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 上——凤初鸣
凤初鸣  发于:2012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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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入体内的手指抽了出来。

看他全身绷紧,知道他害怕之极,心里起了作弄之意,道:“你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花庭月自然明白,又惊又怒,手脚冰凉,恨恨地道:“你敢?”

第17章:最后告别

花庭月自然明白,又惊又怒,手脚冰凉,恨恨地道:“你敢?”

叶鸿猛然惊觉,伸手欲摸他的脸,又似碰着火炭缩了回来,眼眸黯淡下去,低声说:“……确实不敢。”

“快放开我。”花庭月又羞又恼地说。

“真要我放开?”

“放手。”花庭月继续提高声音怒吼。

叶鸿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只觉这两个字好象把肝肠都揉碎了。

徒劳握了握拳,放开钳制,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剑神不敢做的事,他虽然敢行逆天之事,敢做覆国之举,却不敢对这看似文弱的盲眼之人再做任何不敬之举。

花庭月的胸膛仍剧烈起伏,羞愤不堪,声音冷得象冰:“你若是不杀我,日后我必报此仇。”

叶鸿静静地盯着他,一双星眸深如寒潭,半响,轻声道:“只要你为我伤心,我这条命送在你手里也甘心。”

说毕,竟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望一眼。

花庭月仍在愤怒中,并未理会他的话,只听得有人上了山崖,叶鸿过去和他说话。

平叔的声音含着不满和焦虑:“主子,我们做的事,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如有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请主子下决断。”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主子知道,能保住秘密的只有死人。那个人……”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说。”

“主子,做大事者不可手软。”平叔的声音又焦虑又担忧。

“不要说了。”叶鸿的声音含着怒气,“我警告你,不许有什么举动。”

平叔又生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然忠诚于主人,但是除了不断提醒他家仇国恨外,什么也给不了他。目睹他看着花庭月的眼神无比温柔怜惜,很想提醒他要绝情弃爱,心无旁鹜,可是看到那张绝美的却从来没有笑容的脸上,竟有了难得的愉快和轻松,再也无法狠心剥夺他唯一的那一点快乐。

可叹他一生效忠的主子,毕生沉于剑道,被国恨家仇压得没有一天放松过,也没有一刻开心,只有和这花公子在一起,才有片刻的愉悦。不近女色不好美酒,只贪恋这一点点的温暖,他又怎么忍心将主人这么可怜的一点欢乐硬生生夺走。

所以,平叔只能强抑担忧,暗自独叹。

琼花树下,花朵已萎落在地,山风吹过,树叶摇摆簌簌作响。花庭月从地上爬起来,整好衣服,一拉衣襟,发现脖子上少了一样东西,原来是林知春送的琥珀坠不见了,可能是刚才撕扯衣服时,被拽掉了。

花庭月心里一慌,跪在地上伸手在草丛中一点点摸索着。

“你找什么?”身后还是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花庭月没说话也没回头,仍然跪在地上,一点点摸着手下的草叶。草锯割在手上,他似是毫不知觉。

叶鸿在身后看着他,轻叹一口气,也蹲下来在高高的杂草丛中寻找着,眼光掠过第一根草每一块泥。两个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心的距离却是前所未有的遥远。

一个瞎子什么时候成为他灵魂的主宰?原本以为囚禁了他,其实真正被囚禁的,是他自己,终生不得解脱。

两方对阵,原来不是强者必胜。

草丛中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伸手拿过来一看,原来正是那天被他丢过一边的项链,坠着的琥珀闪烁着淡黄而温暖的光。

叶鸿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连叹息的力气就没有,把项链轻轻放在花庭月手里,眼睁睁看着花庭月默默拿过项链,站起身来,一步步艰难地挪往屋里挪去,想过去拥抱,可是这几步路,却如千万水没有力气迈出去。就这么看着他挪到屋里,面朝着墙躺下。

叶鸿伸出手去,一阵清风吹过,一朵琼花轻轻落在他掌心,刚要握在手里,又一阵风吹过,花瓣无声地落在地上,手上仍是空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从那天以后,花庭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那天他对叶鸿说的话如一剂猛药,份量是重了些,却字字句句出自肺腑,无一字不实,亦无一字悖于本心,所以,心里坦然。

该说得都已经说尽,软话重话都说了,至于那人如何决断,却不是他所能掌握。

只是他不知道,每个夜晚,在他睡着时,叶鸿都会在床边默默的久久的凝视,直到东方发白,更不知道叶鸿凝视他的眼眸多么沉溺多么不舍。

他轻轻碰触他鬓角的发丝,手指缓缓滑下,抚过他的脸颊,抚过他的脖颈,留恋沉醉。

喃喃低语不管睡着的人是否听到:“你不要恨我,你若恨我,我会心痛,我心痛,就会分心,分心就会败,失败就是死。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

