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喷火:“闭嘴!烟花三月里面的袖断得神仙也缝不上!”
我悄悄打量旁边的男人。嗯,还不错有鼻子有眼儿的。不过正当我还想反驳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却又开口:“寂寂,你喜欢我吗?”
我、我不认识你,怎么喜欢你?
况且我认识的人多了,就算我认识你,也不一定喜欢你啊。这个道理多简单,他应该明白。
于是我小声但理直气壮:“我不认识你。”
那人柔声细语地咬咬嘴唇:“呃,我叫……嗯你就叫我璟矞就可以。”
一旁的三爷此时嘴张的像个鸡蛋:“你居然告诉他!你……”
那人耸耸肩,满不在乎:“夫妻之间,理应坦诚相待。这又有何不可?”
我当时还在腹诽谁是他爹娘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但当我后来得知这名字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合情合理地叫他的时候,心里还真得有几分得意。
于是我就稀里糊涂的帮着三爷把自己卖了,还乐颠颠的。最后他含情脉脉的走了我也很礼貌的送了送。
不过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肩负了巨大的使命,面临严峻的考验,应对艰难的任务——
我到底要不要喜欢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人呢?
我想我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最平和的相处时间即将开始。
我想如果我当时一开始就知道如此,我一定不会再和他在一起,就这样开始下去。
我会在那个时候斩钉截铁的拒绝,只当一切从未发生甚至连路人都不需要做。
只要故事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有人说历经磨难的幸福才更令人珍惜。
其实不是。
与其如此,我宁可不要。
当爱情成为他难过的原因,当喜欢成为我伤害他的借口,我有什么理由不选择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六章:相思初体验
于是故事就这样正式的预备开始。
我当然依然是我,他就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后,他果然跑得很勤。晨昏定省似的,一看怎么也是个孝顺孩子。
我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因为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的,一如既往。但是三爷的日子似乎就没有那么轻巧了。他不接天的来来回回地跑了一旬,虽然每次都是呆不了多久就走,虽然每次他来的时候都很烦——总是赶到正常人一般不会活动的时候。
比如午睡得正香,得,人来了;
比如洗漱干净或是刚刚浴毕正待睡觉,得,人又来了。
这个时间在当时的我看来,当然没有什么有点讨厌的。感觉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搅乱,别的就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况且中午便罢了,尤其是晚上那会儿其实我也很无聊啊。烟花三月一天当中的黄金营业时间里,除了我之外的很多人都很忙,而且吵得不得了乱七八糟的。我也是很希望有个伴陪陪我呐。
因此,综上所述,我还是比较喜欢他来的。
但是三爷就不是了。
第二天就把他堵在屋子外面吼道:“你给我回去!你没事是不是!你这个皇,呃,当的是怎么回事?我看该给你在这里搭个行宫别苑,啊?!”
然后我便听不清楚那人叨叨咕咕说了什么。总之他随后便以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进来,只消几天三爷便也不再多说、多管什么。只是当每次我叫那个人璟矞这个名字的时候,三爷总是一副嘴角不住抽动,脸上强行克制极不自然的表情。
我为此大惑不解甚久。
不过到后来这样的表情甚至比这还夸张的模样我都见怪不怪以后,才对三爷以及我自己佩服之至。倒是当事人没有任何表示,我行我素。在我不明所以的那段岁月里,为我抗住了让我光想想就后怕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的压力,真是太不容易啦。
我们见面以后的第十二天,一件令我比较不习惯而算不上吃惊但至少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他没有来。
我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地用完午膳准备午睡。平时他就会在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偷偷摸摸地进来。但是今天直到我真的等不下去了闭上眼睛,他仍然没有出现。
我气鼓鼓地闷头睡觉。
直到三爷笑眯眯地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提溜起来,我沉着脸穿好衣服,坐到桌边。三爷用手拨拉着我额前斜斜的刘海儿,手背在我脑门上贴着,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一只手搭在我的脉,上自说自话:“也没什么大事啊。
又见我一直不说话,指指刚端来的碟子说这是新做的蜜饯,我愤愤地拈起一个他又说道,还有果脯很好吃。
我重重一咬。
哎。别说还真是好吃。
我回答了他的问题:“今天他没有来。”
三爷抬手端起茶杯:“你刚才说啥?”
我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今天他没有来。”
三爷正在咽一口茶,“哦。”然后突然不对劲儿的大声咳嗽,“你刚才说啥?”
我很想说三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聋了怎么地。我说了两遍你都不明白!
