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完鲜血的贺兰涅,双唇艳红,苍白的肤色,此时泛起红晕,长发双瞳褪去红色,波光一转如妖似魅,起身绕过凤尾琴,步步移
向白衣男子。
“渊儿何时愿意为大哥弹奏一曲?嗯?”衣袖间淡淡的香,吐出的气息散发着丝丝血腥味,却并不难闻,反而引人遐想。
白衣男子盯着越来越近的脚步,起身没有血色的唇冷冷的声音:“大哥要听,渊儿现在就弹。”
红色衣袖挡在白衣男子的胸前,另一只手攀在他单薄的肩上,融了血腥味的暖暖气息吐在男子接近透明的耳畔,诱人的语调:“
现在不用了。”红色指甲划过苍白的颈间,留下一道红印。
一个转身,白衣男子已经离开贺兰涅的怀抱,立在五步之外,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渊儿困了。”亦不看贺兰涅的表情,转身
大步离去,推开房门洒进一地银光,夜风的寒气侵入温暖旖旎的房间冲淡了那抹血香。
那决绝的背影,冰冷的容颜话语,贺兰涅想起刚带他回到教内时,伤得那么重一直昏迷,但只要把他救醒就会闯教要离去,有怎
样执念的人才能那般不顾性命不顾痛楚,天纵奇才为气剑而生却被情所困,不得前进,如今自己助了他登上顶峰了,才发现自己
被踩在了脚下,明知道自己只要念起咒语,不怕他不乖乖听自己的话,却是任他违令自己也不舍见他尝皮开肉绽之苦。
人算不如天算,他却成了自己的枷锁了,想起刚才的那段箫声,贺兰涅任阴冷的夜风吹皱衣衫长发,举步迈出。
第三节:似有人声听却无只觉胸中缺一物
如今大街小巷老叟愚童皆知阴灵山,相传阴灵教是个吃人的魔教,他们手下的弟子到处抢劫抓人,听说好多山头新葬的死人都被
他们挖出来了,武林中很多人为之不齿,好像要联合起来攻打阴灵教,新皇登基还无建树,听说这次也要借此灭魔教,表明爱民
之心。清骨很满意地在白玉楼的二楼听到那些人这样的谈论,付了银子,高兴地出去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趁着那些人恶战时,贺兰涅无暇顾及时,带着那人一起逃离,清骨美美的想着,突然脚步停在当日和王熊相遇的
地方,墙上的画像被雨水洗淡了,如今又贴上新的,清骨又细细的看了下,陷入思考,为什么只是自己?如果烟儿逃了应该还有
烟儿的通缉令才是,除非——
双手掏出一直珍藏在怀中的飞刀,上下整整齐齐排满各十枚,拔出一枚手中细细打量,清骨感觉这把精致的弯月飞刀何时变得如
此之沉,他本来是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他抱着侥幸的想法,虽然后来他觉得不值,他规劝烟儿不要用这个办法,他们另
寻他策,可是烟儿坚持,但是最后的结局是他,是他冷清骨造成的,清骨看着自己的双手,柔白如荑其实是沾满鲜血的,亲人的
同伴的敌人的,还有很多无辜之人的,恐惧地厌恶自己的一切。
不变的紫衣少年,风云波浪中的历练已经退掉最初的青涩,修长的腰身剑袖束腰,宝剑在握,发丝轻扬,那明亮如星的双眸,紧
紧盯着立在路边的一个背影,那人低垂的侧脸,看不清怎样的模样,可是这样的身形,这样的长发,容子文不敢相信和那个人是
如此之像,情不自禁靠近,希望会是那个人。
感觉到有脚步靠近,清骨快速的收起手中的飞刀,警惕地转头去看,只看见一道紫影,双手已被握住,随即被人拥在怀中,双脚
离地听到呼啸的风声,清骨抬头观看四周时,他已经被压在一道蜿蜒小巷角落的墙壁上。
“你——你放开我——”清骨挣扎地要推开那个人,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清骨慢慢放弃了挣扎。
“我知道是你,不会错的。”那个人再次拥他入怀。
清骨没有剧烈的拒绝,只是小声的说:“我们根本不认识——”说完,他自己更心虚的低头不再言语,看来换了模样也躲不过那
人如炬的眼。
“为什么要背着我自己一个人逃离,你知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前一句是咬着牙说的,后面一句却变得低沉温柔
,清骨双手抱上眼前人的后背,结实宽阔的后背,与阿鸢的纤瘦不同,抱上去很安全,轻轻地一句“对不起”
