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念的城市——致6的葡萄
致6的葡萄  发于:2012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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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当厨子不是更辛苦。我看着他的小身板,就这样还想扛树桩子去?他说谁跟你说林业就得扛树?我让他说说林业到底干什么

,他又说不上了。他叫李小川,家里面条件好像还不错,就是学习不行,他妈看着人家西餐大厨挺好的,就让他来学厨师了。

那天晚上他哭了好久,我听着很心烦,后来就把他嘴堵上了。

据他说他连女生都没亲过,初吻就给了我这个禽兽,他憋红了一张脸,轮着酒瓶子想砸我。我把他摁到了,我说就当是积累经验

。一开始他咬我,亲到后来他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脱了裤子发现他真起来了。他半推半就的跟我合作,我们互相捋了几把,我

尝试着想进去。他张开腿等了我半天,疼得掉眼泪。基本上我只有前半场的经验,再就是看网上那些片子,实际操作上还不知道

能从这种事情里面找到多大的快感。最后还是进去了,李小川抱着我哭,十根指头都掐我脊背上,我托着他屁股,往里面动了几

下。整体来说我们都没有爽到,而且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李小川的酒醒了一大半,坐在我旁边抹眼泪,他说他还没谈过女朋友,现在变成同性恋了怎么办?我说你哭个屁啊,你有这个功

能,不代表你就得有这个取向。

他好像明白过来了,不哭了。

可我明白不过来,一年前我还是一个正直的大好青年,跟李小川一样对同性毫不留恋,我怎么就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李小川爬去床上睡觉,我一个人坐在墙角,从天黑一直坐到天亮。嘴上叼着的烟没往肺里吸过,就是那么叼着,烧到头再换一根

。李小川早上起床的时候,以为房间里失火了,大吵大嚷的。我没理他,他指着我的脸说你怎么跟个死人一样,然后他大概想起

来我们前一天晚上干过的勾当,不跟我说话了。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我像梦游一样过完了剩下的日子,迷迷糊糊的回去老家,开始新学期的课程,听着老师讲解用料、调味、火

候,然后日复一日的掂勺,我很感谢这些枯燥的学习内容,它们让我没有那么多工夫想七想八的。

李小川真的退学了,他爸出资给他开了个小馆子,他就当小老板去了。他后来谈了个女朋友,专门领到学校来让我看看。我当着

他女朋友的面拥抱了他,凑到他耳朵边上说:“川儿,我真舍不得你。”他一张脸紫涨着推我,根本推不动,他女朋友还说你们

感情真好,笑得我腮帮都疼了。

临走我拍拍他,好声好气的跟他说:“开玩笑的,别记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特别爱恨纠葛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感觉,我跟他挥挥手,好好过他的日子去吧。

这种坏事干一次就足够,后来我再没有找过身边的人,就像雷一鸣说的,不方便。学厨的时候没顾上,毕业之后有过几个。在旁

边城市找了个工作,一家川菜馆子里当主厨,店不大,坐满了能有五十个人。好处是坐车一个钟头就能回家,店里轮休的时候就

回去吃我妈做的饭。我妈问过我几次,找女朋友了没有。我说没有,一身的油烟味,哪有女的想往我身边站。我妈就没说什么了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找的其实是男朋友。

基本都是很短的关系,最长的一个断断续续有半年,是个制药公司的文员,挺清秀一个人,戴副眼镜,脱了衣服数得出好几条肋

骨。他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好了等着我过去,做完了也不拽着我说要一起住什么的。

他对我挺好,但是他不喜欢我,就跟我一样。

大专三年,毕业四年,时间浑浑噩噩的过去,我依然很想念江上。具体说不上想他什么,连他的样子都很难清楚的浮现在脑海里

,当初明明那么用心的记过。

我就是想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他。

走在路上的时候,站在厨房里的时候,坐在回家的车上的时候,我会想起他。我会在听人说话的时候慢慢的就走神,我会在抽烟

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了一个固定的姿势,我会在下班之后的半夜里,一个人蹲在宿舍煮一碗方便面,一筷子一筷子的吃完。从什么

时候开始,思念江上这件事,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15

跟他相处了一个夏天的时光,用了七个年头来思念,有时候我也觉得挺累的,不知道到什么程度是个头,是不是等我白发苍苍,

坐在藤椅上跟别的老头下象棋,一抬头,还会幻想着对面的人是一个姓江名上的老不死。

肖盈盈说我很可能不是爱着他本人,只不过是爱着我的这份思念,所以说我不仅是个同志,还是个很骚情的同志,挺变态的。

我说你扯淡吧。

我这回事只有肖盈盈知道,我一定是相思成狂神经错乱不知道怎么抽了一下疯就跟她说了,事后我想想算了,总得有个人说吧。

肖盈盈是个不错的对象,她口风挺紧的,就是罗嗦了一点,比如我认识那个制药公司文员的时候,她就经常撺掇我定了算了,就

是他了,跟他过一辈子,别挑拣了。

我听烦了就去跟他分手了,他也没多问什么,平平静静就分了。

我们这类人就这样吧,比起拥有更加广泛的群众基础的正常恋爱,我们可选择的对象在地球上绝对不到两千万人,遇到对方的机

会更加渺茫。经常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彼此需要,然后在一起过一段。

肖盈盈结婚了,她那个代课老师没过两年居然从上海回来了,知道她出了事情,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马上就跟她登记结婚了。前

