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个性的温重礼不代表就没有个性，小学时温重言被班上的女生欺负，终于忍不下去而跑到叶百善和温重礼的班级大哭时，

温重礼才不管什么男生打女生羞羞脸的事情，在脸上回敬打温重言一巴掌的女生一拳，还让温妈妈被叫到学校来，温重礼也因此

要接受辅导室的个别辅导。上国中时，因为有些女生跑去找温重行和温重姿不停问温重礼的事情，温重礼知道以后，立刻就跑去

告诉对方：『你问我就好了，不要去找我妹妹们！』

这样回想下来，温重礼好像即将踏入妹控世界？不、叶百善一直都觉得温重礼已经是妹控，也许是家庭因素让温重礼更加疼爱妹

妹们，到了超越一般的程度，温重礼每天都会很幸福的笑着跟叶百善说昨天妹妹们又做了哪些让他好感动、好开心的事，只是叶

百善偶尔也会偷偷幻想、希望温重礼哪天也可以那么喜欢自己。

乖乖听话不敢动的温重礼看着叶百善认真的刮胡子，他浅浅的呼吸着，现在开始有在自己身体里的人是叶百善的感觉了，因为自

己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帅的表情，还记得跆拳道的教练每次都说自己的五官太牲畜无害，只是训练了几次「有狠劲」的表情后，教

练就先放弃了，拍拍温重礼的肩、告诉他反正比赛有赢就好。

他将目光转到浴室的摆置，叶家搬到这里十几年了，而叶百善一个人住也两年过去，这个家还是那么干净、简洁，和地上散落着

妹妹们的玩具、桌巾上有酱油污渍的温家完全不同，可是，温重礼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那个有点凌乱的家，看着浴室只有一枝牙刷

、有些叶百善用不到的家具都收起来还盖上防尘的白布，温重礼就感到有点寒冷。

以前，叶家的客厅有一套二手沙发，虽然外表老旧，但叶母买了漂亮的布把沙发包起来，所以看不到它那腐朽的内在，温重礼曾

经很羡慕叶家有那么漂亮的沙发。

叶母离开台湾的那一天，温重礼陪叶百善一起去送行，那时候叶百善向叶母说不用担心他在台湾的生活，温重礼还认真的告诉叶

母叶百善可以到温家吃饭，完全没问题。

可是叶百善过了几天，就笑着告诉温重礼他不好意思麻烦温家，自己的三餐会自己解决，温重礼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两人你

