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也要考虑一下他是否能应付得了这群豺狼。
所以,开始营业一个小时之后,藤野看见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原谨吾,脸上顿时露出相当诧异的表情。
「你怎么会来?女儿呢?」
「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先待着了,信也应该马上就回去了。」
藤野沉默了一下,谨吾于是又问,「店里有麻烦吧。」
从刚才的电话里就听的出来。在解释了情况之后,藤野有片刻的沉默。以他对藤野的了解,那一定是有事情瞒着他才对。
藤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明显了不是么?他脸上还有这么大的证据。对于谨吾的细心,他早有体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客人,一进来就指明要找你。」
「我知道了。」谨吾凝视着藤野脸颊上那个明显的指印,深深地低下头去,「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谨吾慌张地去换衣服,藤野突然又在身后说,「如果他们举动过分的话……」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我能应付的来。」像是要安慰藤野一样,谨吾转过身对藤野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这次的笑容看起来更为空洞,一瞬间就拉扯出透明的疏离感,彷佛一下子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藤野下意识伸出手,却连谨吾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谨吾走到房间的门口,留守在一旁的其它新生就用一种非常同情的眼光开始看他。想来里面那群人一定让大家都疲于应付,谨吾
却觉得无所谓。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忍一忍就能熬过去,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女儿,也还没有给信也一个交代,再怎么糟糕忍
过去了也就好了。
果然,一推开门,跑了调的歌声和男人们嘈杂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是类似KTV包房的房间,半圆形摆放的黑色真皮沙发,横
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男人,而站在正中高声歌唱的男人一看到信也,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谨吾谨吾,你再不来我们可要把这个店
拆了。」
「非常抱歉,来得晚了。」礼都来不及行完,暗色灯光里的一只手就把他拽到了沙发上。不知道是谁按住了谨吾的肩膀,有人喊
着罚酒罚酒,就有人掐住谨吾的下巴,硬生生灌了一杯下去。
谨吾呛得直咳,几个男人却哈哈地大笑起来。
「速水先生!」
为首的那个体态有些臃肿的男人呵呵地笑起来,「谨吾还记得我的名字啊,真是太令我感动了。」叫速水的男人推了推身边的人
,坐在谨吾的身边,大手一身就把谨吾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不要太粗鲁了,谨吾难得再回绪子小姐的店里,我们要珍惜才可以
呀。」
「不过我们有七个人呐,谨吾最后要跟谁才合适呢?「」
「唱歌,唱歌比赛啦!」
「好好好,那我赢定了!」
只作为奖品而存在的谨吾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恐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突然意识到谨吾的体温似乎比常人要低一些,把手伸进谨吾的浴衣摸了摸,又大声地宣布,「谨吾的皮肤凉凉的,真
的很舒服啊。」
「真的么?真的么?」
「让我也试试看。」
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谨吾连阻挡都来不及,整件浴袍就被扒了下来,赤身裸体,像一件玩偶一样被几个男人抱住了。
「速……速水先生,请不要这样……」难堪地闪躲着,却挣不开几个男人同时在自己的身体上把玩。像是把所有的尊严都丢弃了
,却连说不都做不到。
如果他说了不,一定会连累到藤野,还会连累到绪子小姐。何况,他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因为之前被信也太过爱护了,所以才
会连这一点捉弄都受不了。
谨吾咬紧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男人们唱着歌,喝着酒,像抱着一具温暖的抱枕一样轮流抱着谨吾,在白皙的身体上留下无
数或轻或重的痕迹。
大概让他的思绪飘忽起来,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谨吾的耳朵里已经听不清楚男人们在争吵些什么了,但是身体的感觉又告诉他
,自己已经被人像祭品一样摆放在了黑色的大理石桌上,后背冷得像冰一样,前面却被散发着酒臭的人给压住了。
如果让信也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会有多失望。谨吾有些绝望地在这个时候想起信也来。以为可以放得开,以为可以轻易地
再投入这种放弃自我的黑暗里,可是原来在他下了决心之前,就已经又把心交了出去。
对美玲是真心的,第一个对他好的女人。害羞的时候就会拼命地眨起眼睛,像小鹿斑比一样。对信也也是真心的,也许是少年的
活力让他已经化成灰烬的心又活了过来,他……应该是被信也深深地吸引着的吧。
可是对不起,又会让那个孩子失望了。
谨吾在心里轻轻地念着信也的名字,童话故事讲完了,这个才是他的真实世界。
下体的疼痛并没有如预想一般地到来,反倒是脸上,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谨吾闭紧了眼睛,却仍旧无法控制泪水不断地涌
出来。
「起来,我叫你起来!听不到啊!」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畔突然炸响,谨吾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头顶的光亮被一个人遮挡住了,
可是仅凭着那描绘着暗线的轮廓,原谨吾也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寒冷从每一个毛孔钻进骨头的罅隙,每动一下几乎都能听见骨肉碎裂的声音。「信……也……」
曾经的企盼又一次在眼前粉身碎骨,就像当年母亲用一个巴掌打掉他所有的希冀一样,这个名叫原谨吾的男人为什么也可以用这
么残忍的方法毁掉他唯一的救赎呢?
