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情仇录——令珑
令珑  发于:2013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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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公忙笑道:“公子随我来。”

张立贤回头见阿果被两名花娘拉扯着,正又羞又窘推拒不得,便走过去低喝道:“让开!”

花娘被他的冷厉震慑到,放开阿果闪到一边。阿果几步跑到他身边,一边擦汗,一边在心中暗叹:“这勾栏院里的小娘真不一样,长得俊俏,举止还很那个……不过再俊俏也比不上立贤哥哥。”他拿眼偷偷觑着张立贤英挺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拉住张立贤的衣袖。

此时张立贤完全忘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段悠扬哀婉的旋律穿过喧闹的杂音直钻入他的耳中。随着琴声越来越近,他的目光越显温柔急切。

他们走近一座水阁,见虞静卿端坐弹琴,身旁坐着一位佳人正在烹茶。

张立贤在水阁门前蓦然放轻脚步。他回过身对阿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果马上蹑手蹑脚跟着他,生怕弄出声响。

等到一曲终了,虞静卿抬起头,微笑道:“立贤,你回来了。”

张立贤抢上前行礼,道:“我已拿到大人要的东西。”

虞静卿上前摸摸他的肩头,道:“你没有受伤吧?”

张立贤抑制住激动神色,尽量平静道:“我没事。”

虞静卿道:“如果今天还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张立贤道:“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让大人担心了。”

虞静卿笑道:“你没事就好。”说着目光转到阿果身上,道:“这孩子也好吧?”

阿果见虞静卿亲切询问,脸上不自觉地红了。

张立贤道替他答道:“他很好。”

虞静卿微笑对阿果道:“文龙一直惦记着你。”

阿果大喜道:“龙龙真的和你在一起。”

虞静卿道:“我带你去见他。”转头对身旁佳人道:“劳烦如茶姑娘。”

如茶敛衽道:“大人放心。”

如茶将卧室的门阖上。虞静卿三人走入暗道,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偏房。

章文龙正和一位陌生人下棋,木恒在一旁观战。

阿果见到章文龙,高兴地扑上前,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大叫道:“龙龙,龙龙,我好想你!”

张立贤的脸瞬间冷下来,眉间一丝怒意剔透。

章文龙乍见阿果也很高兴,待他抱住自己时,不自觉地向虞静卿瞟了一眼。虞静卿平淡地望着他们,眼中波光晶莹,一丝未动。

章文龙将阿果从身上扒下来,捏捏他的脸颊道:“你身上的毒发作没有了?”

阿果一脸喜色道:“立贤哥哥已经替我把毒解了。”

章文龙眉头一挑,瞅着张立贤道:“是吗?”

张立贤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目光,雪眸幽寒。章文龙心念电转,一瞬间恍然大悟,将视线看向木恒。

木恒早已将眼睛转到别处。

章文龙咬着牙挤出几个字,道:“木、狐、狸,你等着!”

木恒哂然一笑,对张立贤道:“东西可拿到了?”

张立贤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来,恭敬地放在桌上。

虞静卿解开包袱,取出一只黑色的盒子。盒子拿在手里并不沈,材质非铁非金,除了面上的一个观音像,整个盒子没有一丝缝隙和接口。

虞静卿将盒子推到陌生人面前,道:“段兄,可是这样东西?”

陌生人正是大理世子段世诚。他小心地捧起盒子,颤抖地抚摸着。然后从脖子上取下戴着的玉雕观音,按在盒子的观音像上。盒子!地一声,从观音处裂成两半。里面放在一卷黄绢。

原来大理人笃信观音,王室的所有孩子出生时都会被赐予一块儿玉观音,这样平常的物什绝不会让人怀疑是取得遗诏的钥匙。

段世诚展开黄绢,眼中涌出泪水。然后跪在地上向虞静卿等人行礼,哽咽道:“多谢几位援手,让世诚得以重见天日,如此大恩无以回报,请受世诚一拜。”