三爷埋怨了几句茶太苦转而对我说道:“寂寂啊,那个,他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他很忙的啊。又不是没事干的纨绔子弟……”
我应了一声哦,“难道他不是?”
三爷喷出果核,“当然不是啦。你以为呐。”
我若有所悟,“呃,那他是干什么的?”
三爷支吾半天也没个准信,我觉得很有可能这个人是个官么。怕有人告发他有作风问题吗?我不再追问,也没有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又喝了一杯茶。
三爷看我一副低沉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宽慰道,“他不是不喜欢你了,也不是把你忘了。他实在是很忙的。习惯就好。怎么,你想他了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就僵僵的坐着撅着嘴不吭声。三爷却笑得开心,“嗯,麟儿魅力还真是大。我的寂寂都能被迷住。”
“才不是。”我觉得脸一时间很烫,应该也很红。
三爷吹了一声动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叫鸽子的。于是很快一黑一白两个物体便从三爷打开的窗子里撞了进来。我很快便知道了那是三爷养的鸽子,信鸽。黑色的那只乌鸦一般油亮,三爷叫它小煤;白的那只雪球一样明净,三爷叫它阿面。
三爷扭头放走了阿面,只留下小煤。又问我是不是想他。
我哼了一声嗯,“就是觉得没有见看他不习惯啊。”
三爷于是很兴奋的写了一个条子绑在了小煤腿上,兴高采烈地放飞之——“宝贝,带着寂寂的深情,飞吧!”
我问三爷那张条子上写了什么,三爷掀开一本书,用指甲点点题目。我顺着他的葱根状的手指看去,脑子嗡嗡的只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没打算计较三爷的杜撰。
结果就是那天夜里,他连滚带爬地进了院子急匆匆的往屋子里冲。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把我揽进怀里,用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向我确认着——“寂寂,你想我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喜欢我,对不对?”
我努力平心静气的不理睬他。那人却又得寸进尺。
当然他还说了很多个对不起检讨自己实在太忙。我大度地表示原谅。不过他最后相比以往多陪我呆了一小会儿才离开。我听见门外三爷一声长长的不知道是为了谁而抒发的叹息。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他实在是太自恋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还没开始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三爷拿人钱财意淫的个人想像而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有时候过得真是快的不像话。明明觉得才来这里没有多久,五月转眼就到了。我的日子逍遥而闲适着。那个人自从收到飞鸽传书以后来这里跑得更加勤快,别说三爷总是板着脸想一脚把人踢回去,连我都会受不了。
我有的时候会问问他怎么总有时间来这里,不干点什么正经事。那人却说有什么大事比陪你更重要?
我有时好奇于他怎么不会感觉烦的慌。他总是捏捏我的脸回答说只要有你怎么会无聊。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忽然有点明白日久生情的含义。
五月初五便是端阳节。这里的讲究不算很多,五色的丝绳缠缠绕绕,整一坛雄黄酒……
当然对我而言,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吃粽子啦!
那天他真的比较忙。
那时的他对我温声细气的解释——他真的比较忙,希望我不要介意。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比较忙……每次要多么辛苦才能挤出一点时间飞过千重的墙,万隔的街才能来到烟花三月。
他在我正兴致勃勃地要剥粽子的时候推门进来打断我:“别动!”
我一惊,“怎么了?”
他皱皱眉,“不许吃凉的。”
我吐吐舌头,“不会啊,刚刚出锅。你看看还在冒热气。哪里凉了?”
他不再吭声,拽过来一个凳子,开始给我剥掉箬叶。我眼巴巴地望望他,一边啃一边含糊着:“你也吃啊。”
那人抛过来一个媚眼:“不。你吃粽子,我吃你。”
我拍掉那只搭在我身上的爪子,哼哼一声,继续啃我的粽子。吃完一只大大的粽子,已经很辛苦。正要去擦嘴的时候,一抬头突然正对上他那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睛。
我不过稍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嘴唇上滑过一点暖暖的湿润。
“你、你、你……”我恼羞成怒,“你在干什么?”
他反而一脸委屈:“你嘴上沾了一粒糯米啊。我好心好意帮你弄下来的。就因为这个,所以我才……”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不作反抗。我不得不承认此人超强而异于常人的调情天赋,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来得及抗争或是厌恶。在一开始就没有一点防备,也没有隔膜,只是心里的感觉怪怪的。我当时就没有表现出誓死抗争的反对。这个助纣为虐的举动无疑导致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面,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自理能力——我到底会不会吃东西?怎么总是会沾到脸上?
