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
文思瞪我一眼,半嗔半媚,我只得笑道:“莫要生气,最喜欢的就是你不加掩饰这一点,千万莫改,改了,就不是文思了。”
文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挣开我手,脸红而去。
见着文思,总觉得有些似幼时自己,嘴巴刁毒,又好面子,得罪人也不自知,亏得有镱哥担待。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终是要我刘
锶长成这般模样,也就怨不得别人。只是见得文思如此,竟有些怜他,不知这又有何天机。
横竖没边儿没影儿的事儿,自一笑,由他去了。金杰已是失势,小小一个金祈轮还能翻上天去不成?真是翻上天了,我也叫他再
载下来一次!倒是白栅那边,怎麽也是堂堂王子身份,只怕豳王舍不得啊。
转念一想,不舍又如何?只要白栅敢上位,刘锶只管发兵城下,只袭击驿馆一事,就够那帮子文官发挥的了。如此算来,白榆势
在必得,这两日尚可忙中偷闲,趁乱获利,安排布置回程之事。不然,只怕是来也不易,还也不易。
49 良辰吉日
十日匆匆而过,明日就该泱儿大婚。是夜与文思同榻而卧,却不觉一叹。
文思眉头紧皱:“爷有不顺心的事麽?”
不免轻道:“也没甚么。”
“还说没甚麽?”文思没好气道,“明明事事依着爷的意思来,爷却总是皱着眉头。”
倒是一笑:“言之有理,我确是贪心了。”
文思轻轻依过来:“爷是不是不想公主嫁过去?”
“这事儿由不得我。”拥着他,倒又好笑,“倒要你安慰我,真是不值。”
“金杰已被抄家,韩焉给他定了十项大罪,只怕几辈子不得翻身。明天一过,白栅那厮就要启程到北境戍防。这是明面儿上的话
,谁不知道是将他远派,顾念是王子身份,留他一条命罢了。爷还担心甚麽?”
“这些不过是我卖给白榆的人情,终究他对泱儿如何,却不是我能管的了。”
“还真是贪心!”文思浅浅一笑,“爷都做到这个分上,他还能亏待公主不成?”
“一个女子的幸福,才是最难。”我摇摇头,“我帮泱儿做的,也许害了她也未可知。”
文思叹口气,环住我腰侧:“爷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操心。”
“我很小气,不是每个弟妹都照顾的。”冲他一笑。
“看得出来,呵呵。”文思亦笑,眉眼自有风情。
“算了,睡吧,明日有的忙。”
减烛躺下,似睡非睡间,耳间悠然一叹,却又娇笑低语声。睁眼看时,自是空无一物。只得合上眼,暗暗考量明日之行。思来想
去,终是浅浅入眠,胡天胡地几个梦,毫无章法,醒来亦不复现。
寅时,驿馆众人纷纷起身,宫中昨个儿就专门赐了婢女命妇为泱儿梳妆。文思仔细为了我梳洗更衣,换了几套衫子,还是不满,
只得打趣他一番,今儿个是泱儿唱主角,怎能抢了她的风光。恼得文思狠狠瞪我,子敬也偏帮他,我孤掌难鸣,只得依了他们。
寅时二刻,整理停当。腰间别着月华剑,缓步踱到外厅,下人早把驿馆打扫齐整。这回子各司所管,或是正往横梁上挂红绸,或
是往案几上放置花果,或是往厅门上贴“喜”字。一转身正见庭继在清点泱儿嫁妆什物,遂行至他身旁,帮忙打点。
陪嫁所用庄匣衣物、金银首饰、绸缎布疋、婢女奴才、器皿箱柜等人员物品昨日就已送了些到白榆府上,铺放停当。现下这些不
过是应景之物,共计六类。
皮衣。青缎天马皮袍、绛色缎灰鼠皮袍、绛色缎羊皮袍、绛色绸羊皮袍、绛色缎上衣羊皮下接银鼠皮袍、石青缎貂皮褂、石青缎
