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混混挣扎着起来,都是些令人疼痛的皮外伤,彼此帮扶着呲牙咧嘴的起身,这会儿没有人敢开口说话,都很庆幸遇到一个不想见血的强人,彼此只敢眼神交流他们的懊恼和震惊速速离开,出师不利却没有胆量敢反抗。
眼看着就离得远了,后面突然又传来一句:“不要混黑道,混就做好随时死的觉悟!”
阴冷得犹如地狱传来的呼唤,大家一齐又抖了一下,这回是顾不上疼痛跌跌撞撞迈开大步飞速的跑开了。
不要混黑道,阎启林想着,收敛了一天起伏的心绪如标枪般直立在巷口,他的眸光穿过眼前的马路、建筑,落在不知名的空间。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十五六的年纪,自由还在他们手上,却不懂事的任意挥霍。而自己的人生就是在那样的年纪被一切两半,前一步是天堂,后一步是地狱。他不明意味的翘了一下嘴角,仿佛在讽刺什么,又像是怀念什么,垂着的双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一切心思。
贺东没想到这么巧,昨天第一次到H市,与本市分部几个主要负责人初次碰面后,他不愿与那些人周旋,想要散散心,撇开贺齐和保镖独自驾车离开,回程路上遇到了阎启林。
今天是不得不答应的晚餐之约,是爸妈的老友兼本市最大的娱乐业总裁陆宇庞的预定,陪同的是陆家双十年华的小姐陆宁宁。双方父母打什么注意贺东知道,只是懒得计较,见过一次就当做交差,这边除了军火的交易,贺家并不参与道上其他的生意,只是作为世界顶尖的大佬地位,更多是协调中间人的超然。
倒是白道的生意,贺家有意向往本国发展一些,世界经济走向所趋,贺家也不会例外。具体还没有计划,是贺东接手贺家家主后决定的。所以本次过来也顺带考察,见见当地的一些当家人。
贺家向来低调,当家家主更是几乎从不公开露面,没有一定级别根本见不到家主本人,见了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这是贺家的百年传统,隐私权能保护当家更自由的生活。陆家是少数几个知道贺家黑白道关系的,即使推销女儿不成,也希望借此机会能合作把宇环娱乐推向国际化。
边上有陪同而来的特助贺齐在插科打诨,贺齐才是白道生意上表面的一把手。贺东一面保持风度翩翩的聊天,一面不引人注意的百无聊赖看着窗外。当阎启林的身影由远及近走来时,贺东眼眸一闪而过又恢复原样,陪同的没一个发现异常。
他看着阎启林拐入巷子,在阎启林被围住时心里有点异样,那个人看起来状态并不太好,与昨晚截然不同。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打击显得精神萎靡,走路虽极力维持还是可以看出不舒适,特别是双手,不是结疤了么怎么看上去包扎得更严重?真不知道昨晚明明没休息好,回去后不是休息而是在街上游荡?还这么巧被自己看到了,贺东脑中转着很多弯,想着是否行程已被泄露。
未等贺东转完心思,几个起落那些痞子混混都被利落的击倒,一个个倒地不起毫无威胁,阎启林整个人浑身一变的逼人气势,隔了一条街都能感受到,这是个与昨晚在床上判若两人的人。
强势的彪悍、阴狠的噬血,对生命漠然的神态。
贺东嗅到了同道的味道,油然而生一股令人振奋的对决欲望感,浅灰色西装下瞬间不自觉绷紧的身体叫嚣着对决,他缓缓柔软的控制肌肉放松,心理上的比昨晚更强烈的颤栗在兴奋起来的血液中窜了一遍,真让人有噬血快感的冲动。
贺东轻轻抿一口滑爽的红酒润喉,压下心中升起的欲望,及时就话题回了陆宁宁一个完美的微笑。陆宁宁羞涩的低下头,耳边飘柔的发软软贴着,一张瓜子脸画着精致的古典妆容,大家闺秀的气质中又有点小家碧玉的秀气,难得一见的精品,难怪家里那位太上皇妈妈会要求一定要赴约。
看着这一幕,陆宇庞尽量装作一付平常心的样子,心底多少还是有点得意。这个女儿随母亲,从小就照着深闺女子教养,单纯的性子在现在的大家族里还是很能接受的。
“贤侄有空不妨让小女尽尽地主之谊,H市各处还是值得走走看看。”陆宇庞满面春风的提议。
“多谢陆叔和宁宁费心,初次来此,还有不少工作要处理,顺便考察一下市场,悠闲了两天接下来要忙工作了。”酒喝完差不多要散场,贺东没有给对面的老狐狸什么明确答复。
