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在关心这堂课，喊了号码要下一位同学上台。

结果放学时，他上完厕所回教室，发现贝姆不见了，想找叶百善询问，但对方的书包和餐袋都已经不在座位上。

跑出校门，就像此时一样，来到这座桥前。

他看见叶百善背着书包，把餐袋挂在脖子上，双手捧着一堆东西，脚还有一大块已经停止渗血的擦伤，衣服脏得就像刚在泥堆中

打滚过。

『哇啊——』

哇哇大哭的他，其实不是因为贝姆被人分尸的关系，母亲说会再买一只、甚至更大只的熊给他，他也继续哭着说不要。

隔天，班上有几个同学、不分男女，手脚也都有伤口，导师把他们和叶百善全都叫去，统统打一顿再放回来。

又过了一个礼拜，叶百善有天放学到他家玩时，偷偷塞给他一个东西。

『贝姆？』

温重礼还记得贝姆后来的模样，耳朵前后相反不说，脸上有一大道缝合的痕迹，肚子感觉切腹过，手更神奇的生出了五只短短浑

圆的手指，尾巴向上跑到腰的位置，被照顾的很好、洗得很干净让这些模样更加清楚，使原本可以安抚人心的小熊反而变的有些

骇人——因为贝姆至今仍安坐在他的书桌前，当念书或做手工艺有点累时，看到它就觉得自己应该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直到今天，贝姆仍是他的宝物。

那时叶百善红着脸对他说：『我觉得，你真的超酷的。』

没有放开的手，又再次温热了他的心、他的眼眶。

后来，他帮玩游戏不小心弄破裤子又很怕被家长知道的同学，用随身携带的裁缝包补好，叶百善这次就大声的对同班同学重复那

句话：『看吧！温重礼超酷、超厉害的啊！』

同学们没有因此一下子就接纳自己，不过或许就像这条小河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改变了。

还有第一次去妈祖庙看庆典，有好多高大的神明从他们面前走过，他被送糖果给自己的神明吓哭；还有一起去公园玩，因为都没

有人所以玩了一个下午的溜滑梯，爬阶梯爬到双脚肌肉酸痛，还有去图书馆做暑假作业，结果自己在图书馆里迷路，一看见叶百

善就又立刻哭出来，还有、还有……

他总是跟叶百善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吗？

离开叶家不到半小时，温重礼已经开始想回去，回到叶百善身边，希望他在自己身边。

另一方面，被留下的叶百善，听见门阖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连温重礼的背影都来不及捕捉。

「唉。」他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看着手中的信，这个字迹他有印象，好像是重和或重群的，那种小学生还没定型的字迹。

叶百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叹气，他只是觉得，这样子好像会好一点，把粉红色的灵魂吐出身体后，好像就可以靠近现实一点

。

国父革命到第十一次才成功，后羿也要射下九个太阳才可以拯救世界，他只不过拉着温重礼睡一晚，又怎么可能有天雷勾动地火

的大进展，就算是在玩游戏，顶多就好感度提升一点点，处于攻略尚未完成、玩家仍需努力的阶段。

而且对象是温重礼，他连对方心里会不会开始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感觉都不敢确定，确定的是今天因为呼吸不顺醒来，看到温重礼

就压在自己身上睡的香甜，立刻很被虐的想这么幸福好吗？如果可以天天被压就好了，当然换回身体的话会更棒……

「唉。」叶百善又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餐具也拿去水槽，连温重礼的一起洗干净，然后走进自己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信件

阅读。

窗外有一排小鸟叽叽喳喳的对话着，当它们互相约好拍着翅膀离开时，叶百善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开始书写，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放进信封弥封。

虽然温重群是温重礼的妹妹，但并不是温重礼，这是一件不用思考就有答案的事。

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有点想睡觉，但还是决定继续去打电玩的叶百善，突然像接收到什么讯息似的，走到自家大门前把门打开。

「啊！」温重礼像是被电到一样，手立刻从门把上弹走。

「回来啦。」叶百善笑着说。

他、他在桥那边又多坐了一下，故意想要等到叶百善午睡之后再偷摸回来，也已经做好因为没带钥匙出门而被锁在门外的心理准

备了，没想到还是对方帮自己开门的，再想起刚才一声不吭的跑出去，现在又什么都没带的回来，不知道叶百善会不会觉得他很

莫名其妙。

温重礼进屋，不敢看叶百善的低着头换上室内拖鞋跟着走到客厅，他当然也猜不到，走在前面态度自然的叶百善，心里正不断回

旋着「这是缘份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吗？心有灵犀？嘿嘿嘿……」，这种像霉菌般会不断繁衍、将所经之处都染成粉红

色的心情。

不过叶百善还是有注意到温重礼不寻常的状况，所以他要推荐自己常用来纾解郁闷的方法。

「重礼。」叶百善走到电视前，好像在接线。

温重礼坐在和室桌旁，正在思考已经把妹妹们的礼物都做完的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听到叶百善叫自己，呆滞的视线从时钟移到对

方身上，「什么事？」

叶百善转过身，拿着两个摇杆对他笑着，「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我只会玩那几个……」温重礼疑惑的回答。

