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安平作为中间的牵线人,分别给两边的人一一作了介绍。看着以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着的外孙,索颋纾老泪纵横,泣不成语,不知道是可怜淦伟文从小没爸没妈,还是感动外孙能主动要求和他们相认。
“外公,对不起,”淦伟文上前握住老人的双手,有点激动地道,“以前不是不想和你老相认,只是心里一直在怪罪爸妈,……其实也不止是怪罪,可说是恨他们,恨得利害就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关联,想和他们彻彻底底划清界限。都是年轻不懂事,再怎么恨,也更改不了没他们就没我这个事实,没早来跟外公舅舅们相认,外公就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吧。”
索颋纾嘴巴抖得利害发不出声,只有抱着外孙的头不住的抚摸,连连点头。
令狐安平安慰了老半天,索颋纾才稳定情绪,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淦伟文,大有把二十几年没给的疼爱一股脑全表现出来的势头。淦伟文安安静静地听着,外公问起,就说些自己有关的事情,祖孙俩手握手的在那聊得甚欢。
奚子恩被晾在一旁甚是不自在,便主动跟身边的索滨攀谈起来:“索大哥在哪高就啊?”
此语一出,不说淦伟文听了狠瞪了他一眼,就是索滨听了也甚感不自在,这位被他们称为奚什么的医生人瞧着蛮帅,怎么是个愣头青啊,看上去年纪还没我外甥大,出口就和我称兄道弟起来,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对奚子恩的第一印象瞬间减分不少。
奚子恩回瞪了一眼淦伟文,干嘛,又没跟你结婚,还要我也叫他舅舅啊。见索滨一副吃了苍蝇的神态,奚子恩尴尬地挠了挠头道:“瞧着索大哥和我哥哥的年龄相仿,跟索大哥称兄道弟不会见怪吧。”
“奚……奚医生是哪年出生的?”索滨心道,老子生你都绰绰有余,不见怪才怪呢,都四十的人了被你一毛头小子喊大哥,埋在地底下几千年的孔夫子都会气得诈尸。
“唉哟,老了老了,我吧,也可说是生在乱世的人,七七年出生的,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不久,现在都是奔四的人了。”奚子恩老气横秋地道。
索滨虽然长得英俊帅气,称得上资深帅哥,但平时一向不苟言笑,为人十分严谨,听奚子恩那张嘴里蹦出来的话,脸上神情那是一个哭笑不得,这医生是哪里出产的呀,合着不是地球生物,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生的相貌跟这时说话的语气十分不搭调么,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奚医生真是风趣啊。我也没什么大本事,窝在一国企半死不活地撑着。”
“索经理是昌华公司的副经理,毕业于Z大的高材生呢。”一旁的令狐安平介绍道。
“怪不得索大哥气宇轩昂气质非凡。”奚子恩打哈哈道。
“奚兄弟说笑了。”索滨心里是连连摇头。
淦伟文听他俩说完眼睛都差点瞪出眼眶:“舅舅别听他满嘴胡啐,我跟他是哥们,你就喊他小奚就行。”
“也行也行,相比索大哥来说,我要小几岁,确实算是个晚辈。”
“哥,过来帮我外公把把脉吧。”淦伟文有点过意不去把奚子恩晾在一边,赶紧催道。
奚子恩上前把手枕搁在桌上,让索颋纾把手伸出来,闭目为他号起脉来。
“老爷子身体还行,没什么大碍,平时多注意肺部的养护,我到时让小淦带几副药来。”奚子恩号了几分钟,睁开眼对索颋纾道。
“不好意思,劳烦奚医生了,前几天是感冒了,不过小毛小病,已经好了。”索颋纾见外孙这次还特意带上了医生,很是感动。
“我爸的感冒也是刚好,早上还在咳嗽呢。”淦伟文的舅妈吴玉萍怕奚子恩计较他们小题大做,赶紧强调了一番。
“让索老先生注意肺部保养并不是因为他感冒的原因,老先生从事教师职业应该有好多年吧,肺部宿疾是多年形成的,并非最近才有,不过并不严重,别担心。”
奚子恩一说这话,索家人不由得对奚子恩另眼相看了,吴玉萍忍不住叹道:“奚医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医术,实在是了不起。”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家传……”刚进门对吴玉萍也没细在意,现在和自己聊上了,奚子恩正眼看了几眼,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又仔细盯着吴玉萍看了起来,“嫂子把右手伸过来,让我给你切切脉。”
吴玉萍一听一时反应不过来,怔在那不动。索滨连忙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把手伸过来让我先看看吧。”
吴玉萍被老公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来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把右手放在了手枕上。奚子恩也不说什么,把手放在脉门上闭眼号起脉来。
“相较于索老先生,嫂子的病才是要注意的。”奚子恩缓缓睁开眼,仔细打量起吴玉萍的脸来。
索滨见奚子恩一副神叨叨的样,心下狐疑不已,问道:“我妻子哪儿有毛病么?”