“你终于承认了,看到你的背影,握住那双手时,我就肯定是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开?”容子文摇
晃着清骨的肩,他不明白,他不喜欢这样的拒绝,刚才那样的话语天知道是多么伤人。
可是看着那人依旧不再言语,满脸悲伤,又想他一个人一定吃了很多苦,动作变得温柔,清骨忽然扑进他怀中低声呜咽,想到烟
儿,清骨哭得更伤心,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自作聪明,才会如此。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容子文笨拙地轻轻拍着清骨的后背,舞刀弄剑的手何时做过这些,当初表妹在他面前掉眼泪时,都
不曾学会温柔安慰,此时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揽过所有的错,只盼能让怀中之人哪怕少掉一滴眼泪也好。
许久许久哭声渐止,清骨感觉自己好累好累,身累心更累,他有太久太久没好好睡一觉了,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再也没有了抽
泣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居然想起了轻微的鼾声,容子文宠溺地一笑,动作小心的把睡着的人搂好,一眨眼空空的小巷,
只有一阵清风扬起。
提气用轻功直接飞檐走壁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想把那人放在床上,可是脑海里居然出现那一次让他发疯的画面,一张床
两具相拥抵足而眠的身体,容子文把剑轻声放在枕边,背朝后的躺在床上,清骨趴在他的胸口像只可爱的猫咪,眼角还挂着闹脾
气时别扭的泪痕。背部一点点移动,终于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拉上被子费力的盖好,双手托在那人的腰上抱着悄悄的睡去。
远处傍水靠山而建的阴灵教址阴灵山庄,布局诡异宛如迷宫,二月的天三月未至,却是枝繁叶茂,花开叶绿,阳光普照,真不愧
蓬莱仙境之誉。
“教主,如果朝廷和武林联手,我们阴灵教岌岌可危啊!”说话的是阴灵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阴风护法。
“风护法,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教上有天险下有先教主一生的心血布局,要困住来人轻而易举,我要他们有去无回,
何况还有教主的旷世神功,怕什么?”说话当仁不让,雄赳赳中气十足的是四大护法阴雨、阴风、阴电、阴雷中年纪最轻的阴雷
。
“义父,千与也认为应当如此,迎战他们,扬我教威风。”说话的是贺兰涅的义子贺兰千与,英姿翩翩可谓英雄出少年。
“义父,千月认为千与哥说得对,只要我们这一战胜了,天下人谁还敢小觑我们。”女子骄傲任性的声音想起。
“你们俩孩子懂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花白的胡子,不是别人正是从梅园离开的贺兰殊。
他扫视了下面的人说道:“怎可逞匹夫之勇,与皇帝做对是不聪明的。”
立在四大护法之前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出声说道:“老家伙你懂什么,现在外界都是对阴灵教不利的传言,既然我教没有
做这些,那就是有人栽赃陷害,你说天下几个人有这样的胆量,我说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要拿我们开刀。”青缨婆婆说
完,她的檀木拐杖重重的敲在石板上。
“老婆子,少用点力,小心敲坏了石板,你就和我作对,从没和我一条线过——”贺兰殊小声嘟囔道,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呢?
