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难·怡雍(生子)上+番外——意忘言
意忘言  发于:2012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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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最后一次巡幸塞外。不同于往年的是,所有成年的阿哥,除了被废被关押的,几乎全数接到了扈从出行

的旨意。连奉命在家闭门思过的胤祥,也得了扈从塞外的资格。四月与胤祯分道扬镳后,康熙的身子似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等

到八月行猎,竟连坐在车上都要近侍扶着了。

胤禛随在一旁,看在眼里一时不知是何感想。从他记事起,这位汗阿玛就像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好像就没有他

做不到的事,没有他用不起来的人。不止是他,所有的皇子阿哥们,几乎都是在对阿玛的崇拜和对天子的敬畏里成长起来的。

从来都只觉得他强大得让他们不得不仰视,到了这几年,却渐渐看明白,汗阿玛也不是事事顺心的。天家无私事,单为着一个太

子的位置,弄得君臣不像君臣,父子不成父子。汗阿玛这几年的病,倒有一半是因为这个事情落下的。

“胤禛啊,你过来。”

“汗阿玛?”胤禛一愣,从恍惚的神思中惊醒过来,连忙下了马上前一步,趋向车前道:“阿玛,儿臣在。”

“老十三呢,昨儿还瞧见了,今天怎么没来?”

“回汗阿玛的话,昨天发的上谕,并未叫十三弟随行围猎……是以今日未曾……”

“嗯……是朕糊涂了,”康熙一怔,略微抬了抬手:“明儿把他叫过来吧……他弓马娴熟,原是你们兄弟几个里顶尖的……朕…

…也不少年没有瞧见了。”

胤禛心里一抽,这么十多年下来,胤祥开弓射箭的模样,连他都快记不清了。因此只点了头:“儿臣遵旨。”

再说胤祥那一厢,接了胤禛差人送来的信,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紧赶慢赶进了胤禛的别院,见他迎了出来才稍稍安下心:“我

还当有人借你的名义假传圣谕呢,四哥……汗阿玛怎么……”

胤禛没有答他的话,反是莫名地叹了一声:“老十三,阿玛真是老了……”

“四哥?”

“我听着阿玛的意思,今年之后,怕是不会再来围场了……”胤禛拍拍他的肩,见他面上掩不住的悲戚,不禁伸手拉住了他:“

这么些年,你怨他不怨?”

胤祥不自知地退了一步,脊背抵在墙上,只觉得寒意透过衣服渗进血肉:“哪里……就到、到说这话的份上了?四哥……汗阿玛

他……”

胤禛抬手拥住了他,紧紧环住了不松手:“祥弟,别怨他,更别怨你自己……不管怎么样,四哥、四哥在这儿呢……”

“四哥……”胤祥抬起头,勉强朝他一笑:“那我这就回去准备,明儿保准猎只鹿给你们下酒。”

胤禛知道他心里难过,胤祥对康熙的感情,实实在在是极深的。他的母亲出生不高,大清家法是子以母贵,他出生时并不受重视

,然而年少时却独得了康熙的宠爱,对手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父亲,是真的有一份孺慕之思。以至于被圈禁的头两年,根本不肯

相信一贯对他宠爱有加的父亲会做出这种决断。这才会有那时的颓唐和沮丧。

这会儿乍一听到康熙病重至此,心里怕是极不好受。因此胤禛虽点了头,却不肯放开手:“十三,听四哥的,在我这儿歇一晚,

咱们明天一块儿去见阿玛。”

“四哥,我……我也不怨他,也不怨自己,要怨也只能怨这天家事,年年岁岁,太多无奈。”胤祥定了定神,被他按着坐到塌上

,就索性拉着他躺下了,偏了头看他,眼里定定的:“四哥,你放心……”

胤禛点头,扶着他的脸认真道:“你别想给我撂挑子,将来……我还指着你跟我一起,挑起阿玛身上的这副担子。”

胤祥不再说话,凑上前把脸埋在他心口:“我知道。”

一场大雨把翌日的行程改了。等日头再出来,康熙帝却真正病卧不起了,行围也就匆匆收了场,随行的各皇子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几层秋雨过去,竟似处处都有了寒意。

十月,领侍卫内大臣隆科多从京中赶来,进覆了康熙后,便带出一折密旨,命雍亲王胤禛率弘升、延信、隆科多查勘粮仓,十三

阿哥胤祥随行。

胤禛和胤祥对康熙定下的储位人选已经了然于心,隆科多却是不知的,只自以为得计,进了屋只朝胤禛行了一礼,对着胤祥却只

是微微一弯腰:“四爷,十三爷……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如今的样子,恐怕不能亲自视事了,四爷也当早做打算……”

胤禛眯了眯眼,似乎在瞧手上的上谕,眼皮都没抬地哼了一声:“隆舅舅,这话也就是在这儿,要是在旁的地方叫我听到了,必

是要参你一本的。”

