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一部——簪叶立秋
簪叶立秋  发于:2012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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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焦虑,庭继连连皱眉。

见我等进来,泱儿扑进我怀里,大声哭泣。拉她细看,没甚大碍,只是吓得厉害罢了。心中一疼,紧紧搂着,低声安慰。南宫等

人忙的见礼,豳王匆匆摆手,奔到床侧,拉起白槿之手,怒道:“谁给寡人说说!究竟怎麽回事?”

“大王息怒!”却是韩焉抬着一个食盒进来,身后押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身着太监服色,隐隐有些血污,想是动过手。

“韩焉你说!”豳王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这,不妨先听康宁公主所言如何?”韩焉轻轻稽首。

我拍拍泱儿,泱儿哽咽着:“今儿早上下人报说三王子来访,不想三哥、蔡大人和南宫大人刚巧都出门了。本想回了三王子,三

王子却说想等三哥回来。我不好叫三王子枯坐,就请他到三哥屋里歇息,陪他谈天饮茶。吃过中饭,还不见三哥回来,我也有些

着急,正想叫蒋含去宫里催催,结果下人来报,说是豳王有赏…”说到此处,泱儿喉口一紧,说不下去。

我倒杯热茶给她,泱儿摆摆手,按着心口喘息一阵,方又言道:“进来四个公公,打头的一个说是豳王体念卫国特使远道而来,

特赐了几样江南精细小点送来。”

韩焉轻轻将食盒打开,露出几样小点。我细细一看,香米桂莲糕、五香椰蓉酥、松仁榛子饼、云腿千层脆,皆是平日我爱食之物

。心中咯噔一下,望向韩焉,韩焉暗暗点头。

泱儿啜泣不止:“我正想叫蒋含打赏他们,不想三王子随意拿了一块甚麽,咬了一口咽下,脸色就变了,然后,然后就,就…”

言于此,双目流泪,再说不下去了。

我轻拍泱儿脊背,点头示意蒋含:“你接着说。”

蒋含跪在地上,垂首黯然:“本来泱主子和三王子话说得好好儿的,来了四个公公,手里拿着豳王的私印,说是特使,来打赏的

。”我横了一眼豳王,他亦是满面惊愕,“小的一看,只好让他们进来。说了几句话,泱主子叫我进去,还没开口,三王子一口

血就吐出来,泱主子晕了。那四个人,一个冲着三王子,一个冲着泱主子,剩下两个冲着我就扑过来,我连忙叫人…还是蒋含无

能,没能看好这头儿,还请主子降罪!”言罢冲我磕下头去。

南宫接过话去:“才回来,就看见驿馆里头闹腾。见蒋含已经抓住祸首,就与蔡大人兵分两路,我请大夫,蔡大人去请韩大人,

马上给宫里递了消息。”

韩焉一点头:“菡京安危,韩某职责所在。四名贼人,抓捕时打死一个,跑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说着一踢那个男子,“还请

大王和三王爷发落!”

豳王怒气腾腾,破口大骂道:“假托寡人之名,意图谋害他国王子,死有余辜!来人啊——”

我忙拦住:“尊上息怒,尊上息怒!此人杀不得,杀不得!”

豳王一愣,强压怒气:“三王爷!”

“大王,此人杀不得。”韩焉亦道,“尚需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何况…”眼望床上白槿,沉声低语,“三王子中了毒,还需…”

豳王身子一晃,跌坐在床侧,一手遮住脸颊,浑身轻颤。

叹口气,回身问那几个医官儿:“中的甚麽毒?”

最年长的那人垂首道:“回三王爷,中的是迷血散。”

迷血散?三种毒花加三种毒草炼制而成,多是江湖人物所用,十二个时辰内吐血三次,大罗神仙也难救。眉头一皱:“三王子吐

过几次血了?”

“只有一次。”

“可查出是甚麽毒花毒虫所制?”

“下官愚昧,只验出有曼陀罗和断肠草。”

南宫踢踢那男子:“快说!”

那男子满脸不屑:“等着发丧吧!”

豳王怒极:“掌嘴,掌嘴!”

自有公公上前狠狠扇耳光,那男子被打得口中血肉模糊,尤自不肯松口。

我不待他说,自挑了一块香米桂莲糕含在口中,细细咀嚼:“睡火莲…不,是蓝雪莲…紫百合,还有蚊痒草和…”

“苜毒根。”韩焉亦咬了一块。

点点头,子敬送上清茶漱口:“爷仔细。”

回身叮嘱:“配齐淡水仙的嫩蕊,肾疽倍芍药的瓣,白桂研磨成粉,两年清莶的茎风干,新鲜的虱蚁草,还有…”

“黄耆根煮过阴干。”韩焉接口道。

望眼韩焉,他自雅致一笑,颔首轻顿。

我一定神:“用黄酒净身,冰裹头部,每次喝药后沿足少阴经刺穴,喝药半个时辰后喂以白粥,千万别喂水或是别的食材。”交

代下去,又不放心,“若有人参,切片放在三王子口中。”

“莫忘了用隔年干姜和椒叶作药引。”韩焉及时补上一句,冲他一颔首,那几个医官儿忙的点头。

我回身对豳王道:“驿馆也不安全,还请尊上将三王子带回宫中。”

豳王回过神来:“好,但烦三王爷随同入宫,这帮庸医,寡人实在不放心。”

“恭敬不如从命。”

回身交代蒋含子敬留在驿馆,加强戒备,韩焉亦派人将那男子压入禁宫天牢。

 

一行人急急回了宫中。白槿送到丽妃处住下,丽妃哭得晕死过去几次,又得派个太医看护。

我被豳王拉到外厅,还未站定,豳王狠狠道:“三王爷以为如何?”