来我往、几乎是辩论的说了几句，可是叶百善最后仍坚持不用，那时妹妹们玩游戏的声音刚好传进温重礼耳里，看着只有一个人

的叶百善，温重礼最后只好告诉叶百善那至少也偶尔要到温家吃饭，自己一定会煮他最爱吃的菜。

直到又过了几天，叶百善在礼拜五放学后问温重礼六日两天可不可以来帮他搬东西，温重礼没有多问的就说好，在知道是要搬什

么后感到有点后悔。

因为他不知道要跟叶百善说些什么，要安慰他吗？还是要帮他打气？温重礼从小就和妈妈及妹妹们生活在一起，分离最久就是三

天两夜的毕业旅行，还记得那时候小妹因为想哥哥结果哭了；而神出鬼没的父亲常常在温重礼还来不及和他培养出亲情前就又消

失，所以对父亲的离去也没有太大的感受。

温重礼只知道叶百善应该很难过，比以往任何一件事都还要让他难过，详细的内容温重礼不清楚，但是光叶妈妈离开台湾，不是

去旅行而是去定居，他就无法在自己的妈妈身上想像相同的情形，虽然说自己母亲的工作也是相当不稳定，不过至少再晚还是会

回家摸摸他们的头道声晚安。

叶百善不像妹妹们或是他，遇到很难过的事情会哭，可是他反而希望叶百善可以哭出来，这样他还能够拿卫生纸给叶百善擦眼泪

，不是只有听叶百善需要他帮忙搬些什么，然后完成它。

他们先用一个早上把叶家清出一间储藏室，然后下午把叶百善一个人住用不到的东西全部都收进去、用塑胶袋装或布盖好，里面

有十人份的大电锅、放在阳台旁边的贵妃椅、折叠式的健身车、花朵立灯等等杂物，忙完以后叶百善笑着道谢，然后从冰箱拿出

运动饮料，一人一瓶，他坐在沙发上、叶百善坐在木质地板上喝了起来。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小时后和妈妈就跟爸爸搬去香港住，这样是不是比较好。』

看到叶百善笑着说谢谢，才以为叶百善心情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低落，但是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温重礼措手不及。

『你……觉得那样比较好吗？』

『不知道啊，可是如果真的觉得比较好，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吧？』

『对喔……』小时候不说，这次叶妈妈应该也有邀叶百善一起去香港，而且他们刚好是升学阶段，转过去应该不会有太多麻烦，

但叶百善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还记得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因为有了自己的房间好高兴，认识你也好高兴，上幼稚园好高兴，去公园玩好高兴，爸爸和妈妈

告诉我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也好高兴。』叶百善把头靠在温重礼的膝盖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结果爸爸先去香港

，妈妈也过去了，他们都跟我说会回来，然后现在只剩下我了。』

『还有我啊！』温重礼听到叶百善的话，激动的前倾身体，结果发现叶百善那不知在何时已经微红的眼眶。

叶百善睁着眼，没有回应温重礼的话，好像怕一眨眼泄露心情的眼泪就会掉下来，『其实……我一直很想跟我妈说对不起，我常

常都在想如果我小时候说我想去香港就好了，如果我可以快点长大就好了，如果我爸可以回来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孤单这么久

。』他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这几天我妈好开心，整个人突然变更漂亮了，她每天要整理东西很辛苦，可是这是我看过她笑容

最多的一段时间，我觉得太好了，因为终于认清这是我做什么都换不来的。

『我曾经想要跟我妈一起去香港，老实说我妈如果多问我一次，我真的会说好。』叶百善把头转向温重礼看不到的地方，肩膀大

力的上下起伏着。『可是我很喜欢这里，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我觉得这里是我的家，我也好喜欢我妈，我也好喜欢我爸，我想请

我妈留下来陪我，但是看到我妈那样我怎么能请她不要去……』

隔天早上，他们一起把那张二手沙发送去回收，掀开那块漂亮的布才发现里面已经伤痕累累、破旧不堪，叶百善笑着对他说没想

到沙发已经那么旧了。

温重礼问叶百善那要买新沙发吗？叶百善回答他，等父母亲都回家后再全家一起讨论要买哪一种。

嗯，听到叶百善的答案后，温重礼心想，那在那之前，他就陪叶百善一起坐在木质地板上等叶父叶母回来吧。

直到今日，叶百善的双亲在过年过节时会寄机票给叶百善和一些亲属去香港团圆，只是沙发还在等待，或许要花久一点的时间了

，不过温重礼觉得无论多久他都想陪叶百善一起等下去。

温重礼瞄了眼已经帮他刮到脖子的叶百善，可能是这个姿势让他想起那天对方靠着他膝盖哭泣的样子吧。

那天两人搬东西忙得整身都是汗，叶百善靠在他膝盖的感觉现在好像还想的起来……

唔、温重礼感觉自己的下腹又开始绞动了。

＊＊＊＊＊＊

夜晚，温重礼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突破第一天的尴尬后，现在洗澡已经不会再让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而一直努力叫自己要