“贤侄真是年少有为,想当年叔叔我在你这个年纪除了混吃混喝还什么都不会。江山代代能人出,令人感慨啊。”陆宇庞也不在意被拒绝,这本来就不能强求,何况陆家背景相差还有点远,看看贺东边上的贺齐,就这都是个能人,抓不住大佬,抓得住他的得力干将也行啊。
送走陆宇庞父女,回味着阎启林的事,看着他被一辆车接走,那辆车低调得很,不过逃不过贺东的眼,绝对是改装过防弹能力强的车子。这是个很有点故事背景的人,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巧合还是什么,贺东脑子里转了一些自己也理不清的想法,但不管对方什么来历,如果不知所谓敢来挑战自己的底线的话,那就等着承受后果吧。
这里是他当家后巡视的第一站,停留时间不会很长,一夜情他不喜欢,昨晚那是特殊情况,这么短时间也没有找个情人的念头,毕竟贺家还是太庞大了,恰逢这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东哥,看哪个帅哥?”刚才因为角度的关系,贺齐并没有看到阎启林,他能感觉到贺东餐在桌上的不耐,他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只以为是这个原因而没有发现其他特别的情况。不过客人都走了贺东还盯着对面街道,贺齐才呵呵笑了一下打趣起来。
“确实,看到个有趣的人。”在贺齐因得不到回答感到奇怪时,贺东一本正经答了这么一句话。未等贺齐答复,贺东又说了句:“算了,此次时间不长,就当休息放过他。”
看他这样,贺齐也没说什么,反正贺东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从小但凡想要就会努力争取,天分又高,各项训练更是创历代家主记录,快狠准,却又难得性子沉稳而不古板,撇开自己不谈,手下几大得力心腹与他既是上下级也算知交,比起历代家主和心腹的关系,他们与贺东的关系更随意些。
这次也是因为贺东定了计划,才隐了行程准备这半年都在外巡查。留了贺六在欧洲本宅坐镇,一手处理新老当家权力交割,其他几个兄弟也都有任务,此刻才只得贺齐一人跟进,哪怕人少,贺齐也自信不会给贺东带去麻烦。
“东哥需要休息两天还是开始安排与各个企业的碰面?哦,刚才陆宇庞邀请的明天的拍卖会是否参加?据说出了一批古玩玉器偏多,算近期较有分量的拍卖。”
“去看看,说不定有老妈喜欢的玉。陆宇庞打着做介绍人的主意?那就随他,这次先看看,不急做决定。”贺东收起飘向对街的目光,颇有点心不在焉。
“好的。今夜需要安排吗?”贺齐继续询问,顺便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护卫。此处有些幽静,即便没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贺齐也从不会懈怠。
昨晚贺东带了人过夜,贺齐是下午才知道的,当时阎启林已走,贺东也示意不需要调查,贺齐还是感到一阵后怕与懊悔。竟然让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就在贺东房里过了一夜,一想到万一这个人是谁有意送上门的,贺齐就有点咬牙切齿,阴魂不散的一些人总想着趁这个时候把贺东拉下马。
才第一次正式以当家的身份出门就遇到这种事情,贺齐今天多少有点草木皆兵。
看到贺齐还在为昨晚的事情内疚,贺东笑了下不想增加他的烦恼,也没有出去玩的意愿,拍拍贺齐一起坐车回贺家别院。
第三章:玉佩
“说吧,怎么回事。”阎启林进了车,闭着眼休息,没有多看副驾驶上的荣柯。
对荣柯,他虽怀疑过他是爷爷的心腹,派来协助并监视自己的目的,但自认表面上与爷爷目的相同,这十年来也是他尽职尽责陪护着自己,就没有瞒着他什么的心思,可谈不上信任,很复杂,阎启林也不愿意花过多心思与其他人有羁绊。
阎启林自己内心深处最终的目的没有向谁表露过,只是,复仇启动之路已开始,命运的齿轮已运转,谁都逃不开,哪怕知道了也不能喊停,所有人都被捆绑了。
“小少爷,宴会和相亲老爷是同意的,只是后来的药……”看了一眼后视镜,荣柯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又是李永强?查不出白帮里谁是他的帮手?”
