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一部——簪叶立秋
簪叶立秋  发于:2012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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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韩大人愿意等,三年之内刘锶定将豳国…”

“若韩某说得不是豳国,而是天下呢?”

我哈哈大笑不止,韩焉不悦道:“三王爷,这是何意?”

我强忍住笑:“且不说刘锶手中没有天下,就是有,一个小小男宠能换天下么?原来韩大人以为刘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傻子么

?”

韩焉点点头:“说得极是,韩某贪心了。那就公平起见,既然韩某送了一个大活人给三王爷,三王爷也卖个人情给韩某,可好?

不免心中思量,文思是个天大的人情。扳倒金杰和大王子,与泱儿谋划之事才能实行,虽不是非文思不可,但一来是捷径,不走

可惜;二来,韩焉算是认了文思的身份,不妨收而用之。遂点头应道:“好。”

韩焉突地一笑,娇媚异常:“三王爷这么看重文思,倒是他的福气,真叫人嫉妒。”

“说吧,你要什么?”我心口一紧,口里淡淡的。

“当然就是跟着三王爷您本人啦。”韩焉得意的笑笑,“难得看见三王爷变了脸色,真真稀罕。”

“你跟着我想做甚么?”我咬牙切齿。

“还不是说的时候。”韩焉笑着替我满上茶水,“先以茶代酒,预祝与三爷合作顺利,马到成功。”

喝口茶,心中难免气闷,居然如此着了韩焉的道儿,实在气人。量他也生不出三头六臂来,难不成杀了我?转念一想,现是非常

时期,韩焉当有所图,故而要挟于我。

韩焉突地轻笑,不觉抬眼,他愈发笑得厉害,好容易止住,连连致歉:“唐突三王爷了。”

皱眉不悦道:“莫非刘锶有甚么失礼之处?”

“只是见三王爷眉间紧蹙,想是心中早将韩某骂了几千几万遍。”

“不敢不敢,韩大人说笑了。”长舒口气,面色宁和。

“哎呀哎呀,就是这个样子,对!就是现在这模样!”韩焉强忍笑意,以手掩口,“韩某很少能见着控制自如之人,所见人中,

当推三王爷第一。”

“敬谢不敏。”心下暗恼,这个韩焉,几番话语撩拨,为的甚么。

“如此韩某就安心了。其实今夜请三王爷过来,是我王有些话托韩某转告。”突地面色慎重,我亦正襟危坐,“请三王爷保护好

白槿王子!”

“刘锶进槿王爷府上,可不是为了看家护院。”进白槿府上不过是个幌子,各方势力忌讳于我,自会收敛几分,我争的就是这犹

豫不决的几日,足够我成事,只求老二白榆不是傻子,看懂分毫,即可成事。

“三王爷也知我王甚是喜爱小王爷,可是身在王家,君王宠爱反是催命毒药。”这倒是实情,我微微点头,“小王爷养尊处优,

从不知世事艰辛,我王担心他百年之后,无人怜爱。”

听到此处,灵光一闪,这才是豳王真意!豳王自知三个儿子中,老大白栅有勇无谋,老二白榆太过仁和,心中偏私老三白槿,但

白槿年纪太小,难免在夺嫡之争中落于下风,故而起始豳王就有意让他作个富贵闲人。现下是想利用白槿为豳国换得一线生机,

不免嘴角带讽:“尊上打得好算盘。”

“旦求三王爷庇佑。”

“刘锶尽力就是。”不咸不淡回得一句,韩焉于其中有甚得益却未可知。

“韩某也有事相求。”话语一转,果是有所求。

“韩大人坐拥高位,得享美人,刘锶不才。”试探一句,且看他如何对答。

韩焉秀眉一拧:“三王爷果是贤人,韩焉不敢隐瞒。这拥翠楼却是韩某名下之物,以防不时之需。三爷见谅。”

“既然如此,刘锶能助韩大人何事?”含笑回望,“又不知韩大人愿意如何答谢?”

“三王爷不作商人真是韩某幸事,呵呵。”笑罢面色一正,“求三王爷助韩某铲除东虢,事成之后,韩某愿随三王爷远离豳国,

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东虢?铲除东虢之后韩大人可谓大功一件,于仕途再无障碍,何以生出远离豳国之意?”

“三王爷可知韩某并非豳国人?能得此高位,其中龌龊三言两语难以尽述。”韩某脸现凄楚,我心中没由来的一痛。

“韩大人来去自由,不像是久居人下之人。”

“话虽如此,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韩焉冲我一稽,“三爷乃是当今贤主,韩某断不会看走眼。”

这番话听来不差,细细想来破绽百出,也不点破,只一点头:“得韩大人相助,刘锶万幸。”

韩焉眉开眼笑,满脸愉悦:“白槿府中有韩某心腹,现不妨告知王爷。”

当下,韩焉将白槿府中情形娓娓道来,我暗自留心。一番长谈,近二更方罢,有些疲累,撑着回得驿馆,交代下面几句,匆匆洗

浴罢了,倒头就睡,直到天明下人来报,豳王宫里来人相请。

 

 

22 初会白槿

 

 

胡乱抹了脸,子敬伺候着更衣。匆匆咽了几口紫羹蜜粥,将豳王的印贴身藏了,又唤来文思,着他与子敬随我同行。

出门一见,来人面善,原是昨日那位公公,见我来了,忙躬身行礼。

我颔首为礼,正要上车,那公公侧身言道:“三王爷仔细,杂家福气”。

我心里一动,回身凝神:“敢问公公台甫?”

