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灵星云物语(第七、八部)——闪灵
闪灵  发于:2013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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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坐了起来,澈苏还没怎么动弹,林夫人已经匆忙欠身,紧张地扶住了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天舟车颠簸被送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傅院长今天会来一次,有什么不对的,要千万记得和他说。”

怔怔地点点头,澈苏低下了头。半天才带着鼻音低声道:“我很好……谢谢您。”

嘴唇轻颤,林夫人在听到那个“您”字时忽然站起身,匆忙转身而去!

愕然地看着她,澈苏惶恐地就想追下床去,门口人影一闪,澈安的身形及时出现在那里。

惊异地迎着林夫人,他伸手拦住了她:“佩妍?”

“我没事,我去……洗个脸而已。”背对着澈苏,林夫人不再死死控制自己的眼泪,本以为一定可以在澈苏面前装出坚韧强大,可事到临头,她终于发现,有些疼痛实在是有如锥心。

望着她匆忙离去,澈安走进了门。

看着儿子呆呆地坐在大床一角,他温和地走上前去,熟练地拉了他过来,用手掌试了试澈苏额头的温度。

“爹哪里都不去,就算你身体好得再彻底,我也哪里都不去。”他温和地看着澈苏,眼神坚定,“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过上比一般人都安定的生活,看你将来恋爱结婚,娶个漂亮的妻子——等你将来有了孩子,我来帮你带他……你那么笨,一定不会照顾小孩子,我可是轻车熟路呢。”

安静地听着他的话,澈苏眼睛里慢慢有了泪光。

“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低着头,有一颗水滴无声地落在身前的绣花蚕丝被上,“我以为你……你又回去帝国那边执行任务去了,留下我在这里。”

澈安心头一窒。这是澈苏第一次正式谈到这个问题。

这些天来,虽然明明看见澈安身上的联邦军服,虽然听见了他和谢詹之间的谈话,虽然早就该追问他的身份,可澈苏却像哑了一样,什么都没有提起,什么都没有问过一句。

就像是一只被打捞上岸的蚌,被人强行掰开了壳,露出娇嫩的肉来任人蹂躏,他也只能那样默默地承受着,不能发出一点抗议和反击。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用尽全力,尝试着能不能闭上自己的壳,把自己缩在里面而已。

“小苏……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问吗?”澈安艰难地开口,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搂住了他,“不过,你假如不想谈,我们就不谈,好吗?”

安静地任由他搂着,澈苏沉默了很久。

终于慢慢地从他老爹熟悉的臂弯里挣脱开来,他有点茫然似的,低声道:“爹,你说吧……我总得听一听。”

定了定心神,澈安在心中微微叹息。这些天已经在心里组织过无数次语言,可面对着澈苏,他却依然发现尝试阐述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你看到了我穿的联邦军服,应该猜得到我真正的身份了,对不对?你是那么聪明。”他柔声道,“我和谢詹还有佩妍都是高中时的同学,相识多年,一直是生活中的好朋友。二十多年前,我从联邦临浦军校毕业,直接被当时的军情四处主管齐波挑中,进了军队的情报部……对了,我的真名,叫做风驻安。”

130章:我不是你的儿子

“我和谢詹还有佩妍都是高中时的同学,相识多年,一直是生活中的好朋友。二十多年前,我从联邦临浦军校毕业,直接被当时的军情四处主管齐波挑中,进了军队的情报部……对了,我的真名,叫做风驻安。”

一直低垂着头,澈苏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清晨的朝阳无声照进窗棂,洒在床边的父子二人身上肩头。

室内只听得见联邦前优秀特工风驻安沉稳而平缓的声音,在这宽敞明亮的房间内低低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澈安才终于停下了话语。看着安静低头的儿子,他艰难地道:“谢詹和佩妍,才是你真正的父母……你不是孤儿,小苏。你的父亲是联邦最有名的将军,你母亲的家族企业,在联邦也极负盛名。啊,对了,你还有一个姐姐,你见过她的,联邦军队最年轻的侦察舰女舰长,谢薇安。”

呆呆地抬起头,澈苏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惊喜和震动,却有点瑟缩地往后挪了挪,紧紧地抱着膝盖。

良久的静默后,他避开了风驻安的注视,修长的手指痉挛着揪住了身下的床单:“爹……我不会说出来的。你们再骗我,我也不会说的……”

愕然望着他,澈安的心在下沉。

声音微微发颤,澈苏的眼神没有焦点似的:“我知道你是联邦的间谍,这个我信的……可是别的,都是假的,对吧?”