“四爷恕罪,奴才、奴才这也是一心替四爷着想……”

“四哥,”胤祥见隆科多跪着请罪,眼里却没几分真的畏惧,心里虽生了不喜,却也知道胤禛此时并没有真正发落他的意思,也

就上前圆场:“舅舅说得有道理,您就听他把话说完呗。”

“谢十三爷,谢四爷,”隆科多瞧着眼色顺杆爬,立时站了起来,一躬身道:“眼下京里的兵马一是禁城里的禁卫军,二就是丰

台大营和西山锐建营。禁卫军那里,奴才自忖还能掌握一二,不会给主子添堵,不过这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建营,却有不少人是八

爷九爷的门人,还有一些首鼠两端,不堪大用,四爷何不趁着这次查勘粮仓的事,把京里的文武暗地里敲打敲打,皇上万一有个

……”

“住口——”胤禛拧紧了眉一声低喝:“舅舅居庙堂之高,更要谨言慎行,这话当真是说不得的。”

隆科多心里暗笑,心道都说雍亲王四阿哥是最务实的皇子,如今却也学着耍起花枪来了。一边恭敬地行了礼出去。胤祥收了方才

桀骜的模样,端正在塌上倚了,方道:“四哥,隆科多这个奴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来免不了要费一番功夫来整治……”

“没法子,眼下可用的人不多啊……”胤禛苦笑:“查勘粮仓的事,你先不要插手,免得让老八老九他们防备,我明日就先回京

里去,你随大部一起回来吧。”

“那好,四哥这会儿回去也要多加小心。丰台大营那边,我虽说颇有几个得用的人,隆科多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等回头我给你

列个名单,你借着机会排查排查,保个万全……”胤祥想了想,虽说点头答应了,却仍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也一道回去吧,

这都快入冬了,你这几天又犯了头晕的毛病,胃口也总是不好,一顿囫囵的饭都没吃完过……”

胤禛既有些无奈,又止不住觉得窝心,只面上绷出了一幅不耐的样子:“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添的毛病,学起苏培

盛来了。”

第二十四章

说了几句轻巧话把胤祥的心思安下了,身上却着实不像自己说的那么轻松,胤禛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条陈,伸手按了按额角:“什

么时辰了?”

“王爷,天色已晚了,统领方才来问,是不是就在前面林子里扎营休整,还请王爷示下。”

“嗯,就依他的意思,你去安排吧,”胤禛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车上窝了大半天,浑身都似不得劲,双腿更是压得

麻麻的,有点发僵。

边上兵士见他打了个晃,连忙上前来扶,却被他冷冷的一眼瞪视吓退了。胤禛甩了甩手臂,果然见自己的近卫统领正领了人扎营

帐架好篝火。

“这怎么回事?荒郊野岭的,这东西是打哪儿弄来的?”胤禛走近一步,原想借着篝火暖一暖手脚,却见上面架着半只鹿在烤,

不由奇怪地朝统领看了一眼,略皱了眉道:“跟你们说过出门在外不要张扬,不要扰民,谁叫你们去弄这些的?”

“王爷,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不听主子的话。这是临出来的时候十三爷吩咐带上的,说是赶路赶得及,休

息时不一定能遇上驿站,爷就算不喜荤腥,这鹿肉也能将就着用些。”

胤禛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堂堂近卫统领,怎么叫人差使得跟伙夫似的?”

“主子折煞奴才了,十三爷还说了,主子能赏脸用一点,奴才这伙夫做得就不冤枉,”那统领也是知道胤禛极看重胤祥,嘻嘻哈

哈笑着,连忙拿了匕首洗净了在火上一烤,割了一块肉下来捧到他面前。

胤禛这几天身上的确是乏得紧,赶路又赶得急,不吃点东西下肚,恐怕真的免不了要病一场。再想想胤祥阴沉着脸色挂着脸子的

模样,也就当真接了过来:“行了,四下看看,分开两拨守夜,其余人各自休息吧。”

虽说是在野外,但手上的鹿肉烤的也算是十分不错,还没凑到嘴边就有香味窜进鼻子。胤禛不由一皱眉,忍耐着咬了一口,嚼了

两下咽下去,却终于忍不住按住胸口,扯开帐子扑到一边树下干呕起来。

他的帐子外头一贯是留着一队近卫的,见他扶着树干直喘气,众人不知出了什么事,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胤禛只觉得胸口

难受,胃里空空地吐不出什么,却一个劲地直犯恶心。好容易消停下来,才撑着朝身后挥了挥手。

那几个近卫不敢散去,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上前了一步,嗫嚅道:“王爷,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不用,明天就能到京城了,不必多事了。”

胤禛摇头,把他们打发了,刚到自己帐门口,就觉得油腻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连忙叫人把剩下的鹿肉拿走了,扯开帐子通了好一

会儿风,才一矮身进了帐。

一整天没吃下什么东西,又这么折腾了一番,被冷风一吹,倒像是清醒了不少,抬手解了外面的厚袍子,手掌滑过腹上,莫名顿

了顿。这几天的种种状况一一闪过脑中,不由咬了咬牙,把手掌在腹上不轻不重地按住了。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查勘粮仓的工作进行地意外顺利,胤禛亲自把折子封好了,正要叫人往热河送,却见胤祥大步走进来,不由疑惑,奇道:“老十

三?你不在热河好好待着,怎么跑回京里来了?”