年生了一个女儿,男方家长不满意,总想着让他们挑战一下我国的生育政策再搞一个儿子出来,为着这个事情他们没几天就掐一

架。肖盈盈说不行就离,带着女儿一个人过。我说你跟我一起过吧,肖盈盈就说我看不上你,你这个死同志,你怎么就是个同志

呢。

这问题真是“你问爷,爷问谁”。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总是这么思念着一个连样子都忘了的人,活得这么虚无缥缈。

当了四年厨子,换了好几家店,一家比一家大点。我上学时候专修的是粤菜,可惜在我们这没什么市场,换的第二家就是个粤菜

馆子,没多久倒了,害得我混去一个朋友的泰国餐厅里煮了好几天咖喱。第四家是个三星级酒店,外面装修得挺体面,厨房里也

就那样了。

酒店要求我去考个高级厨师资格证书回来,不过就是个三星级,也不知道那么有追求干什么。我回了趟学校报名,遇到当年带着

我们去实习的师傅,他还记得我,带去三个人跑了两个,就剩下我还奋战在灶台跟前。他一时感慨起来,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

去他那家饭店里做,他要把手艺都传给我。

寒冬二月,我们站在学校没扫净雪的路口上,谈人生谈理想。师傅是南方人不经冻,佝偻着背在我面前不停的打哆嗦,我也陪着

他哆嗦。

我有点激动,很多年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我哆嗦着告诉师傅,我得想想,再想想。师傅说也是,这么大件事,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告别师傅之后我的头脑持续发着热

,这种热度来得毫无道理,毕竟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我要找的人,对我而言等同于一座空城。我强迫自己从个人事业发展的角度,

从实践理想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但是思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东奔西蹿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了。

我打了个电话给肖盈盈,稍微提了一点,她立刻就尖叫起来——

“雷骐飞你疯了——”

肖盈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可能女人在这方面都很聪明,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我想去,就算没有任何前途理想人生的考虑

,我都会去。

那是他的城市,也许他已经回去了。

疯了,真的是疯了。

我挂了电话,蹲在厨房后门的墙边上,一时站不起来。台阶两边都是冰,厨房里泼出来的水在这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好像比别

处更冷。我叼上一根烟,手指头冻得僵,打了好几下火机,终于点上了。我看着夹在手指中间的烟,看着我每天经过的这个厨房

后巷,路面裂了好几道大缝,丢着几样垃圾,对面是一个家属区的围墙,往前走是大马路,往后走有一个超市,再拐一下是一个

市场……说不清有多少次我走在这条路上,都想着同一个人。

吹过耳边的风带着寒气,透心透骨的,我又一次开始思念那个远方的城市,思念夏日里暖暖的风,有着潮湿的热度,像爱情一样

难以忘怀。

我辞了工,回家一趟跟爸妈开诚布公的谈了,强调了我的事业和前途,而且到了那边还有我叔照应着,应该没有问题。我妈听见

我说要跑那么远就想骂我,我爸叫住她,不让她说话。自从我爸生了那场病以来,我妈更多时候都听他的。那天我留宿在家里,

爸妈低声商量了大半个晚上,天明的时候他们跟我说,同意我去。

决定是这么决定了,又多呆了一阵,我考完证书,帮爸妈重新装修了一下房子,好好给老爸做了几桌子菜吃,再出发的时候已经

快五月了。

五月,从车站出来就感觉到一阵暖意,这个城市的夏天早早就开始了,然后漫长的驻留着。我觉得亲切,浑身的筋骨抖擞了一下

,总觉得好像轻松了一点。

我提着包去见师傅,他帮我安排了住处和工作内容,让我休息一天就跟着他开始干活了。师傅是个要求很严的人,我也认真的准

备着,不能再吊儿郎当的混事。刚来的一个月忙得昏天黑地,慢慢上手了,师傅看我一直表现良好,也没那么苛刻了。我开始有

业余时间到处溜达,我漫无目的的行进在这个城市里,以前去过的场所早就已经改头换面,也有一些老字号的招牌还在,我一个

人开一张台叫一桌菜慢慢吃,我在回味,可是早就忘了记忆中的味道。

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忘了记忆中的人,连同思念他的习惯一起。

雷一鸣还是那么忙碌,又升职了,分管华南地区的销售,脚不沾地的飞着,我都找不着他一块吃顿饭。后来他跟一个男的来我们

饭店吃饭,顺便拐到厨房看了我一眼,跟我聊了一会。我瞄见那个男的站在门外等他,我们越聊越久,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叔,这回这个挺不错的。”我表扬了雷一鸣的眼光。