声音陡然锐利起来,他猛地咳嗽了几声,急切地道:“你们都在骗我,想要给我安一个美好的身份,想要我认同自己是联邦人,于是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说出那个秘密,对不对?……”

被他的话语惊得无法言语,澈安愕然张大了嘴巴。

“小苏?你本来就是一个联邦人。”他忍耐地点出事实。

“不!我才不是。”澈苏忽然用力地狠狠摇头,眼睛里有点疯狂的执拗,“你是联邦间谍,到了帝国以后,才捡到我的。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一个帝国人……我的父母,不过是帝国那些贫病死去的贱民罢了。”

“不要自欺欺人了。”澈安忍无可忍,“假如你需要,我可以让你看军情四处二十年前的绝密档案。那里有你被送去帝国第一天时,在档案里留下的指纹。这十几年来,你所有的成长轨迹都有记录在案!”

“骗人,你们骗人。”澈苏呆呆地重复着,“他们什么做不出来?伪造的档案什么的,我才不要看……”

无言地看着他,澈安终于冷冷道:“我这就叫傅家盛院长下午来的时候,安排你和佩妍做亲子DNA测试。”

听着澈安这最后一句,澈苏哆嗦着嘴唇,眼中绝望蔓延开来,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不要,我不要!你们会篡改数据的,我为什么要信!?”

……“砰!”清脆的一声玻璃碎裂声,屋内的两个人齐齐望向了声响发出的门口。

满地的水渍和碎玻璃片,滚热的一杯热水洒在地上,林夫人正缓缓低下身去,似乎想要抓起地上的碎玻璃片,又似乎想要擦拭脚上被烫伤的地方。

澈苏的身体,猛然僵硬得像是千年化石。身子动了动,他似乎想挣扎着下床,却又慢慢定住,不再动弹。

澈安深深瞥他一眼,转身跑了过去扶起了林夫人,用极低的声音轻声安慰着:“佩妍,给他一点时间……别难过,别伤心。”

林夫人的肩头,在轻轻颤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眼睛时,眼眶中却没有眼泪。

“驻安,我没事的。”她的唇形在微笑,眼中却都是凄凉,“我说过了,我只给自己昨晚一个晚上哭泣。”

很快站起身,她走到床边,轻轻伸手抚了抚澈苏那柔软的发丝,就好像没有听见他先前的任何话语,也完全不打算就此谈下去。

金色的晨光里,她那和澈苏极为相似的美丽眼睛里有波光滚动,神情却专注坚定:“小苏,不用听你爹的。你只要养好身体,什么都别想。”

看着无言低头的澈苏,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柔声道:“我下楼去准备早餐。”

没有看着她离去,澈苏呆呆地坐在大床一角,低垂着头。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肩头在耸动。

良久之后,他呜咽着抬起了头,泪痕依稀。

含泪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澈安,他浑身都在颤抖:“爹,他们为什么不把我变成瞎子和聋子?……我只恨不得永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小苏。我懂的,我懂。”澈安的心又沉又痛,轻轻握住儿子那冰冷的双手,他的眼前掠过小时候小澈苏那可爱单纯的笑容,再看着眼前的澈苏那绝望而沉痛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什么狠狠扎着,一下下,并不稍停。

“爹你放心,我不会再骗自己……我想,我真的是一个联邦人。我的父母,我的身世,都属于这里。”澈苏原本已经惨白的双唇没有一点点血色,衬得他漆黑的眼睛更加幽深得吓人,“爹,可是我有点儿糊涂啦……你让我想一想。”

有点凄凉地望向窗外,他恍惚地发现,这郊外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

“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喃喃道,清瘦的脸庞上有点恍惚。

距离爱思堡郊外不远的一家乡村风格的咖啡馆内,临近傍晚,客人稀少,环境静谧。

靠近最里面的一排藤制座椅上,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无声端坐着,高大的身材挺直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臂上被简单的石膏绷带固定着。

望着远处的窗外美丽幽静的风景,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手边的一份报纸上,早上刚刚出版的《首都晨报》,头版头条依然被费舍星上的战事所占据。

“前线节节败退,军需被阻输送”;

“奉城爆发反战抗议示威,叁千名市民走上街头”;

“更多州郡限制肉食供应,按照户籍配给用电额度”。

看着那些熟悉的标题,南卓的脸色漠然。

已经不是什么新闻。拖了一年多的战事近来有急转直下的趋势,帝国军队在强有力的集权威压下,不仅暂时还能源源保证后勤,而且反战的声音也被压制得异常严密。

而联邦这边……民间开始爆发出越来越多的反战声音,就连一年前那场引发战争的爆炸导火索,也开始被民众质疑。——原本都认定是帝国人的苦肉计,可是现在居然也传出奇怪的风声,认为真是军方的鹰派炮制了那场挑衅的阴谋论开始发酵和升温。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联邦军队在前方的劣势,真的在扩大。

谢詹将军不在的短短十多天,帝国军队随着那位皇太子殿下的疯狂进攻,迅速扩大了优势,最新的一场平原战役,更是将联邦的几个集团兵力成功割裂开来,隐约有着各个击破之势。

原来他手下带队的联邦飞行营,据说更是因为高能能量栉的严重匮乏,而导致每每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机甲可以升空作战,被帝国的双人机甲整编飞行大队压制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谢詹将军已经紧急飞回费舍星,可是一位手中没有足够武器弹药、没有充足后勤供应的将军,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扭转颓势呢?