叶鸿仍在崖上练剑,剑光划过,华美灿烂,身法轻灵,仍是如仙鹤轻舞般飘逸。

练剑之余会揪下一片树叶吹着,吹得凄凉,吹得忧伤,令人心碎。甚至让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错觉。花庭月听得如痴如醉,其实并没有真的痴真的醉,如果他真的痴了,一定会冲出去,抱住他,用身体温暖他。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那天晚上叶鸿的所做所为已经超过他忍耐的底线,心里的愤恨积压着快爆发了。

以前他没有逃跑,一是没有逃跑成功的把握,二是想化解叶鸿心中的怨愤,不要走上不归路。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可以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可是……

那件事彻底打破了他对叶鸿的希望,该说得都已经说尽,再也无话可话。于是,他着手准备逃跑。

之前,他趁叶鸿不在的时候,已经暗中探查好了下崖的道路。这天听得平叔急匆扩上崖来来找叶鸿有重要的事。

叶鸿正要离开,却似是有什么预感,止了脚步,到花庭月的面前,看着他。

“你,如此聪明,可知情为何物?”

花庭月愣了一下,道:“在下愚笨,不知情为何物。”

“情,就是无可奈何,就是意难平。”叶鸿一字一句地说,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不舍忽然穿透花庭月的灵魂,让一些一直在逃避的情愫无所遁形。

叶鸿认为自己没有动情,因为他依然是傲世独立的剑神,他依然冷静理智,依然强韧狠绝,不曾为情痴狂,不曾为情所困,也不曾放弃目标。

“有些事,一旦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花庭月有些悲伤:“你可以选择可以放弃的。”

叶鸿知道他和自己没想到一处去,只得无奈地笑笑:“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那是什么?”

琼花树下,两人相向而立,白色的琼花片片落下,叶鸿轻轻拈去落在花庭月肩头的残花花瓣,深沉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落寞。

“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说出来的。”

有时,用语言没法表达的东西,用行动表示更直接一些。

叶鸿轻轻握起花庭月的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记着我的样子……”

花庭月呆住,胸中空空落落,用心描摩指尖下的绝世容颜,酸酸楚楚滋味,泛上心头。

叶鸿盯着眼前的人,用极轻的令人不得不用神聆听的声音,低声说:“也许……以后你可以想起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我……”

仿佛哽在喉间,余音杳然,藏着不能说出口的意思。任胸中翻涌如潮,再也吐不出后面的话。

“……我……走了。”最后,终于说出这三个字,轻轻用唇碰了一下他的唇,转身离去,清风微扬起乌发,白衣如雪,孤寒清贵,似鸿雁掠过,了无痕迹。

花庭月一阵恍惚,刚才是什么东西凉凉的贴在唇上,柔软冰冷温馨,不知何时,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原来,方才唇上那上抹冰凉是雪花飘落。可是为什么,心窝里如被针扎到一样刺痛,一股无缘无故的悲凉不知何时,浸在心头。

听那人渐行渐远,花庭月回过神来,赶紧抓紧时间,把床单扯了下来。

落日崖一边临问剑山庄,下崖的路凶险陡峭,他现在内力被封,不能冒险用轻功下崖。再说,就算冒险下崖,唯一的出路是问剑山庄,必定还会落在那人手里。

落日崖的另一边临海,如果跳下去还有一分希望,本来花庭月不想冒险。可是眼见大事越来越近,再不采取行动,只能任由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再加上那几天叶鸿带着侮辱的逼问他又惊惧又愤怒,也顾不了那么多,决定从崖上跳下去。

为了减弱下坠的力量,花庭月用床单做了个可以兜风的伞。

站在崖上,花庭月心里默念:“你这般对我,我死了也要找你。”

一横心,一跃而下,只听耳边呼呼地风在响,脸上身上被崖上树枝挂的生疼。

晚上,皓月当空,落日崖冷寂凄清,地上薄薄一层雪花,如白纱铺地。

叶鸿和平叔回到,进得屋里发现人去屋空,平叔大惊,心想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赶紧在崖上四处寻找,叶鸿却是神色淡然,默默地在窗前坐下来,轻轻摸着面前桌上的凤尾琴,琴弦上有那人的手泽,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早晚会散尽。

山崖不大,可藏人处不多,很快平叔就回来禀报:“主人,没有发现那人,他肯定逃了。若是从这边下崖,必须经过问剑山庄,会有人看见。若是从靠海一边跳下去……”

叶鸿终于开口说话:“他一定是跳海了。”

平叔一脸佩服:“主人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您命人在靠海的悬崖边事先装了绳网,原来早料到他会跳海,属下这就带人把他抓回来。”

第18章:相望相思

平叔一脸佩服:“主人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您命人在靠海的悬崖边事先装了绳网,原来早料到他会跳海,属下这就带人把他抓回来。”

“他聪明绝顶,心思细密,早就做好了准备,算好了退路,你不一定抓到他。”

“这个……”平叔迟疑着,他没法相信抓一个瞎子会有多难。可是看叶鸿的样子似乎没有亲自出马的打算。平叔满心疑惑又不敢问,只得退下自己带人去寻找。

叶鸿走到床前,摸着没有床单的床,褥子上还残留着轻淡的花草清香,这是花庭月独有的,常年浇花自然沾染上的清香。淡淡的月光由窗外透进来,照在花庭月曾经穿过的木屐上,叶鸿弯腰拾起来,只觉说不出的累,比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追杀对手还要累,累得什么也不想动,累得连思考也不能。