“不会吧,平时没什么病痛的呀。”吴玉萍被奚子恩瞧得有点发毛。
“不好意思,冒冒然问个问题,你们是不是一直未生育啊?”奚子恩问索滨。
索滨一听脸色一惊,连忙道:“确实如此。”
“是不是治疗过很长一段时间?”
“嗯,没错,前后快十年了,因为始终没见效,最近几年才歇下来的。”索滨不由得对这个一开始瞧着不顺眼的小帅哥刮目相看了。
“怪不得,”奚子恩点了点头道,“长期药物治疗,肝脏积聚的毒素太多。”
“危险么?”淦伟文问道。
“发现得早,及时治疗没什么大碍,要是再延误治疗,等到毒素爆发,身体出现病痛症状时再来治疗那就很是棘手了。”
“他们夫妻俩为了治不孕不育,两人的工资都花光了,这么多年来家里连个积蓄都没有,不但没有效果,没想到副作用却有这么大,有劳奚医生帮忙,麻烦为她治一治。”索颋纾向奚子恩恳求道。
“老先生尽管放心,不说我和小淦是好朋友,就是普通患者我也会尽力而为的。我的诊所不在市里,每次过来的时候我会叫小淦跟你联系的。”
索滨动容地道:“奚兄弟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有什么要求,兄弟尽管说。”
“舅舅不必这样,奚神医是我哥,我们一家人,别这么生分。”淦伟文心里怨怼道,能帮你老婆治病,就兄弟兄弟的不管辈份了。
在索家吃了午饭出来后,淦伟文因为公司有会议召开就没陪奚子恩。奚子恩想着换季的衣服少了些,再说家里老人也要换些新衣服,便一人去一盛柜买了不少东西塞进车子后备箱。逛了半天,该置办的都买齐全了,正思量着给淦伟文打个招呼准备回去,没想到淦伟文的电话却打进来了,心里不禁暗笑,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本以为那小子打电话来是招待他吃了晚饭再走,却没料到是让他赶快赶去他公司,帮个急症病人治病。奚子恩听了心里直骂,你小子把我当什么人了,成你家私人医生了么。好在自己的习惯好,每次出门那看诊包都是随身带着的。
到了公司才知道,生病的是技术保障部的部长周保兴,公司正在开会,会还没开完,他捂着心脏瘫了下去,吓坏了一大片,好在淦伟文急中生智,打120还不如直接找正在附近闲逛的奚子恩。
奚子恩把了把脉,看了看病人的神色立马施针,不多时周保兴便悠悠地醒了过来,众人这才长吐一口气。奚子恩把病情说了下,当场写了副药方子,让周保兴去药店抓药,按时按量吃,并交待了些平时注意的事项。那救人于急的自信神态,分析病情有条有理的语气让公司旁观的高层惊叹不已,都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医生竟这般的利害。
跟淦伟文一起吃完晚饭,奚子恩在淦伟文依依不舍下回去了,临走前对淦伟文安慰道过几天还会再来,准备帮他大干一场。
“怎么大干一场?”淦伟文很好奇。
“我也不能每次跑来就陪你聊聊天治治伤风感冒啊,应该有所动作才是,先别问了,从今天这事突然想到的,下次来时自然会告诉你要干什么。”奚子恩卖关子地道。
“你想害我失眠吧。”
“失眠就失眠,你小子这段时间过得太滋润了,把我倒累得够呛,失下眠那还不是应该的。”奚子恩诡笑着坐进车扬长而去。
第四十五章
奚子恩本以为在家呆个几天就能去庆源,没想到这段时间来了好几个远道而来的病患。
病患中有个从湖南来的,是个省厅级官员,退休后回到了老家醴陵,还没过上两年渔樵耕读的日子,小腿突然出现了肌肉萎缩,在各大医院都查找不出病因,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信息,大老远的让儿子开车来到了奚家村。