“目前还没有确认。我们插的那条线上周就被掐断了,需要重新安排合适的人。”荣柯松了一口气,专注的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又说:“老爷的意思也是同意和白家联姻,这样能增强我们的筹码。没想到强爷昨晚会那样安排,那个药是最新出的,流夜里都还没开始用。”
流夜是本市最大的夜总会之一,交给阎启林打理两年后得到的成绩,从最初接手时在安和帮无足轻重的一家店,到现已成为帮里现金流和信息的重要来源的连锁店了。
安和帮和白帮、沈家、汤家在H市属四大老牌帮派,划片而治,其中又各有盘根错节。安和一向稳重,阎单魁执掌了四十多年几乎没有做什么冒进的决策,发展一直很稳定,信誉不错,道上名声很好。
近两年随着阎启林开始管事,隐隐有与李永强分庭抗礼之势,一些小麻烦就总是不断骚扰,这次更明目张胆直接下药以期破坏与白帮的和谐,抓不到确凿证据两方目前都还是地下运作,没有明面闹到帮里去协调。
“昨天后续处理完了?”想着怎样回敬李永强这次的暗算,阎启林眼色暗沉,冷冷的说道。
“都按照小少爷吩咐的处理了,老爷也打过电话去掩饰,白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想到昨晚,不知道小少爷最后怎么解了药的。
接到小少爷电话才知道他被暗算了,被下药后扔到白家小姐卧房,还好只是一个人吃了药,阎启林经营流夜的关系,对各种药物颇有研究,并且常年锻炼的不仅是身体,连抵抗力意志力都是超级强悍,完全看不出那副表面单薄的身体下蕴含了多猛烈的爆发力,所以他能够提前醒来忍住药效悄悄独自离开,让荣柯去解释成有事离开的样子。
为了避开众人阎启林才不得不绕过摄像头没有取车翻墙而出,本以为可以顶住药效,谁知道没有走到与荣柯约定汇合的路口就倒地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小少爷,昨晚的人需要调查处理吗?”知道阎启林不喜欢与人交际太深,也特别厌恶别人的触碰,在流夜刚开始有不少店里的外面的男男女女都对他示好,可十年了荣柯是深知他的习惯的,谁要是敢蛮横或者无理取闹都直接被干净利落的处理掉。
“不用理睬。”在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照常处理时,阎启林睁开双眼回答,语气少有的阴森,答案又截然相反。
即使衣着看上去是少有的凌乱,阎启林依然风度不减,本就玉白的皮肤今天感觉到苍白,一双黝黑无波的眼看不出情绪。那阴冷的气势让荣柯背脊发凉,回应一声就不再答话。
不管跟着他几年,这个老大还是让人看不懂,他的世界只有一个人,谁都不能靠近,像一匹孤独的狼王。能力是绝对的强,要是他想继承帮主早就有实力了,可最近一连串的指示让人摸不着头脑,帮里的势力隐了主要的一部分,表面看上去倒是强爷那边占上风了。
“林哥好。”和阎启林自己住的市区套房靠高科技防护不同,阎家大宅里保镖和小弟排成两队列在正门护卫,四周各处的安保简直滴水不漏。大家看着这个俊美的林哥,眼里都是敬佩和仰慕,林哥实在是太强了,为人也够义气,有冲突从来都是冲锋陷阵,年轻一辈都希望他能上位。不过也只有他们这些较核心的人知道实情。
“来了,坐。”看着这个除了帮会也只会每月回来一次的孙子,阎单魁隐藏了所有情绪,儿子媳妇因自己保护不利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仅仅剩下的孙女得了自闭症,孙子从那以后越来越冷漠,现在估计如无必要,他是既不开口更不可能来看自己。
掐着点到来就是不想和这个老人多处,每次碰面阎启林都会感觉血液在燃烧,愤怒会咆哮,恨不得直扑上去一口把对方咬死,用最直接的噬血方式消灭一切。
