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一世(第一卷 上)——清夜
清夜  发于:2013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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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找不到父母吗?要你去找!?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不就是救了他一命?怎么,还善良得要去帮他找父母!?”清光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吧!”

羲脸色一僵,很是无法理解清光突然变成这样,“你也看到了,我和他根本没什么?要是有的话,我何必花功夫跟你解释?”

清光别开眼去,脸颊红扑扑的,心口一起一伏,表明了主人的情绪,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低低说道:“我当然看到了……”须臾,他忽然抬头,声音拔高好几度,指着紧闭的房门,眼眸中泪光闪烁,“你要是不喜欢他你亲他做什么!”

他颤抖着嘴唇,却看到羲竟然是一副想笑的表情,满腹的怒气瞬间就像打在棉花上,软软的全被泻走了,他重重哼一声,背过了身去。

羲从后圈住他,亲了亲他的耳后根,笑着说道:“笨蛋,我没有亲他,刚才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他侧头凝视着他,就像哄小孩一样哄道,“好了,咱们不生气好不好?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当。”

阿缡虽然躺在屋子里,也受了伤,可要想听他们的对话,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听清,当那句外人轻松从羲的口中说出,他的心如被什么狠狠揉了一下,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清光脾气一下子就萎靡了。

其实对羲,他内心一直在较劲,虽然心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他抹不开面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只要羲弯下身段来跟他说一句好话,哪怕只是和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脑袋,他也会乖乖回去他身边。

所以这个时候羲那轻轻一吻,无疑瓦解了他所有的固执。

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却也只有一滴——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以最快的速度抹去眼泪,转身扑进了羲的怀抱,十指紧紧相扣,脸庞埋在他的肩窝处,只余下了一颗漆黑的后脑勺给羲看。

“混蛋……谁吃醋!”

羲心情愉悦起来,手环着他的背,许久不曾笑过的脸上漾开了笑意。

两人相拥了一会,清光忽然想起什么,将两人紧扣住的双手抬了起来,他稍微退开一步,定定地看着他,道:“这双手,你还会不会松开?”

明明一开始是他说出恩断义绝的话,到头来,却怪他先松手,羲轻叹一口气,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轻笑着许诺,却庄严:“不会松开。”

“就算以后我要你松开,你也不许松。”清光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又说,“就算以后我先松开,你也要牢牢抓住!”

因为,除了你,它不会再牵别人的手。

“绝不。”

清光舒展了笑颜,再度扑上去牢牢抱紧了羲……

阿缡的目光始终藏在半掩的窗户下,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泪水忍不住滴了下来。

罢了,放弃把……

毅扬醒来的很是时候,真是大正午,举府吃午饭的时候,他睡了将近一天一夜,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扶姝刚刚吃过午饭进来,就看见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空洞得很,犹如魂魄被抽离。

扶姝心头一紧,忙奔了过去。

“邢毅扬!”她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唤不回他的神智,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扶姝想起了离魂咒,他这个样子和中了离魂咒的模样特别相似。以前只听说过这个恶毒而古老的咒语,从来没见识过,现在遇上了,她却手足无措。

“邢毅扬!你醒来!你醒来啊!”万般无奈之下,她狠狠摇他,好似不把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摇成药汁就不甘心。

万幸的是,她这么摇着,毅扬竟真的醒了过来。

他的目光渐渐带上色彩,看东西的时候也不是空洞而无神的了,扶姝眼眶一热,差点就要哭出来,她忙擦去眼泪,改为拿手在他面前晃。

“……别……”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的就好像经历过大战一样,显得极为虚弱,他望着床顶凌乱地呼吸了几下,突然趴在床头大吐起来,扶姝来不及避开,裙角便被他的秽物弄脏,顿时一股恶心味扑鼻而来。

扶姝却顾不得恶心,忙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不吐了,才关心地问道:“还想吐吗?”

毅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才有气力,说道:“就是你盼着我死,也不用让我吐死,太……太恶心了……”他四仰八叉地躺了回去,像离水久了的鱼儿一样。

扶姝唤来了下人,将屋子收拾干净,又躲在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才推推死鱼一样的毅扬,准备审问。

“我,我遇上了……娘子!”毅扬回忆了很久,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生生吓了扶姝一跳,“娘子,娘子在哪里!?”他就像陀螺一样在房中乱转着,扶姝跟在他后头,被他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屡次问他谁是娘子,却总是问不出什么。

“扶姝?!你怎么在这里?”清醒过来的毅扬完全就像记忆脱轨一样,惊诧不已地看着扶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他自言自语,“哎呀我怎么在这里?娘子呢?扶姝,你见过你嫂子没?”

扶姝很无语,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住,有些生气地问:“谁是娘子?你究竟怎么了?”

