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下——剑走偏锋
剑走偏锋  发于:2012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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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了鞋摘了围巾,颜瞻一边脱外套一边向客厅走。行李箱堆在门口他也不在意——反正又没人要进来。

家里有点儿小乱,但颜瞻全然不在意,他走到用图钉按着他和任伟相片的挂板前,一边看一边笑。

“我回来喽~”虽然除他以外并没有人在,但他还是不禁这样喊了一声。

到家了,他和任伟的家。

颜瞻就像个罹患多动症的小孩儿,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心里美滋滋的。他房间窗台上的植物盆栽还是那般欣欣向荣,颜瞻摸了摸绿色植物的叶片,想着任伟录音那么忙都住到倪歆家去了还惦记着时不时回来替他心爱的盆栽浇水,心里就暖融融的雀跃开来。其中那盆百合竹换了盆,颜瞻拿起来看看,不知为何。寻思:难道是根部长大了?原来的小盆容不下了?总之,颜瞻怎么想怎么都是任伟细心体贴。他绝想不到,那是由于任伟在跟彭勃胡来的时候,彭勃将这盆可怜的百合竹胡噜到了地上,以前那可爱的猫咪花盆被打碎了…

把玩着铁皮小火车,颜瞻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明明没多久,可怎么这看的够不够的风景又变得这般吸引人了。

目光落到那盆薄荷草上,颜瞻想到了窗台上水培的那瓶薄荷草,跑过去,看到它们果然又长成垂曼植物了。颜瞻不由得笑了笑——真是生命力旺盛的家伙啊。这一次他没有剪短它们,他想:就这样随它长倒也蛮好看的。自由本就是一种美。

摸摸这个、整理整理那个,颜瞻不知不觉中就把屋子打扫了一个遍。想去洗个澡,一拉开衣柜门他就眯眯笑——走前没来得及洗的衬衫什么的,这会儿都平平整整的挂在衣柜里。颜瞻真想抱着任伟猛亲,他可真好!尊尊好!

颜瞻拿了换洗衣物就往浴室跑,他要飞速的把自己洗白白,然后去琴房弹琴!他的指头想死琴键了。整个巡演的旅途下来,他就跟家摸了摸琴,时间短、家里又那么多事,他连一首完整的曲子也没弹过。以前天天弹琴只觉得枯燥、乏味,这下摸不着了又想的厉害。人啊,果然是失去才会想要珍惜。

到中央院是下午四点多,颜瞻去了琴房楼。很多下了课的学生都在使用琴房,他巡视了一整圈才找到一间空着的。在此过程中,颜瞻看了看课程表:明天下午有“钢琴表演风格研究”,教室是302。那要去听课喽~

进了琴房颜瞻就脱了外套挂起来,拉开琴凳坐下,他可谓迫不及待的掀起琴盖触摸琴键。清脆的音符从指尖下流淌而出,颜瞻有种喜悦感。

是巴赫的《平均韵律》。任伟常常用吉他弹奏。颜瞻拿吉他就弹不好,总被任伟嘲笑。是真的嘲笑,任伟总是挑高眉毛,一言不发用眼神刺激他。

哼。熊猫仔翘着小鼻子下意识的哼出了声——老子换个物事弹得可好呢!

颜瞻很是专注的弹着钢琴,许久后停下来是因为肚饿。他这才猛然想到,自己竟是一天没吃一顿饭。

看了看表,七点十分,颜瞻正好也想下楼买个五线谱本,就拿了外套刷卡出了琴房——回来要是都满员,就回家。他以往都是上午借用琴房,那时候很少有人用,不像晚上,晚上是热门时间。

买了五线谱本出来,颜瞻到食堂已经是七点二十,大食堂的菜剩的少的可怜,颜瞻随便要了一点,大师傅却盛了小山一样的米饭给他——反正就剩这么点儿了,你都吃了吧。

鬼才吃的完!并非颜瞻吃猫食,而是菜一点点、饭这么多,菜又都看上去那么难吃所致。

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颜瞻并没有急于吃饭,而是拿了笔在五线谱本上记下刚刚弹琴时涌现出的灵感。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的大食堂安静了下来,最后一批食客基本都已离席,颜瞻托着下巴一边喝罐装红茶一边涂涂写写。

一片安静中,那一嗓子实在很突出——不是吧!没米饭你让我吃什么?才七点四十唉,怎么就不卖饭了!

颜瞻放下红茶回头,就看见食堂窗口站了个男孩,不太高,很瘦,头发卷卷的有些长,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突出表现的是他纤细修长的手——举着一本A4大小的厚书,狂敲食堂①窗口的玻璃。

大师傅的表现也很精彩——敲菜盆举饭盆,高呼:就是什么也没有,谁让你来这么晚。

颜瞻刚想乐,就成了大师傅转移的目标——我把最后的米饭都给他了。

日。颜瞻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么一个词汇。干嘛要坐这么近!

