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就来找我，我会帮忙的。”

女人再三感谢，拉过小男孩。

“小晨，谢过叔叔。”

小男孩很乖，嫩嫩的声音，乖巧的答谢。

又乖又懂事，长得特别可爱漂亮，如果换一个环境，不是在停尸房认识的话，他会把这个孩子抱过来好好的亲一下。爱怜的摸了下他的头。

“小晨几岁了？”

“十二岁了，他心脏不好，一直都没有好好发育，才会看起来很瘦小。”

官父吃了一惊，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原来这么大了？这个孩子病得一定轻不了，瘦瘦小小的，干巴巴的。

心脏病就是烧钱的病症，普通家庭，有这种孩子，一定承担不了哪些治疗费用。难怪男人抛弃家庭，赚再多的钱，累得就像是狗一样，还是康复不了，没有希望的生活，才会倍加压抑。

他妻子是因为他经常不回家，才会不甘寂寞。所有能避免的错误发生在巧合的情况下，造就了这场恨事，造就了两个凄惨的家庭。

谁的错？只是造物弄人，谁也怨不上谁。

官父回身要带着官长树离开，他吃惊的发现，官长树愤恨不平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对母子，那样子，就好像是草原上，刚刚成年的野兽，想要吞噬掉猎物一样凶狠。

是不是，有些事情，伤害已经造成，已经无法弥补？根本就不能忘记呢？

第三章：对他的印象

丧礼一旦结束，就代表着，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彻底的消失干净。

官父没有时间安慰痛失母亲的儿子，他有工作要做，他有公司要管，他掌管这几千人的生计问题，没有时间给他去哀吊一个红杏出墙惨死的妻子。

他只是和他儿子谈过一次，你也长大了，十五岁了，爸爸有时候会照顾不到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但是你一定要听话，不可以胡闹，也不要学坏，好好读书，虽然你妈妈没了，可你还有我，不要想那些单亲家庭的小孩子，有理由学坏。

官长树知道，他父亲和他谈话，使用两个男人的身份，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他就快成年，自己会把握好。

他也向他爸爸保证，绝对不会让他父亲失望。

官父摸着孩子的头发，满心的安慰，他相信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面对自己以后的道路，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他也像官长树保证，三年里绝对不会给他找后妈，就算是他想续弦，也会经过官长树的同意。三年之后，官长树成人，在上大学，就可以把公司交给他了。

如果，这一切都这么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恨事发生。

官父变得更加夜不归宿，他工作更忙了，停留在外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家，对于官父来说，就是一个客栈。

空荡荡的空间，保姆一走，这个偌大的房子，就只有一个孤单的少年。

他父亲不回来的时候，他会放音乐，很大声，几乎可以把整座房子震塌一样，这样，房间里就会多了除了他呼吸之外的第二种声音，他也不会寂寞空虚的想去做坏事。

他的同学会叫他一起去游戏厅，网吧，或者地下舞厅，放松。那种人蛇混杂的地方，他去过几次就讨厌了，也就是一群无聊的人集聚到一起，想借着喧闹和放肆，消除寂寞空虚。可震耳欲聋的音乐之后，是更大的空虚。那拥抱抽烟喝酒之后，反倒是掏空一般的疼痛。

虽然答应他父亲不会学坏，可有一段时间，他还是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尝了一遍，打架，逃课，喝酒抽烟，和在酒吧认识的同样年纪的女孩子开房间，堕落到自己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做呕，那种腐败的味道，他不喜欢。

彻底堕落之后，反倒是清醒。他不能浑浑噩噩的这么活着，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

他做梦了，梦见了他的母亲，他母亲笑着，身穿她最美的裙子，在他下楼的时候，母亲对他笑着说，起床了？小懒猪，周末也不能这么睡觉啊，看看都几点了？饿了吧，吃饭吧，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

然后，官长树醒过来，眼泪打湿了他的枕头。

妈妈彻底的离开了，从这个世上消失，如果前段时间还不能肯定的话，这个梦，也告诉他，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留下的，也是她活着的时候办下的错事，所产生的不好结果，而这结果，他承担着。

不该这样的，要是没那个男人呢？他妈妈不会走，也不会死。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就算是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错误出在哪对母子身上，如果那个女人强悍一些，或者再爱她丈夫一些，或者他儿子的身体好一些，她丈夫也不会对他母亲有了异样的感情。

所以，所有错误产生的后果，他们也应该一起承担。

官长树就好像时空寂苍白的生活里，突然找到了让他专注的事情。

翻身而起，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他要去看看，那对母子生活的怎么样，如果他们生活的不错，他绝对不原谅！

承受痛苦的不应该只有他，他们也要一起痛苦，他才会心理平衡。

奔跑到那对母子的住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里是一片平房，来往的人很多，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站着不动的大男孩，很多人都侧目。

