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下已许久不曾见到他了,正思念得紧。”
到现在为止,知道刘三已经死在沙漠里的事情的也只有魏恺之一个而已,所以若水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考虑到眼前这人当哥哥的心情,又不忍心告诉他刘三至今生死未卜的事情,只好说:“前些时日见过,他还为我们引过路。之后便不曾见过。”
那人了然地点点头,“阿三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恐怕路上还是给公子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没有。”若水赶忙摇头。
“公子无需替他开脱,自己的弟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不如公子到寒舍一叙,让在下聊表谢意。”
若水心惊,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会不会这样以礼相待?会不会转而对自己恨之入骨呢?可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委婉一点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比较好,于是客气地笑道:“如此便叨扰几日,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刘全。”
“贺若水。”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往刘全家赶。魏风跟在若水身后,很是不解。就算这人是刘三的双生兄弟,若水公子也不至于这样就要去人家里吧?不客气地说,如果这人真的是心怀鬼胎又该怎么办?看来还是有必要飞鸽传书给公子……可是,出发之前公子又特意交代没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不要联络他。算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魏风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刘全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都很积极主动地跟若水聊东聊西,把若水大致的情况都摸了个透,关于他和刘三也说得很多,但主要还是他们两兄弟如何如何手足情深。
若水勉强回应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盘算着该怎么跟刘全开口才好。
到了刘全的家,若水还是没怎么说话,刘全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还一直嘘寒问暖,直到非常确定若水没有身体不适,只是有些累的时候才停止,安排好了房间让若水和魏风休息。
“若水公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跟那个人来这里?”魏风不解地问。
“哎……”若水长叹一口气,顺手解下了头上包着的纱巾放在桌上。“刘三生死未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将这件事告诉他哥哥,并且向他致歉。”
魏风了然地点头,心里却是不满若水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像这样的麻烦是能够避免就要避免的,更不要说只凭几句话就跟着人来这里,还要当面致歉什么的。这些做法都太书生气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难以预料……这个若水公子,平时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可偏偏遇到某些事的时候就会钻牛角尖。
比如公子的事情,比如这件事情……
但这也正是若水公子和大人吸引公子的地方吧。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和执着、存着一颗向善的心,不会轻易放弃。如果现在不让他这样做,只怕他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了。自己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晚上的时候,刘全亲自上门来邀请若水一起用膳,完了之后又一起把酒言欢。期间好像宾主尽欢的样子,可是若水却是一直在考虑怎样既能告诉他实情,又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所以应付得也很辛苦。
好几次想说什么,却都被刘全的笑脸给挡了回来——他实在没勇气去破坏这样开怀的笑。
若水心下无奈,只安慰自己说还有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若水公子回来了?早些休息吧,这一天也够累的。”魏风看若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劝慰道。
“恩,我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
在若水房内里的长椅上简易地铺起床铺,魏风就睡在那里,夜里如果有事也可以保证若水的周全。
浅眠的魏风半夜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立刻坐了起来,安静地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顺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若水,他还睡着。
隐约中听到门外传来对话。
“是这里?”说话的人声音很粗、很浑厚,但是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故意压低了嗓子。
“没错,就是这里。”
“那动手吧。”
“慢着!”这人一时激动声音大了些,好像被埋怨了几句,然后赔了几句小心,话题又绕了回来,“跟在他身边那人像是有些本事,还得当心啊。”
“哼,小看人了不是,老子跟着当家的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也就是前几日那帮人来捣乱让咱寨子里受了不小的损失,否则现在哪里需要老子亲自动手?”
“是是是,小的见识短浅,您莫跟小人计较。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被你这么一说老子还差点忘了,你走开点,去看看他那些手下有没有醒来。”
接着就有一根竹管捅破窗户纸伸了进来,魏风猜测是迷药一类的东西,赶紧自己屏住呼吸,又去捂住了若水的口鼻。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魏风非常迅速,也很小心,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直到他捂住了若水的口鼻,那人也还没开始朝里吹迷烟。
魏风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想,这人动作也太慢了,要是自己也像这样,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直到手掌处感受到非常强烈呼吸的动作,魏风才意识到若水憋气已经憋了太久,几乎快到极限了。可是现在却不能放开手,因为估摸着这个时间迷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怎么办才好?若是公子在的话,倒是可以直接渡一口气给他,自己却是万万不能那么做……
正在魏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若水已经难以忍受空气缺失带来的窒息感和憋闷,伸手去扒开魏风的手。
此时若水憋得满脸通红,一旦被解放就开始张开嘴巴大口呼吸。魏风看见他红透的脸色,微张的粉唇,以及剧烈喘息的动作……竟也不由地被吸引,只觉既使这样也不能减他半分风情,反而平添魅惑。
魏风看得痴了,心里也开始明白纳日不顾一切要娶他的原因。
剧烈的破门声拉回了魏风的神智,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有种抽自己几巴掌的冲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子对他的依赖和情意,自己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对他有琦念?
