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看我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魏恺之越发孩子气地说，“我们不要理他了好不好？”

若善失笑，他何曾想过魏恺之会说这样的话。“恺之，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若善！”魏恺之脸上带着单纯的笑意，好像在期待因为记得若善而被夸奖。

“若善是谁？”

“是……”魏恺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若善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

“你记得若水是谁吗？”若善接着问。

“若水，若水……”魏恺之低声念着这两个字，表情更加困惑。

“恺之，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什么？”

若善深吸一口气，看着魏恺之。这么得来的结果可能不会是若水想要的，可是他不想若水因为这个而伤心难过，就算是他的私心吧，他想结束这样的僵局。“听我说，若水他爱你，很爱你。你不要让他伤心好不好？”

“若水，爱我？”魏恺之重复着若善的话，眼神还是注视着若善，“他为什么会伤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怎么才不会伤心？”

若善长叹一口气，“你爱他吗？”

“爱？”魏恺之脸上疑惑不解的表情让若善了解到，或许现在的他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指望能让他去爱什么人呢？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对什么人说过，不会让一个人离开。那个人，好像是叫若水？

“如果可以让他不伤心，你愿意去爱他吗？”

魏恺之低着头想了很久，久到若善以为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但是等魏恺之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不再是困惑或是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如往昔一般的坚定，“我愿意的——只要他不再伤心。”

外面传来轻声的抽泣，跟随着压抑着的脚步声消失了，若善猜想，刚才站在门外的人就是若水。他刚才一定比自己更紧张，紧张听到魏恺之口里说出的答案。若善想，若水会怕魏恺之说不愿意，因为那说明他的爱恋得到回应的机会渺茫；若水会怕魏恺之说不知道，因为这样的答案无异于变相的否定；若水同样会怕魏恺之说愿意，因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不想让若水伤心。

自己这样真的对吗？这样，替若水祈求一份不对等的爱。这样，利用自己曾在他心里占据过的那么重要的位置。

可是，要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做吗？看着若水在失望和伤心中沉浮，看他一直消沉下去，看他陷在自我折磨的漩涡中出不来？

怎么做得到呢？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那个人是若水，是若善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手足兄弟，就算是这样卑劣的方式，他也不想放弃。

“你，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若善试探地问。

魏恺之郑重地点点头，好像许下了什么承诺似的，“若善说的话，我当然会记得的。”

若善不置可否，希望，你真的能记得吧，为了让他不伤心，既使要你爱上他，你也愿意。

第二天早上若善醒来得比较晚，贺华光早已不在房间了。他查了一天关于若善被刺杀的谣言的来源，这件事已经有了点眉目——曹源县前一个县令还有些残余势力留在曹源县，他们不想看若善在曹源县如鱼得水，于是想要散布一些消息，让百姓觉得若善其实不像看起来那样厉害，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以此来动摇若善在百姓心里的位置。

这些，贺华光还没告诉若善，他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由他出面解决比较好。

若善走到隔壁的房间去，想要看看若水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守在房门口的贺明却告诉他，天刚亮的时候，若水就已经走了，说是锦州的事情不知处理得怎么样了，他要尽快赶去看看。

可是若善心里明白，若水可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或者根本就不想面对他而已。

“那恺之呢？”

贺明赧然一笑，“魏少爷啊，他昨晚从少爷的房间出来以后，就说要去守着二少爷，不管二少爷怎么说他都不走。今早，自然是跟二少爷一起去锦州了。”

若善点点头，看来昨晚自己跟魏恺之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至少他是心甘情愿地要陪在若水身边的。

“若善，起了吗？”贺华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恩，起了。”

贺华光快步走到若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刚刚才好怎么就穿得这么单薄地出来了？快进去加件衣服。”说着就拉着若善进了房间，贺明在外面很“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我没事了……”若善的声音消失在关上的门里。

“华光，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若水要的，可能不是魏恺之这样的喜欢……”

贺华光捏了捏若善瘦削的手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是无所谓对错了。你也不用觉得这样不对，反正魏恺之现在这样的状况，可能也不记得你跟他说了什么。以后的事情，还要看他们自己。”

若善点头，“我知道了。对了，昨天你说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头绪了……”

若水和魏恺之这次选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去锦州，怕的就是路上再生什么事端。索性这次没有再遇到河盗，很顺利地到达了锦州。