跟着竹取走进这里,看到的就是原谨吾被人压制在身下的模样,没有挣扎,连一点点的反抗都看不到,那是自愿的不是么?也许
就是跟在他身下是一样的。这个认知让信也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一拳打倒压在谨吾身上的那个家伙,丝毫不再理会竹取如
何打发走其它的人,满心满眼都是这个,颤抖着,在他眼前哭泣的懦弱男人。
这个……真的是他一直迷恋着的原谨吾么?
「为……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信也嘶吼起来,「看着我在你面前自卑,为了可以配的上你拼命地努力,很得意是不是!」
他的付出原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形象突然间坠入泥潭,除了愤怒,无法理会任何的情绪,听不到心底的哭
泣,他竟连悲伤都做不到。
「信也……」谨吾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信也不停颤抖的手掌,却被轻易地打掉了。
少年眼里是毫无掩饰的愤恨,尖锐的目光几乎要把自己刺穿了。早就想过无数种让信也知晓的方式,也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会出
现的情景。可是,当这个场面用这种最糟糕的方式进行着的时候,谨吾发现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也许杀死了眼前这个热情得少年,但同时,他也被这个少年凌迟了。
谨吾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浴衣披上,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唯一泄漏思绪的眼睛低了下去,在信也看来,彷佛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而自
制的原谨吾。
「我……我很抱歉。原本是想让信也振作起来的,并不是有意想欺骗信也的……非常抱歉。」
信也久久地没说话,原谨吾终于按捺不住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满含着期望和乞求的笑容,似乎就像每一次谨吾鼓励信也时候的
样子,只是隐约地透漏出主人的绝望。「但是,即便我不在,信也还是会继续努力的对不对?」
信也的脸上一点点表情都没有,不管谨吾怎么样拼命地寻找,都没有从信也的脸上看出任何痕迹。
有什么……在谨吾的眼睛里粉碎了。那个笑容一下子像小丑一样可笑起来,嘴角向上便成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原谨吾说,「对不
起。」
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了,竹取站在门口对信也伸出了手,「走么?」
原谨吾建立起来的所谓幸福,真想全毁掉了给他看!信也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竹取递给他的那只手。
「信也!」原谨吾突然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慌乱让信也忍不住别开眼去,就像以前一样,想要照顾,想要保护谨吾的时候一样的
眼神,此刻却格外得难以容忍。「你知道如果我欺骗了你,那也是为了你好!」
谨吾慌了,他可以毁掉自己,但是不能容忍信也在他的眼前毁掉自己。
「我改主意了,我以为我可以为了你改变自己。但是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着。」信也转过身,扯着竹取走了出去。
他终于可以为自己活着了,而原谨吾,一辈子都只能为别人活着而已。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信也微微弯下了腰,但他还是坚强的,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像被飓风袭击过的房间里,随处都是被砸碎的酒瓶和碟子。被慌乱中的人们遗留下来的东西到处都是,正中间的,就是原谨吾。
藤野在门口犹豫了很长的时间,才轻轻地喊了谨吾的名字。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是无法保护原谨吾这个人,也无法保
护他的心,这样的事实在此刻格外让藤野无法忍受。
对于原谨吾来说,只有信也是特别的,如果如今离开的人是他,他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这些,藤野就无法不怨恨
那个任性的少年。
「藤野……」彷佛才看见藤野站在门口,谨吾抬起头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似乎向藤野说他并没有事。
像是毫无觉察一地的碎片,谨吾径自赤着脚走了出来。藤野看得心惊肉跳,不明白为什么谨吾还笑的出来。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藤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很想去帮忙,哪怕就是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浴袍穿好,可是谨吾只是轻轻地避过去。毫不介意这副狼
狈的模样,除了眼眶还有一点发红,谨吾用一种比刚才的信也还要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就好像……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已经
在刚才极短的时间里被舍弃掉了。
木质的走廊里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小女孩尖叫挣扎的声音。在藤野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谨吾就已经跑了起来。直
冲到声音传出的地方。
几个服务生抓住一个还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既不敢太过用力,也不敢放她乱跑。小女孩像野兽一样一边挣扎着一边用牙,用脚拼
命地袭击抓住她的人。
