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念的城市——致6的葡萄
致6的葡萄  发于:2012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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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跟他相处了一个夏天的时光,用了七个年头来思念,大概还会继续下去吧。

1

认识他的缘由,是一件很挫的事情。虽然我有生以来二十啷当的年岁中一直都很挫,时不时还挫得很厉害,但是中学毕业的那个

暑假,还是挫到破表了。

当时,我面临的状况是,无助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沙发里的肖盈盈和肖盈盈她妈,她妈扯着她的手,一边敲她的脑壳,一边言

辞激烈的论证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应该担负的责任,虽然她是个蠢货,我也不应该骗她上手搞大她的肚子。我很迷茫。我不觉得

肖盈盈她妈有什么论据支持她的论点,但是她完全不给我机会开口。

我妈早不知道躲哪去了,她一直觉得我是个只会惹事没事找事的儿子,从小到大让她收拾了无数残局,终于熬到我可以滚出去读

书了,又出来这么一回事。她干脆的选择了出门上班,眼不见为净。

“阿姨,您要不再查查,可能真不是我。”

我对肖盈盈最后的记忆是我们高考之后凑堆喝过一场,就在教室里。班里的不良之徒都在,烧上课本点烟,用二锅头兑着红酒啤

酒干杯,最后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课桌上,守门的大爷关了教学楼,大家只好就桌睡觉。肖盈盈也许跟我们睡在一块,也许没有。

在那个场合,我就算对她有过任何邪念,也很难完成实质性操作。

“妈——”

肖盈盈翻了我一眼,哇一声趴到她妈身上嚎啕大哭,像是愤恨于被我侮辱了肉体之后更侮辱了精神。

“我今天就把话说这了,你要是不认,不给个说法,我们母女再加上她肚里的孽种就碰死在你们老雷家门口!”肖盈盈她妈决绝

的站起来,两巴掌拍在茶几上,俯身怒视着我,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我就算是有心负责,男方不到二十二女方不到二十哪去领证,死亡证明倒是白给。

肖盈盈还在掩面哭泣,从指头缝里偷偷瞄我一眼。她虽然细眉细眼,但是白白嫩嫩的,有胸有屁股还有腰,总算看得过去。其实

我也不是太嫌弃她,但是她妈就杵在我的面前,气势汹汹,像是脱水之后的干菜叶子,皱巴巴的迎面扑过来。如果我就这么被她

降服了,全当自己是二百五咬咬牙扛下来,那么我未来的人生里可能就要每天面对着一颗凶恶的干菜和一颗现在虽然鲜嫩也很有

可能沿着遗传学的指引干掉的菜。

如此惨烈的未来,让我抛弃了所有动摇的想法,坚定的摇头。

“阿姨,我是真觉得不是我。”

肖盈盈她妈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见啪叽一声响,清脆的一巴掌呼我脸上了。我爸正赤红着脸站在我身边,气得手都抖着。老爸

是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轻易不发火,就算发了也没什么火力。拿着笤帚转圈殴打我一般是我妈的任务,她弃岗走人了,老爸于

是硬着头皮出来挑战自我。

“雷骐飞!”

老爸也往茶几上拍了一巴掌,增强气势,然后他两只手都抖了。“我和你妈妈平常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寡廉鲜耻

的事情!你还有没有一点道德观!你是正常的年轻人,有需求也是可以的,但是要用道德来约束自己嘛,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随

便就这样乱搞?”

“哎你怎么说话的?姓雷的我告诉你,我们盈盈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你们家小畜生干得好事,现在来反咬一口是不是?

“盈盈妈妈,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我骂的还就是你!老畜生养小畜生,你们一家都是畜生!老雷家的畜生啊,还我女儿清白啊!”

我揉捏着自己的腮帮子,有几道火辣辣的痛,老爸下手还真狠。一边听着他们毫无营养的骂架,在知识分子在与泼妇的对阵中,

前者毫无意外的全面溃败。肖盈盈她妈不停嘴的骂了老爸三十来分钟,还没过瘾,干脆跳到门外去大喊,整个楼道都贯彻着她洪

亮的声音还有我的光荣事迹,如果从她嘴里出来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那我还真是个人神共愤的王八蛋。

结束这一天混乱的还是老妈,我那彪悍的老妈。她中午抽空从单位回来,提着笤帚把我从家里打到楼道里,再打出楼去,在楼下

环绕了几个圈,确保每一层每一户都能听到我杀猪一样的惨嚎。

肖盈盈她妈似乎也觉得事态过于严重,站在单元门口,数次想劝住我妈,未果。肖盈盈藏在她妈身后,看着周围捧场凑热闹的闲

人们,拽着她妈要回去。肖盈盈她妈放下话,说等我妈冷静一下,明天再好好谈谈。我妈挥着笤帚让她等等,打完了就跟她谈。

肖盈盈她妈牵着她就跑,一边喊不要把孩子打死了,再商量,再商量……喊着喊着就跑远了。

一场闹剧的结果是,我收获了半张肿脸和一脊背的笤帚印子,还有恶名远播。虽然我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但是都在逃课打架