叶百善偶尔会邀自己一起玩游戏，不过大多打发时间的方法是看动画、电影或直接出去运动，因为对方知道他在电玩游戏上的反

应相当迟缓，和赛场上的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人，而且太血腥暴力的温重礼不喜欢，总是就玩那几款，所以，跟他玩电玩应该一点

都不有趣吧。

「我们来玩赛车啊，」叶百善坐到温重礼身边，将摇杆递给他，「要开始罗要开始罗！」

「咦？」温重礼看向电视萤幕，发现已经在倒数准备出发，「呜啊！」他赶紧确认自己的手指都在按钮上了。

赛车们快速的行驶着，温重礼不像叶百善知道要去抢路上一些漂浮在空中的配备，只是直直的跟着路线前进，撞到山壁或护栏是

常有的事，就算掉进海里也可以再回到赛道上。

就这样，他和叶百善一起冲了好几回，脑子完全无法思考其他事情，虽然从来没有跑赢叶百善过，也没有一轮可以少翻几次车，

可是温重礼感到有一种舒爽的感觉，随着车子四处跑，开始在心底吹起风来。

叶百善注意到温重礼渐渐露出笑容，也觉得好多了，他看到温重礼习惯的姿势，更是直接笑出来。「动摇杆就好，不用连身体一

起动啦！」

「咦？咦？」温重礼听到他的话，脑部记忆体马上超出负荷，随着一个转弯的动作，重心不稳的温重礼直接倒在叶百善身上。「

啊！」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被压在身下的叶百善大笑着，「完全、完全不像跆拳社的王牌，啊哈哈哈哈哈……」

不甘心的温重礼想要站起来踢叶百善几下以显示他王牌的威力，但叶百善立刻眼明手快的抱住温重礼滚一圈，将他反压在身下，

两手就撑在温重礼的脸颊旁，整个人再埋进温重礼的胸口继续笑着。

温重礼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人，自己压自己在视觉上还是很奇怪，可是，现在在他身体里的人是叶百善。

——如果是叶百善？

叶百善发现身下的人意外的没有继续抵抗，他抬起头看着温重礼，对方也没有逃开，只是，看起来还是一样疑惑。

温重礼想不透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但没有告诉他就表示温重礼在想办法独自解决、或是只有温重礼可以解决，不过这次已经没有

跑开了，是离答案近一点了吗？

就着这样的姿势，叶百善直接跨坐在温重礼身上，「呃……」他摸了一下后颈，说：「给重群的回信我写好了，麻烦你晚餐的时

候拿过去。」

电玩欢乐的音效与叶百善的话一点都不搭，可是他们都知道，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做。

「喔……」那——温重礼知道自己不可以过问，可是，他想要知道叶百善的回答是什么。

以往都不会在乎的，为什么？如果叶百善问自己为什么想知道，他一定也会一起问自己为什么？

只是，虽然不知道理由，他还是好想听叶百善说、说……

「抱歉，」叶百善站起身，走到冰箱去拿冰开水，「我拒绝了重群。」他将冰开水装进两人的马克杯，继续说：「因为我已经有

一个，喜欢很久、很久，从小就很喜欢的人了。」

现在就在那个人的身体里，每天呼吸、每天进食、每天洗的干干净净，可是最重要的心似乎被对方带走，所以他还是什么都看不

到、什么都不了解。

躺在地上的温重礼看着叶百善拿着两个马克杯向他靠近，也慢慢地一步一步、消化叶百善刚刚说的。

喜欢的人？叶百善有喜欢的人了？从小就喜欢了？

——谁？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看温重礼还躺在地上，叶百善跪着移动靠近他，低下头——用两个冰马克杯贴上温重礼的双颊。

「呜啊！」

「嘿嘿嘿！」

接着是马克杯被急忙放在桌上的声音。

「不可以利用所学打人啦温大侠——」

第六天—（12）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前往公园的路上，温重礼与温重长牵着的手轻快地摆动，一同欢唱叶百善和温重礼小时候就是儿歌的两只老虎。

「老师说洗手手的时间是唱两次两只老虎喔！所以我们洗手都会唱两只老虎！」

「哇！好棒喔！」

戴着口罩加帽子的叶百善，与紧紧抱着他手臂的温重群走在后方，气氛相对之下非常冷静。

四个人一起出门的原因，要从今天温重礼送早餐到温家时说起。

就像过去几天一样，原本决定在温家准备三餐的温重礼，因为叶百善的提议，加上自己也不想一大早就要吵醒妹妹们帮自己开门

，所以改为先在叶家准备好每个人的早餐，再送去温家顺便叫妹妹们起床。

今天的早餐是温重礼自己做的哥哥牌三明治，和外面早餐店或便利商店，放在架子上看起来乾瘪无力的完全不同，有煎得很漂亮

的荷包蛋，有一点都不小气、塞满每个角落的火腿片，还有不会因为便宜就挤到让三明治变形的生菜，加上叶家使用不沾锅，让

温重礼对自己的煎蛋更满意了，心动的希望自己也可以有一个这么先进的锅子，只是由于温母不准温家小孩在上大学前打工，所

以温重礼心中偷偷计算着是否要用多年压岁钱的积蓄购买。

一边回味不沾锅的美好，温重礼笑着把三明治放到每个妹妹的餐具中，当放到最后一个时，温重长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围裙。

