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掩目,不敢看着血腥的一目。
刀落,不过不是人头落地的声音,而是折断的刀身落到刑台下的清脆声响。侩子手还在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发愣,不知何时出现
在法场上的白衣男子已经飞身一脚将他们踹下刑台。
面容清俊温和的白衣男子将刑台上的一干人等踢下刑台后,立刻走到云贾边,扯下他嘴里的棉布,“义父。”
城墙上后知后觉的官员见状立刻高声怒喊:“有人劫法场!……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上前拦住他!”一旁得令的侍卫立刻拔刀上
前,而看众也早已四散逃命,惟恐危及到自身。
一时间,法场上剑拔弩张,而云长渊眼里却也不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之色。带着两人逃走,总比一个人悄然潜入来得艰难与凶险
。
第十七章
云长渊手握被鲜血染红的竹剑,带着云贾夫妇艰难的逃离侍卫的追捕。虽然剑上染血,但他每一剑落都留了情,未要了他们的性
命。当然他也未指望这些人感激而放他一马。
三个人在皇城内的小巷中穿梭,知道身后的脚步声消失,才倚到墙壁上喘气。云长渊内力深厚,这些对他来说当然不成问题。而
一旁的云夫人倚在云贾身上几乎要岔了气,云贾也是面色潮红,但也未出现气喘如牛的状态。
云长渊看了云贾一眼,等云夫人恢复过来,突然一把拉起她,轻声说:“走吧。”
云夫人本来就不甚喜爱这个所谓的义子,一看他拉住自己的手臂,将她拉离自己丈夫的身旁,立刻嫌恶的想要甩开,却没看见这
时云长渊使给她看的眼神。
就在这两人拉扯的时候,一旁的云贾脸色突然变了起来。云长渊只觉得身后一股凉气袭来,但他一手拉着云夫人,根本来不及躲
避,只能拉着云夫人一侧身,腰部立刻一阵冰凉划过,锦裂声撕开周围的空气。
不给那人第二刀的机会,云长渊将云夫人推到一旁,然后一个转身,手中的竹剑划过那人的手臂。紧接着的是那人闷哼的吃痛声
,匕首落地清脆的响声,与云夫人几乎响侧小巷的尖叫。
听见那声尖叫,云长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用手捂住腰间的伤口,不深,却仍有温热的血溢满指缝。他想侍卫们应该很开会闻声
赶到,而自己是不是应该快些解决眼前偷袭他的人……
这个想杀他的人,站在他面前,脸色不复往日的慈祥,竟是他的义父……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云贾的?”‘云贾’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你的眼神。”云长渊道,“况且,刚才跑了那么多路,你虽然很想装出累的样子,可是……太假了。”
那名年轻人还未说话,一阵低沉的笑声已从小巷的另一头传来。云长渊面色一僵。在着窄小复杂的小巷里,虽然适合躲藏逃匿,
但也适合围追堵截。他看了看边上不高的墙头,自己逃跑易如反掌,但是若要再带上个云夫人……云长渊深深叹了口气,道:“
我知你定在此等我多时。”
李莫自拐角走出,道:“既然早知这不是真的云贾,何不先下手为强。”然后他看了一眼边上还未从刚才之事中回复过来的云夫
人道,“难道是为了这女人,呵,长渊,你可知道,这亦是你最大的弱点。”
云长渊沉默了会,他是早知道,但是自从在法场救了云夫人和假云贾后,就有大批侍卫的围堵,已是无力分心;况且这两人一直
‘腻’在一起,贸然出手只怕会害了云夫人的姓名。
“成王爷果然是攻于心计之人,对当年我义父如此,对如今的我也是如此。”
“那也该有人会上钩才成,长渊定也是猜中了,但依旧来此。这份没有血缘的亲情真的如此重要?”李莫笑着道,让人揣摩不准
他的意思。
“正是因为没有亲情,才显得珍贵。”云长渊道,“当然,像王爷这种生于王宫的人是不会清楚的。”这话,平常的云长渊是断
不会说出口的,但是人间面对这个人,竟一时无法控制对他隐隐的恨意,说出了口。
李莫却笑道:“说得好。长渊,那如今你想怎么办呢?”
“该是王爷想怎么办吧。”云长渊的口气很冷,不复当初的温和。
“不如,我们走走,谈谈,如何……”李莫看云长渊没反映,又道,“难道你怕我,依旧想这那晚的事?”
话到此,云长渊的脸上也不竟苍白了几分。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看见云长渊最终妥协上前,李莫多日阴霾的心情也不竟轻快了几分。他看着云长渊腰际的伤口道:“他伤了你了?”
