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尽快走出去，否则这里的风随时有可能卷起沙暴，到时候更是难逃活命。”

刘三急切地说着，谁料这时候魏风却突然拔出了剑架在刘三的脖子上，“你在打什么主意？最好老实点，否则对你不客气。”

刘三脖子缩了一下，脸色也变了，“现在这种情况，我都已经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还会打几位的主意呢？”

“魏风，”若水按住魏风的手，“他说得没错，现在他自身难保，不可能再来动什么心思，还是先走出去再说吧。”

“是。”魏风含有威胁意味的眼神看了刘三一眼，收回了手。

但就在大家想要走的时候，刘三又出言制止了。

“又有什么事？”这次是魏平，显然他和魏风一样对刘三怀有戒备之心。

“我们需要先看看水和食物还有多少。现在我们根本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去，而且看样子今天的温度会很高，如果水不充足的话，白天赶路只有死路一条。”

若水想起自己那位南疆的朋友确实提到过“夜行晓宿”的说法，便示意魏风和魏平将水拿了出来。

出发前准备的饮用水还剩下一半多，“白天还是先找个比较固定的沙丘下面等等吧，晚上再走。”

五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一个移动速度稍微不那么快的沙丘，在阴坡下面找了个地方休息。刘三嘱咐说一定要看好骆驼，否则没了代步工具的话走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罗盘和饮用水也一定要保护好。”

“恩，知道了，你也先休息会儿吧。”若水说完看着从早上开始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魏恺之，他今天怎么回事呢？怎么会一言不发？

虽然没有直接被太阳照射着，但是若水他们呆的地方温度却也不低，而且这里的风特别大，这也加剧了他们身上水分的流失。

终于在正午后不久，这个移动得不算快的沙丘也移走了，就在五个人想要另找地方歇脚的时候，风却突然大了起来，漫天的黄沙像要吞噬整个世界般的力量和气势席卷而来。

“快抓住骆驼，趴下！”刘三大声喊着，然后率先趴了下去。

魏风和魏平第一时间看了看魏恺之和若水，只见这一天都沉默寡言的魏恺之早已护着若水趴下了，他们两个也拽好五头骆驼趴了下去。

魏恺之在趴下的时候将若水护在了自己的身下，因此若水并没有感觉到这样的风沙有多可怕。其他几个人却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风从背上划过的感觉，每一次都像是要割裂身上的衣衫一般地凛冽，而夹杂着的黄沙打在身上也是硬生生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当风终于变小，几个人身上已盖了一层厚厚的沙。

现在风还是没有停，只是小了很多，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黄沙，能够目视的范围依然不远。

“刘三去哪里了？”首先站起身的魏平问道。

若水被魏恺之拉了起来，一看果然，没见刘三的身影。他刚才趴的地方很平整，完全不像下面埋了一个人的样子。

“往下挖挖看吧。”若水轻声地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更没报什么希望，但是又绝不可能不管不顾。

魏风和魏平开始在刚才刘三趴的地方往下挖。由于刚才的风沙，这里原本没有被太阳直射过的地方的沙子也变得很烫，魏风和魏平怕用剑的话会伤到刘三，于是都用手在挖，不一会儿，他们的手指就已经被烫红了。

就在魏风伸手要接着往下挖的时候，一把剑突然挡住了他的手，“够了，别挖了。”

“公子……”魏风抬起头看着魏恺之。

“挖了这么久都没有，还挖什么？再说，这里的沙这么烫。”魏恺之往四周看了看，黄沙漫天实在看不太清。“罗盘还在吗？”

“还在。”魏平牵过骆驼，那些东西都还挂在骆驼的身上，因此只要骆驼在水和食物之类的东西就都会在。

刘三不在了，他们四个谁都不知道沙漠里应该怎么行路，因此只能跟着罗盘指示朝一个方向一直走。

“行了，走吧。”魏恺之找准方向，对其他三人说。其实经过刚才那样的风沙，他也不知道罗盘指向的“北”是不是往回走的方向，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若水想到刘三可能是凶多吉少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若水公子……”魏风像是发现了若水的不对劲，停下来问道。

“我没事，走吧。”若水摆摆手，说道。他知道，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去找刘三，因为那样很可能让他们都赔上性命。

魏恺之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过头来看了若水一眼，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又继续往前走。