“爷爷,您别抱怨,青缨婆婆可是听得见的,小心他回去拎你耳朵。”贺兰千月娇笑着说道,逗得众人都想笑不敢笑,憋得眼泪
都出来了。
“你个小丫头,这张嘴如此厉害,小心没人敢要你,我看是嫁不出去的多。”贺兰殊翻着眼睛说道。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丫头斗嘴,真是没脸没皮。”青缨婆婆瞪了贺兰殊一眼。
贺兰殊刚想张嘴回击,贺兰千月,忙上来打圆场,知道是自己刚才话多了,说道:“爷爷,别气,青缨婆婆虽然总不和你一条线
,可是一直是一条心的。”
这话说得贺兰殊和青缨婆婆两个已是耄耋之年的老夫老妻红了脸,皆低头不再言语,众人也敢发出轻轻的笑声,殿上的这些人有
说有笑,下面的白衣少年弟子却皆是一脸青色,面无表情,只是恭恭敬敬地守着阴灵殿。
“他们要交手也要够资格才行,出不了幻魂阵,过不了万狼窟,没资格让我们阴灵教出手。”贺兰涅眼神凛冽地射向众人。
“教主英明——”所有人皆下跪高呼。
“都退吧。”贺兰涅幽幽说道。
“是,属下告退。”众人退去。
“戚姬,你也退吧。从今天起窟里的狼都给好好饿着,他们要来也省得我们喂食了。”一句要千万人命的话却说的轻描淡写云淡
风轻。
“戚姬领命。”
看着空荡的大殿,回荡着自己缓慢的脚步声,贺兰涅忽然加快脚步忽然减慢脚步,传入耳的脚步声亦变得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断
断续续却又似有些节奏,贺兰涅乐此不彼,直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变得红润,双唇艳红,轻轻的咳嗽起来,才停止这种
幼稚的行为,撩起滑落颈间贴在唇边的长发,走向殿后的锁冤阁。
冷风擦过肌肤,带走散出的热气,原本还有些许发热的身体,已是恢复冰凉,长长的腰带飘在身后,仙姿翩跹,如云青丝,恍如
梦幻,这样的人儿似仙亦魔,总之不是人间该存在的,屐履踩在铁索吊桥的木板上,吱吱作响,吊桥下面是个不到百尺的渊沟,
可不能掉下去,里面饲养了几十只成年鳄鱼。
进了锁冤阁,绕过花厅转到里面,上了楼梯,贺兰涅立在窗外感觉不到里面人的气息,手一挥人就出现在了室内,当在门后看到
一袭白色身影时,紧张的脸色恢复到平时的妖冶轻佻。
“大哥,怎么不走门?”白衣男子冷声询问,手指正灵活地固定腰带,如此苍白病态的冷俊容颜,衰弱清瘦的身体,散发未挽的
慵懒,除了唐家四少爷唐渊嗜血阁的嗜血君,谁还能这般及病及美于一身。
“渊儿,以后不要把它系这么紧,这样呼吸不难受么?”贺兰涅的手指已经放在唐渊的腰间。
“还是松一点好——”潮湿温热的气息吐在颈间,白衣一闪,长长的黑发带起一阵风,纱帘轻动,冷冷带有警告地看了贺兰涅一
眼。
“真是后悔帮你练成气剑,现在是碰都不能碰了。”贺兰涅的语气带了点无奈,随后脚步一移,比刚才的白影还快,唐渊的腰又
被一只手拥着。
“渊儿,虽然已跨过了无心,可是别忘了阴冷之气终是比不了溶怨之血,虽然大哥现在日渐衰弱但比速度,你还是会在下面的。
”贺兰涅说完邪恶一笑,在别人看来那却不是邪恶的笑,是极媚极惑之态。
“渊儿会谨记大哥的恩惠。”是曾经唐渊只有对唐羽左才有的恭敬,只是此时的他只知道阴灵教的贺兰涅,其他一切皆已抹去。
贴在腰间的手心温度渐渐变得灼热,白衣人一怔,记忆里从小在冰室里练功怎么会有这种熟悉的灼热感,手指摸向胸口,那里藏
着一支红玉簪子,就这慌神的瞬间,那只手的主人已经更为放肆,有温热黏稠柔滑在耳后游走。
两根手指准确无误的卡在咽喉,冷目如寒霜,不带嗔怒,却是浓浓的拒绝。贺兰涅感受到咽喉间传来的冰凉感,他或许可以躲过