虞静卿将他扶起来,道:“世子言重了。大理王位本就属于世子,匡扶正统是我等责任……何况我们也希望能与大理结盟,共效朝廷。

段世诚擦去眼泪,又向章文龙拜谢,道:“云南王冒死救我出牢,又替我疗伤,我当竭尽所能为云南王平冤。”

章文龙不以为意道:“我们朋友一场,世诚何必客气。”

虞静卿对张立贤使一个眼色,张立贤知他们要商议大事,遂带着阿果从暗道返回。

张立贤一路沉默,将他送到倚茶苑门口,淡淡道:“你回客栈。别到处乱跑。”

阿果眨着眼问道:“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张立贤冷声道:“不能!”说完,一甩袖转头走了。

阿果不知道张立贤为何突然变得冷淡,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郁闷地回了客栈。

随着祭祖的时间临近,虞、木两人频繁出入倚茶苑,表面寻花问柳,实际暗中筹划。虞静卿基本夜夜留宿倚茶苑,章文龙自然也跟着他。

祭祖前夜。

虞静卿坐在水阁前弹琴。一曲《江山情》,技巧臻于完美,广袤壮丽的山水随着琴声一一展现。在悠扬的旋律下又隐含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月光下,一切都像蒙上了银纱,透着少有的光润。湖波如镜,潋滟生辉。

虞静卿安然而坐,一缕黑发垂落而下,宛如月色下闪着幽然光华的山涧。

章文龙坐在树上,定定盯着他的身影,心绪如潮。

这夜如此邈远,前院的笙歌都成了一种背景,越发映衬得柔肠纠结,千回百转。

琴声嘎然而至。虞静卿起身走到树下,轻唤一声:“文龙。”

章文龙不动。

他又唤一声:“文龙。”

章文龙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树叶哗哗地响起来。

虞静卿幽然长叹了一声,仰头道:“我有一事相求……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能心软,不能被段世杰要挟,定要擒住他。”

章文龙心中一惊,纵身跃下,急道:“你要做什么?”

虞静卿淡淡一笑道:“我不做什么。只是那般情势下,不知道会发生何种状况?”

章文龙目光如炬,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半晌,沈声道:“你莫要以身犯险。”

虞静卿目光溶溶如秋水般流滟,语调中却带着无穷张力,道:“我会小心。若有意外,请你记得我今晚的话。”

章文龙心中一沈,似乎落入某种酸楚中难以自拔,嘴上却淡然道:“明白了。”

虞静卿点点头,轻声道:“早些歇着吧。”

广袖舒展,衣带轻振,慢慢走远,背影融入沉沉夜色中。

第三十一章:蹈险

大理王室祭祖。虽是藩属,却是大理段氏一年一度的大事,所有王室成员、宗族成员、贵族大臣均盛装列席。

虞静卿作为朝廷特使,与木恒坐在贵宾席上,位列大理王段世杰身旁。章文龙和段世诚化了妆混在随从中。

冗长的祭祀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轮到朝廷特使上香致辞。

虞静卿恭恭敬敬地上完香,从袖中拿出一轴黄卷,朗声道:“列位大理王英灵在上,段世杰胸中策不满百,笔下言不满千,夺位害兄,倒行逆施。如今静卿斗胆代朝廷除此逆祖叛贼,恢复大理王室正统,还世子段世诚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段世杰拍案陡起,喝道:“虞静卿,这是我大理祭祖圣礼,你怎可口出妖言!”

虞静卿冷笑道:“段世杰,你害兄篡位,大逆不道,还不快快伏罪!”他刷地将黄绢抖开,道:“这先王遗诏你也不认得了?”,说罢大声诵念遗诏。

待他念完,四周鸦雀无声,数道目光一齐射向段世杰。

段世杰继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中间过程颇多蹊跷,很多贵族老臣都有怀疑,如今见了遗诏心中的猜疑作实,便有德高望重之人带头出列询问因由。

段世杰又急又气,指着虞静卿跺脚道:“你……你……血口喷人!这遗诏是假的!”