“他是王爷派来的人,做的也是王爷要他做的事,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此时的云长渊竟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见李莫不说话,云长渊也沉默了会,随后才艰难的说道:“王爷……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李莫笑了笑道,“我要怎么要你不是最清楚。”
云长渊心里自然是清楚万分,但听这话,心中仍是一凉,顿是感觉伤口似是火辣辣的疼,顷刻间白了脸色,冷汗直冒。他略显虚
弱的靠着墙,道:“王爷为何如此逼迫于我。难道对我做那种事王爷真觉心中无愧?”
“为何有愧?”李莫道,“今日选择在于你。长渊,这便是代价。”
“至少曾经义父他待你如子,你真是无情无义之辈?”云长渊忍痛问道。
“你已经说了像我这种出身于宫中的人自然不懂得亲情珍贵。长渊,因为你懂,所以才被我利用,知道吗……”
那时,李莫看着云长渊苍白的脸,虽然有些心疼,但他还是狠下心来,将那人的希望与骄傲,将来逍遥天下的梦想全部扯碎。只
有那人绝望,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曾想,也许不久自己就会厌的,像以前那些人一样。但是,他却刻意遗忘了无探询,对
云长渊的执念,究竟来自何方……
第十八章
虽已时近四月,初春的寒意依然不深不浅的弥漫在大地上。但在这江南之地被大山环绕的小山村而言,春天早已来临,围绕着村
庄而生的漫山桃花早已盛开,如一副泼墨桃花,惹得村庄里皆是一片欢欣。远远看去,这个被桃花包围的小山村竟如仙境一般。
但是,美景也需要美人来配,这个平凡的山村里,也有几个长得标志的,温婉贤惠,虽穿着粗布麻衣,但往那桃花林一站,也能
把这些个村夫的魂给丢没了。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半月前,不知那里来了一辆马车,且先不说那驾着马车的白衣男子一摘下斗笠立刻把村里的姑娘们的
眼神都吸了去。后来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位姑娘,虽也穿着粗布麻衣,但真宛若天仙落到了凡尘一般,苍白的脸色被那粉嫩的桃花
映衬得煞是好看,让人看得连眼都舍不得移开。
来的是一家人,除了那俊秀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有些疯癫痴傻的老妇人,和一位年迈落寞的老头,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父母。一
开始,这村的村人以为他们是过路的,可一问才知道,他们想在此长久定居。村长闻声而来,与他们商谈了一夜,终是同情这行
商失败而家境落魄的一家人,将村东的一块空地给他们造屋子用。
这一家云姓立刻动手准备其他事宜,那穿着白衣的俊秀男子立刻卖了马车,又买了许多日常用品,雇了两个村里壮汉,搭起了屋
子。这偏僻小村,村民都热情好客,农闲时也会来搭把手,更别说那些心生爱慕的年轻小伙了。得知这一男一女是兄妹关系,房
子还未搭成,前来说亲的就有好几拨,都给那名老者已各种理由搪塞走了。但那些小伙转念一想,这家人已在此定居下来,来日
方长,于是又兴高采烈的大献殷情。
这日,原本连日好天的村子竟然下起了丝丝细雨。那些连日不谢的桃花在雨水的肆虐下,终于有了衰败之势。这美景,来得快,
去得也快。
云依依撑着伞,与云长渊一道走在桃花林里。现在她回想起半月前那一幕,心中依旧颤了颤。表哥把父亲母亲救了回来,却受了
伤。母亲虽是回来了,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而变得疯癫痴傻,父亲也总是长吁短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表哥虽看不出什么,
但却比以前沉默寡言得多了。
“昨夜,我与义父谈了一夜,他都告诉我了。”云长渊先开了口,“以后,你们就安心呆在这山村里,这里如此偏僻,官军是不
会找到的。”是不会知道了,因为在外人的眼里,他们都已经在那场法场劫案中被诛杀,这当然是李莫设的局。而自己,自然付
出了应有的代价。
“你真的不留下吗?”云依依期期艾艾的开口,握住伞柄的手倏然收紧。
“我……”云长渊顿了顿,又想了想才道,“我还要去找月筝。”屋子盖好了,一切都安顿好了,自己也应该离开了。
“那找到了月筝姐,你……会回来吗?”
云长渊看着云依依带着期待又带着伤痛的眼,才这么几个月,她的眼角竟然和月筝一样,有了沧桑的感觉。他别过头去,摇了摇
头……他会放过自己吗……
“依依,若在这里有人肯真心待你,你就和他过日子吧。”至少在这里,没有外边的那些尔虞我诈,你会生活得很好。
“我……知道了。”
抬头,村口已在眼前,桃花林已在身后,前方是一片光秃,显得有些萧条。云长渊转头,突然像以前那样温柔的笑了笑道:“依
依,以后这里就靠你了。”
“恩,好。”
云依依握着伞,看着让自己一直挂念男子戴上斗笠,冒着细雨走向村口。不会回来了,这次是真的。痴痴念念,终是阻止不了男
子走出自己的生命了,就像刚才,自己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与他合用一把伞来遮风挡雨,终是没伸出手,而那人亦没有走进自
己的伞下。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差一点,就已是错过。
她握着伞,转身,没入了桃花深处。
云长渊戴着斗笠,低头走在略显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自己没有把行云带进山,只是把他留在了山外,然后辞退了马车夫,自己亲
自承担起驾车这一职责。
他是真想去找华月筝的,和她一起完成年少时的梦想。现在义父一家已经安顿下来,自己除了她,已无任何牵挂……对了,还有
一个硬说了那些话的李莫。
云长渊还在神游,没发现一人站在远处山路的转角等他。待他走近了,一把撑在他头顶上的伞,才成功的拉回他的神志。他静静
的看着为他撑伞的人,无奈的笑道:“怎么,王爷还怕我逃了不成?”