“应是冲着泱儿去的,三王子不过是…”

“现在怎麽办?要是救不回来…”

“尊上放心,按着刘锶的方子,可保平安!”

“启禀大王,下官以为,行刺之人行动谨慎,武功不弱,用药又十分狠辣,极有可能是与前次行刺丽妃的东虢杀手有关。”韩焉

亦行至身侧,悄声言道。

“不把东虢铲除,你韩焉这官儿就算了,等着给我儿子暖棺盖吧。”豳王咬牙切齿狠狠道,“上次说抓到东虢贼首,结果又说跑

了!韩焉,仔细你的脑袋!”

“大王放心,不除东虢,下官提头来见!”

“哼!”豳王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韩焉冲我勉强一笑:“难为三王爷了。”

“你也有不少难处。”回他一笑,“刘锶相信今晚必有动静,韩大人看好天牢啊。”

“只怕寝宫这边事儿也不易,三王爷保重。”韩焉言罢一稽首,匆匆去了。

 

又是下毒,又是行刺,拐了豳王私印是如此用麽?本以为会是矫旨杀人,不想做得如此绝决。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目标若是泱儿,不过是想挑起卫豳两国纷扰,忍到现下也算不易。若是顺道除去刘锶只怕更好。谁想白槿也

在,莫名其妙成了代罪羔羊。

下毒泱儿不成,转而行刺,倒也合理。只为何见白槿中毒,还要连他也一并除去呢?莫非…

心中一动,回身内室,拉开白槿被褥一看腰际,梅花玉佩甚是晃眼。

不由胸膛一紧,眼中干涩。若真是如此,刘锶万死难辞其咎!

“三王爷,且让小的给三王子净身。”柳五带着两个公公抬了药盆来伺候。

略一定神:“我来吧,你们去帮着太医制药。那些个药耗时劳神,分工协作,千万要快,三王子等不得太久。”

柳五诺诺称是,退下帮太医煮药伺候不提。

含了人参,面色稍霁,还是不曾醒转。药熬好初次,当是夜半。扬手斥退一帮人等,只云白槿需要静养,内室只留下太医、公公

各一伺候罢了。

我缓缓为白槿擦身。见他面色青白,嘴角尤有血迹,脉搏细弱,手脚冰凉。心中绞痛难当,竟要落下泪来。却又碍着人多手杂,

硬生生憋回眼中。

白槿,白槿!因刘锶之故,害你遇险,我当拿你如何?

我当拿自己如何!

 

 

47 柳暗花明

 

 

期间宫里来人络绎不绝,德妃灵妃皆来看过,送上不少滋补药材;白栅白榆也来过,略坐了坐,都匆匆去了,只留下个小厮候着

消息。

我避在屏风之后,细细留神,待他们去了,才又来看看白槿情境如何。

点了几处大穴,换过几次冰,白槿面色稍霁,尤自昏迷不醒。叹口气,自也无心饮食。

 

过得子时,太医端来药汁。我尝得一口,这才让柳五给白槿服下。

太医点头道:“三王爷宅心仁厚,心思细密,叫人佩服。”

一皱眉:“也没甚么,就怕趁乱浑水摸鱼之徒不少。”

太医也不多说甚么,见白槿服下药去,面色红润不少,这长出口气:“下官这就吩咐熬第二次药。”

“记得洗净头次药汁,用新鲜的。”

太医点头示意柳五吩咐下去。柳五打个躬,瞅着无人注意,冲我使个眼色,转身出门。

略一沉吟,见白槿呼吸和缓,也就放下心来。嘱咐太医给他扎针,这才缓身出房。

转过几个回廊,柳五轻道:“主子。”

“嗯。”

“主子今晚想亲自守在这儿?”

“有何不妥?”

“今晚恐怕有些动静,主子安危为上。”

转头一笑:“来是最好,就怕他不来。”垂首一顿,冷道:“若是到后半夜还没人来…”

“爷是想…”柳五一脸惊讶,“这法子有些冒险。”

“顺水推舟罢了。”我随意摘下廊下桃花一枝,“这趟混水,想摸鱼的可不少呢!”

“主子要柳五怎麽做?”

“不用。”

“不用?”