抽烟喝酒这种小屁孩的范畴,男女问题,可是成年人的大问题了。

这个问题像是密密实实的乌云笼罩在家里,老爸沉默的给我喷云南白药,老妈沉默的做饭,我也很小心的没有让惨叫声跑出来,

骚扰沉默的低气压。

“你出去吧。”

三口人沉默的扒饭,老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表现得很冷静,说完了就拿着勺给老爸添饭,添好了再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愣了一愣,想起来递碗给她。她给我添了一满碗

,拍实,再加上一点,然后和蔼的送到我面前。我慢慢吞掉嘴里的饭粒,都愣得忘了吃。

“去你叔那里过暑假吧,反正成绩还没出来,你还能疯玩几天。到时候要是什么都没考上,我再打死你。”

“妈。”

我尽可能曲折的叫了她一声,噙着泪,扑闪着眼睛看她。

当然,凭这些是无法打动老妈强悍的心灵的,多少年来,她就是凭着说一不二的强硬手腕,支撑着我们这个家没有被老爸以及我

败掉。我也就是做个姿态,去我叔那里虽然没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肯定得比现在自由多了。

我的表情还在忧伤,我的心情已经在飞翔,飞向远方。

老爸放下碗,在我旁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用余光看着他的侧影,他用手指托起眼镜,镜片后面的眼角延展出来几条深刻的鱼尾

纹。老爸擅长于随时随地铺陈出一种令人心酸的气场,也许是因为被我妈压迫得太久了。我有点于心不忍,我想跟他说,真不是

我。可那没什么意义,他们依然要面对明天上门来的肖盈盈她妈,依然要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日子。

而我就这么无情无耻的,潜逃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我妈丢上了南下的火车,还是个硬座,哐当哐当晃了一天一夜还有多。我脊背都是血印子,碰一下疼一下,根本

不敢挨着靠背。只有半个屁股摆在椅子上,坐姿无比矜持。走道里买了站票的民工兄弟时不时就来问我一回,坐不坐,到底坐不

坐……我还是坚强的自己坐下来了。

好不容易晃到地方,人都快散架了。左顾右盼不见我叔来接,看来他虽然不敢违逆我妈的意思不让我过来,心里面还是有情绪。

我虽然来过一次,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如今人生地不熟,只能惆怅的看着火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寻觅雷一鸣。

我叔叫雷一鸣,我爸叫雷汝吉,我们雷家的名字都是我爷爷取的,加上我的雷骐飞,一个赛一个拿腔拿调,比起来我叔已经很幸

运了。

雷一鸣读书的时候很不行,最后去上了个什么电脑技术学校,跟雷汝吉的综合类一本比起来渣都不是。如今我老爸守在穷乡僻壤

的大专学院里当教书匠,雷一鸣在大城市大公司跑电脑营销,每月分红够老爸好几年的课时费。雷一鸣每年都会回去看我们,老

爸就从来没来看过他。我过来的那次,还是老妈单位安排到海边疗养,被她顺带捎上了。路过我叔这里,去他房子看了一眼,比

我们家华丽太多了。因此在我年幼的心灵里就已经深深确认,雷一鸣是成功的,比妻不贤子不孝的雷汝吉成功得多。

人生的际遇是如此变幻莫测,于是我始终难以理解,老爸老妈为什么还要对我考什么学校如此执着。

“叔!我来找你混了!”

我在电话里热情的呼唤了雷一鸣,我还真是拿他当前辈,当我的指路明灯。明灯不打算照耀我,他阴沉沉的哼了一声,说:“你

,趁早给我滚回去!忙着呢,没工夫照看你个小屁孩。”

“叔。”我哭了。

“蜀黍。”我惹人怜爱的哭了。

这会回去只好陪着肖盈盈产检了,还可以塞医生点钱看看是男是女——我声泪俱下的责问了雷一鸣,怎么能忍心逼迫一个未成年

人去干这么没前途的事情,更何况我是无辜的,绝对是无辜的。

雷一鸣似乎真的很忙,他气急败坏的报上住址,让我滚去等着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千辛万苦的摸到雷一鸣的房子,他好像换地方了,比原来住得更奢侈,在楼下就转了半天,还差点让保安拦住不让上来。行李

扔一边,我靠在门上大喘气,想起来雷一鸣忙得那个死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给我开门。我顺手从兜里摸个刀片出来,打算自

力更生撬其锁破其门而入,里头木门哗一声响,还没看清楚人,外头防盗门迎面就撞过来。我身手敏捷的跳开,侧身蹭进门,扑

过去给了雷一鸣一个亲情洋溢的拥抱——

“叔——”

雷一鸣比我矮一个头都不止,自从我高一那年蹭蹭的往上长,雷一鸣看见我就严令禁止我站在他身边,滚开三米远,大概是觉得

很伤自尊吧。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我抱在怀里的这个人似乎比我高一点点,我整张脸撞在他肩上,鼻子都磕疼了。

我伸手摸摸鼻子,雷一鸣难道还能二度发育?这么高,还这么宽,真是他也太扯了。于是事实变得很明显——

我,抱错人了。

2

我按着他的肩膀,缓缓退开,站到得体的距离之外。对方也表现得很镇定,被我撞到的时候“嗯”了一声,表示疑问;在我离开

的时候“唔”了一声,意义不明。

我谨慎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人,顺便捏紧手里的折刀。雷一鸣没说过他屋里有这么个大活人,如果不是他像根竹竿一样晃晃悠悠的

戳着,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头上顶着一个鸟巢乱糟糟的展现着睡觉睡得很投入,我肯定得判断他是入屋行窃,然后捅他两下。这

人根本就没睡醒,半睁着眼,迷迷瞪瞪的揉着头发,想看清楚他的样子都不大可能。

“雷侄子?”