“谁知道。”雷一鸣跟我一起看着那个人,笑了一下。“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倒是你,赶快娶个老婆给老雷家传宗接代,

省得你妈怪我带坏你,她整天说你跟我学的,光玩,都不说要结婚。”

“没希望了。我跟你是一样的,真的。”

我笑着说的,雷一鸣盯着我的脸看,像要用视线把我的脸上烧两个洞出来,我又跟他说了一遍:“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了吧,找过几个,没有像你这个这么好的,也没定下来。”

“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没跟我说。”

“啊,那个时候啊,那时候还没确定。”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跟李小川一起搞的事,那么失败的第一次,忍不住想笑。

雷一鸣不跟我笑,他一直板着脸,好像发现了多严重多了不得的事情一样。他问了我好多,问我爸我妈知不知道,问我都从哪找

什么人,最后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是不是他的错,是不是真的跟他学坏了。我搂着他的肩膀安抚他,跟他说不能怪他,完全

没他什么事。我就是喜欢男的,这个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遇到江上,我会不会还是这样,但是我不能把这个也说给雷一鸣听。

大概是看我抱着他摸个没完没了,那个男的终于等不下去了,走过来接他。我赶紧放手,把雷一鸣交过去,跟他们说再见。

隔天雷一鸣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去他房子,我下了班过去,带着打包的几个菜。进门看了一圈,重新刷过,家居摆设都变了,

那间书房还是没有人住进来。雷一鸣叫我坐下,先不忙着吃饭,有话跟我说。

“你还记不记得江上?”

第一句话就让我惊了一下,我努力绷着脸,点了点头。

“那年你跟他从海边回来,晚上他找我说话,他说他喜欢你,虽然还没跟你干什么,可是再呆下去就说不定了,他说他得走。”

到现在提起这些事,真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心里面酸酸的感觉一直往鼻子跑,往脑子里冲,是干什么啊。

“我当时很生气,那时候你还没成年,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离家那么远,我又不在,那些天你肯定很依赖他,要说喜欢那绝对

不是。出了问题,只能是他单方面的责任,太混蛋了,完全就是诱拐。”

“不是……”我试图分辨,事实不是雷一鸣说的这样,他伸手不让我往下说。“听我说完,那阵我只能这么想,我骂了他半夜,

他就一直听着……”

雷一鸣告诉江上,他不能带着我走这条路,他们都走过,知道有多难走。雷一鸣说年纪小没长性,分开三五个月就忘了,让他想

点办法哄哄我,然后再别在我的面前出现。雷一鸣说这样我就能过回正常的生活,这样对我好。

江上同意了,他哄我说有天他会来找我,等着时间过去,他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没有想到,你到最后还是这样……”

雷一鸣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我,眼神里的东西五味杂陈。

“那,”我咽了一下,喉咙很干,说话有点不利索。“那你,有他现在的联络方式吗?”

我顾不上想别的,顾不上感慨什么,我只想见到江上,见到之后揍死他也好抱着他亲个昏天黑地也好哪怕完全认不出来他再也没

什么感觉都好……我只想见到他,想得不行。雷一鸣还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最后一次跟他联络就是你上次过来,之后我跟他说,你应该没再记着他了。昨天回来我试着打过他那个号码,已经没用了。

雷一鸣把手机里的号码找出来给我看,我抓着他的手机开始摁,一遍一遍的拨过去,听着电话里那个女声一遍一遍的说“您所拨

打的号码是空号”,好几年前她就是这么忽悠我,让我找不到人,现在又是这样。

我有点错乱,我用劲捏着手机啊啊啊的叫,想把它给捏碎了。

雷一鸣提着一瓶红酒,让我往嘴里灌,他陪着我坐了半个晚上,我有时候笑,有时候哭,我跟他说叔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喜欢

很喜欢江上,喜欢到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揪出来杀了,剁肉,做菜。雷一鸣把酒瓶接过去喝一口,说你他妈的什么眼神啊,那么个

混蛋的人,你们这是臭味相投是吧。我说你还不是跟他勾搭过。雷一鸣说我后悔,我后悔死了。我抱着雷一鸣说乖啊乖啊,不生

气。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才生江上的气,我亲爱的叔。我抱着他睡了一觉,早上醒过来挺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洗洗脸,打算出去上班

雷一鸣叫住我,跟我说他会想办法再问一下,看有谁知道江上的电话。

我说算了,他可能出国去了。

我跟雷一鸣鞠了个躬,笑了一下,关门走人。外面的阳光好烈,宿醉之后晒得头晕脑胀,眯着眼睛看过去,有五颜六色的光斑在

视线里闪烁,我沿着马路边沿慢慢的挪动,我路过小区大门口的喷水池,在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抬头可以看到路那边拐过去的

墙角,我们就在那里抱着站了一个晚上,然后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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