独自在屋里走了一圈,每样沾着他的气息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然后抱着木屐躺在床上,贪婪地呼吸着残留着他的气息的空气,望着窗外月光下的花枝疏影,渐转恍惚,闭上眼睛,只想这么一睡不起,再也不要醒来。

孤寂的感觉重新袭来,他不觉得太难受,这样的感觉包围他二十年,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有象今天这么强烈。

曾以为花庭月对他有一点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那天程思凡来接他时,就让他走,恐怕他会很高兴,没有留恋,也不会留下什么可供念信的东西。

这样也好,把彼此的关系维持在那种不亲不疏之间,说不定他闲下来的时候能偶尔想起问剑山庄里那个冷冽如冰的人。

次日一早,叶鸿从落日崖回到问剑山庄,每迈出一步,越来越接近他曾经住过的小院,忍不住用扫视花圃,床帐,桌柜,好象那人会躲在哪个地方然后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

床上,没有人留下的痕迹,桌边,好象那人优雅自如地往茶杯注入八分满的茶水,带着温暖的微笑,把茶杯推向他的面前。

叶鸿闭闭眼,再睁开,屋里什么人也没有,一切,只是错觉。

桌上,只有一盆野兰花,已经枯死,但是香氛犹在,香得动人心魄。

他久久地望着空空的屋子,明如寒星的眼眸黯淡下来。难道他还在期待什么吗?现在的自己在那人心里,怕是和那来自地狱的恶鬼没什么两样了。

叶鸿站在花庭月曾经住过的房间,久久凝望,直到新月初升,才出了院子,冷冷地吩咐下人:“把这里烧了,我不想再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下人又惊又疑,又不敢问,只得遵命。

绚丽的火焰渐渐吞噬一切,明艳的美最终归为灰烬。

叶鸿甩甩头,企图甩掉所有关于那人的记忆,可是回到自己屋里,一抬眼就望见桌上那盆铃兰花。当初那人送这花时,脸上温和明亮的笑颜如在眼前,现在这铃兰已经枯萎,看到它就想起那人悲愤惊恐的神情。

平叔进来禀报,找了一天一夜,没有发现花庭月的踪迹,平叔很焦急,花庭月逃脱,他们的大计划就有泄露的危险,心里有些埋怨叶鸿当初不杀人灭口,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请示怎么办。

半响,叶鸿开了口:“把这盆花扔了吧。”

平叔纳闷地抬头望他,再看那盆铃兰花,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本来就不会养花弄草,这花当时送来时好好的,被我一养已经快死了,还是扔了吧。”

“是。”平叔不敢说什么,端了盆花准备退下。

“慢着。”叶鸿叫住他。“还是摆在屋外吧,看它能不能活,也许老天见怜,离了我的手它能活下来也说不定。”

“是。”平叔只能遵命,觉得庄主实在不可思议,以前他杀伐决断何等干脆,就算遇到杀人大事,也是决不拖泥带水,现在居然为了盆花而婆婆妈妈,真是不可想象。

又忍不住罗嗦两句:“主人为何管这花草小事,且想想怎么追捕那人。”

“你有没有收到过这种东西?这世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唯一的东西?有没有这种感觉?”叶鸿幽幽的眼神飘向远方。

平叔默然,他不懂,不明白主人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你别管花不花的,快点抓到那人才是正理。否则他泄露秘密……”

“我和你赌一把。”叶鸿转过身看他,“赌花庭月不会揭发我。”

平叔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揭发你?就算他对你念几分情,可是也不会放任你做这种翻天覆地的事,所以,不要在他身上寄予渺茫的希望,还是赶紧找到他,如果你真的不想灭口,那么就用别的办法让他无法泄密。”

叶鸿沉吟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他逃出后肯定会去找程思凡。”

平叔眼睛亮起来:“这么说来,只要盯上程思凡,就可以找到花庭月,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平叔飞奔离去。

叶鸿没有拦他,也没有下指示,转身走到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执笔,醮满追思怀念,运笔如飞,了了几笔,那人的神采飞扬跃上画面,这温暖的笑容,不可能再见,只有重现于笔端。一笔一画,笔下尽是无尽的情思。

一边落笔,一边回忆起和花庭月的点点滴滴,

多少年来,他心中只有仇恨,眼中只有剑,从来没有过喜欢过什么并渴望得到,也从来没梦想过有朝一日,感情会悄无声息地来到,更不知道某一天当他心底渴望得到真正的感情时,该如何得到,他只会用计谋,强力,软禁……

可以得到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却得不到。他一生叱咤风云,战无不胜,谁曾想也有心痛牵挂,无可奈何的一天。

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难道只会握剑,只会杀人,只会抢夺,却握不住最想得的东西。能掌握他人的生死,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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