鬃连咬在嘴里的肉都吐出来了,走过来一爪子就把浩然掀了个仰八叉……
事后浩然一直觉得金鬃绝对是秋后算账恼羞成怒双罪并罚了,他之后又持之以恒的观察了几天,可惜一只狮脸上除了发怒其他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浩然也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存了金鬃也会有力所不逮时候的心思,浩然自己就没法再干吃饭不耗脑细胞了。
这个世界的冬天特别冷,雨季特别长,还只是春天就如此,谁知道夏天会热成什么样?不过想到秋天纪浩然倒是挺美的,他一想起那时候黑地每天带回来的那些不重样的果子,口水就开始滴答,滴答了一会,浩然又怒了,当时真是傻X到家了,怎么就没多存上一些呢?维生素ABCDRFG就算了,可是冬天里当粮食吃也不错啊。
想到就干,浩然打算晚上等金鬃回来,好好教育他一下什么叫储蓄,别在食物丰足的时候吃得三个饱一个倒,只晚上给他带一条貘腿了事,所谓居安思危,绝对不是在有事的日子突击打猎,存货吃光最后几天就饿肚子蹭日那么简单的。
教育金鬃并不困难,纪浩然有这样的把握,可是肉类毕竟不是植物,晒干了回头泡泡水就行,敢把肉放到太阳底下就只有臭掉一途,他得好好想想,肉应该怎么储存。
盐卤当然是最简单快捷有效的方法,但是浩然觉得他有义务再开发点别的口味,吃肉的这些都是他的家人,一年四季一种口昧,太不……兽道了。
就在这时,纪浩然察觉到,山洞摇晃了一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间歇湖又干了?但是马上反应过来,他已经不住在湖边了,这里是山谷,他正坐在山洞里。
这一反应过来了不得,地面这么强的撼动感,这不是地震了吗?浩然一个猛子扎起来,正好看到肉肉也在抬头看他,地动起来,肉肉有比浩然清晰得多的感觉,他的耳朵己经直愣愣的翘起来了。浩然急忙忙冲过去,揪着他的脖翎毛就往起提,“看什么看,地震了,看我干嘛,快跑啊,傻儿子……”
浩然当然拎不起来肉肉,但是肉肉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他老妈发话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只有怕反应不及时,而没有消极怠工的,所以浩然一揪他就站起来了,看起来就好像浩然力大无比似的,单手就能提起一吨多的一只活物。
不过这光景,纪浩然也没心思感叹这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扯着肉肉也没放开就领先的往外跑,没看到肉肉两眼问号的跟他跟的一头露水珠珠。
到了洞口,瞧见了外面的朗朗乾坤,纪浩然一拍脑门,转身嗜急忙慌的对肉肉说,“你待在这,别回来,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跳……”浩然还担心他分不清里外,拼命把手伸出洞外,“那边啊,要是再晃就赶紧跑啊。”
说完,他扭头自己冲进山洞,打火的家伙什是一定要拿的,浩然拎起来抱在怀中,路过篝火的时候,浩然也顾不来烫手的问题了,提起篮筐的就往外冲。
刚跑过了独木桥,整个山腹又晃动了一下,纪浩然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扶着胸口暗道好险。
肉肉还站在洞口,浩然怒,“你还怎么还不跑啊,我不是告诉你再晃就赶紧跑吗……算了,你快快快快,背我,咱们赶紧下去……”
于是晚上金鬃白底黑地回来的时候,山谷内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景象:一团桔红的篝火在暗沉沉的暮色中跳跃涌动,纪浩然双手抱肩的站在火堆后,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阴影,让他整个人凭空阴郁了三分。
肉肉趴在他脚边,听见家长们回来的声音,半抬着头打量了一眼,又歪着头瞟了一眼老妈,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他的整个身体都散射出“老妈心情很不好,你们自求多福”的信息。
金鬃从上往下看,浩然脚边趴着肉肉,肉肉脚边趴着欧迪,小家伙雨季结束的当天就被金鬃扔进山谷自生自灭了,这些天没天敌活动场地又大,还没有日日要经过的深不见底的石涧折腾身劳心,蹦踺多了吃得多,个头又窜起来一脑袋了,正没心没肺睡得香甜。
冷眼看着三色军团在面前站定,纪浩然阴测测的开口,“都回来啦……”声音阴阳怪气。
三色军团各自的脑袋幅度极小的凝定一下,在浩然看来这个姿势简直就是一起干了亏心事被人当面揭穿时的集体面面相觑,这让纪浩然越发的委屈同时也得瑟起来,想他这些天,为了欧迪可能就因为他尸骨不存的事,内疚的他连心脏病都郁出来了(你要理解然姐的智商,目前还想不到母子连心上面去,所以内疚憋出来的毛病是他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释了),折腾的七死八活,可是结果呢,以为死了的,在山洞外逍遥着呢,又涨膘来又窜个;而知道内情的,一个个端着绷着不说,不仅不说,还摆出一副关心爱护你的死样子,这简直是耍猴也没耍得这么高明的啊。
“今晚就在这睡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进山洞!”浩然拍拍肉肉让他站起来,又伸手抱起欧迪,之后七手八脚的爬上肉肉的脊背,“儿子,咱回家。”
浩然神气活现的说完,一扭头,面对金鬃白底黑地又变得恶狠狠的:“难道欧迪就不是我儿子嘛?凭什么不经过我就被赶出来?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也尝尝风餐露宿的滋味,胆敢半夜趁我睡着上来,我……我就睡阁楼去,哼!”
撩完了狠话,浩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好像这几天梗在胸口的那口闷气终于吐出去了,以至于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一首歌的歌词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有点酸,但是纪浩然真心觉得,尤其是最后一句,太他玛对了。
最后看了一眼因为他的话,瞬间乱了箭头形标准阵型的三色军团,浩然拍拍肉肉,“走啊,儿子咱回家。”
肉肉为难的往他老爹方向看了一眼,脚下像生了钉子,不动。
浩然,“怎么了?走啊,咱们回家,今晚不管他们。”
肉肉还是不动,过了一会,他前爪忽然力气,以此同时后腿完全,整个脊背笔直的立了起来,纪浩然完全没提放,手里又抱着欧迪不能撒开,整个人就只能跟坐了滑梯似的从肉肉背上窜了下来。
呃?
浩然一屁墩坐在地上,他倒是没摔疼,可是肉肉居然违逆他,不仅违逆还暴力执法,浩然完全愣住了,做不出接下来的反应。
却见肉肉转过头了对着他一拜到地,好像在歉疚他把浩然甩了下来,然后紧接着,他转身,加速冲剌,起跳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窜上上崖必经之路的第一个落脚平台……
动作到此,都很完美,如果肉肉不是收脚的时候没刹住车,直接从台子上又窜了出去的话纪浩然痛苦的捂住脑门,感情,这回家还是个技术活。
最后,送浩然回家这趟行程还是着落在金鬃身上,等肉肉的话,估计他们得直接在崖底下仰脖瞻仰一宿肉肉的各种窜过头,各种踩空摔,姿势千奇八怪,落地铿锵有声。
晚上躺在地铺上,借着微弱的荧光,浩然一下一下的点着睡在他身边,已经有一只成年版加菲猫身形的欧迪的鼻头,“你不能再咬我了知道吗?虽然你是白底的儿子,可我也是他的……嗯,老公,丈夫,你懂吗?你小子是在我们圈外头的,敢不老实,他们会收拾你的,你都不知道,金鬃发起火来连我都想吃,你算老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