房门一开，女人身穿着过时的套装出来，那天在停尸房看见过他，它要比那天更加赢弱了。

可她带着最温柔的笑容，仿佛她一笑，就连着冰冷的空气也温暖一样。

身后边有一个男孩子，官长树认得，就是那天和他打架的男孩。

他穿的很厚，大羽绒服，厚厚的帽子，就好像是一个会走动的雪娃娃一样，可爱到爆。脸上的笑容和他妈妈一样，温暖，宁静，甜美。

“小晨，你不要出来了，小心感冒了。今天李老师会过来给你上课，你一定要听话。晚饭等我回来做就好了，小心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马上打电话。”

他妈妈给男孩子拉了一下衣领，男孩子笑得更加甜美。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上下班小心。”

他妈妈对男孩子笑着，摸摸男孩的小脸。

那母子亲密的画面，刺得官长树眼睛疼。他妈妈活着的时候，也会这么小心的叮嘱他，可这一切都没了，都是让这一家人毁掉了。

官长树愤愤不平的捶打了一下墙壁，恨不得冲上去，再把这个男孩打一顿。

男孩的妈妈上班去了，男孩子转身要进屋的时候，两个小孩子跑过来。

“晨哥哥，晨哥哥，你和我们玩吧。”

小晨一脸的笑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刚要答应，就被一个大妈制止。

“若晨啊，你现在可生病不得，赶紧回屋，别管这两个孩子。你们两个小混蛋，不知道哥哥不能生病吗？还缠着他，听话，自己去玩吧。”

原来，这个男孩叫袁若晨。

“大妈，就让他们和我玩一会吧，我一个人在家也会无聊。我身体不错，没问题的。”

“忘记前几天住院时什么滋味了啊，回去吧，好好学习，我们都盼着你考上大学呢。”

袁若晨看见两个孩子一脸的不高兴，他笑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糖果，塞到孩子的小手里。

“哥哥身体好了就和你们玩。”

两个孩子这才高兴着蹦跳着离开。

袁若晨轻叹一声，看着蹦跳着离开的孩子，他以有些无奈的笑了。

官长树呼吸抑制，早晨的阳光是金黄色的，温温柔柔，暖暖的，照在袁若晨的身上，形成一层漂亮的晕黄光环，仿佛给他度了一层金。他看着远方微笑，那种恬静，那种安逸，那精致的五官虽然苍白，可是美得就像是天使。对，是天使，心地善良，有爱心，可爱，乖巧，他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天使。

这是官长树对袁若晨最深的印象，以后每次想起这个场景，他都在一次确定，袁若晨真的是天使，是他的天使，是他的救赎。

第四章：得不到的亲情

在袁若晨不知道的角落，总是有一个男孩子，静静地站着，远远地看着。

天气不好的时候，袁若晨会扒着窗户往外看，看着天空飘走的流云，看着那飞翔的鸽子，看着偶尔经过的飞机，一点点的变化，都会让他露出喜悦的笑脸。

天气好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身边有小孩子围着他转，他会给他们糖果，会笑着看她们玩耍。

那精致的脸上永远是病态的苍白，不会跑跳，不会追逐打闹，一切小孩子玩耍的事情他都不会做，安静乖巧的像个小大人，是他的身体制止了他吧，正是小孩子好动的年纪，他孤单的看着别人玩耍，心痒也不行，他的童年，除了吃药，保证自己身体不再给母亲添麻烦，其余的任何回忆，都是苍白一片吧。

路口有一家茶楼，所有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都会有。

官长树也听见一些。

袁母回绝了很多提亲的人，说他自己会带大孩子，就算是再难，再辛苦，也不会改嫁。

家里也是负债累累，可只要他多做几份工作，一定可以还上，还会有钱给袁若晨治病。

那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有中国最传统女人的美好品质，坚强，隐忍，自强不息。

过一段时间就去看看他，已经是官长树身不由己的事情，不知不觉，他就会站在他家门外。

官长树在学校里逃课，打架，他殴打的那个学生已经送进医院，这件事情严重了，必须要家长出面。

他们父子有多久没见面了？十天？二十天？似乎从他母亲去世，他父亲就更加忙碌，忙到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正处叛逆期的儿子。完全的被忽视，虽然不是孤儿，可还是没人在乎，渴望他父亲哪怕一个斥责的眼神，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办不到。

不管他是病了，还是打架了，还是逃课了，出了什么状况，他父亲都不管，完全的忽视，完全的被遗弃。

“老师，他不回来的，他太忙了。没时间管我。被我打的同学我可以负责他的医药费，至于赔礼道歉那是不可能，他不挑衅我，我也不会揍他。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让他拿药单子给我。”

“怎么可以这么简单？我还要对你爸爸说，就算是再忙也要管你啊，你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难道就不希望你出人头地吗？”

官长树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还是把事实告诉清楚的好，一个连老婆爬墙都没时间理会的男人，哪有那个时间管他。