习惯、要把好友身体洗干净的温重礼，进步到可以平心静气地开始在叶百善身上发现一些平时被衣服遮住而没看见的东西，像是

叶百善也有割包皮、心脏的位置有一颗痣、肌肉很漂亮之类的。洗完脸后温重礼面对浴室中——他一直觉得很……特别的设计—

—那一面都是镜子的墙壁擦着脸，然后视线又被右脚上的一条疤吸引过去。

那是在高一寒假前，叶百善以后补身份出场比赛，结果为了得分意外和敌队捕手碰撞所留下来的，捕手的钉鞋划破叶百善的裤子

，也在叶百善的脚上划出一道二十几公分长的伤口，比赛是赢了，可是叶百善的寒假有一个礼拜几乎都在床上度过，更不用说出

去玩。

温重礼很清楚，因为那一个礼拜他过得非常提心吊胆，医生说要注意叶百善的体温，所以他几乎都待在叶家，动不动就要把温度

计往叶百善的腋下塞，让受伤的人提醒自己五分钟前才量过。

怕痒的叶百善还会侧躺在床上、笑着对他说每次量体温都好痒喔，问自己吃好睡好、如果变胖了怎么办，动画播出的时间扶他去

客厅看电视，看着他把自己为他准备的饭吃个精光，有时还会请温重礼去租新一集的漫画来给他看。

温重礼开水，拿着莲蓬头冲洗身体，然后再将水关上开始涂抹沐浴乳，这个动作还是会让他觉得好像在帮别人洗澡，矛盾地是身

体里的人也是他。

对漫画没有多大兴趣的温重礼，好不容易在租书店租齐了叶百善开的书单，结果回到叶家后看到叶百善蜷缩在床上，就像是会冷

，就像是想要抱着什么入眠，就像是……

睡着的叶百善他哭了。面向墙壁的睡姿也许是不想被他发现，用睡衣的袖口擦眼泪也许是不想留下痕迹，但他还是知道好友是哭

着睡着；之前叶母离开台湾时叶百善忍住了，可是受伤就像最后一滴心中的眼泪，让长久以来的心情终于超过叶百善所能承受的

，然后再也止不住地溢出。

温重礼想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孤单睡在床上的叶百善，围绕着他、整间房子的空气好像都写着寂寞，尤其在叶百善需要人关心时

，让这件事更加猖狂地提醒它的存在。

——冰箱的声音好大声。

——时钟走动的声音好清晰。

那时的他放下漫画，走到床边把叶百善摇醒，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但他还是和叶百善说了一个下

午的话，听对方介绍漫画给自己，自己也问了很多有关棒球的问题，在对方的要求下示范几个跆拳道的招式，再一起讨论晚餐的

菜单、未来的菜单。

温重礼不希望再看到叶百善难过的样子，只是他要努力，成为叶百善若再感到伤心的话，会希望他陪在身边的人。

后来温重礼才想起叶百善有告诉在香港的父母吗？已经恢复差不多的叶百善开玩笑的告诉他，被蚊子叮不用特别报备啦，而且有

超热情的小护士专门照顾，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与小护士间难以一语带过的关系，还回过头问温重礼该怎么报答小护士的

恩情呢？以身相许？让温重礼因为他的话反而手足无措，傻傻的赶紧跟着回答不用以身相许啦！

叶百善对自己小护士的称呼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白痴。

可是并不讨厌。

温重礼深吸一口气，想要打起精神来，结果把水吸进气管，呛到他都泛泪了。

拿起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一擦，温重礼眨眨眼睛，继续用力把好友的身体洗干净。

第四天—（7）

还记得第一次跟母亲到超市购物的时候。

「哔啵哔啵——」随着自动门开启，温重礼一踏进门，就很熟的伸手向右边拿起了一个篮子挂上左手臂，然后一边看着走道上的

零食，一边朝生鲜蔬果区前进。

小时候的他，穿着幼稚园的制服，后面还拉着重行和重姿，三个小萝卜头就这样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一步也不敢离开母亲身边。

