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算辛苦吧，爷爷奶奶待我很好的。”肖起已然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察觉到小黑语气上的不同：“那时候总是盼着过年的，因为每到过年，家里就要买新衣服，穿的干干净净的跟着爷爷奶奶满村子走亲戚去；按照我们那的习俗，晚辈见了长辈是要说几句吉祥话拜年的，而长辈呢，就要用红纸包了压岁钱发给晚辈……呵呵，不过大多回家后也都交给长辈收着了，最多能留下些零头。然后呢，就是必不可少的腊肉香肠了，家家户户都早早的买了上好的猪肉做成了腊肉香肠挂在屋檐下风干，等到过年各家的年夜饭上都少不了这一景。放在锅里煮熟了捞出来，那香味总是勾的我偷偷摸进厨房去，奶奶站在砧板边上握着刀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后笑着看我从切好的肉片中掂着脚尖去抓了偷嘴；还有年糕，把糯米洗干净上屉蒸的熟烂，然后搬出家里的大木头舂子把年糕砸成黏糊糊的白泥子，有时候还可以加了自家做的红豆沙做成夹心年糕，吃的时候浇上红糖……”

肖起难得肯说这么多，小黑安静的倾听着，把肖起说过的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直到肖起说到了继母，才郁郁的戛然而止。

‘难怪你特别嘱咐了竹子下山去寻肠衣来，就是因为要做你说的那个腊肉香肠咯？’小黑转过脑袋搭在肖起的胸口上，打诨着轻轻磨蹭。

肖起心中一暖：总归现在自己也有家人了，有了家人才算是个家么：“对啊，总觉得缺了正正经经的一桌子年夜饭，就没有过年的气氛了啊。小黑难道不想吃么，我小时候可爱吃这东西的很呢。”

‘那我也要守在厨房偷吃。’小黑继续磨蹭，直蹭到肖起的脸上，在肖起脸颊上湿漉漉的舔上一口，得意的眯着眼偷笑。

“行，到时候我切好了等你来吃呢～”肖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我还要红包。’小黑继续舔到另外一侧。

“这也没问题，我一定给你准备好。”肖起好笑的抹了一把脸：“瞧你弄得我一脸的口水，还不快起开，让我洗个脸去。”

‘不让～我还要采青。’小黑伶俐的扑上半边身子把本来就穿的很绊手绊脚的肖起压得像个肚子冲上的乌龟，手脚胡乱扒拉着，就是起不来。只能讨饶：“咱家田里到了冬天哪有菜给你偷呢，也就甘蔗和白油菜能长出个苗，等明年成不成？”

‘那，你给我做年糕也行。’

“我倒是想做，不过这青米比起我家乡的大米的确粘性更好，可是离糯米还差上一截，不好弄啊……”

‘……那好吧，你把你说的那个糯米告诉我，我吩咐祭庙的人手各处找去；不过，你得再亲我一回。’

“怎么又要亲呀。”

‘谁让刚刚我舔舔你，你那么嫌弃的擦脸来着？’

“……你可真爱计较。”

‘亲两下！’

“好了好了，你上来点，我亲你还不成嘛。”

肖起无奈，只好捧住小黑的大脸‘啾，啾’飞快亲了两下。把小黑高兴的嘿嘿直笑：要不要把这年祭干脆也改成叫过年好了？肖起一定会很高兴的啊……

第66章：信函

到了第二日，竹子却是迟迟都没有回山上来，眼看着午饭都吃完收拾规整了，还是没个人影儿；肖起不免有些疑虑了起来：“这天气，夜里下雪，白天太阳一晒又溶成了冰，山里路不好走，可别是出了岔子。”

小黑漫不经心的哼哼了两声，好奇的守着肖起翻炒倒进铜锅里的盐末和花椒：‘这些个下人皮粗肉厚的，就是摔个几下子也没什么关系，你很犯不着这么担心……嗯，你怎么光炒这些佐料不下肉啊，肖起？’

“这是炒香了用来腌腊肉的，可不就是不放肉的了。”肖起敲敲小黑的后颈：“你可别偷这嘴，小心齁死你哦。”