丝绸铺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刘掌柜并不知道当时若水在来锦州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若水迟迟不来他自然也不能就这样耽搁下来。

“当时被烧的，只有我们的丝绸铺？”若水问。

“是的，”刘掌柜想了想，“不蛮二少爷说，我极怀疑，是我们的对手放火烧了我们的铺子。”

第三十一章

锦州的江家是这里的丝绸大户，在若水把贺家的丝绸铺开到锦州来之前，江家一直是一家独大的。而若水来了以后，由于若水和刘掌柜经营有方，再加上贺家的丝绸本身也很好，对江家是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所以，这次刘掌柜所谓的怀疑对象，自然也就是江家的人了。

据刘掌柜说，江家现在的掌柜，也就是江家的大公子江祎华，他掌管江家的生意以来，一直都在非常刻意地打压贺家，甚至还在私底下联合一些小的丝绸商和供应蚕丝的农户，想要垄断丝绸的供应和贩售。

前几日，江祎华也放话说要成立一个丝绸商会，说要把锦州所有实力强劲的商户都联合起来，跟其他州县竞争。话虽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在锦州实力强劲的无非江家和贺家，而刘掌柜却从始至终没有接到过江家任何的邀请。

江祎华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不过是为把若水和贺家的丝绸铺赶出锦州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江家再怎么说也是锦州的大户人家，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以后被揭露出来的话岂不是会身败名裂吗？他们怎么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若水还是觉得可疑。

刘掌柜摇头，“二少爷，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您一样光明磊落的。”

若水低头沉思，“你报官了吗？”

“已经报官了，官府也一直在查。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就是江家的人做的，而且官府似乎也得到了江家什么好处，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

“这样好了，反正江祎华没见过我，我先去会会他，看他是不是真是那么不堪的人。然后……我们再做定夺。”

刘掌柜想了想，只说了句“二少爷要小心”。

魏恺之并不清楚若水想要做什么，但是看他神色匆忙，又好像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不舒服。

“你要去做什么？”魏恺之还是忍不住地问。

若水这才想起来，到了锦州以后，一直在跟刘掌柜商量江家的事情，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而现在准备去接近那个江祎华，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没什么，我只是去见一个人，很快就回来的。”若水安慰似的说。

“那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把自己当做哥哥，见不到就会担心。“我要去见的人，还不知是敌是友，所以能够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魏哥哥，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会有危险，所以不想让我跟去？”魏恺之不依不饶地问。

这样算是担心吗？“没有危险，只是可能会比较麻烦，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那好吧。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你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若水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想现在的魏恺之应该不至于还知道江祎华是什么人，所以告诉了魏恺之要去见的人是江家现在的掌柜江祎华。

考虑到若水的安全问题，魏风最后还是跟着若水一起去见江祎华了。

若水到了江家的丝绸铺，装做是要采买大量的丝绸，还说如果丝绸质量好的话以后都会来这里买。而自己是在帮一个不方便透露姓名的人，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好处。

掌柜的暗自思忖，能够这么大手笔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的，如果真能得到这笔生意的话，那么贺家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只是他要的这个好处，自己还真是不方便许给他，看来有必要交给大公子亲自来定夺。

“这位公子，按您所说，我们是很想跟您合作的。只是这具体的事宜嘛，我不方便跟您谈，我这就差人去找来我们的当家的，公子您就请移步二楼的房间稍作休息。”

“掌柜的这是信不过我吗？”若水故意很失望地说，还站起来作势要走出去。

“不不不，公子别误会，”掌柜赶忙站起来拦住了若水的去路，“在下绝对没有不相信公子的意思，但是您说的我是真没办法答应下来，所以才要请当家的来。公子稍等片刻便知在下所说属实，还请稍安勿躁。”

若水凝眉想了想，又看了站在身后的魏风一眼，才有些勉强地说：“在下是带着诚意来想要跟掌柜的合作，如果掌柜的真信不过在下，那在下真是……无话可说。”

“公子莫要误会，在下自然也是真心想要跟公子合作，所以才要去请当家的过来。”