架子好高、好多可爱的糖果、好大的地方、好多东西，从几十公分的角度来看，任何事物都因为距离遥远，所以更加新奇，他们

兄妹三人彷佛探险般的穿梭其中。

超市耶！感觉自己好像比同班同学要成熟了一点让他们非常兴奋，明天要去跟大家说他们昨天去了超市耶！

温重礼在卷心酥前面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妹妹们大叫一定要减肥、还说「口水吞下去、美就留下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虽然不

觉得自家妹妹们哪里有肉、认为她们都很可爱一点都不胖，不过温重礼还是没有把妹妹们最喜欢的草莓口味放进篮中，他不想要

再看到妹妹们既快乐又痛苦的吃着卷心酥，嘴里还一起喃喃念着『都是哥哥害的……』。

那时候母亲买了什么温重礼早就忘记了，不过他记得重行不小心滑倒，然后连带他和重姿也一起摔在地上，两个妹妹立刻痛的大

哭，让他吓到反而把眼泪立刻吞回去，母亲跑过来将他们三只全都抓起来，超市的人员也赶过来不停的道歉，之后就只剩下他可

以跟母亲到超市学习买东西，两个双胞胎妹妹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感情不太好。

『重礼，你是大哥，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们喔。』母亲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他，他抬头望着母亲疲惫的侧脸，认真地将母亲

教导的知识装进小小的脑袋中，回家还会作笔记以防自己忘记。

九岁起他就已经可以一个人把晚餐的食材买齐，十二岁开始可以买半星期的菜，到现在则是买到连二代店长都认识他，有时忘记

带会员卡也可以算会员价，还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利用暑假来打工，只是温重礼因为学校社团要集训，回家有妹妹们要照顾，所以

婉拒了店长的好意。

百善应该也很常到这间超市买东西吧，温重礼向几位朝他打招呼的阿姨们微笑回礼后心里想着，接着突然发现，他好像没有看过

叶百善在超市买东西的样子，呃、虽然现在自己就是「叶百善在超市买东西的样子」啦……

来到开放式冷藏柜前，温重礼开始选购，其实此行出来只是要补充牛奶和豆浆，但他都会顺便看有没有不错或是有折扣的菜，可

以一起带回家。

最后，篮子里装了四块板豆腐、家庭号的牛奶及豆浆、两盒蛋和一条今晚做凉拌用的美乃滋，走向收银台的温重礼随意地四处看

看，然后被远方一块黄底、用红字写上大特价的牌子吸引住目光，虽然上头写着大特价，但温重礼仍精打细算的在心里与其他店

家比价。

一包十六片，一片就是……温重礼脑中的计算机喀喳喀喳的快速敲打着。

锵锵——咦……好像，有比较便宜耶！

抓紧篮子，温重礼兴奋的快步往那片牌子走去。

另一方面，闲在家里的叶百善把已经破关好几次的电玩连存档都觉得懒就关掉，他向后倒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伸了个懒腰然后

转头看向温重礼放在和室桌上、织到一半的毛衣。

这件毛衣的尺寸明显小很多，因为这是最后一件毛衣，准备要送给温重长的，温重礼用了在小女生身上会更可爱的粉红色，叶百

善不用想像就知道一定可以将温重长白嫩嫩的小脸衬的更——好吃，忆起温家小妹前天睡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那种软绵绵的感觉

让他微微地弯起了嘴角，看不懂温重礼现在织到哪里，只是看起来织了很多，可能快要完成了吧。

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叶百善是没关系，反正自己有时也会为了玩新游戏或一口气看完一部动画而都不出门，但温重礼就没他轻

松，看得出来温重礼很压抑自己不要除了三餐时间外还一直往温家跑，因为对温家妹妹们而言，就算是从小认识的叶大哥，也还

是个外人。

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但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是因为这几天有温重礼的陪伴吗？叶百善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一直很安静的家里有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吃饭声、洗澡冲水

的声音，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希望就这样让他在这种感觉中沉浸一下下。

这种，好像有人愿意接纳自己、有人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有人……不再离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