“你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他是故意的，故意打架生事，为的就是让他父亲披头盖脸的臭骂他一顿，至少那还代表着他父亲很重视他。他一直看着窗外，希望下一个进来的人就是他父亲，就算是他父亲看见他臭骂他一顿，就算是他父亲看见他撕乱了衣服，他现在狼狈不堪，可他还是会高兴万分。可他们都等了三个小时，那个忙碌的男人，一直没有出现。等的他都心寒了。

不是孤儿吗？那为什么母亲离开他，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

老师再一次打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他正在开会，没时间，他会让秘书过去解决事情。

秘书来得很快，老师真的无话可说了，这个孩子，一看见秘书到来，就低着头，不言不语。这么大的事情，他父亲都不管，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官长树的亲生爸爸？哪有这么忽视孩子的？

秘书就像是执行公事，甩了一些钱。

“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都提出来，我们总裁会一一满足。长树还拜托老师多多管教了，我们总裁太忙，没时间，有事情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长树，你也大了，你爸爸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独立生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只要不吃亏就好。随你高兴，怎么着都可以。”

秘书再次询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他也要走了，公司的事情太多，总裁只给他一个小时。

就算是准备了很多话，老师还是一句说不出来，秘书走了，老师心疼的摸摸官长树的头。

“孩子，你要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可以和老师说。别去打架了，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也就不会这么孤单了。他越是不管你，你越是不能堕落到小混混的地步，你要让你爸爸看看，就算是没他管你，他不关心你，你一样也可以长大成才。”

官长树笑了一下，他不敢看老师眼里的同情。他不是孤儿，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父爱，不需要母爱，反正他得不到，那就不要奢望。

不是有很多孤儿都可以长大成人吗？他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己就不会一次一次希望落空，也不会受到伤害，孤单寂寞怎么了？他会挺过来的。从今以后，他就是一个孤儿。

没必要，也不需要亲情。所有困难，所有寂寞，他自己会熬过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他和别人打架，一对三，他下手狠毒，打断了一个学生的腿，他是大获全胜，可他也挨了不少打。

回到冰冷的家里，他只剩自己爬到浴室里泡澡的力气，爬到水里，他再也起不来。胸口很疼，他低头一看，有一个乌青的印记，记起来，那是有一个人踹了他一脚，给他留下的。身上多处淤青，有的伤口破皮了，碰到水，疼得他呲牙裂嘴。

如果他妈妈活着，一定会很心疼吧，就算是给他上药的时候，骂他不该去惹是生非，那也是幸福啊，至少有个人会管他。可如今，他就算是在渐渐冰冷的水池里呆到浑身打颤，这个偌大的房间，除了他的呼吸声，真的没有第二种声音。

把自己深深沉入到水里，让水掩盖他的眼泪，他哭泣，不需要别人知道。融进水里，没人看的见他的眼泪。

全身疼痛，甚至于，他没呼吸一下胸口就有压迫的疼痛，。好想妈妈，好想妈妈慈爱得手摸着他的头，好想妈妈唠叨他又闯祸了。

他很难受，有没有人过来关心他一下？爸爸呢？呵，爸爸总是那么忙，所以妈妈才会离开。

妈妈死了，他就有一个父亲了，这个世上就有这么一个亲人，为什么爸爸也不回来？他难受，他痛苦，寂寞煎熬着他，被全世界遗弃的痛楚，总会在他深夜不能安眠的时候，一口一口的撕咬着他。

寂寞啊，孤单啊，总会在这种冰冷的夜晚出现，拍着胸脯说他不怕这些，可在他疼痛的没办法翻身的时候，他也只能缩在被子里，蒙着头，啜泣着，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撕咬一般的疼痛。

心脏，空疼空疼的，疼得他也只能蜷缩着身体，试图在着冰冷的夜晚，自己温暖自己。他是男人，他不需要任何同情，更不允许有眼泪，他哭泣的时候，也只有蒙着被子，自己哭给自己听，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因为他是男人，他要顶天立地，他要无坚不摧。可是，寂寞留下的疼痛，他总是一个人默默承担。没人给他安慰，没人能驱赶他的寂寞，他能做的，也只是瞪大眼睛，阻止眼泪流下来。

不知道疼到什么时候，大概是到了后半夜，自己的体温温暖了被子，他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了。

天亮了，他又是那个坚韧不催的人。

爬起来穿衣服，也不去管早饭，也不想去医院看看自己一身的伤口，快速的上了车，没有丝毫停顿，他又鬼使神差地来到袁若晨的家门口。

他就是想看看，一样是痛失亲人的袁若晨，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没人管，孤苦可怜。如果他也是，他心里就平衡一些，都是不幸的孩子，他们才是同病相怜。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袁若晨大概是在做家事，他妈妈今天在家，他的手正被他妈妈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呵疼着。

“疼不疼？就说今天早饭妈妈做了，你还要帮忙，切到手指了吧？妈妈看看。”

袁若晨笑着，很开心，很温暖的笑容，脸上都是满足。

“妈，不疼，就一个小口子，都没有流血呢，妈，你就是太小心我了，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