“那我便去二楼等着吧，有劳掌柜的了。”若水和魏风一起去了二楼的房间，掌柜的赶忙让人上去伺候着，只是嘱咐能不开口就尽量不要开口，千万不要在人前说漏了什么。

若水和魏风上去之后，掌柜的看着跟在若水身后的魏风。他从一进来开始就没说什么话，但是掌柜的却没有忽略，刚才若水在做决定之前下意识地看了魏风一眼，他猜想，这个人就算不是若水背后的人，也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才对。不说话只是想要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实力。

这样的人，一定不要让他们去找到贺家的人才是。

江祎华在听到消息以后尽快赶了过来，在掌柜的带领下直奔二楼。

“在下来晚了，还请见谅。”江祎华彬彬有礼地说。他暗中把若水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穿着，既使不是哪家的当家，也该是有钱或是有权势的人家的管家一类的人才是。跟在他身后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平常，但是也不是个能够忽视的人。

在江祎华打量若水的时候，若水自然也是一样。他看江祎华的样子，他长相端正、眉清目秀，衣着整洁、得体，既不张扬也不会显得俗套，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奸猾的小人。

“这位就是当家的吗？”若水站起身，淡淡地笑着回应。

“公子请坐，在下江祎华，现在掌管着江家的生意。”江祎华在若水的对面坐下，屏退了掌柜的，“公子有什么要求都可说与在下听。”

若水又把跟掌柜的说过的话跟江祎华说了一遍。

“这个……”江祎华看起来很为难，“公子只是这么说，在下实在很难确定公子所说是真是假。如果……”

若水笑了，“当家的谨慎些是好事。可是，在下就实话说了吧。以前我们老爷都是从贺家采买丝绸，只是前几日他们的丝绸铺被烧了，来不及取货，老爷才不得不让在下重新找丝绸供应商。”

江祎华在听到若水说以前都是跟贺家合作的时候脸色变了变，眼中的狠厉一闪而逝。他在想，难怪贺家的生意可以在短时间内与自己匹敌，原来是有这么强劲的后台撑着。那么，这个人自己就更是抢定了。

“公子言重了，在下并不是不相信，只是生意人都会有些顾虑，所以还请公子谅解。”

“说起来，老爷对贺家的丝绸真是赞不绝口啊。如果这次您家的丝绸比不上贺家的，那在下可真是不好交差了。”若水叹了口气，似乎是很忧虑。

江祎华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握紧，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这点公子就不必担心了。想必在下来之前公子就已经看过了我们的丝绸，绝对不会比贺家的差。”

若水又看了魏风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这样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过江祎华的眼睛，他不经意地看了看魏风，只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于是若水接着说：“那好吧，那我先采购一半，如果我家老爷觉得好，剩下的一半我们还是会来这里买。这是预付的定金，当家的收好。”

江祎华淡笑着收下了若水付的定金，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不知公子住在哪家客栈呢，这么多的丝绸恐怕不好运过去吧？”

“哦，就在云来客栈，不远的。”

“我差人帮您运过去吧？”

“这，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来就好。”若水拒绝道。

“不麻烦，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江祎华是想探清楚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有劳当家的了。”

若水和魏风看着江家的人把丝绸运到了云来客栈，然后若水趁江家的人不注意，回了自己的丝绸铺的后院。魏风则留在了云来客栈。

若水之所以要在做决定之前看一看魏风的，做出在征求他同意的样子，就是想要让江家的人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幕后的人，而自己不过是替他做事的。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在魏风的身上，然后自己就可以在暗中安排更多的事情。

还没到后院，若水就遇到了刘掌柜，“二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魏少爷等了你一天了，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快去看看吧。”

第三十二章

若水吃了一惊，无论如何没想到魏恺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等着自己？这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事情。

撇下半是焦急半是担忧的刘掌柜，若水快步走到了魏恺之的房间。只见魏恺之果然是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桌子旁，眼神有些呆愣地看着门。

若水的身影出现的瞬间，魏恺之的眼睛总算是有了些光彩。他一个箭步越到若水的身边，把他拉进房间，踢了一脚房门。

门合上了，魏恺之拉着若水站在灯盏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这样专注的目光，直看得若水有些不好意思了。

“魏哥哥……”

若水才刚出声，就被魏恺之紧紧地抱住，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魏恺之些微的战栗，他心里的不安和后怕似乎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了若水的身上。若水不禁伸出手抱住了魏恺之的身躯，“不要怕，魏哥哥。不要怕。”

“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你要丢下我了。”魏恺之声音发颤，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