胤祥面上沉沉的,胤禛一愣,等他走近了才发觉他眼眶竟然是红的,心里一紧,忙扯住了他的手:“汗阿玛也回来了?”

“嗯,四哥……阿玛前些天昏了过去,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之后就安排回銮了,这几日一个人都没见,只叫张廷玉觐见了一回

。”胤祥的声音有点哑,被他拉扯着坐下来,心思才算安定一点,转眼看到胤禛也是面无血色,才想起急匆匆过来的另一件事,

忧心道:“今儿刘声芳瞧见我,说是要上园子里给汗阿玛请脉,不能上你这儿来。四哥,你身上也不舒坦?”

胤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正要再细问康熙的近况,却见胤祥瞪大了眼扯过他的手腕,不由一惊:“做什么?”

“刘声芳没空,我先给四哥瞧瞧吧。四哥尽管接着走神,叫我一个人急死也就算了!”

胤祥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抓牢了他的手像模像样地诊脉,康熙对儿子们虽然极惯纵,却也是要求严厉的,一朝二十多个皇子,要

挑一个全然不学无术的,恐怕还真有些难度。皇子里博学多才的也有许多,医道上,则数胤祥最有心得,能抵得上半个大夫。

胤祥风尘仆仆地进门来,还没及喝上一口茶就这么心急火燎地给他断脉。胤禛见他一脸不痛快,脑子里也有点糊涂,一时没想过

来,还真觉得自己这两天忙活地昏天黑地地没找大夫来是有点对不起他,咳了两声,开口道:“十三弟,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合

着就是来跟我拌嘴的啊?”

“我哪儿敢啊四哥……您……”

胤祥回了一半的嘴忽然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瞧了胤禛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像是要在他手腕上瞧出花来。胤禛先一愣,很快就

反应过来,看着他张口结束的模样,反是镇定了下来,推了杯茶到他面前,好整以暇道:“瞧出来什么毛病了?正好也省得我找

刘声芳了。”

“四、四哥……那什么,我是半吊子的大夫,这瞧得不准,还是待会儿叫刘声芳来……”

胤禛见他方才还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诊了脉却立刻偃旗息鼓,心里已经猜到了大半,只故作不知,温声问道:“不忙,你先说

说,诊出什么来了?”

“四哥……我、哎……总之都是我糊涂,我混账……”胤祥苦了脸:“四哥放心,这病,我……我能医。”

“别打那起子糟心的主意,五十三年那会儿我都没肯,这会儿更没可能。”胤禛坐直了身,睁眼瞥了过去:“要是你再说那蠢话

,才是真的糊涂混账!”

“四哥,你、你知道了……”

“猜也猜到了八九分。”

胤祥一窒,一听他张口就拿康熙五十三年作比,出口的话更是没了三分底气,心道那天怎么就敢那么放肆,在围场里……

一边暗自把自己骂了十七八回,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看了看胤禛略显苍白的脸,只得硬着头皮道:“四哥……汗阿玛这一病,

这会儿朝里朝外……”

胤禛沉默了片刻,胤祥忍着心痛正要再说,却听得他叹了口气,合上眼道:“先不说这个,汗阿玛的病,到底如何了?”

“太医诊治,要是能过了这个冬天,万物回春了,总还有些希望。”

“那就是说……过不了今冬了……是么?”

胤祥不语,算是默认了,想起方才的话头,还是放不下心:“四哥,我从銮驾里过来的时候听到汗阿玛正让张廷玉拟旨,让你代

为主持初九的郊祀大典。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你……”

“我吃得消,”胤禛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一张口便打断了,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事情的轻重,你能分得清

,四哥也能……这孩子,四哥舍不下,你不也是么?”

胤祥被他按着肩,待要反驳,却没有可说的话,到底是一咬牙点了头:“四哥,那你可得好好保重,万万别再像上回那么吓唬我

了。”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日,胤禛奉皇父命代行主持郊祀大典。祭祀尚未结束,急召雍亲王进畅春园的谕令已经到了。

胤禛匆匆下马,还未及换下祭天的全套亲王皇子的朝服,李德全已经三两步迎了上来:“四阿哥,别忙换了,皇上这会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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