「藤野先生,这个女孩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慌忙向藤野报告,也许就是在大家都乱成一团的时候,让这个小女孩溜了进来。
「露亚。」
听见这个声音,露亚这才停止了反抗,而抓着他的人也随之松了手。
谨吾看着女儿哭花了的脸,薄薄的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很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却意外地平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早就知道他无论如何不配当一名父亲。
「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不是让你乖乖地在家里呆着的么?」谨吾伸出手,却被露亚啐了一口上去。
那大概是小孩子最大的表示自己愤怒的方式,谨吾一愣,把手伸了回来。掌心异样地灼痛。
「妈妈其实很可怜。」露亚说,像一个大人一样,用着审视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一直很想你,像我想你一样。那些人把
她绑走了,用那么粗的皮带。你……你……」露亚哭泣起来,始终不肯再喊出爸爸这个词,「为什么要做变态的事情!很难看啊
!……为……为什么……」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的露亚只能反复重复着为什么。
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就算搞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父亲做的是不好的事情。在孩子单纯的头脑里,这果
然也如妈妈所说的,是变态的事情。
原本只是在家里害怕,偷偷地尾随着父亲跟了过来,却没有想到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超出她想象的事情。
作为一个父亲,让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那的确是无法饶恕的错误。谨吾跪在地上缓缓地靠近露亚,有些伤害是一辈子无法消除
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消除记忆这种东西,他宁愿他从来不是露亚的父亲。
母亲已经疯了,父亲又是这个样子。孩子才是最最无辜的受害者。
「露亚,忘记这里好不好。就当你从来没有这个父亲好不好?」无法乞求孩子的原谅,谨吾的眼睛里已经破碎得没有一丝希望。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露亚大哭着跑了出去。重重地把抓住自己的谨吾推在地上。
藤野立刻让人跟着那个孩子,自己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原谨吾。怀里的身体冰冷极了,谨吾面无表情,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彷佛
是在笑。眼泪滑落脸颊都不自知,谨吾只是喃喃地说,「我真是个是失败的人啊。毁了那么多的人,让那么多的人恨我。」
「才没有的事!你只是……你还是想为他们好,想让他们都幸福的啊!」藤野紧张地摇晃着谨吾。这样的原谨吾,看起来几乎要
把自己也给舍弃掉了。
「真没用……留着还有什么用。」终因为太大的精神压力昏过去之前,谨吾只能反复地念着这样的句子。
从这一刻起,代表着原谨吾存在价值的人,全部远去了。
竹取从少年的身上爬起来走进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信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从那天回来到现在,他总是这个样子。做爱
的时候比以前还要放荡,像要把身体里的一切都发泄干净一样,然后就是发呆,又一下子没有了声息。
竹取一把抓起信也的手腕仔细地审视着,「最近在吸毒?」
信也轻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反驳,有些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脚步不稳地朝浴室走去。竹取看见信也背后长长的一道伤疤,本来没有
流多少血的伤口,到底还是长出了难以磨灭的疤痕。竹取不知道他是不是该愧疚,他不是那种没有风度的男人,但是……
竹取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正确性,这次却连接好几天,怎么都无法平复下来。他太了解信也了,不过还是个少年,看
似平静的面孔下,其实露出来的东西还是那么多。竹取打开房门去拿早餐,一只苏格兰牧羊犬就跑了进来。这是朋友最近寄养在
这里的,本来脾气很狂躁,但是自从信也住了进来,便缠上了信也,也老实了许多。
果然,信也裹着浴袍出来,大犬就扑了上去,殷勤地摇晃着尾巴。信也摸了摸它的头,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竹取觉得自己又开
始嫉妒了。
「那么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竹取半有点讨好地说。
信也眼睛都不抬,只是很突然地说,「已经养了这么大一只宠物,干嘛还要养狗?」
竹取一时间不太明白,转念才知道信也其实是在说自己。「这是朋友寄养的。」本来用不着解释,可是竹取还是说了出来。他都
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些什么。
「好幸福。」
「什么?」
「我是说这只狗。」
一下子明白了信也的意思,竹取的怒火又有点往上升。信也却径自说,「因为什么都不懂,就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
且就算被主人虐待,也会有动物保护协会之类的出来撑腰。离家出走的话,说不定会比较悲惨,但是也难保不会遇到说——好可
爱——然后就抱走了的好心人。」
「你是在说我虐待你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接说出来!」竹取狠狠地拍了一下玻璃桌,震得咖啡杯都掉在了地板上。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