收回心神,魏风迎向那些破门而入的人,将一切的危险终结在身前,容不得他们靠近若水一丝一毫。
最后冲进来的那个人,看到自己的手下或死或伤,而面前仅仅只站了一个人而已,顿时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心里已萌生退意,借着月光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还真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谁能想到,当初刘三想要带给自己的财主,恰恰好会是自己心仪的人。会是这个,任何人觊觎不得的人……
第十一章
最后进来的人,就是纳日。
他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若水,因此一时愣在那里没有了反应——直到魏风手中的剑出现在他的眼前。
纳日慌忙抬起手,举起手中的刀去挡。奈何魏风内力深厚,剑中藏有千钧之力,纳日被逼得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院子里。
纳日常年在沙漠中闯荡,刀法中自然也是带着肃杀和霸气。魏风虽内力深厚、剑法精妙,一时也胜不得他。打到后来,魏风竟也兴致高昂,同时也对纳日有些欣赏之意。
可是两人的武功毕竟悬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纳日便败下阵来。
魏风将剑架在纳日的脖子上,略微有些赞赏地对他说:“你功夫还不错。”
纳日挫败地别开脸,心中还想着刚才在房门口看到的情形,“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随你吧。”
“放开我们当家的!”
身后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魏风不可思议地转身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纳日两个受伤的手下架着昏迷的若水出现在了房门口。
魏风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忘记了自己放开手后若水还是吸入了少量的迷烟,而且那些人也并不是都死了。
“放开他!”
魏风皱眉看着跟自己同时说出这句话的纳日。这无疑是他获救的最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放开他。”纳日没有理会魏风的打量,沉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当家的……”其中一个人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地喊了纳日一声。他自然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前几天当家的要娶的那个男人,可是此时为了救人,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我说放开他你听不懂吗?”纳日的声音显示出他已经开始生气,他那两个手下看到他微愠的眼神,只好顺从地小心将若水放回了床上。
看到若水被安置好,纳日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算是跟心中那人的告别。
魏风一直在注视着纳日的言行,联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了点头绪。虽然知道此时最好杀了这个人以绝后患,可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下不去手。他收回手,转过头不去看纳日,叹息般地说:“带着你的手下走吧,下次再见到,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纳日看着他,似乎很不相信,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自己。
“走吧。”魏风又说了一遍,然后就往房间里走。
那些手下看到魏风走进来,都如同看到修罗一般,不自觉地往后瑟缩。“都走吧。”
然后魏风抱起若水,将所有带来的人召集起来,准备连夜出发——纳日能这么轻易地进来,并且在打斗中刘全家的人也没有出现过,他们的关系自不必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将还愣着的纳日和他的手下甩在了身后。结果才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刘全带着一帮拿着兵器的人堵在了外面。
“刘全,你什么意思?”魏风隐约觉得这应该也不是纳日的授意。
“他愿意放你走,我可还没答应。”刘全咬着牙说。
“你想干什么?”
“刘三的命,你们以为就不用偿了吗?”