“岂敢岂敢。”伸手替我挑开马车帘子,虽是满腹疑问,也得上车坐定。

子敬见我坐定,拉着文思欲回身,我探头出来喊道:“慢着。”

“三王爷有何吩咐?”那公公欠身回话。

“一人枯坐甚是无趣,就叫这两个小的来伺候吧,免得拉拉杂杂的。”

“是。”三人各怀心思,同声异调。

 

车轮辗辗,不急不徐。四月初,百花展笑颜,奈何寒风瑟瑟。子敬就着车内炭火,把小手炉弄妥帖了,方才递来。我放下小窗帘

子,将小手炉纳入袖中,细细把玩。

外面套着的香妃锦缎,细滑流软,绣着梅花九朵,针脚紧密。隔着轻软缎料,仍能触到其下雕花纹理。叹口气,春日独忆故人,

其中凄楚,难述万一。

马车摇晃,文思几番偷看我脸色。我眉目低垂,倒不曾留心,反是子敬开口:“爷。”

回过神来:“何事?”

“爷…”子敬望向文思,眼色深沉。

“主子,子敬一事不明。”

“哦?”

“今日进宫,主子为何带上文思。”语带怨毒,倒叫我听得好笑。

“为何不带?”不觉嘴角含笑,想听他如何回话。

“若是文思见了那昏君控制不住,只怕会害了主子。”

“呵呵,有我在,怕甚么。”拍拍他肩膀,语调轻松,“况且,文思是自己人,不会给我惹麻烦”。

子敬仰头看我一眼,满脸崇敬。文思只眼角一动,我看得分明,微一点头,懒懒一笑。

文思收服与否,我只敢言五成把握。与其整日担心后院起火,不如带在身侧,也好让他见识见识。转念一想,此举倒似与韩焉相

争无异,不觉好笑。

 

豳王早在昨日之地候着,见我来了,满脸堆欢,亲亲热热上前,一把握住吾手:“可来了。”

不着痕迹侧身避开,口中淡淡的:“给尊上见礼了。”

豳王也不以为意:“赐坐。”

颔首示意子敬文思行礼,豳王也不在意,挥手免了。留心文思,见他低眉顺目,并无不妥。暗赞一声,孺子可教。

方才那公公上前禀告:“三王子候着了。”

豳王面带笑意:“快叫。”

稍顷,一少年昂首而来。

若说美人,刘锶自负见过不少。王家大气,嫔妃淑仪,诸侯雅贵,小家碧玉,环肥燕瘦,莺莺燕燕。若论倾国倾城,崇明长公主

惊为天人。女子一派,自不待言。若说男子仪态,论清俊神逸,首推韩焉;论英气卓然,该着子敬;论儒雅风流,当推连之;论

娇憨可人,镗儿铭儿绝佳;论秀美芳华,自有文思;论精灵谐美,舍南宫其谁。若定要推个中翘楚,镱哥无人能及。

但眼前人,岂是一个“美”字能言尽?

白家一门丹凤眼,偏他生得斜带桃花;秀美入鬓,弯出几多风情;刚行得冠礼,更衬额际光洁饱满;唇角含笑,一派天真烂漫;

带着少年的清涩与青年的秀雅,发顶簪上的珠玉也黯然失色。

“见过父王。”一身红绸华服,倒叫他穿出几分仙风道骨。

“罢了,近日功课如何?”豳王端的爱煞此子,拉他近身坐定。

“父王真无趣,每日只记得问槿儿功课。”一噘嘴,活脱脱受了天大委屈。

“好好好,不问功课。可去给丽妃问安?”豳王宠溺之极,连着招手叫人送来点心等物,模样精细,香味四溢。

白槿一样尝点:“方才就是给母妃请安去了。母妃很是惦记父王,拉着儿只会问父王怎样,倒和父王只会问儿功课一般,真是天

作之合。”

“这几日没去看她,倒叫她恼了。”豳王含笑示意公公再送些茶点至我面前,“前几日刺客惊了她,可好些了?”

“什么安神的药都比不上父王一句话。”白槿一笑,双目如星,“父王就快去看看母妃吧,省得她老找儿,那可真没法子好好温

书了。”

“知道了,真不知你这鬼精灵是像谁。”豳王点点头,又摇摇头,自笑一阵。

我也含笑不语,自品清茶,暗地打量这位三王爷。见他望来,坦然一笑,并不回避。

白槿眉毛一挑,装作才见我:“父王,这位是…”

豳王做恍然大悟状:“果然老了,差点忘了正事。”扬手一指,“这位是寡人从卫国专门请来的先生,指望你好好跟他学学,别

一天就知道胡闹。”

“卫国来的先生?”白槿上下打量我,“父王这回要送我一位老师?”