绣八团金龙貂肷皮褂、石青缎缀四团虁龙银鼠皮衣、青缎貂皮褂,共计九件,装作一箱。其余九箱当是昨儿运过去了。
衣料。各色上等绸、缎、纱、绫共计九百九十疋。昨儿送了三十箱,今儿还有五箱。
梳妆用品。黄杨木梳二十匣,象牙木梳十匣,篦子十二匣,大抿二十匣,剔刷一匣,刷牙刮舌十二匣。昨儿送了一箱,还有一箱
,今儿随花轿一并去。
头饰。金凤五只,嵌东珠二十五颗,内无光七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共重八两四钱;金翟鸟一只,嵌锞子一块,碎小正珠十
九颗,随金镶青金桃花垂挂一件,嵌色暗晶莹小正珠八颗,穿色暗晶莹小正珠一百八十八颗,珊瑚坠角三个,连翟鸟共重五两三
钱;金嵌珊瑚项圈一围,嵌二等东珠五颗,五等东珠二颗,共重五两四钱;金荷莲螃蟹簪一对,嵌无光东珠六颗,小正珠两颗,
湖珠二十颗,米珠四颗,红宝石九块,蓝宝石两块,锞子一块,共重二十两一钱;金松灵祝寿簪一队,嵌无光东珠两颗,碎小正
珠两颗,米珠十颗,锞子两块,红宝石四块,蓝宝石两块,碧牙瑜两块,共重二两。这些什物也装了一箱。
点到此处,不由一愣,唤庭继道:“怎地不见那对金莲花盆景簪?”
庭继探头一望,又翻了手中帐册一阵,才笑道:“昨儿个就送到二王子府上了,并着那两对金银手镯。对了对了,武圣亲赐的那
件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也是。此外那些珠玉之类装了两箱,昨儿也是我亲自送过去的,三爷放心吧。”
“那就好。陈设品昨个儿放了哪些过去?”
庭继往后翻了几页:“摆紫漆案用的汉玉碧磬、汉玉半璧,摆紫漆琴桌用的汉玉磬、汉玉璧、青玉瓶,摆黑漆笔砚桌用的汉玉笔
架、汉玉璧、汉玉水盛,还有各色陈设共计二十箱,昨儿都送过去了。”
“今儿这边还要送甚麽?”
庭继一件一件对照帐册与实物:“摆紫檀格子用的青汉玉笔筒、青玉幊头筒、青玉执壶、汉玉仙山、汉玉鹅各一件…还有紫檀花
琉璃五屏风简妆两座,红雕漆长方屉匣十对,雕紫檀长方匣六对,红填漆菊花式捧盒两对,共计十箱。”
“用具那些个呢?”
“细碎的玩意儿昨儿就一并送过去了。”庭继浅浅一笑,递来一张清单,“三爷亲送的银粉妆盒、银盆、银壶装作一箱,金镶玉
草箸、商银水盆一箱,商银小碟一箱,镀金盒两箱,银杯盘、银匙、玉杯等等九箱,早就单独放妥,误不了三爷的事儿。”
“那就好,其余十箱也就相烦蔡大人了。”遂将单子还了庭继,折身往里间行。
正遇着南宫给陪嫁的丫头小厮们训话,摆手不叫下人通告,自挑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听他絮叨。
“…进了王府,不比在自个儿家里。我知道你们或是康宁公主的亲随,或是武圣亲赐的奴才,又或是三王爷千挑万选的伶俐小子
,只想清楚了,这儿是豳国,出了岔子,打得不是你自个儿的脸,丢的是咱卫国的面子,你们有多大的脸子陪得起?好好跟着康
宁公主,不要娇纵生事,不要肆意妄为!不然,谁都保不下你们来,指不定还要害了公主!到时候,就等着三王爷抽你们的经、
拔你们的皮吧!”
“哎呀南宫大人,说得刘锶好似整日里没事,就会挑剔下人似的。”眉毛一挑,淡淡调笑。
个别奴才偷笑出声,南宫狠狠瞪回去,这才回头瞅我:“说得好听,要到时候出了岔子,你舍得说二公主的不是?肯定是追究我
们这些人的失职,还不如现在一并说了,免得麻烦。”
“这话说得,文思你听听,南宫大人跟吃了火药似的。”也不以为意,递给南宫一杯清茶,笑着打个躬,“大人赏脸喝口水,败
败火可好?”