当年昝行方从老家湖北监利逃去江西萍乡的朋友处避难时,途经醴陵,当时昝行方昝素云姐弟俩一没粮票二没介绍信,一家纺棉花的作坊老板见两老人可怜,赠了不少干粮和几张角票,并留他们在家住了一宿,临走时还送了两身棉衣。昝行方听说是从醴陵来的病患,很是热情,不但难得地和奚子恩一起帮他治疗,还特意交待濮夏莲整理出一间客房,让他们父子俩住在了家里,没让他们去奚家旅馆住宿。
奚子恩见太公对醴陵病患这么上心,自是不敢怠慢,跟在昝行方身后忙进忙出,又是针灸又是中药泡脚的,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跟他一起来的病患都痊愈走了,醴陵客的腿总算是见了疗效,腿部肌肉慢慢在恢复着弹性,病情终于稳定了,和昝行方谈天说地时语气甚是欢快怡悦,对年纪轻轻的奚子恩也是满怀敬佩和感激。
在奚家呆了二十多天后,醴陵来的父子俩终于满心欢喜的回去了,奚子恩念着老人的心思,诊金也就象征性的收了点,硬是让人家白吃白住了将近一个月。
“都要像这样,我们不要喝西北风啊。”濮夏莲对儿子的举动很是不高兴。
“就算是喝西北风你也放心,儿子会先让你在上风口喝干净的,我在下风口喝你漏下的。”奚子恩不正经地道。
见老娘还要数落下去,奚子恩赶紧又道:“你儿子心里有数,大凡外地人到咱这来就诊的,不是疑难杂症,就是久病难治的,跋山涉水跑到这来,除了非富即贵能折腾得开的人,谁也不想找咱们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治好他们,诊金自然是好说的。再说了,咱们奚家诊所又不是全国出名的,外地人知道的毕竟是少数,周遭四邻八乡来看病的足够养活咱们这一家子人了。”
“爷爷也真是的,你老自己都折腾上了,就收那么点诊金,你这属于专家门诊,在市里医院那是要算专家门诊费的。”濮夏莲心里还是有点纠结,便跟昝行方开玩笑道。
“恩也是念在我跟他太姑婆的心思上故意这么做的,说心里话,这么做我心里也很高兴,人活一世,有些傻事做了反倒觉得畅快。”昝行方老脸乐呵呵的。
“趁着没患者上门,我得去庆源呆几天了。”奚子恩对家里宣布道。这段时间淦伟文是轮番轰炸,奚子恩手机都快被他打爆了,哀求讨好,威逼利诱,哭爹骂娘,撒娇耍泼,反正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搞得奚子恩烦不胜烦,后悔死了先前心软动不动去庆源,把那小子给惯坏了,臭小子以前当明星时高傲得很,不是那种喜欢缠人的人,现在咋变成这副德性,还真不能小觑自己的魅力,都把好好的大歌星给迷乱了性呢。
“腿长在你身上,谁还拦得住你。”濮夏莲哼道。
“恩呐,干脆在庆源买套房子吧。”昝行方想了想说道。
“什么……买房子?”濮夏莲一惊。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玉龙街上的舍大麻子都在庆源给儿子买了房呢。”奚尊孔对妻子那副吃惊的神态很是不屑。舍大麻子是玉龙街上一卖肉的屠户,儿子上了大学在庆源工作,他便出钱帮儿子买了套房。奚尊孔的意思是,人家一个卖肉的都能买上房,我们开了几十年诊所的怎么就不能买了。
“你太公说得也是,买吧。”奚成义也赞成。