毅扬很无辜,又很着急,满屋子乱转着,最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娘子不见了……娘子走了……”

第二十章:其人甚远(6)

扶姝没了耐心,蹲下身子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就是两大巴掌,不过她没敢太用力,怕把他打昏过去。

毅扬清醒过来了,迷茫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四周,慢慢清明起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他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嗷的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你打我干什么!”

扶姝沉沉叹一口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拽着他往床上一按,毅扬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忙不迭护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她调戏。扶姝压根就懒得搭理他,拿眼白剜了他一眼,神情严肃起来,“你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毅扬看着她,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明了。

“我想,我遇见画中仙了……”

不仅是遇见这么简单,画中十年,画外,却仅仅是一夜。

“我遇见了画中仙……”毅扬睁大了眼睛,无神地瞪着眼前的镂空花几,陷入了回忆,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每一次接触,每一次亲密还历历在目,本应清晰的面庞,却在神智恢复清明之后,也开始模糊。只余下了一袭绯红,随风远去。

梦……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

扶姝从他的话中只能判断出那画中大约有能魅惑人心的妖物或者仙子在,可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里面的,多数是妖物。

“哥……”从十岁开始就不再叫他哥哥,乍一喊出这个称呼,扶姝感觉怪怪的,毅扬却全然没有反应,依旧傻傻地坐在床边,努力回忆在里面的一点一滴。

“你别傻了!那是妖怪!你被妖怪蒙了心了!”她使劲摇了摇他,毅扬却回头,突然攥住她的手,央求道:“你再把我送进去,再把我送进去好不好?”

饶是一起长大,对他的本性了如指掌的扶姝,也被这个样子的他吓住了,从他那双满含祈求的眼中,她读懂了他的心情。

破天荒的,她对这个草包哥哥妥了协。

“我与你一起进去。”这是她的要求,再看不顺他,也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她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进去里面。

画里面的玄机,她倒要看个清楚。

“不!你别进去!”毅扬严词拒绝,一意孤行,“你进去了把她吓跑了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吓跑她!”还记得昨夜入睡前,她还缩在他怀中说要给他一个惊喜,缠绵的细节还那么清晰,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老夫人的身体被抬到了大堂,原来的房间自然就无人住了,只有小丫头每天早上都会来打扫打扫,因此扶姝带着毅扬很轻松就摸了进去。

“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把你放出来。”

毅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紧紧盯着平平无奇的画,扶姝轻叹一口气,手指一曲,但见一道光芒闪过,身边的人已经空了。

毅扬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画中了,画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那个小屋子也还在,甚至连花开的朵数也和离开之前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太安静了。

安静的就好像一切都要归于湮灭。连走过半人高的草丛,也安静的没有声音。

他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却都蒙上了一层灰,原本干净的桌椅全灰蒙蒙的,墙角的蜘蛛结了网,却看不见一只蜘蛛。

屋子早就人去楼空。

“娘子!娘子!”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这样与她度过了一夜十年。

一夜,也是十年啊!

他那颗风流花心,早就在点滴的相处中遗失在了她的身上。

他蹲在门口,恹恹地看着满院子的花,花是他种的,是为她而开的,而如今,花开了,她却不在了。

毅扬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任何回应回复他,偌大的山间,连一丝回音也没有,寂静的可怕。

而他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她,就站在另一个山头,

嫣容紧紧抓着谧儿的手,嘴角抿得死死地,不让她有挣脱的可能,谧儿心痛,想回到他身边,无奈身体被制住,压根不能前进半步。

“嫣容姐姐,你就让我去吧,再看他一眼。”她看不下去毅扬那么委屈自己,苦苦哀求,然嫣容却铁了心不让她靠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毅扬,冷冷说道,“你别傻了,别忘了,和他在一起,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更何况……”她偏头看了她一眼,“和他做了十年的夫妻还不够吗?”

“可那……都是幻象啊……”漆黑的眼睛蕴满了泪水,因是抬头看着嫣容,泪水从侧边落下来。

嫣容不说话,手却更紧地攥紧了她的。涂山九尾狐一族,最擅长的就是幻术,还有魅惑人心的法术,谧儿天生媚骨,尤其是一双眼睛,媚中带着清纯,饶是全天下定力最好的男人,也禁不住她的一颦一笑,只要她好好修行,就可以带着涂山一族再次强盛起来。

可她竟然打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花花公子身上,叫她怎么能够同意!?她竟然爱上了他?可笑!九尾狐只需要被爱,根本不用爱人!