篮子也端着两竹筒子刚舂出来的辣椒面和花椒面走过来，福身从肖起手里接过活，劝解着说：“少爷，殿下说的可没错，竹子那体格可壮实的，就是从山腰上滚下去了，也能再爬回来；想着或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少爷千万别为咱们做下人的担心分神，也是折了竹子那浑东西的福。”

话说着，天上的云层已然遮蔽了太阳，瑟瑟寒风将树枝上零落不多的最后几枚枯叶卷罗下来，呼呼的袭过小院。

肖起猛的打了个大喷嚏，讪讪的揉了一把冻得嫣红的鼻头，用力的搓手：“这天气冷得，我都三天没敢洗澡了，真是讨厌。”肖起精神恹恹的咕哝着。

小黑就守在肖起边上自然听得清楚，左右思索了下，也颇不满意的眯起了双眼来。他倒是全部怕冷的，便是水池子结了冰，只他想要洗便也洗得；不过也因为天气的关系，这些天来除了晚上睡前肖起特意烧了热水给他擦洗腿脚，再没亲手给他洗过澡了，一想起来就烦闷的很。‘肖起，我听说东边冠蛇眷族的华部盛产一种温泉，一年四季都是暖的。要不我探探这陀帕乌山底的地脉，也在咱们院子里引一处温泉如何？’

“温泉我也知道是好东西，不过……”肖起还算镇定的侧脸考虑了半晌，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很了解地脉，只是按照我家乡的知识，这种事弄不好出来的就不是温泉而是火山……而且就算弄出温泉来，温度也未必就适合，与其大动干戈还没个保证；我更宁愿多费些功夫自己烧水。”

‘这有什么，我另换个地方多试几次，练熟了再回家里弄不就好了。’小黑果真没想过这么多的问题，或者说，对他而言，这些都算不上是大问题。

肖起还待要再劝小黑几句，却听见家里牲口脖子上的铜铃声响，回头一看，却是竹子牵着家里那母牛姗姗归迟。篮子也抬眼瞅见，茶壶般的插起腰骂到：“竹子看你做的混事，你在那梵城好生的休息了一晚上，竟还走不动道了，这个时候才回来，倒让少爷很担心你去！”

竹子被火力十足的篮子惊了一大跳，只行到远门就赶紧松开手里的缰绳，跑着步往小黑和肖起这边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张方正折好的黄帛，双手呈递上前：“奴才该死，奴才本也不敢拖延主子的吩咐。只是昨日在街口遇见了梵城城主、又兼为梵城祭庙主祭的白芷大人硬拦下奴才在城主府留宿，今天一早又拉着奴才说了许多恭维殿下的话，还托奴才代为向殿下传达信函，这才晚了半日的。”

“白芷……？”肖起不解的转脸望向小黑。城主兼主祭，这名头听起来还挺唬人来着，只是可惜肖起对这些个名头并不清楚，自然也别想看他做出多夸张的表情：“梵城不是杏部的，怎么还有个城主，那是城主大还是族长大？还有那个主祭……祭庙不是在汶城的么？”

‘好了，这下竹子也回来了，你也用不着操心了，我们回屋去慢慢说。’小黑碰碰肖起示意他接过竹子手里的帛书，一口叼住肖起拖曳而下的腰带把肖起往小楼方向拖走。

“哎，等等小黑，我腊肉还没腌上呢～”肖起不干了，本来现在就起的晚了，这才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呢，怎么就又要回榻上窝着了？

小黑的脸色立刻就拉长下来，恶狠狠的瞪向一手握着炒勺的篮子。篮子被这一眼瞪得浑身寒毛直竖：“那个，少爷放心，奴婢方才听少爷说过一回腌肉的手段了，奴婢保证一定把肉都用盐抹好再来请您接着做后边的。”说完见小黑满意的点了头，还不忘转身催促竹子到：“竹子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你带回来的猪肉切一半成一寸宽的肉块，洗干净了拎过来。”