若水那么聪明，他该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对的。

在前进的过程中，风渐渐变大，空气中飘着的黄沙更多，可视的距离变得更近。虽然知道有“夜行晓宿”的讲究，但是此时如果不走的话，这样流动的沙子迟早会将他们淹没。

现在的他们只能照着同一个方向走，因此遇到还未移动的沙丘就只能直上直下，这样就造成了骆驼体力的大量流失，再加上沙漠里高到异常的温度，人既使坐在骆驼上也是越来越难以抵抗。

尤其是若水这样从未练过任何武功的人。

魏恺之走在最前面，魏风和魏平殿后，走在中间的若水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异常，便使劲拽住骆驼脖子上挂着东西的绳子。

骆驼走上了沙丘的顶端，若水看到，前方隐约中还是连绵的看不到尽头的移动沙丘。

若水用绳子缠住自己的手，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觉得呼吸之间嗓子和肺都在被撕扯，口鼻中好像被塞满了黄沙，吐都吐不尽。出汗太多使得头上包着的布完全湿透，让人觉得有一盆开水兜头泼在头上，并且无止无尽。

若水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脑子里甚至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若水公子，很难受吗？”魏平问。

若水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还跟他说了什么话，但是他是在没有力气去分辨、无法听清，只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

魏平看若水反应不对，正想提醒魏恺之账户已，就见若水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若水顺着来时沙丘的斜坡就滚了下去，魏平他们清楚地看见，若水根本就像是没有了意识一样，先前用来遮阳的布巾也都散开来，如玉的脸庞红得不正常。

魏恺之看到若水滚了下去，毫不犹豫地抓过一袋水拴在腰间，对魏风和魏平说了句“照顾好自己，看好骆驼”，然后朝着若水滚下去的地方追去。

魏风和魏平自然是捏了一把汗。撇开这个沙丘的高度不说，就是他们这样滚下去还不知道会滚到什么地方去，他们身上只有一袋水，也没有其他可以辨识方向的工具。之后，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情……想要再找到他们，恐怕很难吧。

魏恺之使出轻功，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若水，他想要拽起若水，可是若水往下滚的速度越来越快，冲力也越来越大，想要拽起他难度非常大。

索性放弃先前的打算，魏恺之俯下身将还在不停往下滚的若水抱在怀里。为了让他的脸不再受伤，又将他的脸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魏恺之吐掉嘴里的沙，看着自己怀里已经昏迷的若水。他的脸还是红得不正常，伸手一摸热度烫得吓人，脸上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刮出的细小的伤口。急速起伏的胸口显示他现在呼吸的难受。

魏恺之打开水袋，捏着若水的嘴巴勉强让他喝下一口。他现在这样，是一定要尽快看大夫的吧。

背起若水，魏恺之正要再跃上沙丘，抬头却发现，沙丘的顶，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难道，沙丘又要移动，或是坍塌了吗？

第四章

魏恺之知道，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里都不能再待下去，更不可能朝来路回去。他把水袋拴在若水的腰上，然后解下腰带把若水绑在自己身上，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飞快跑去。

身后的风呼啸着，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席卷而来。沙丘将刚才魏恺之站的地方填平，又在原地生起了一座新的沙丘。似乎，只要跑得慢一点，就会被这些黄沙吞噬。

魏恺之往后看了一眼，哪里还有魏风和魏平的身影？但是他心里还是相信，他们可以保护好自己，他们都不会有事。

若水在一阵颠簸中醒来，他迷糊中觉得好像有人背着自己在走，睁开眼睛看到的依然是漫天的黄沙。

“魏哥哥……”若水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说话也非常费劲，好像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了。

“醒了吗？”魏恺之沉着声音问。在这样的环境下背着一个人走路，显然他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他不希望若水知道自己的状况。

“这是，在哪里？”

“还在沙漠里。现在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不……咳，咳咳咳。”若水这次是真的喘不上气了，因此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恺之无声地叹了口气，缓慢地把若水放下来，让他在地上坐着，然后把水袋拿下来喂他喝水。

若水现在是极度地缺水，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些水，魏恺之并没有喝过，因此他只喝了两口便将水袋推给了魏恺之。

“不用，我不渴。”魏恺之摇了摇头，小心地把水袋给盖好。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喝水肯定撑不了多久，但是现在的自己还可以坚持一会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去动那袋水。

若水看在眼里，心里有点酸酸的，他仍然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但是他使劲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痛觉稍稍刺激得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对魏恺之说：“魏哥哥，我没事了，我自己走吧。”

魏恺之听见他说的，立马脸沉了下来，“不要逞强。”

“我、我没有……”若水底气不足地说。

“还说没有，也不看看自己烧成什么样子了。”魏恺之说着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入夜以后再走。