这一招,可是他居然享受他主动的触碰,哪怕是要命的,他亦无惧。
“渊儿,真要杀了大哥?”虽是疑问句,却又是肯定句。
“渊儿,是讨厌大哥这样对你,还是希望这样对你的人不是大哥?”带着戏谑带着调笑的话语,苍白修长的手指收回,它的主人
感觉又是如此熟悉的画面,却是想不起来,终是放弃深入。
“没有人可以这样,你也不行。”透着寒气的肯定。
“果然是这个答案呢!”贺兰涅抬起手,手指按在刚才传来冰冷的位置,那个人坚实的盔甲里包裹着的其实是一颗柔软的心,贺
兰涅希望没有人能触碰到那里的柔软,包括他自己。
转身离去,白色身影跟着出门,只是一个下楼离去,一个上楼站到最高处,风吹帘动,鸟过云裂,总觉得有人在轻唤自己,聆耳
再听,四周万物声只缺人声。
记忆里冰室内的生活为什么那么不真实,可是如若并非如此,他的气剑怎可练成?但总觉得那里缺了些什么,怎样都想不起,无
情境界,他是断了谁的情,再深处想,迎来的就是蚀骨锥心般的疼痛,忍着疼痛再多想一点,全身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青色
的经络虬成一团,慢慢凸起,淡青变成绛紫,最后整个身体直直的倒下。
第四节:愁牵梦引满胸怀枕边时有幽香来
迷糊间一只手在下面不停的乱摸,清骨感觉今天的床怎么这么凹凸不平好像是一个人,睁大眼睛,屋内没有烛光只能借着透过窗
棂的清辉仔细辨认,手指摸出高挺的鼻子,柔软的唇,眼睛慢慢适应了,原来是他,清骨放心的一笑。趴着继续睡去,可是一想
自己这么重的身体压着子文一定会不舒服的,慢慢往外挪动,可是那搭在腰间的双手居然像雕塑般纹丝不动,清骨无奈地叹了口
气,继续趴好,为了不让容子文感觉到重自己用胳膊和脚使劲撑着。
稳如泰山躺在下面的人,一直带着微笑静静地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上人均匀的呼吸还有轻微的心跳感。嘴角的微笑久久不下,忽
然一只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容子文孩子气的假装睡去,感受手指滑过鼻梁落在唇上酥酥麻麻忍住想去舔舐嘴角的冲动。感觉到
那人挪动身体想要离开,自己怎么会让他那么轻易离开,最终那人放弃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吹在敏感的喉间痒痒的如蝼蚁在爬,
一直爬到自己的心中,他的心中到底是谁?能否有自己的角落?如果有是那个王爷多点还是自己的多点?渴望着知晓答案却又害
怕知晓。
“这样你不累吗?”终究没有忍住,不忍心见他吃力地硬撑着,容子文澹澹地说。
“啊——”清骨被突然的声音吓的手下一软,跌到容子文的身上。
“你醒啦?压着你,你一定会不舒服的。”清骨尖瘦的下巴抵在容子文的胸膛,紧咬下唇握在清骨腰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力道。
“没事”从齿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那个——呃——可是——我这样——很难受——可不可以让我躺下睡啊?”清骨把脸深深埋进容子文的怀里,小声的嚅嗫道。
腰间的双手一用力,清骨的用后背就贴到了床上,只是身上变得很重,压着一个目光灼灼审视着他的少年,容子文身上坚硬的线
条,清骨感到好奇,这是自己没有,阿鸢没有,落箫也没有的,那一次被靖落笛抱在怀中他也感觉到了,手指摸着容子文紧绷的
后背。
“别乱动,我有话要和你说。”容子文严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