老实的竹子这回总算聪明了一次，反应过来，连声答应着从篮子手里接过了尖头大刀一溜烟的跑回带回来的筐子边去了。

‘行了吧，走，咱们回床上说去。’小黑拖着肖起得意的笑出满口的大白牙。

看着两位主子拉拉扯扯的打帘子回了小楼，把炒好的盐末花椒起锅舀进了大碗，捂着嘴好一番偷笑：想当初祭庙里谁都说肖少爷是殿下自找来的玩物，真该让那伙子总是自恃高人一等家伙睁大眼睛来看看，咱家少爷这样见识不凡，比那些贵族大人的气魄还要好呢，亏得他们也有脸说。

竹子也用端着个大笸箩把切成大长条洗好了的猪肉抱了过来，小声蹑懦着问到：“篮子……还有剩菜没，我怕来不及赶回来，饭都没敢吃……”

“当然有呢。”篮子笑着揭开长桌角上倒扣着的笸箩：“肖少爷见你没赶上午饭，特意嘱咐我给你留了木耳肉片，还有昨晚上烤的玉米麦饼，我这就拿去烤炉给你热热去。”

“还热什么，咱当初结了冰的稀饭都能吃，不用麻烦了。”竹子看着那一盘子喷香油润的木耳肉片，和三块比脸还大的烤饼，心里甭提多暖呼了。站到长桌边上就开动起来，看着篮子等炒盐不再烫手后，抓起盐一寸一寸的往肉块上涂抹起来。

屋子里头，小黑圈着肖起在床上懒洋洋的躺了，也给肖起分辩起自家眷族的权利构架：‘说起来，每个部族最初都是由同一血系的亲眷氏族建立起来的，强大的氏族呢生存能力更强，自然就会人口越来越多慢慢强盛起来，然后通过部族战争兼并或是俘虏更多的人口，最终形成了现如今的大部族。

大部族当然不会只是人口庞大，领地也会越来越大，久而久之，也就不单只一座城了，例如现今的铸部就有大城七座，中小城镇三十，是西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大部族；而杏部，也有三座大城，中小城镇十一处；这族长住在部族领城又怎么管的了全族的领地？因而，每处城镇就要由族长任命实权管理的城主了……然而这总领一城的地位权势都极大，弄不好对族长就成了威胁，也不是轻易谁人都能够做得的，所以……’

“所以，城主应该是部族最早期的氏族血系中选定，”肖起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小黑话里的意思：“或者，干脆就直接是族长的近亲？”

小黑摇了摇头：‘太近了也不成，太近了可就有成为族长的资格了，谁又能保证权势之下的人心呢？反倒是氏族血系的后代，身份足够尊贵，与族长的血缘也有限，才是上上之选。祭庙的道理也是一样的，我选定的居住祭庙当然是汶城的这个，不过但凡我麒麟的眷族，无论远近都是要信奉祭祀我麒麟族的，因而各城都分别建造有香火祭庙，供眷族百姓贡奉罢了。不过祭庙是族长城主都管不到的，这主祭一职，说不得也不比城主位卑了；不过因为祭庙和部族权势互不干涉，所以能被族长任命为主祭的，大多与族长血缘上就更近一些了。’

“那竹子先才说的那个白芷……”怎么又是城主又是主祭的？

‘啊，那个家伙我倒也知道，他是个特例，他的外祖母是同为神族的夜豹与人族混血生下的后裔，颇有几分魔力，后来嫁与夜豹眷族的一名族长生下他母亲的，虽说他母亲与常人并无不同，这小子却魔力不俗。这样一则他与神族瓜葛不小，父亲又是杏部的三大氏族后裔，杏部族长倒是特例任他做了一城之主兼为主祭。’小黑对于混血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上界神妖皆是长寿，积年累月算起来混血并不稀罕了；只不过有些混血后裔与上神全无不同，有些又俨然没有一丝魔力只是普通人；再者这些混血的后裔魔力遗传也极不稳定，倒是让他们这些上神不知道拿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真是，左右为难啊……小黑心里暗叹。却在视线扫过肖起沉思的侧脸时顿了下来：不过，如果能有个像肖起一样的子嗣，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纵然没有魔力，有自己护他尊荣一生也无妨。