南宫瞅我一眼,终是撑不住噗哧一笑:“三爷今儿真是心性好。”也就接了茶,不提这茬儿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自出了里间,到了院里,蒋含正在布置送亲途中的人手安排,见我来了,忙不迭见礼。也就听他说个大概
,倒有些安慰,蒋含做事比之前几年,稳重得多。褒奖几句,也就乏了。挥手让他继续,又回了正厅。
眼见众人忙碌,倒是我最闲,不觉好笑,又不便去看泱儿,只好拖着子敬回房下棋。稍顷即交卯时。
卯时正刻,豳王使臣就到驿馆正门。我自带了庭继南宫等人大开正门相迎。进了正厅,正、副使臣走上厅堂,礼部官员从彩亭中
取出金册交予宣读官,众人皆西面于节案之东,乐曲声中泱儿自后厅行出,向正使所持之节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乐止,泱儿
缓步行至香案前跪听宣读官宣读册文。
眼见泱儿行为谨慎,毫无惧色,一身华服,气度慨然,心中竟生出几分迟暮之感,又喜又悲,倒也不曾细听豳王册文,只模糊听
得封了泱儿做白榆正妃,封号为“宁”,还有些封地赐赏之类。宣读罢了,宣读官将金册交给副官,副官交予侍女,侍女跪接后
交予泱儿,泱儿又将金册交予身侧婢女,婢女起身将金册置于册案上。泱儿再向使臣行拜谢礼,礼毕退出正堂更衣。我自陪正副
官员等闲话片刻。
瞅眼所赐物品,自是精美绝伦。赏赐奴才婢女,也是俊美聪颖之辈。突地望见一张熟悉脸孔,心中一笑,这个飒儿,倒是有心。
待泱儿着所赐朝服罢了,随使臣回宫复命。我自随行。拜谢过豳王,泱儿又至宫中对王后和诸妃行礼致谢,我不便相随。待泱儿
出宫与我回了驿馆,册封仪式才算结束。
出宫时正是午初,遇到白榆在正宫门恭进“九九大礼”。这礼本也不在物品多少,只须表示“九”之成双即可。倒也没细看白榆
送些甚麽,不外是马匹、鞍辔、甲胄之武物,以及牛羊牲畜等活物,自有上驷院、武备院和内务府收管。想来豳王也不会亏待了
未来诸君。白榆见我,只远远垂首为礼,碍着成婚前新人不得相见之礼,我只能略一点头,护送泱儿匆匆而去。
待到申刻吉时,泱儿身着金凤袍,头上梳了髻,带着双喜如意,盖了金凤盖头,在命妇引导下坐上金顶彩舆,前导仪仗宫灯八盏
,火把十枝,不曾点燃,只燃起香鼎袅袅,红毡二十条,由宫中乐手几十人吹吹打打,一路奏乐。乐队后是豳国内务府总管大臣
、内管领等官员乘马在彩舆前导行,泱儿彩舆之后是豳国陪送的王妃、夫人及随行命妇。其后为我卫国送亲之队,再后是蒋含等
参领护军骑马护送,最末是宫中妃嫔和王公大臣馈赠礼品,车载、人抬、马驮,长长一队向前进发。
沿途所经街道,早有豳国统领衙门打扫干净,沿途有韩焉管辖之菡京五门卫维持秩序,不准百姓随意走动喧哗。饶是如此,沿途
百姓仍奔走观望,啧啧称赞。
白榆府上,本就修建得十分壮观气派,今日装饰一新,美轮美奂。府邸内张灯结彩,门神对联贴挂整齐,府中内外各厅堂皆是红
毡铺地,上下人员身着盛装,喜气扬扬,前来贺喜的官员及王室宗亲络绎不绝。
送亲队伍到得府邸门前,仪仗停在门外,众官员下马步行,泱儿金顶彩舆抬至正庭阶下,自有命妇引泱儿下舆,豳王亲来外堂相
迎,白榆母妃德妃在中堂相迎,泱儿入室等候。待得吉时到,由年命相合的结发命妇上合卺酒,饮前醮祝。内务府派出结发命妇
两对,跪割预先备好的羊肉三斤、敬酒三杯,与肉共掷撒于地,已示祭祀天地,再递酒于新人,先为豳王德妃敬酒,再为我祝酒
