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说，每回看你打球总有女孩子围着你，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你干吗就偏偏……那个……我……”也许是会像女

生一样的担心，到最后杜小川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女生太麻烦，唧唧歪歪，勾心斗角，嫉妒心又强，在一起太累！”我很自然的让这话听起来像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说的话，而不

是一个同性恋说的。

“那我们就……”杜小川明白的点着头，“交往……？”

“废话！”我好笑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厕所。

于是乎我像很多人一样，开始了我16个年头的第一场恋爱，对象是个男的。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算情窦初开，我只知道我的人

生也开始变得完整了；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杜小川，反正我能确定他是很喜欢我的。有时候我们会跑到厕所里去偷偷接

吻，不过底线也就限于互相安抚对方，而每次他都能在我怀里爽好几次，这让我怀疑到底是他太敏感，还是自己有些不举。不过

这样的恋情也只能算是“地下恋情”，如果你看到大街上两个男的手牵手，还一脸甜蜜的走在一起，你不感到恶心，估计也会给

吓死。所以我们在学校里还是保持正常的同学关系，放学后也是等同学差不多都走光了，才敢一起回家，在路上也顶多是并肩走

一起，不敢有更亲密的动作，不然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二百五。要约会的话，也是选在离家和学校隔了几条街的地方，坐在餐馆

或冷饮店里，也绝对是选让人毫不注意的角落，就连黑黑的电影院也不太敢进去，怕是指不定哪天就被熟人撞见了。说实话，如

此多的避讳让我有些力不从心，有的时候甚至想放弃，但是杜小川却总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久而久之我也就顺其自然了。

今天是杜小川的生日，他本来说是要请我吃饭的，但我又怕回去晚了罗嗦的老妈又要问这问那，而我又懒得跟她解释，所以到最

后改成了请我吃冷饮。我们去了一家常去的冷饮店，两个人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甜蜜了一阵后，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我也不好

再久留，便说要回家。杜小川与平常一样显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我安慰了他几句，知道他不情愿归不情愿，但是不会阻拦我的。

“好了，明天我请你来吃冷饮好吧？”我像哄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我想我弟都比你要成熟。

“嗯……”他不情愿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啊！”我笑盈盈的站起身，“你回家路上注意点。”

“我送你回去！”他突然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到你家门口！”

他这不是变相让我陪着他吗？“算了吧！我们每天都见面的啊！”我有些为难，实在是不想带着他晃进我们那满是三姑六婆的大

院。

“今天是我生日，你就依我一回吧！”他不甘心的拽着我的胳膊，摇晃着。

我生怕他这动作被别人看见，扒开他的手，赶忙答应了：“好好好，你别这样了，就这一次啊！”说着赶忙出了冷饮店。

一路上我推着自行车，两个人也不怎么讲话，只是在杜小川问我家庭成员的时候随口应几句，我只想着到了大院门口就赶快让他

回去。

虽然杜小川平常都很听我的话，但他要是拗起来，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到了院门口了，他又赖着不走，说是要到去我家看看！他

这一下把我也弄火了，又不好再外面发脾气，只能皱着眉头低声喝斥。

“你也太自私了吧！”他也不依不饶，“去你家看看又怎么啦？跟你妈说我是你同学不就得了！他们哪会多想啊！”

“不行不行！”我把他往院外推着，“你快回去！下次家里没人了你再来！”

“我不走！”他反身大叫道，四周投来路人的眼光。

“我的小祖宗，我求你还不行啊！你今天先回去好不好！”我压低声音一脸苦相。

“嗯……回去可以……”他思忖了一下，“那你要补偿我。”

我的心一紧，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好好好，都听你的！”

“那你现在亲我一下！”杜小川嬉皮笑脸地说道，“不然我就跟去你家！”

这小子不会是抽了吧！虽然谈不上光天化日，但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要我亲他！疯了，简直是疯了！

“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我是真的生气了，“赶快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杜小川也强势地说道，“凭什么我总是让着你！你倒是亲不亲！”

“你……”我已经气得没话说了，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过来。”一不做，二不休，我要让这小子以后再也不敢跟我接吻！

我凶狠的抓过他，把他带到了车棚里。

大院的车棚是封闭式的，由于年久失修，从来就没有亮堂过，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停好自行车，把杜小川推