沉沉地叹了口气,他烦躁地放下了报纸。

门口的风铃轻轻摇动,脆响声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娇俏身影推开厚重的蒂凡尼彩色玻璃门,走进了咖啡厅。

四下扫视了一眼,很快看见了向她遥遥挥手的青年,她快步走了过来。

随手摘下头上的浅灰色贝雷帽,她满头的黑色发卷飘然落下,散落在肩头,衬着健朗的肤色,有种英气和秀丽的混合美。

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站起身,绅士地帮她拉开了坐椅。

“谢谢。”谢薇安轻声道,俏丽的脸上有点淡淡的憔悴。

凝视着她,南卓的脸色也没有往日的阳光笑意。两位同样出色的年轻人静静地面对面坐着,半晌都是无语。

还是南卓首先打破了寂静,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低声问:“他还好吗?”

谢薇安的眼眶,忽然红了。忍着眼眶中的水色,她看着南卓:“你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自己去看望?”

默然看着她,对面英俊的青年涩然道:“我怕。”

咬着嘴唇,谢薇安执拗地问:“你怕什么?”

“我怕看见他遍体鳞伤的样子,我怕看见他躺在床上,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南卓的声音有点嘶哑。

“你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谢薇安注视着他。

南卓僵直了背脊,半晌点了点头:“对,其实我怕的不是他恨我。我最怕的……是他平静地看着我,没有一丝怨恨的样子。”

“你猜得对,他就是那个样子。”谢薇安一字字道,修长的手指将手边的银质小勺捏得很紧,“他根本不记得谁伤害过他。别说你我,就算是原碧海来我们家,他也不会对着那个人露出什么怨恨。”

“原碧海为什么还会去你家?”猛地提高了声音,南卓有点激动,“他想干什么?!”

苦涩地摇了摇头,谢薇安道:“他不是来逼问小苏,他是来催风驻安。现在所有的人都觉得小苏知道一切后,会被他爹说动。可是我觉得……”她的杏目里有点淡淡的忧虑,“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南卓忽然烦躁无比,雪白的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假如说他原先以为自己是一个帝国人,那他的坚持还有意义。现在呢?现在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要去亲自问他吗?”谢薇安苦笑,“他虽然是我的亲弟弟,可是我竟然都不敢去和他多说几句话,不敢问一问他的想法。”

呆滞地怔在那里,南卓想起了这素不相识的姐弟俩相见时的第一面。

枪声震耳,血光四溅。

“对不起,是我叫你不计代价留下他的。”南卓心中黯然,“都是我的错。”

“没有人有错。”谢薇安怔然摇头,半晌后才抬头凝视着南卓,眼神中有种奇异的神色,“那一天,你在电话里骗了我,想帮他逃走。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平静地点点头,南卓眼神淡然:“我很清楚。违反军部命令,帮助一级要犯逃匿。假如追究下去,我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我当时没有告诉任何人。”谢薇安轻声道,“可那也是因为他没有成功逃离——假如小苏那时候跑掉,按照那时的程序走下去,我一定会举报你,你明白吗?”

“当然。可这也正是我赞赏你的地方。”微微笑起来,南卓安静地看着自己在学校里曾暗自喜欢着的女孩儿,“我该赞一句将门无虎子吗?果然谢家的子女,每一个都这么果敢和优秀。你是这样,澈苏也一样。”

谢薇安轻轻扬起一双俏丽的眉峰:“不,小苏没有我无情。”想起这些天日渐消瘦无神的澈苏,她再也说不下去。

两人相对而坐,半晌南卓终于忍不住重拾话题:“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谢薇安的眼睛,又一次微微红了。

抑制住心头的刺痛,她低下头:“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将养,可是肺部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以前好像就有肋骨的旧伤,这一次骨折又比较严重,有断骨刺到了肺叶,在军情四处的一个月里,也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傅家盛院长说,小苏他以前得过急性肺炎,这一次又受到刑讯逼供,恰好雪上加霜。”

难过地哽咽住,她摇了摇头:“再有就是,他的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恐怕不能完全康复了……”

“什么?”南卓哆嗦着嘴唇,手中的咖啡杯被他猛然打翻,“怎么会这样?!”

谢薇安死死咬住了嘴唇,胸口的愤怒和憋闷炙烤着她的心:“他们对小苏用的刑太残忍。他们硬生生夹碎了他的手指,还通了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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