『百善哥哥。』乖乖在位子上坐定的温重长，抬起她那粉嫩嫩的可爱脸庞，一双水汪汪地大眼配上甜死蚂蚁的嗓音，让温重礼的

心瞬间酥了一大半。

可是他现在是叶百善，温重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溺爱一点，『什么事啊？重长？』不过话一出口就有点破功。

温重长看着温重礼，眨了眨眼再偷看其他姊姊们几眼后，小心翼翼的问：『请问哥哥的病有好一点了吗？』

原本还有小声交谈的餐桌，立刻因为小妹再也憋不住的担心而安静下来，温家其他姊妹一起将视线放在温重礼身上，看着她们专

注又有点压抑的眼神，温重礼好感动、也很愧疚。

他开始反省自己当初和叶百善是不是不该编那么令人担心的理由，这几天妹妹们虽然看似生活的跟平时一样，但或许有更多的忍

耐是外表为叶百善的他无法得知的，从温重长这句不确定的话，可以想到妹妹们揪着心却就怕多问一声大哥的病情，反而会对养

病的人造成压力。

『嗯……算有比较好了，可是怕传染给你们，所以重礼才会还没有回来住。』温重礼摸摸小妹的头，笑着安慰大家。

忆起第一天因为害怕无法恢复原状而哭泣的自己，温重礼现在还是一样不安，可是好像有另外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在心底低

语着，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他觉得那才是必须要率先面对的？

课题和机会，大庙祝说的话此时浮了上来，对于已经思考过很多次的两个词，温重礼突然有个疑问，如果这是分属他和叶百善的

话语，那谁是课题？谁是机会？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百善想过吗？不、他如果想过一定会跟自己说的吧？

这时，响起的门铃声让大家都吓了一跳，只有温家小妹立刻跳下椅子冲到大门前，就像第一天一样，期待来者是她好想再爬到对

方身上睡觉的人。温重礼跟着小妹来到大门前，透过猫眼确认后便惊讶的打开大门，『百、重……』百善在做什么？

叶百善戴着口罩，大热天还披着一条小凉被，头发故意弄的有点乱——总而言之就是一副病人的模样，他先拉过温重礼的手，然

后默默的将家庭号鲜乳放到温重礼手上。

这几天温重礼有没说出口的事情他知道，只是没想到温重礼如此烦恼，连原本已经拿出来放在桌上要送去给妹妹们的牛奶都忘记

了。

是什么事情，可以盘据在一向单纯的温重礼心中这么久，叶百善现在也在意了起来。

两个哥哥分别安静的交付、收下那罐家庭号牛奶，只有在中间的小妹一见到活动中的大哥，眼泪如同反射动作般一颗一颗掉下来

，『哥哥——』她冲抱叶百善的腿，力量大的让叶百善踉跄了一下。

其他妹妹们听到小妹惊天动地的呼喊，也纷纷跑到大门前看其实也才过几天、却感觉好久不见的大哥，虽然反应没有小妹这么悲

壮，不过每双眼睛都像扫描器似的盯着叶百善全身上下，一个个伸出手来摸这摸那，『还有发烧吗？』、『肌肉会酸痛吗？』、

『被子披好，胸口也不可以着凉。』一句句关心着生病的大哥。

向来都可以冷静处理敌队每一个战略的叶百善，面对这从来没有遇过的状况，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让温家小妹箝制下盘、让温家

其他妹妹们做身体检查。

主动退到后面的温重礼看着叶百善，微微地向他笑了，可能也有因为看见妹妹们是如此的关心自己吧，温重礼感到彷佛有个温暖

的怀抱，以叶百善为中心向外伸出双手，包覆着叶百善、也包覆着他。

后来，裤管上有一沱温重长鼻涕的叶百善，在温重礼的提议下，点点头答应和妹妹们出去走走，引起有事要出门的另外四个姊姊

大声哀号。

在欢笑和跺脚声中，叶百善发现温重礼正对自己笑着，有点不习惯这种气氛的他害羞的摸了摸后颈。

因此，温重礼、温重群、温重长和叶百善四人前往家附近的公园，打算中餐就在公园旁的餐厅解决再回家休息。

其实温重礼有点担心自己的提议会给叶百善带来麻烦，毕竟就算再怎么熟的朋友，要欺骗过朋友的家人还是很难的吧，不过叶百

善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是打算就这样都不开口来伪装了吗？

虽然对叶百善感到有点抱歉，可是温重礼仍旧觉得可以出来走走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除了早上的慢跑外，叶百善完全没有踏出叶家，他笑着对自己说一点都没关系，有时他为了玩游戏或看动画也会这样子

，但温重礼看着叶百善自己一个人打电玩的背影，加上一个人住显得过大的叶家，就觉得、就觉得……

自己可以待在叶百善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