,其后新人交杯对饮,接着吃“子孙饽饽”和“长寿面”,至此礼成,由白榆引泱儿入洞房,宾客退下饮宴。稍顷,白榆自来敬
酒相陪。
豳王德妃只喝过敬酒,再与我对饮几杯,即行回宫。白榆被灌得一阵,推辞酒醉,回了洞房,不免又被打趣一番。
我这“娘家人”自是逃不得,眼见敬酒之人来往不绝,心中叫苦不迭。泱儿白榆大婚,豳王召告天下,特许饮宴五日。这头日即
是如此,后几日怎生了得?偏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谁不知道这筵席之间,花样颇多。
50 浓辞华章
第五日夜,挡过最后一轮敬酒之人,我已是头痛难当,只想着快些回驿馆歇息。一出白榆府门,却见韩焉含笑而立。心中一动,
该来的终需来。
“韩大人也这般晚?”假作才见,嘴角轻扬。
韩焉浅浅一笑,上前轻道:“久候三爷了。”
“哦?罪过罪过。不知韩大人有何要事?”翻身上马,自不待言。
韩焉利于马下,眼中异彩灼灼:“不知三王爷可否拨冗相见?”
“若是韩大人不嫌弃,刘锶于驿馆奉茶相迎。”拍马南行,不再回首。
“自当从命。”韩焉亦不多言,上马相随。
回得驿馆,请韩焉先至花厅,自回房更衣。文思嘟哝一句:“这个韩焉,这回子来做甚麽?真是怪事。”
“若他不来,才是怪事。”含笑喝了子敬送来的药汁,抬腿就往花厅赶。
一进门,就见韩焉皱眉品茶,不由一乐:“这地方,比不得其他,还请韩大人担待。”
韩焉仰头一笑:“哪儿的话,三王爷是神仙似的人物,这才诸多见地。”
“哦?”也不提这茬儿,挥手叫下人送上热水毛巾伺候。
“三王爷倒真是体己。”韩焉擦过脸,精神不少,笑意更甚。
“韩大人有话请直言。”累了几日,端的不想扰神。
“有三件事相告。”韩焉也不客套,“其一,三王爷前几日相托之事,已然办妥,那名下人刚送出菡京十里,即有三王爷府上之
人接应,这个是来人所交信物,还望三王爷验验。”说着递来一块什物。
接过一看,却是我府上令牌,这倒奇了,该着是镗儿才是,可这令牌…由是笑道:“不知交接时,韩大人可在?”
“韩某本该亲往,奈何那几日俗物缠身。怎麽,这不对?”韩焉双目炯炯,直盯我面颊。
朗声一笑:“倒是刘锶唐突了。韩大人公务要紧。”这牌子想是镗儿交给手下人的,怕来人信不过,故而如此。
“不妨事。”韩焉一顿方道,“其二,是有份礼物想送给三王爷,或说是送给三王爷的…”踌躇一阵,却没说完,只示意手下抗
了一只麻布口袋进来。
放下口袋即告退,那口袋尤自动弹不已,里面闷声阵阵,看体态,倒像装着个活人。心里一动:“这礼太大,只怕受不起。”
韩焉一笑:“这是当日韩某答应了的,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相烦三王爷转交吧。”
心中冷笑,横竖装的是金杰或是金祈轮。顺水推舟的人情,韩焉何乐而不为。也不便说破,自一笑,招手让下人将口袋抗至后院
柴房看好。
“不知韩大人这第三,是否也是惊喜?”左眉一挑,望向韩焉。
韩焉缓道:“这第三,就得看三王爷的了。”
“哦?”
“不知三王爷打算何时启程返回东也?”
“泱儿…不,宁王妃出嫁六日后,理该行回门礼,不过两国联姻,总不能回卫国去。自是回驿馆一趟,再入宫给尊上行礼。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