“说吧,虽然我能安排得过来,不过擅自改变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眼前的男子,黝黑的眼底深处火焰在燃烧,全黑的衣着更显修长单薄,明明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脸型综合了他父母亲的优点,亮堂的额英气的眉梢,长睫毛下光润天成的双眼,他从来不知道当他全神贯注凝视人时给人的冲击有多强烈,笔挺的鼻完全承袭他的父亲,瘦得有点略尖的下巴,袭自母亲的细腻润白的肌肤,十年前还没完全这样长开时每每一笑都是引来爱慕一片。
每多看一次现在的阎启林,那张温润如玉的俊美的脸却总是紧绷无情,散发冰冷疏离的气质,整个人都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时刻准备伤人的同时自伤。心里微微叹一口气,阎单魁忍住眼角的湿意不让他看到,同样绷着脸回答:“先吃饭,吃完饭我会告诉你理由,和你父母有点关系。”
阎启林漠然的脸霎时阴霾重重,凌厉的目光刷的紧盯着这个爷爷,他还有脸提起自己的父母!
“你不配提起他们!”房间里的空气简直是瞬间下降了十几度,阎启林觉得心里的野兽蠢蠢欲动,一向冷静的面孔罕见的飘起一丝愤怒的红晕。
“不管你怎么认为,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儿媳。先吃饭。据说昨天你让小玉发病了?”根本不理会他的愤怒,阎单魁朝着他的手瞥了一眼。
冰冷的餐桌两端各自吃各自的,再怎么难以下咽阎启林也会吃完,刚开始只要一反抗就取消一次看妹妹的时间,很快阎启林就妥协了。每月一次探望妹妹,再一次与老头吃饭,一个是极度的幸福安宁,一个是极度的愤怒绝望,如非必要,在这个没有人气的餐厅阎启林不打算开口。
撤出餐厅转入书房,等送茶进来的下人出去并关好门,阎启林才抬眼盯着对面的老头,势必要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有他自己知道,能让老头这样郑重其事提出的事情,肯定和父母休戚相关,他的激动都隐藏在血液里肌肤下,实际早就沸腾了,迫切要知道是什么内容。
“你看看这张图片。”阎单魁递给他一份打印的资料,声音有点低沉,伤感的气息迎面而来。
薄薄的一页纸,半页图片半页说明,图片上是一对通透晶莹的碧色玉佩,左边是龙佩,右边是凤佩,平铺在一起龙凤呈祥夺人目光。
阎启林的眼眸瞬间睁大,呼吸一滞像被人狠狠攫住,手劲过重甚至把纸边都抓破了。
“这是,这是……”后面的话他颤颤着不成语调。
“你认出来了。这是传到你父母手上的家传玉佩。就是十年前那晚从小玉手中被抢走的那对!”
这玉佩他们找了十年,还派人盯着各大拍卖会关于玉器的消息,一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今天终于出现了。
“在谁手上?现在。”拿回这对玉佩是阎启林人生目的之一,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头绪都没有,本以为是最难实现的竟然会是最先达到的,阎启林都要忘记他面对的是最厌恶的老头而开口询问,只希望消息确切,越详细越好。
这对玉佩除了是父母留下的重要遗物之外,还是小玉最喜欢的。
当年车祸时父母一人护着一个,满身是血流到他们兄妹身上,小玉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理医生初始介入恢复效果还可以,没想到葬礼过后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到老头这边来的前一个晚上又遭突袭。当时小玉手上抚摸着的就是这对玉佩,正对着玉佩无声泪流,阎启林在边上默默陪着安慰她,作为哥哥他必须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