这什么称呼?不过他知道我是哪个,看来真不是歹徒。我收起武器,把行李拖进来一丢,横到沙发上去躺着。

“你谁啊?我叔呢?”

半天没听到回答,我费劲的睁开眼,歪过去脖子看他。他摸着一下巴胡茬子,嘴角摆出那种“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呀就

不告诉你”的笑容,一脸贱人样。你不爱说,老子还不想听了呢!我向他出示了第三根指头,翻身继续睡觉。

“咦?”他怪叫了一声,大步走过来站到我跟前。“雷侄子,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的同辈,你是不是应该更有礼貌一点?”

“大叔。”我叫他,够尊称了吧。

“嘿。”

该大叔这次摆出了“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的笑容,大长胳膊一伸,提着我的衣服领子和裤腰带就把我给拽起来了,中间

我试图顽抗,一个撩阴腿出去没能踹到他。作为一名伤残人士,伸胳膊蹬腿都觉得浑身疼,我暂时不能跟他单挑,只好乖乖的被

他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横眉怒目的瞪着他。“大伯,你干嘛?”

“我叫江上。”

“姜尚姜子牙?幸会幸会,我是周文王……派来的,他在那边路口等你,你出门下楼左转一直往前走,走到天黑大概就能看见他

了。”

“大江的江,上游的上。”

他继续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搞得我的笑话都冷掉了。还真是个简单的名字,他小学时候被老师罚写名字一百遍之类的一定很占

便宜。

“您爱怎么上怎么上吧,大爷。我真的困得要死,四十多个钟头的火车,旁边那几个哥们还一直在打牌喝酒吃方便面,从头到尾

没消停过,你让我睡会先。”我闭着眼睛往下倒,衣服领子又被提住了。他凑到我的脸跟前,抽抽鼻子,用赞叹的语调说了一句

——

“你可真臭啊。”

废话!你连着坐两天两夜火车试试,在房子里呆着造型都能这么邋遢了,要是一趟长途下来还不定怎么没人样呢。

他没给我时间反驳,拽着我衣服就从头上扒拉掉了,伸手又来拽我裤子。“喂喂喂,干吗呢?我跟你不熟啊,第一次见面不用这

么动手动脚的吧。”我奋力保卫裤子拉链,他拽了两把,看到我坚贞不屈的态度,终于放弃,转换了行动方针,就手拖着我起来

直奔卫生间。

“洗干净点。”一巴掌拍我背后,我惨嚎着被推进去,他还在后面意犹未尽的戳了两下,问我:“你背上是干什么?这么变态。

“我妈打的!”

“考试没考好?跟小流氓鬼混了?欺负女同学了?”他罗哩罗嗦的问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你还真是个小屁孩啊。”

我甩掉他的胳膊,撞上门朝他比中指,老东西老不正经老棺材瓤子,我记着这个仇,看我有天不把你扒光了!然后拿着笤帚抽!

一百遍!我奸笑了两声,听见他隔门喊话:“用不用我进来帮你洗?”我一把拉开开关,哗啦淋了一头的冷水。

这个江上,该不会是雷一鸣专门派来整我的吧,我那英明神武的叔啊,你想让我走人也不用这么阴险吧。当然我是不会走的,我

还就赖在这了。

洗干净出来,屁股刚沾上沙发,正摇着脑袋甩干头发,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端到我面前,还特别丰盛的煮了根香肠进去。“饿

了吧,”他体贴周到的招呼我,“快吃,吃饱了再睡。”

“我想吐。”我往一边翻白眼,一趟火车坐下来闻见这个味都反胃。

“少啰嗦,吃!”

江上豪气的一挥手,把筷子塞我手里,又想来硬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拿着筷子戳他,一脚踹他小腿骨上,这个位置

保证他疼得站不住。他果然没站住,老大一个人往我压下来,一只手还被他攥着结果就没躲开,一起躺倒在沙发上,撞得我气都

快没了。

“你死沉死沉的,起来点行不行?”我推他。

“我腿疼。”

“装什么?”我还不信就能给他踢瘸了。

“你洗干净了,怪好闻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句,他闭着眼睛闻了一下,睁开,看着我笑。“这是不是乳臭未干?”

“你给我滚下去!”我只想找把笤帚来抽他,抽不死他。他笑得抽抽,揉着我脑袋说小屁孩真有意思。有你妈的意思,我用力把

他踹一边,正要饱以老拳晓以颜色最好打得他找不着牙,大门哐一声开了,雷一鸣青着一张脸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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