果不其然,那个男孩转头了,转头先看的不是他,而是他面前堆积如山的米饭。他看了好一会儿米饭,才抬头去看他。基本跟看米饭同样的时长,男孩才转过脸去。颜瞻听到他说:“那把剩下的菜都给我吧。”然后就听到刷卡器一声响。

几分钟后,这位就端着托盘过来了,过来就一屁股坐到了颜瞻对面。

颜瞻委实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位打招呼,这时候,对面这位开口了:“米饭分我一半你介意吗?”

颜瞻有些措手不及,拨浪鼓一样摇头,“不介意,你拨吧,我还没动筷子。”

“动了我也不介意。饿死我了。”男孩说着,就拿勺子从颜瞻的托盘里往出舀米饭。

颜瞻尴尬的又喝了一口红茶。对面这位大吃大嚼,他也没了写谱子的欲望。合上本子,颜瞻拽过面前的托盘,也开始吃。一边吃他一边纳闷:这么难吃的饭,他怎么吃这么香?

对面这位吃饭可称神速,颜瞻刚吃了几分钟,他就盆干碗净了。

瞠目结舌中,颜瞻听到他问:“你天天翘课到底怎么升上的2年级?”

“哈?”颜瞻险些噎着。

“看吧,我没说错吧,咱俩同班,可你根本不认识我。”

“呷?”这下更是险些咬到舌头。

“念书还带空降的啊?”

颜瞻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思来想去,觉得淳君当初嘱咐他的话可能在所有谎言里最合乎逻辑:“我……我之前是委……委培……”

“哦,那你这学期又是怎么回事?开学才俩月,你好像只来过几次。五次还是六次?”对方托着下巴看着他问。

“呃……我……”颜瞻抓头,他可不敢乱说话,“我病了。”

“什么病?”

颜瞻猛喝水,为自己争取时间,“胰……胰腺炎。”

“哦,那可真不幸。”

“还好啦。”

“你吃饭啊,我没想叨扰你。”

“啊……吃饱了。”

“吃的真少。”

颜瞻心想——谁像你似的饿鬼扑食!

“喝点儿热的么?我请你,算答谢你分我米饭。你不给我,我就得冒着风出去吃了。”

“不用了。”颜瞻摇了摇手里的罐装红茶。

“哦,那谢了,我闪了。”男孩说着站了起来,跟颜瞻摆了摆手算作道别。

颜瞻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拿过五线谱本继续涂写。

八点半他离开的食堂,进琴房楼,乘电梯到12层。很不幸,所有琴房都满员了。本想算了就这样回家去,可刚刚路过的左侧的一间,令颜瞻有些在意。

抬脚再度走过去,是刚刚那个“同学”正在弹琴。颜瞻从视窗里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外套已经脱了,但那头小卷毛挺醒目。

颜瞻不觉中就推开了房门,琴房里的音符顿时流泻而出,是李斯特的《钟》。颜瞻聆听着,发现他的演奏技巧十分突出,绚烂而华丽。《钟》是李斯特根据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钟》改编。这首乐曲速度很快,相隔的十几度的跳跃演奏起来很困难。李斯特用变奏的手法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华丽的演奏技巧和钟声的效果。

演奏者肯定察觉到有人开了门,音乐家对气场与声场的改变捕捉得非常敏感。但显然他并不介意,仍旧弹得逍遥自在。

漫长的一曲结束,演奏者转过了头,目光平和的看着颜瞻。

“真不错……很令人钦佩。”颜瞻这才感到自己的唐突与冒失——又不认识,却这样打搅人家。

“琴房没位置了是吧?”对方笑了笑。

颜瞻吐了吐舌头,“是呀,我正要回去,呵呵。”

“弹吧。”男孩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哈?”

“我弹了一天了,不介意Share。”

“啊……哦……你为什么吃饭回来还能找到空琴房?”颜瞻真的抱持着此等疑问。

“很简单啊,劳烦别人帮我占位。我熟人可挺多的。”

好阴险。颜瞻想。

“请。”男孩做了个手势。

“这……”

“我常常见到你在琴房练琴,但我从没听过你的演奏。不妨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样的水准可以作为委培生。”

颜瞻有些不好推诿,对方的语气平和,但挑衅的味道却遮掩不住。

“那献丑了。”颜瞻坐了下来。

简单弹了几个音节,活动活动手指,颜瞻选择了《波兰舞曲》。身后始终有一股刺目的视线,但融入音符中的颜瞻并不在意。

“很是充盈着贵族气息。”

这是演奏完毕,对方给与颜瞻的评价。

“你很擅长肖邦的曲目。八月的演奏会上我就对你印象深刻。《幻想》被你演绎的淋漓尽致,你懂得肖邦。”

呷?颜瞻错愕——你,你不是……你不是没听过我演奏嘛!