“这次过去就多住几天,有空的时候各楼盘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点的房子,要是满意的话就定下来,有病人来的话我跟你太姑婆先替着。”昝行方对准备出门的奚子恩道。
“好,我到时看着办就是了。”奚子恩应付道。
奚子恩出门后,濮夏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买房子没必要,当年也是盘算好了的,大儿子让他出外拚搏闯荡,小儿子要留在家里养老送终,当时几个老人的意思也是这样啊,现在怎么都改了主意呢,便对昝行方道:“爷爷啊,他一年也就偶尔去几次,用得着买个房子么,纯粹浪费钱。”
“凭咱们家恩的医术,在庆源随随便便站住脚根那自是不必说,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呆在山旮旯里陪咱们几个老头吧。”昝行方点了点拐杖道。
“啊,让恩去市里开诊所?!”不但濮夏莲听了很吃惊,就是奚成义奚尊孔听了也很是意外。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咱们几个老头圈住他不就成了他的拖累么,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哪个有咱家恩这么过日子的。”昝行方叹气道。
“他一走,那我们怎么过日子啊?”濮夏莲疑惑地问。
“敢情你打的就是要恩养你老的主意啊,”昝行方皱眉道,“要儿子养老那也得先找大的,你自己想想和小卢在一起过日子你过得下去么?”
“和她?打死我也不跟她住一屋檐下。”濮夏莲嘟喃道。
“这不就结了,跟大儿子儿媳妇都和不来,还能让恩一个老爷们养咱们的老啊。”
濮夏莲本想反驳说哪是一个人了,转而又一想,自家小儿子那天生的性向不同,都跟家里人摊牌了,想让他找个老婆那也是不可能,一时便没得话回昝行方了。
“老爹说得对,恩也应该要过得自在些,咱不能把他缚在穷乡偏壤一辈子。”奚成义点头赞同昝行方的意见。
“两个儿子一个都守不到身边,要知道这样,当初真该生个女儿,老了也有个贴心的人。”濮夏莲唉声叹气地道。
“恩的特殊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难道就忍心让他一个人孤苦零仃的过一辈子,他还这么年轻呢,咱们放了他,他也好找个相伴的人,你们想想,呆在这乡下,就算有个特别喜欢他的人,有谁能跑到咱乡下来过日子么?不可能啊。”昝行方继续解释道。
“那也不一定,咱们乡下环境多好啊,现在城里人不是流行返璞归真么,指不定就有人喜欢在这乡下呆呢,现在联系方式也多,电脑也有,那个叫什么网的也通了,卫生间也跟城里没两样,干净得很,我看那个叫淦什么的小伙子就很喜欢咱们这里的山啊水的。”昝素云反驳道。
“他也是图一时的新鲜,你从平时恩的作派就可想像得到现在的年轻人追求什么了,更何况那淦伟文还是蜜糖罐里爬出来的,又耍惯了明星作派,乡下一没干洗店,二没大超市,三没大商场,也没有高级美发店,哪能住得惯。我在这跟你们先交待了,要是恩在市里找到了满意的房子,你们可不能动什么心思留住他,装也得装副高兴样把他放出去。”昝行方很是严肃地道。
“真要是那样,我还能哭着喊着留他呀,唉,打他一公开不喜欢女人后我就死了心,权当没生他了。”濮夏莲拍了拍双膝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