到角落里，还不等他喘口气就猛地亲了上去，我吸着他的唇，恨不得要把他肺内的空气都抽光，估计他也是憋得不行，呜呜的想

要我挺下来，但我就是不放开，谁要他惹我生气，算是给他点惩罚也好。也许是真怕第二天报纸上会出现男学生接吻被憋死的新

闻，我这才有些解气的松开他，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呼吸，我想难受程度绝对大于舒服程度。

“你他妈，有你那样接吻的吗？”本以为他已经没力气了，可谁知杜小川却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杨波！想憋死我啊！”

“你小点儿声不行啊！”我被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他的嘴，“你找死啊你！”

“哥，是你吗？”正在我俩扭打之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我更加恐慌的身影，“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眼

前的弟弟已经不是过去那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鬼，虽然在我看来他还是一小鬼，但他已长得与我一般高，特别是他现在的表情，

让我十分的不安。

04．

“小月！”我迅速从杜小川身前弹开，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弟弟？”杜小川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竟走上前来打招呼，“你好啊！我是你哥的朋友，我叫杜小川！”

听他在这里自报家门，我心里一阵慌乱，抓起他就往车棚外推：“呃……小川，今天就这样吧……你快回去……明天学校见……

”

“你这干什么呀！别推我呀！”杜小川不明所以的尖叫道，“我走还不行吗！你急个什么！”他转头横我一眼，这才极不情愿慢

悠悠的向外走去。

我目送他出了院大门，心中稍微踏实了点，但马上感到了身后的人射来的灼人目光。我不敢回头，我不知道要以何种表情面对他

。

“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哪！”我背对着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快回去吧，妈他们恐怕都等急了。”嘴上说着，双脚已

快步向车棚外走去，我只想要赶快逃离。

“哥，你跟刚才那家伙在车棚里干什么。”朱恩月带着质问的口吻追在我身后。

“没干什么。”我搪塞道，却没停下脚步。

“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他突然冲上来挡在我面前，“我听他说你们在接吻！”

看到朱恩月双眉紧锁的脸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竟重心不稳的连连倒退几步。好容易稳定下心神，强笑道：“车棚里那么暗，

你看错了吧。”

“但他是那么说的！”我感觉他比我还要紧张，双手攒成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你听错了，他没那样说。”相反的，我到轻松下来，我知道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的，他也不想去相信，因为在朱恩月

的概念里，两个男人是不能干那种事的。

“别再胡思乱想啦！”我拍了一下他的头，送上一个微笑，“你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啦！小心变成神经质啊！”说罢，赶忙绕过

半信半疑的朱恩月，怕他再逼问些什么，我那张微笑的假面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哥，你不要骗我……”在我走进楼道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的心为之一震，这是我们做兄弟这么多年来他对我提

出的第一个要求，也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要求。不是我想骗朱恩月，而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得不让这种令自己感到羞愧与耻

辱的事情深深埋在心底，如果说了，那么我为隐藏现实而作出的努力，就显得毫无意义；如果说了，一定会让母亲心痛，一定会

被别人瞧不起，一定会被朱恩月厌恶。

“我没有骗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其实是因为，我的胸口好堵。

回了家后，朱恩月一直是一张郁郁寡欢的脸，这让我跟母亲都很不放心。母亲担心他是不是在学习上受了什么挫折，而我担心的

是，他还一直很在意在车棚中看到的那一幕。虽然我强颜欢笑，百般躲闪，但对于他这样从小就有些敏感的小孩，一定察觉到我

的闪烁其辞和诸多的不自然之处。所以整个晚上我都是提心吊胆，怕他旧事重提，引起家里人的猜疑。

好在妈妈和朱叔叔早早的去了店里，朱恩月也是在饭后就一头扎进房间里没挪窝。看来他还是相信我的，见他并没有再谈论此事

，我也稍稍安心了些，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在客厅里转悠到十二点，他已经睡下的时间才敢回房间，说实话，我还是很怕面

对他。

我蹑手蹑脚的溜进漆黑的卧室，想着明天早上也要早点起来，暂时先不要跟朱恩月一起上学，等我俩之间的尴尬气氛缓和了，等

他淡忘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再说。边想边小心翼翼的摸上床，朱恩月的声音却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我还没睡。”我惊得一转头，见他正靠在窗台边上，被月光照亮的双瞳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紧紧地盯着我。