“你觉得遗诏是假,不妨请人验看……哼哼,难道我也会有假吗?”段世诚送人群中缓缓走出,将脸上的面具撕下。

众人一见他,更是惊呼不止。

段世杰往后连退数步,惊骇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段世诚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容,道:“三弟,你好狠的心!这般陷害我!”他转身对着众人继续道:“当年我练功走火入魔,段世杰将我囚于牢中,乘机夺位。这些年他每日迫我服用迷用,想令我神智昏聩。我府中但凡知道少许事情的人,死的死,关的关……若不是虞大人和木王爷施救,我只怕早死于牢中!幸亏有祖宗保佑,才让我重见天日,我今日便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赫然面对段世杰,双目戾光如电,阴测测地问道:“三弟,你这些年天天拜佛诵经,可惜菩萨也不能保佑你!”

段世杰面如死灰,袍袖一挥,几只袖箭飞出,射向段世诚——竟是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章文龙反应快,伸腿踢起一张桌子,同时人已跃出,将段世诚往后拉。袖箭咄咄射在桌子上。

段世杰的贴身卫士将他护在身后,想送他往偏门逃跑。他还未逃到门口便被虞、木带来的卫士堵住。

两边人马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兵器锵然。厅内坐的贵族重臣,要么加入战局,要么四散奔逃,大厅内乱成一团。

虞、木二人安排潜伏的人手虽然不多,却个个是高手。

章文龙更是矫捷如猿猴,悍勇如虎豹,展动身形俊美潇洒,却蕴含着凌厉无比的杀机与气势。将段世杰的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不消片刻,已消灭得差不多。

眼看他直扑段世杰而去。却见段世杰弹丸脱手,将几个黑色的球状物向章文龙掷来。

章文龙在空中翻身避开,只见火光冲天,声震屋宇,股股黑烟呛人口鼻。原来段世杰连丢几个霹雳弹,虽然威力不大,还是将靠近他的敌人逼退在数步之外。

他举着一个巴掌大的黑球,一手擎了烛火,厉声道:“你们快退开,否则我点燃这个赤炎球,大家同归于尽!”

赤炎球是江南霹雳堂的看家火器。除了威力大以外,里面还掺了毒药,一旦爆炸溢出毒烟,吸入之人须臾丧命。因为太过阴毒,霹雳堂轻易不会出售,大部分人是只听其名未见其物。

众人一听赤炎球的名号,虽然心中疑惑,到底还是有惧意,只围在段世杰身边,不敢轻易靠近。

这时虞静卿向段世杰走近几步,沈声道:“你不过是想留条命,我放你走便是,何须玉石俱焚?”

段世杰目光狂乱地喝道:“你当我会信你?”

虞静卿容色冷静,淡淡道:“你放下赤炎球,我做你人质。”

张立贤脱口叫道:“大人不可!”

虞静卿回头一扫,凛然端肃,与他目光相接之人下意识地便噤了声。

章文龙望着他,只觉他的眸光无声无息自面上掠过,浮光掠影之间隐含着几分期许、几分安慰和几分坚决。

他步履沉稳地向段世杰走去,脊背挺得笔直,如定海神针一般,岿然凝定。

他走到段世杰身前,声音中带着些许蛊惑道:“我做人质送你离开,你不要做傻事,枉送自己性命!”