不过我极强的适应能力迅速发挥作用。对这种明显的揩油行为表示宽容理解和接受的同时,我也开始扪心自问——
我究竟,视他如何?
第七章:白发
我非常喜欢初夏时节的阳光,它就像是浓醇不烈的美酒,既充满柔情又不乏深沉的暖醒了一世的春梦。
随着白天越来越长,天气自然也就越来越热。当我再也不能以“心静自然凉”来安慰自己从而顺利入眠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夏天来了。
可是,夏天来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不久就是处处果香飘,佳木秀而繁荫凉。自然无时无刻给予人们轮回,但不重复的享受对乐观给予莫大如幸福的馈赠。在珍惜中学会感恩,因感恩而倍加珍惜。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夏天的确是热的可以,但是有西瓜吃,有酸梅汤喝也不是不惬意。在一天中烟花三月生意还不忙的时候,我跑到三爷的房里找他。
非常不巧的是,大白天他居然在沐浴!
还没进门就听见水流搅起涌动和浴桶相撞的跌宕起伏之声。礼貌而小心翼翼地叩门数声后,里面终于传来一句慵懒无力半死不活的搭腔:“有事先等会儿!”
不解与愤怒中估摸等了一顿饭的工夫,门里面又金口玉言的发话道:“进来。”
我轻轻地推开房门,三爷自然早已从浴桶里出来。衣服也穿好了,依旧是红衣黑发的妖娆。刚刚出水的皮肤,柔白间带着淡淡粉嫩。难得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也保养甚好!真是天生丽质,加上后天精心呵护的楷模。
打量一番使我稍稍盯了他一会儿。三爷正要梳头,冷不丁问道:“你有事儿?不会就是为了看我洗澡吧。”
才不是!我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啊……于是我不作争辩拿起梳子帮他打理那一头长发,一边问道,夏天天气太热了头发不能散下来啦……是不是要束起来什么的。
三爷点点头意为废话。
我又追问说自己未行冠礼。
于是三爷又教导一通,主题是以自己舒服为主,不要拘泥于陈规。拔弄着三爷那一头光滑如丝绸的长发,突然我“啊”了一声。
三爷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忧心忡忡的问道:“三爷,贵庚几何?”
三爷不太情愿——“年近不惑。”
我“哦”了一声,一咬牙一跺脚一横心一使劲拽下了三爷的一根白发。
三爷吃痛的哎哟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好心好意的解释说:“三爷,你还好年轻。正值壮年怎么可以有白头发呢?”
三爷一边听一边脸色不断变青变黑,最后大吼:“你什么都不知道!头发全白了才好。”
我很不能理解的缩缩脖子,突然三爷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这头发黑了很多年了。我已经不认为它还会再白起来。”说着就拈起那根白发,“不过,”已经不是再跟我说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想你。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头发是想你才会黑的那么早,怎么现在又白了呢。你别生气,我现在只可能比以前更想你啊。拔了就拔了吧,省得你不高兴。再过个几十年,我们就可以见面咯。那时候我们都是一副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样子,哈!一起在去冥界阴间比比谁更有魅力啊?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一滴,一行,一片清泪滑过蔓延在四十岁的美男子的脸上。我知错而识趣的掩门而去。揣着一肚子满满的疑问,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期待着和那人的见面,决定把对三爷的好奇倾吐给他的侄子。
夏天的夜来得越来越晚,暮色点点晕开,渐渐的天空开始分层。黛青灰黑橘红,带着几丝云白,远山风景正好。
今天他来得比较早。说来也是奇怪而不好意思,我们的关系自那日后进展的突飞猛进得有些诡异。我居然变得像倚门望归的思妇,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他像以往一样先敲了几下门却从不等我回答就进来。我坐在大大的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抬眼看看他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径直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拉着我的手问道:“今天不高兴吗?”
我摇摇头复而点点头。他又笑着继续问怎么了。
我将下午惹到三爷的事情叙述一通。末了又补充一句,“为什么他的白头发不可以拔而别的人还巴不得不长呢!”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我以为他不知道。
忽然他却开口说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解释。
“我们家族的人和普通的人不一样。据说是先祖修行所致。我们刚生下来的时候和别的孩子一样是黑头发,一直长到二十五岁都没有区别。但在那年的年关,也就是旧年的除夕,亥时和新年的正月初一的子时交接之时,日月阴阳之气相和,一时间青丝尽成雪发。之后便和普通人相反,越老头发就越会变黑。”
我叫道:“可是三爷还没有四十岁!头发好黑啊。”
他抿抿嘴,“小叔叔的头发是一夜间黑尽的。”
“哎?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