李莫突然伸手,往云长渊的腰际重重的抚了一抚,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正好碰到了云长渊半月前的伤口。来不及阻挡的云长渊
的脸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却被撑伞的男子一眼捕捉到了这个表情。
“怎么,这么久的伤到现在还没好。”说完,李莫突然抓住云长渊往前方那辆华丽的马车走去。
既然有马车可坐,何必淋雨。云长渊也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随他坐上了马车。待他俩坐稳,经验丰富的王府车夫就在
泥泞的山间小路上驾起了马车。
马车内既宽敞又温暖,云长渊的身上却开始隐隐泛起刚才淋雨的湿意。李莫从一旁的位置上拿出一套干燥的衣服,皱着眉对他道
:“把湿衣脱了吧,对伤口不好。”
云长渊不由的愣了愣,好象想起了什么事,脸色难看的很。过了好久,才开始脱上衣。李莫看着云长渊,在他脱了衣服过来拿干
衣时,突然一把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也明显感到云长渊的手突然颤了颤。
“王爷,请自重。”云长渊僵硬的手出这些话,虽然和李莫定下了那样的承诺,但他却没有答应在和他做那种事。
“呵……”李莫突然轻笑了一声,“长渊,你怕什么。”说完,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
云长渊知道那应该是伤药,便任由他将药倒在手上,轻涂在自己的伤口之上。这本是小刀伤,但由于云长渊半个月来不理不顾,
烦心其他的事,倒是恶化了不少。这药也确实是好,经过细心的涂抹,一开始的灼痛不见了,倒是感觉到一番清凉。
“长渊,感觉如何?”
“恩……多谢。”
李莫收回手,看着云长渊有条不乱的穿上干衣,没有了一开始的警惕,倒是多了一份淡然与沉静,自己的心也不自觉的安宁了下
来。马车已经出了山,云长渊突然偏过头去,从窗口往外看去,用嘴发出了悠长的哨声,不久,远处传来一声马蹄,接着是短促
而激昂的鸣叫。
这时的云长渊,才露出了淡淡的笑……
第十九章
管家看了看身后身着白衣的公子,叹了口气,心想连这么清雅的人都成了王爷的囊中之物,真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自家王爷所
得不到的,不过这王爷也不知道这么的,竟把这位公子安排到最偏僻的院中去。以前带回来的新人,不都安排在最好的院子的吗
?
兜兜转转的绕过迂回的长廊,管家走到一间小院前对长渊道:“公子,这就是你以后的住所了。”
云长渊风餐露宿惯了,对住的地方实在没什么讲究,如果他真累的,一间会漏水的茅草屋都能令他睡着。他看了看院子,里头除
了荒草多些,其他倒也雅致,没有之前经过的院子如此华贵。
管家打开屋门,“公子,这屋子已经派人打扫过了。”然后他走到一旁打开一旁像井盖一样的盖子道,“你看,这是王爷吩咐的
,里头是新建的酒窖,若你以后想喝酒,里面多得是。”
“真是劳烦你们了。”云长渊看了看酒窖,笑道。他一生,最不能舍得,除了月筝,大概就是这酒了吧。
“那好,公子我先走了,等会会有个小厮过来,他叫小安。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就好了。”管家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去了
。
云长渊走进屋子,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烛火早被点了起来,蜡泪却不多,好像算准了他什么时候会来一样,也是,那个男人
,不算准也难。
他做到凳子上,此时四周一片安静,只剩虫鸣不绝。云长渊叹了口气,突然感到寂寥与落寞。现在他的亲人都离开了,那片桃花
,他也是再也回不去了,月筝也怎么也寻不见身影,而李莫根本连放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想来他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是有昆仑山上的师兄弟陪着,有云老爷的爱护,与云依依的撒娇,倒也不觉得孤独无助。而现在,
他却彷徨着,这天大地大,那儿还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呢,这现在一件屋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云长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洒脱却有无法真正看开,他的心总是想着别人,等想到自己时,却总是在这种惆怅的时候。这时候,
他也没想到李莫对自己的心思是对是错。不过,就算他认为是错的,他依旧会守着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