“你上次不说太傅讲课沉闷,害你想打瞌睡么?”豳王讨好似的笑笑,“所以特意给你找了位有本事的先生。”

白槿眼珠子转得几转,我面上带笑,心中早把豳王骂个半死。有这般硬生生将人塞进去的麽?要塞也该多塞几个,龙蛇混杂,匿

迹其间,才好行事。这西席身份,反倒碍事!

“有本事?听说卫国武圣礼贤下士,长子刘钿广招贤才,老三刘锶任人唯贤,其余王子都有贤名,若他真有本事,怎地在本国都

混不下去?”白槿斜我一眼,语带讥讽。

“鄙人长在荒野,不愿踏足王政,一生唯愿煮歌煮酒煮青梅。”这倒不是假话,可惜今生难尝宿愿了。

“那现下怎又干些煮鹤焚琴的龌龊事?”

浅浅喝口茶,不紧不慢:“本以为三王子是雅致仙人,不想也自以为俗。倒是鄙人轻信尊上之言了。现下请辞,免得误了三王子

伟业。”

“慢!”白槿直视我双目,“你能教本王子甚么?”

“不知王子想学甚么?”倒是有趣,谁想刘锶也有为人师表之日,镱哥不可笑我。

“口气不小,难道本王子想学的你都会?”

“不敢。王子不妨出题。”

“好!”白槿眼珠又转得几转,灵气隐隐,“天下最难最险的是人心,我要你猜人心!”

“不知王子要鄙人猜何人之心?”这个白槿,果然有趣。

“你就猜本王子现在在想甚么吧。”眼中寒光一闪,“要是猜错了,要你脑袋!”

不觉莞尔,到底是个孩子,居然这般说话。我附耳轻言数语,白槿面色数变,咬牙切齿,终是点头:“好,算你对!”

我微微一笑,冲豳王颔首,豳王这才回过神来:“…啊,啊!如此甚好,槿儿你今日就迎先生入府吧。”

白槿一偏头:“先生先生!莫非这位先生连个名字都没有麽?”

“蒙王子不弃垂问,鄙人生在卫国,排行第三…”抿嘴一笑,心中尴尬。这个豳王。连名字都要我自己想不成?一时之间,哪儿

能信手拈来,胡乱说一个对付。

“难道你叫卫三?真难听。”果不其然,白槿皱皱眉,“既然你要当本王子的老师,那叫你一声三先生也不算委屈你。”

“多谢三王子。”总算混过去。

“今日寡人也乏了,你们散了吧。”豳王摆摆手,“槿儿就和三先生一路回府,好生款待。”

白槿行了礼,回身冲我一哼,倒透着半嗔半媚的风情。我自一笑,别了豳王,迟他半步而行。子敬文思陪我出了宫门。

路上文思欲言又止,子敬心事重重,我拍拍子敬肩膀,一脸安然,他亦释然一笑,倒是文思忍不住,咬着下唇小声道:“你,刚

才到底说了甚么?”

我贴着他耳根悄悄说:“猜猜看,猜对了有赏。”

他歪着脑袋,边走边想,一不留神,踩着衣角差点跌倒。我忙伸手扶住,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一听这话,子敬也来劲儿了。我坏坏一笑:“我说了可要讨你们赏啊。”

子敬一低头:“爷,别拿奴才开心。”

“那你就是不听喽。”我笑笑,转身看文思,“你怎么说?”

文思左思右想,沉吟半晌,突地凑上来环住我脖子,飞快印上一吻。我反手搂住,牢牢抱稳:“这算打赏麽?看来我太宠你了,

呵呵。”凑到耳边轻道,“附近有韩焉的人麽?这么积极。”

文思身子一僵,我缓缓放开,回头见到白槿满脸怒气:“喂!要亲要抱回家去,居然叫本王子等?!”

拱手赔礼,一行人出了宫门,自然是我与白槿同乘,子敬文思他们另坐一车。

 

马车摇摇晃晃,我闭目假寐。白槿一双美目,上下打量,我亦不动声色。僵持半晌,终是他少年心性,败下阵来:“喂。”

“鄙人可不叫‘喂’。”逼着眼睛,懒懒回话。

“你究竟是谁?”

“你的三先生。”

“我要听实话。”

“实话可不好听。”我脸上带笑,且看这个小王子玩儿甚么花样。

“你方才不是亲口说过,你是父王派来的,那还敢不听我的话?!”

方才情势急迫,才附耳白槿,只道“横竖我是你父王派来的,断不会害你。回了我事小,驳了你父王面子事大,别叫闲人看笑话

。”现下反倒多说无益:“我与你父王有约,断不会害你,只管安心。”

“你是刘锶?”白槿突地沉声,“或者你是刘锶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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