若水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现在的温度仍然不低，入夜以后会凉很多，但是毕竟更适合赶路，而且可以通过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沙漠中的夜晚气温骤降，既使不是寒冬腊月，刮起的风却依旧冷冽。

可是沙漠里的夜晚也同样美丽。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都异常明亮而清晰，天空也低得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

然而此时仍身处大漠的若水和魏恺之却是无暇欣赏夜空的美丽，他们心里只存着“要快点走出去”的念头。

魏恺之清楚地发现若水身上的热度比白天还要高，这样骤升骤降的温度很显然已经让他的病情恶化。魏恺之脱下自己的外袍穿在若水的身上，又催动内息帮他取暖。

希望这样会有用吧。

借着莹白的月光，魏恺之背起若水朝着北极星的方向走去。其实转了那么多次，他已经不知道这个方向会通到哪里——是会前进、后退，亦或是继续绕圈——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的身上还背负着若水生存的希望，如果一直停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若水现在已经是相当虚弱了，发烧让他浑身没有了力气，但他仍不愿这样让魏恺之背着加重他的负担。

“魏哥哥，我可以自己走一会儿的。”若水趴在魏恺之的肩头说。

“你现在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一点再说。”

“可是这样你太辛苦了。”

“我总比你要好得多，”魏恺之轻声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再说，要是把你赔在这里了，我要怎么跟若善交代去？”

还是哥哥吗？若水心想，酸涩的感觉从胸口开始一直蔓延，他索性不再说话，闭上眼睛装睡。

魏恺之又试探性地叫了若水几声，可是若水就是赌气似的不肯开口，魏恺之也只当他是睡着了，没有再跟他说话。

此时的魏恺之，除了天上的星星以外，无法利用地上的任何东西当做指示物，四周的一切好像都是一样的。

不知走了多久，魏恺之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人？

“若水，若水？”魏恺之抖了抖肩膀，发现若水没有任何的反应，确定他是睡着了，才慢慢靠近了刚才看到的异物。

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侧着脸趴在地上，下半身已埋入黄沙中的人。

魏恺之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就是昨天消失的刘三。

魏恺之叹了口气，把若水轻放在旁边的地上，然后蹲在刘三身边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他的身上也已经冰凉，嘴唇更是裂开了好几条血红的口子，在苍白的脸上狰狞异常。

不过是一天而已，一条生命竟就这样被夺走了，魏恺之的心里不是没有感慨的。

身前的温暖突然消失，若水打了个冷颤醒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不自觉地出口喊了他一声。

魏恺之听到若水叫他，立刻转过了身，伸手捂住若水还迷蒙着的双眼。

“怎么了？”若水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捂着自己双眼的冰冷的手。

“没什么，我们走吧。”

“哦。”若水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后又被魏恺之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魏恺之回头看了刘三一眼，现在的他们是无论如何没有能力带着他一起走的，所以还是希望以后能够有人发现他，带着他走出沙漠，给他一个葬身之所吧。

而自己背着的这个人，如果看见他找来的人现在已经命丧黄泉，必然会自责不已。所以，还是别让他知道为好。

步伐越来越沉重，行走也一步难似一步，魏恺之知道自己的体力终究还是有些不支了。是啊，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不吃不喝、一直催动内息给若水取暖，还背着他走了这么长的距离，的确太辛苦了。

自己要是死了，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能不能走出去。魏恺之苦笑着想，然后解下水袋喝了几口水，同时不忘给若水喂几口。

若水又一次醒来是被自己的噩梦给吓醒的，他梦见魏恺之苍白着脸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声嘶力竭地喊他，他却丝毫没有反应。自己俯身想离他近一点，他却突然间消失了……

“魏哥哥，魏哥哥……”若水紧紧抱住魏恺之的脖子。醒来还能看见他，居然会有种上天恩赐的感觉。

“做噩梦了？”魏恺之轻声问，刚才他感觉到若水的身子震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若水带着哭腔的声音，所以猜想他是做了噩梦。

“恩，我害怕。”现在的若水高烧加上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并不清醒，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展露着自己的心迹。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魏恺之轻笑，“别怕，我在呢。”

虽然只有几个字，却让若水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只是现在这样虚弱的他仍无法完全摆脱心中的恐惧。

“魏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若水像个任性而脆弱的孩子一样要求着。

“不会。”

“魏哥哥……”若水好像又快要睡着了，他的声音小了下来，呢喃般地说：“我喜欢你。”

魏恺之心里心里震颤了一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若水从小到大是比较黏着他没错，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