被耍了。

“要不要试试四手联弹?我有谱子。”

面前出现一本曲谱,颜瞻抬头看向男孩。

“下一次的小考听闻是这个方向。”

弹奏是莫名其妙开始的,至少颜瞻是这么觉得。他们选择的曲目是比才的《儿童游戏》组曲。由十二个小乐曲组成,乐曲描述用心观察到的东西:秋千、陀螺、布娃娃、木马、羽毛球、喇叭、小鼓、肥皂泡、跳房子、等等地地道道的儿童游戏,最后才是盛大的舞会。

两个男人四手联弹就挺诡异了,还选择了这么渲染童趣的曲目,坦白来说,颜瞻觉得挺变态。可虽然变态,他竟也渐渐沉浸其中。

时间是不知不觉中流逝的,练习中,人的注意力特别集中,也就自然不会去在意时间。

从琴房楼出来,夜已深。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颜瞻这时候才想起他一直都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熊鑫。”

“哦,哦哦,那叫你小熊吧~我叫颜瞻。”

“我知道。”

“……”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盒烟,吓了颜瞻一跳。

“我不抽烟。”颜瞻连连摆手。

不料对方像是很坚持,又伸了伸手。

“我……我不会。”

“哦?是么?”

对方这才缩回了手,颜瞻看着他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而后缓缓的说:“你身上有烟味,所以我以为你抽烟。”

颜瞻挑高了眉毛。

“我鼻子很灵。”

颜瞻抬起胳膊在身上一通嗅。烟味?没有的吧?难道是因为任伟抽烟,所以家里总是有烟味?附着到衣物上了吗?

“我就住学校旁边那个小区,很近。”

出了校门,颜瞻听到熊鑫轻声说。

“我不算近,要打车回去喽。”

“马路这一侧还是那一侧?”

“要过马路。”

“哦好。”

两人向斑马线走,颜瞻侧过脸问:“顺路吗?”

“不顺。”

“……”

最终,还是熊鑫陪颜瞻等候的出租车,颜瞻坐上去,朝他挥了挥手。车起步开出,他不禁回头向后又看了看他,熊鑫还站在原地,正目送他离开。

有点奇怪的人,颜瞻想,不过他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年轻有才的演奏家,专心致志。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颜瞻哼哼着《儿童游戏》往住宅楼走。刚走到楼门口,就看到了那辆横在面前停的不大是位置的车。

颜瞻本没在意,还是迈步向楼道走,直到那车亮起车内灯,车玻璃也落了下来。

颜瞻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彭勃。

要说话吗?不要吧?他怎么在这里?

颜瞻脑子里充满问号的时候,彭勃开口了:“任伟呢?”他叼着烟,一脸不屑的看着颜瞻问。

“不在。”颜瞻当然也没好脸色给他——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还找任伟!不是你骂他的时候了?熊猫仔可是清楚的记得他骂任伟“烂货”,打那儿之后,任伟再没搭理过他!

“哪儿去了?”

颜瞻高姿态地画了个半弧,“地球的那一端~”

彭勃的眉头收紧了,“说人话!”

“老子欠你的啊!”颜瞻底气很足。

“什么叫地球那一端?”彭勃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当下他是要找任伟,不是跟这个无足轻重的兔崽子干架。

“去纽约啦~”颜瞻的小鼻子翘得高高的——地球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吧~

彭勃瞪大了眼睛,“纽约?去多久?”

“三五个月吧~”戏弄他实在解恨。

“他去纽约干嘛?”

“不告诉你~”颜瞻说着,甩开彭勃跑进了楼道。谁有空跟你白扯,蠢蛋!

彭勃没下车追颜瞻,他倒车,打轮,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过了手机。

任伟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彭勃驶出小区给辉子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空当,彭勃听着待机的嘟嘟声,脑子有些发涨。任伟去纽约了?三五个月?那傻逼孩子的话他能信吗?瞎扯呢吧!任伟好端端的去纽约干嘛?没跟他说起过啊!再说了,不是录Free Loop的专辑呢嘛,录完了?事实上,任伟最后一次跟他联系还是半个月前,他说录音,忙,没空见面。彭勃也表现的足够绅士了——发发短信,送送喉糖。别说上门了,电话都基本没打过。他想给任伟自己的空间,他知道任伟什么性格。要不是后来这人像是失踪状态摸不着影儿,彭勃也不会今晚过来找他。再忙,也不能忙到全无音信吧?

“大半夜的,你闲的吧你!”

电话刚一接通,彭勃就听见了辉子的咆哮,“打几遍啊你!我欠你三百万啊!”

“嘛呢?”

“你说我干嘛呢!裤子都没系上!”

“哎呦,那我得跟安娜道歉。”

“片儿汤话!怎么地?你们家着火了?找我救火?”

“你们录完了?”

“录音?完了啊,上礼拜就完了。干嘛,喝啊?咱俩是有日子没喝了。你丫巡演回来咱就没见过吧?”

“任伟呢?”

“纽约。”

“……”

“你找任伟?”辉子的声音一下从嬉笑调侃转为了严肃。

“他去三五个月?”

“哪儿啊,也就一个多月吧。”

“干嘛去了?”

“还是录音,‘没所谓’的,他们签了美国公司,专辑录制都跟那边儿。诶我说,你还跟任伟没完呐!上回咱俩喝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甭搭理他!你怎么还没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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