哑然一笑:“甚麽都不用做,就是做了所有。”

“奴才明白,请主子小心。”柳五打个躬,自去了。

绕着周围走了几圈,假作迷途,叫个公公带我回了白槿之所。

 

敲过二更,琉璃火,夜未央。

桃花斜插白槿床侧,回身浅坐。

尤记那日酒楼之上,少年带笑含嗔,浑然天成,如玉似璞,可惜逝者已矣。今日相见,却是捏着汝之命,来赌刘锶前程,真是罪

过。

一阵清香缓缓抚过,眼睑重似千斤,身子一软,栽倒在榻畔。

稍顷,一道黑影自小窗跃进内室。蹑手蹑脚行至白槿床侧,捏开紧闭双唇,塞进一颗药丸。见白槿咽下,正待离去,却回头望我

在侧,缓缓抽出腰间宝剑,就要刺下!

猛地一睁眼,拍出一掌。那人吃得一惊,回剑一防。我趁机起身,两人缠斗在一起,却都闭口不言。

看此人武功招式,不是江湖人物。心下窃喜,口中冷道:“束手就擒吧,若我扬声换来廊下卫士,只怕你死无全尸!”

那人冷哼一声:“若三王爷有心,方才就已叫人了。”

我轻笑一声,反身卖个破绽,他挺身来刺。自回首一拉,拽下他面上黑纱。

“是你?!”惊疑之间,手臂上却被滑过,顿时血流如注。

皱眉大声唤道:“来人啊——有刺客——”

复又起身缠住此人,叫他不得脱身。直至屋里冲进侍卫,才且战且退,离了战圈,护住白槿。那人倒也颇有胆色,见侍卫重重,

也不着慌,劈打厮杀,撩翻好几人后,才往门边突围,早被候在门外的子敬一脚踢倒。侍卫蜂拥而上,将之捆个结实。

豳王闻讯而来,震怒不已:“怎麽回事!”

自有太医给我伤处上药,又请豳王到外室坐定,留下子敬柳五在内室守卫看护,这才轻道:“尊上莫要动怒,抓住此人,不妨好

好审问。”

豳王定睛一看那人,不由一怔:“你…怎麽是你!”

我亦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是请白管家说明吧。”

五花大绑的不是别人,却是白鹇!

白鹇嘿嘿一笑:“三王爷想让小的说甚么?”

豳王一拍案几:“你为甚么要害寡人的槿儿!是谁派你来的?”

白鹇跪着叩首三响,才道:“大王明鉴,是白鹇一人所为,却与旁人无关。”

我只管饮茶,瞅眼豳王,见他眉头紧锁,心中不由一笑,终究是扳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豳王,此次可算是输的血本无归。

豳王咳嗽一声,目露凶光:“你说实话的好,内廷大牢的手段不是人人都熬得住的!”

白鹇轻轻一笑:“回大王,白鹇并非想害三王子。”

豳王抑制不住怒气,起身狠狠打得一个耳光:“不是要害我的槿儿?那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谁?!”

白鹇嘴角流下一丝血来,却目光灼灼,直愣愣瞪着我。

食指轻扣杯沿,缓缓开口:“尊上息怒,听刘锶一言,如何?”

豳王回身望我一眼,按下怒气:“说!”

“白管家想杀的并非三王子,不过是刘锶罢了。三王子今儿在那儿,只是凑巧罢了。”食指滑过杯沿,缓缓抚杯口,“若不是如

此,今儿晚上也不会着急来送药了。”

“送药?”豳王一惊,忙叫太医入内看白槿状况。

稍顷太医惶恐而出,叩头不止:“回大王,三王子喝了卫三王爷的药,本已见好了些,现在脉息反而乱了…”

“甚麽?!”豳王瞪大双眼,双手握拳,直盯着我。

自一笑起身:“尊上莫慌。”又回身问那太医,“第二次药可熬好?”

“…还,还不曾…”太医垂首低眉,浑身发颤,冷汗淋淋。

“那就好,加些楧兰草进去,熬半柱香后再加复莓花的根进去,用韭叶作药引,好了,快去吧。”

太医抬头看我一眼,惊疑不定,又回身望向豳王。

豳王面色青白不定,半晌牙缝里憋出几个字:“还不快去!”

那太医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白鹇愣得片刻,止不住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狠狠瞪我,“三王爷好手段,竟把白某给骗过了!”

豳王挥手斥退众人,独独留下我与白鹇,这才冷道:“三王爷不该给寡人一个交代麽?”

“尊上莫恼。”面上和缓一笑,事已至此,倒也不妨明说,“迷血散的解方亦真亦假,肾疽倍芍药只会加速毒症罢了。这宫里人

多口杂,自然会传到有心人耳中。”见豳王面色紫涨,又轻松道,“尊上莫气。扎针与冷敷会减慢血行,若是过了三更,还未有

人来,刘锶自会相助。”

听我如此言道,豳王面上和缓不少,口中仍是忿忿:“你认定了他一定回来?”

“事实于眼前,刘锶不用多做辨白。”心中一笑,“三王子已服下迷血散解药,方才那方子是解肾疽倍芍药毒性的,尊上且宽心

。只是,来人居然是白管家,倒叫刘锶琢磨不透。尊上真是心怀深远啊。”满怀深意望得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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