第67章：谋划

“对了，那封帛书还没看呢，也不知道那位很有来头的白芷找小黑你是有什么事啊？”这些太复杂的权利关系肖起也只图个心里有数就行，并不愿意涉入太深，果断的转移话题。

小黑无可无不可的抬起蹄子挠了挠下巴，往棉被窝里拱了拱，道：‘嗯，那你就打开吧。’白芷那家伙精明着呢，反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不过好歹是个有脑子的，做事比较有些分寸。

肖起打开那封帛书，轻轻抖了抖，在小炕桌上摊平，然后对着一大篇弯弯曲曲画符一样的字体愣住了：“呃，那个小黑，我不认识你们这的字来着……”虽说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但好歹也念完了大学，如今却一夕之间沦为文盲，真是……悲催。

小黑见肖起迟疑的神色这也才记起来曾见过肖起所写的文字，方方正正极是不同，想来肖起不认得这些也算不上稀奇了。于是主动凑近过来，下巴压在肖起的腿根上看起信来……

‘唔，肖起想开店么？’小黑看过了帛书，埋头沉吟了好一会儿，随即问到。

肖起正在埋头苦思，回忆曾在乡下见过的已经被淘汰不用的全木制甘蔗压榨轴车，在没有机械电力的年代，这样的工具反而更加重要了起来。而且眼看着甘蔗苗都顺利长出来了，明年收获以后吃不完榨出甘蔗汁熬红糖也是必定的了。

突的被小黑这么一问，肖起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毕竟自己活到这么大了都没想开店做生意这种事：“我不知道，从明年开了春，田地里的收成渐渐就比今年还要多出许多来了，多余的自然还得让竹子篮子他们带下山去买卖；只是专程为这些个开个店子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夸大了。梵城里屋舍的价钱我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可别为了赚些铜板反倒花了大价钱。”

既然是要说正经开店经营的事，肖起再傻，好歹也知道该算算成本或是盈利一类的事物的，自然不会贸贸然的答应下来。不过肖起这些担忧看在小黑眼里却是全然的不解了：‘白芷既然提了这一茬，土地房屋家用奴仆，必定都是要安排妥当的；他既然想要增加梵城祭庙在麒麟眷族内的影响力，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让我们满意，他也不配让我白白记得他这么个人了。你想那么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又是为什么？咱家本来也不靠那点买卖吃饭过活的，只要你有这想法，哪座城的城主又是敢不来献殷情的？’

小黑这说的才是大实话，整个麒麟眷族哪有不哭着喊着求小黑赏脸的？只是小黑不爱搭理罢了，就算是这回白芷因为得知了有小黑亲点的家奴到梵城赶集一事，而主动问起小黑愿不愿意在梵城建个行馆；那也是为了让小黑在梵城多露露面增加梵城在麒麟眷族的地位。至于开店做个生意，这生意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白芷宁可自己白送钱去赔笑，那也只不过小事一桩罢了。倒是肖起并不清楚这项邀请里头的诸多暗示，自己白操了一回心。

“这么说来，那位白芷城主这是要白送咱们一处店铺，还要划一块地给你专门建个行馆；我们自己不必花钱的？”白送，白送啊？这成本低到简直没有成本了！说实话，肖起这穷小子还当真是想要答应了。只是，这送上门的好处……也不是白给的：“小黑，我，我要是收了白芷城主这个大礼，会不会害你欠他个人情什么的？”

“嗷……”小黑不屑一顾的哼哼了出来：‘你听过主子还有欠下人人情的事？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礼，他梵城每年给我上贡的祭品都不止这么一两块地皮房子的。我听你这意思你也是想答应的，那就安安心心的答应好了，我让竹子呆会儿就回话去，让他在梵城最繁华的街上起一座三进三出的大砖房。至于行馆么……我倒是更喜欢这山里，不过有了店子少不得你也要偶尔去看看，等哪天暖和些了，我再带你下山选地方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