他此时离段世杰不过数寸距离。段世杰看看几十步开外的人墙,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是胆小怕死之人,将赤炎球抛下一把抓过虞静卿,同时一柄锋利匕首抵在他劲间,喝道:“让开!”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虞静卿道:“让他走罢。”说这句话时,虞静卿眼望章文龙,嘴边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章文龙赫然心惊,因为他从虞静卿的笑里看到了信任,和鼓励。他蓦然记起虞静卿前晚说的话。原来他已料到段世杰会以命相搏,所以暗示自己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不可手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那般从容镇定,是早就想好如遇意外便以身做饵。与此同时,将局势的成败和自家的性命交托到章文龙手上。如此笃定自信,完全是基于两人多年的默契。

章文龙额角青筋鼓胀,手中渗出冷汗。他心头窒痛,虞静卿身上的绯色官服晃得眼前一片血光。然而,便是在这种矛盾疼痛的纠结中,他已将真气灌入长剑之上。

电光火石间,长剑脱手。一道匹练似的银光在空中闪过。破风声过时,段世杰听见自己胸骨“喀嚓”一响,低头看见长剑刺穿虞静卿的肋间,没入自己心脏,却没来得及感到疼痛,身体向后倒下。

章文龙飞身上前,拔出长剑。两人的鲜血蓬蓬喷出,溅到他身上、脸上,热剌剌的。

段世杰瞪着身旁的虞静卿,喃喃道:“你狠……”声音低下。已经命丧黄泉。

章文龙紧紧抱着虞静卿,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止血。

虞静卿气若游丝,定定凝视着他,安慰道:“我没事……还好你看得准……”

章文龙知道那一剑虽然刺穿了他,却并未伤到要害。然而眼前人那般沉静如深潭的黑眸,瞳孔深处一点光芒,仍让他双目刺痛,心尖颤抖。

他将虞静卿的身体拥在怀中,额头轻轻抵住他脸颊上,柔声道:“别说话了。我们走!”

第三十二章:难舍

经过一番救治,虞静卿的伤口终于处理完,虽无生命之虞仍是昏迷不醒。

章文龙陪伴一旁,不肯离开。

昏迷中的虞静卿虽然面色苍白,呼吸不稳,神色却颇带安详。章文龙知道他许多天来未曾好好休息过,经常通宵达旦忙于政务,如今受伤昏迷,才使他终于放下肩上的重担。

再次重逢,虞静卿清减了不少。章文龙每日跟随左右,将他忙碌的样子看在眼中,常常暗中感慨,虞静卿怎会有如此过人的精力,仿佛不知疲倦似的。

如今陪伴在他床前,他隐约有些明白,虞静卿之所以能够这般忙碌,全赖胸中的一点信念支撑——为枉死的平乱军报仇,还自己清白。

烛光下,虞静卿白净的肌肤俨如白玉,墨色长发缕缕散开,铺满枕上。

这副容颜是一刀刀刻在章文龙心上的,多凝视他一刻,心就会疼。然而即使疼得整颗心都在抽搐,仍不能忘记。

章文龙寻思,自己一生中经历过虞静卿受伤甚至亲眼目睹他死亡——虽然是假死。这次并不是伤得很重,何况他早已被自己放弃,完全可以不再动心——可是,又怎么能不动心?只觉全身一阵阵发冷,仿佛跌进寒冰地狱。

其实在放弃的时候,自己便已经跌进了地狱,因为那般无望的生离,与死别有什么不同?若要狠心来说,倒不如他真的死了,也好让自己彻底割舍,又或者,再也生无可恋。

章文龙伸出手,轻轻地落在他的脸颊之上。指尖缓移,如夜风吹过静湖,若有若无的涟漪荡漾开去,一直荡到心底深处。

那冰凉滑润的触感带起一阵颤栗。章文龙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抖动。他俯下身,伸手将虞静卿抱在怀中。

“静卿……”一滴泪热热地滑过脸庞,又被风吹得冰凉。

拥着怀中人微凉的身躯,章文龙陷入一种优柔酸楚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蓦地,窗棂上传来轻微响动。章文龙眼珠一瞪,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他将虞静卿小心放下。装作不在意地踱到窗前。突然朝窗外扑去,动作迅猛,瞬间落到窗外,竟一点声息也无。

窗外伏着一名黑衣蒙面人,见他穿窗而出,显然一惊。章文龙出手快如闪电,向黑衣人攻去。黑衣人身形一错,躲开他的攻击。须臾间,二人已经过了十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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