“走吧……”她拉着她的手,转身往看不见毅扬的地方走去,谧儿挣扎起来,大声喊着毅扬的名字,然画中的声音都归于湮灭,毅扬远远地蹲在那里,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嫣容加大了劲,轻松就将她拉走,谧儿摔倒在地,死死扒住石头,却拗不过嫣容的气力,不得不被拖走。

许是多年夫妻有了感应,毅扬突然回头,看着谧儿消失的山头,然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谧儿已经被拉走,高高的山顶上,只有一汪碧青色。

一个时辰过去,扶姝如约将他放了出来,毅扬一开始还侥幸他能在画中呆上一年半,可短短的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一睁眼,已经在了外面。

扶姝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正待开口,毅扬却动手去摘那幅画,扶姝忙拦住他,“你干什么?!”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是两个人的,扶姝心一惊,想要带他从窗口跳出,可毅扬固执起来比一头牛还要犟,她拉了半天也没拉动他。

门开了,两道身影携着阳光落入他们的视线,扶姝感觉尴尬极了,尤其是毅扬,还在使劲扒拉那幅画,直到她猛地推他一下,才傻乎乎反应过来,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玉梨家主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前面所有的事他都能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忍一忍,可现在,被他亲手抓到两人偷东西,他怎么还能忍住?!

新仇加上旧恨,他再不爆发就愧对母亲辛苦赐予的肥胖身躯!

“爹!”玉梨锋眼疾手快,在他发难之前先一步拦住了他,然玉梨家主怒上心头,完全是他不能够阻拦的,他充圆了眼睛,“你不要说话!”

扶姝心里咯噔一声,连儿子的话也不管用,说明这一次他真的是生气了。

果不其然,玉梨家主发起怒来,“你们还有没有廉耻心!?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们,你们却害死了我的母亲!好!不是你们的错,锋儿也说了与你们无关,我相信锋儿!那么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玉梨锋站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冲扶姝和毅扬使眼色,无奈扶姝不懂他的意思,而毅扬,压根就没看见。

扶姝心知一切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也干脆不做辩解,站在玉梨家主面前,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他的怒气,玉梨家主块头大,嗓门大,口水自然也不是一般地多,期间好几点唾沫星子喷到了她脸上,她没忍住,悄悄擦拭,却被玉梨家主看见,于是他更加愤怒了。毅扬感觉这屋子都要被他的大嗓门掀翻了,不由在心里默默感慨肚子大的人嗓门就是不一样。

尽管玉梨家主的愤怒不是针对玉梨锋,然他站在他的身后,越发感觉他的声音刺耳,脑袋一突一突的好像有锐器在砸,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他忍了一会,终是没忍住,就在玉梨家主准备叫人把扶姝和毅扬轰出去的时候,他眼前彻底一黑,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抓点什么,却只抓到他锦袍一角,随后便软软地向后栽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其人甚远(7)

当大夫的手指从玉梨锋的手腕离开,玉梨家主紧张地问道:“我儿如何?”

那大夫是袁州最有名的大夫,许多疑难杂症在他手上都被一一治好,但见他一脸的难色,撸着胡须半天没说话,玉梨家主一颗心越吊越高。

“公子……”他皱着眉头,“我还没遇见过这样奇怪的脉相,明明是死脉,却又透着生机,明明气息紊乱,却又强劲有力,双颊微红,印堂微微发紫,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奇怪,奇怪!”

玉梨家主急得额头直冒汗,拽住大夫就问:“那我儿究竟是怎么了,该怎么治啊!”

年长的大夫对这样奇怪的脉相也感到很棘手,想了一会,摇头说不知,玉梨家主都快绝望了,老娘刚刚撒手人寰,唯一的儿子又无缘无故昏迷,他已经四十多了,平时也没有怎么做坏事,怎么一下子突然来这么多事?!

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时,毅扬叩开了门。

玉梨家主此时看见他们就心烦,大吼着就要把他赶出去,毅扬躲开家丁的钳制,目光在玉梨锋身上停留一会,道:“玉梨家主,我有办法让您的儿子清醒过来。”

玉梨家主怀疑地看着他,毅扬也不多说,只那么看着他。

“你真有办法让我儿醒过来?”最终还是爱子心切,玉梨家主满含希冀地看着他,毅扬嘴角一勾,走了过去,道:“这是自然,只是,作为报酬,我希望玉梨家主能够割爱,把老夫人房间那幅画赠与我。”

玉梨家主几乎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他又说:“不过要是你治不好我儿,别说一幅画,我定要上报大人,治你一个招摇撞骗滥杀无辜之罪!”

毅扬成足在胸,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他走到床榻边,只看一眼玉梨锋的脸色就明白过来。

看他的脸色,恐怕真的玉梨锋早就已经死了,小枫毕竟是妖,长时间呆在玉梨锋身体里,妖气一点点侵蚀,已将他的真魂侵蚀死,玉梨锋的身体承受不了小枫的妖气,灵魂和身体排斥的后果就是他现在的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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