“刘三,他死了?”魏风很不解。
“你装什么蒜?!”魏风这样的反应无疑是激怒了刘全,可这还真不能怪他,因为到目前为止,知道刘三已死的人也只有魏恺之而已。
至于刘全,他和刘三毕竟是双生兄弟,心中还是有些感应,所以竟让他奇迹般地找到了刘三的尸首。
刘全和刘三一直都效力于纳日,两人一个负责将过往的富商引到纳日的势力范围;一个负责留住行商的人,通知纳日来劫取钱财。
刘三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将那些由他引到火云寨附近的人画下来,因此刘全在他身上找到了若水、魏恺之的画像。
白天,若水叫出“刘三”这个名字的时候,刘全几乎马上就猜到了这个人就是刘三最后遇到的人——不用怀疑,以前刘三带过的人几乎是没有活着的,而看到若水的脸并和他交谈后自然更为确定。所以刘全利用了若水眼神中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歉意,想尽办法将他带到了这里,紧接着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纳日。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纳日和他的手下竟然会败给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并且还在有机会反扑的时候放弃。
原本预计的,纳日拿钱他报仇的意愿也落空了,于是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刘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忤逆我,你该知道下场。”纳日刚才虽然败在了魏风的手下,但是这却并没有折损他半分气势。
“哼,我只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下手的话,刘三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了。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刘全赤红了双目,撕心裂肺地吼。
魏风退到了若水坐的马车旁边,若水那些随身的护卫马上上前,呈半月形将刘全的人与他们隔开。
“刘全!”纳日从后面走到刘全的身前,直视着他,不怒而威,“你最好想清楚。”
刘全抖了一下,但还是握紧手中的刀,眼中闪着坚毅的光。
“好。”纳日点头,随后又轻笑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还真不知道,纵横沙漠的火云寨当家纳日竟然会有为了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跟手下刀剑相向的一天。他有什么好?不过生了一副好皮囊而已。”刘全讥讽地说。
纳日平静地看着有些扭曲的刘全,“看看你身后这些人。这两年,你和刘三一直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养虎为患’,就算没有他,你们兄弟也一样留不得。”
刘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刚才的话,不过是想让纳日的手下认识到这个“当家的”根本不值得他们卖命,可是谁想到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魏风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并没有兴趣,于是不耐地说:“你们要争什么自己争去,没事的话就让开。”
“想走?没门!”刘全对身后的人一示意,那些拿着兵器的人马上冲了上来,跟若水的随身护卫缠斗在一起。
魏风考虑到如果此刻自己也去迎战,可能会有人趁虚而入——要是若水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真的可以以死谢罪了,于是他一直精神紧张得守在马车旁边。
纳日和他的手下几乎就在刘全的手下出手的一瞬间也冲了上去。纳日避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直走到刘全的眼前,徒手跟他打了起来。
刘全将全身的力量和功力集中在被握紧的刀上,将刀举高直劈向纳日的面门。
纳日一矮身,向前跨了几步,同时抬手撞向刘全的手肘。刘全此刻注意力都在刀上,手肘被纳日攻击时根本没有办法收手防御,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刘全勉强握住了手上的刀,但是他忽略了,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他手持大刀反而不如纳日有优势——当然了,就算徒手他同样不是纳日的对手。
纳日迅速地收回手,曲起手臂,猛地攻击刘全的心口。刘全猝不及防,手中的刀只来得及在纳日脖子上割开一条很浅的口子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猛咳不止。
“废物。”纳日随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伤口渗出的血,啐了一口,然后快步走到刘全的身前,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刘全整个人提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纳日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同时提起刘全的手越发用力,使得刘全的身体悬空。
刘全的脚不住地晃荡,手也不停地挥舞着去抓纳日,脸憋成了酱紫色,眼睛睁得老大。空气的缺失让刘全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张着嘴想要呼吸却得不到足够的氧气。
那些打斗中的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地停了下来。魏风也抱胸看着纳日,心道这人倒还真有些本事。
“你们自己选,如果要跟着我,我可以不计前嫌。要是继续给他卖命……”纳日手下用力,刘全就发出了嘶哑而难听的声音。他提着刘全已经有些时间,可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一样平稳,没有丝毫的喘息;抓着刘全的手更是不见颤抖的痕迹。
高下立见。
刘全的手下大多都丢下了手中的兵器——擒贼先擒王,先制住刘全自然是有用的。可还是有那么几个死忠的,蔑视地看了那些丢下武器的人几眼,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圈,戒备地看着其他带有敌意的人。
魏风不屑地笑了一声,也是时候让自己活动下筋骨了。他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那一圈人面前,运起八成的功力,双掌一出,那些人便应声倒地。魏风心中一动,顺手便废了他们的武功。
纳日看了他一眼,同时手指一用力,手腕翻转,只听“咔哒”一声,刘全的脖子被拧断。纳日一松手,刘全便软下来倒在了地上,眼睛还不甘地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