“你怎么还不睡？”我慌忙转过身，装作铺被子的样子，“快睡吧，明天又要起个大早。”

“哥，我听别人说，两个男的搂搂抱抱还亲嘴，那是不正常的……”他一动不动的悠悠开口道。

“嗯……呵呵，干吗说这个，快来睡觉吧。”我苦笑两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希望数三下就能沉沉睡去，赶快离开这个让我痛

苦的现实。

他丝毫不理会我，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那样的行为就是变态，那样做，很恶心……”

朱恩月后面再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而是觉得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我很想就这样跳起来，对他大喊：“对！我就是变

态！我就是不正常！”我却只是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一阵钻心的痛袭来，我听到自己笑着说：“对，那样很恶心……”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朱恩月已经出家门了。我捶着肿胀的大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繁杂的心绪下入睡的。我茫然的望向

窗外，昨天的事情又都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还有朱恩月说的话，“那样做很恶心……”。他一定很瞧不起我，我自嘲的笑了一

声，又瘫倒在床上，缓缓闭上眼，只觉得好累，身心俱疲，已经撑不下去了，与其这样神经质的谈恋爱，不如把一切都结束吧，

如果这样能平息一切，如果这样能让朱恩月不再怀疑我的话。

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拉着杜小川穿过两条街进了一家小餐馆，点了一桌子的菜。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基本上是不怎么讲话的，更别

提一起吃饭了，所以，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的杜小川显得受宠若惊，边吃菜边满脸幸福的望着我，只差没有激动的落泪了。

“小川……”我望着面前的菜，却一口也吃不下。

“嗯，什么？”他抬起头，给了我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

“我们分手吧。”此话一出，我看到他的表情僵硬了，口中的鸡排掉了出来。

就这样，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与他相视沉默了十几秒。

“杨，杨波，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他突然拍着额头笑起来，“这，你这跟我开的什么玩笑！哈哈！真是本世纪最冷的笑话！”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我再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干脆的说出这句话，“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你这算什么！你这什么意思！”他怒吼着把筷子朝我脸上砸来，顿时惊动四座。

“你跟我来。”我把饭钱往桌上一丢，拽着他就拐进了餐馆后面的一条小巷。

“杨波，你给我说清楚！”他甩开我的手，使劲推了我一个趔趄，“你当我是什么！怎么！你玩儿腻了，嫌我烦了？想甩开我了

？还是女的好啊！像我这样的破男生多恶心！”

“小川你听我说！”我抓住他的双肩，把他摁靠在墙上，“我不讨厌你，也不嫌你烦……”

“那是为什么！”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我弟弟知道了我们的事。”其实我不知道朱恩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而我也希望他千万不要知道，

但目前，对于分手，这是最好的解释方式。

杜小川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我：“就是昨天在车棚里？”

“嗯。”我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小心点啊！”他的声音哽咽了，“昨天那么黑，他能看到什么啊！”

“但是他看到了！”我大声打断他，“他，他怀疑我们……”

“被知道了又怎么样……”杜小川呜咽着，“你就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就不能告诉他，告诉他我们在交往……”

“对不起……”我松开他的肩，“我不能……”后面还有一句话，我没说——我怕被他讨厌。

我缓缓向巷外走去，本以为结束之后就会很轻松，可相反，心里却越发沉重。我觉得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懦弱的自己，看到同学被

打却袖手旁观，选择逃离，如今的我也一样，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逃离，只是这一次更无耻，要以伤害别人作为代价。

“杨波！”我听到杜小川嘶着嗓子大喊，我却没有回头。

晚上在家里，朱恩月依然沉默寡言，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不禁让我有些好笑，想到今天对着杜小川干了这么龌龊的事，不就

是想换回朱恩月的信任，不就是希望让我们的关系再回到从前吗？可是呢？这一切的一切他又知道多少，而我又如何跟他说明这

一切？到头来我所做的事就显得幼稚而可笑。

敲门声打断了我繁杂的思绪，我只当是妈妈有东西忘了拿，打开门却见杜小川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