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家里不让……”母亲的声音沉了下去。

“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一直呆站在旁边的我脑中一片混乱。

母亲上前抱住我的头：“杨杨，你虽然不是妈亲生的……”

“你和朱彦清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我只想知道实情。

母亲长叹口气，低下了头：“我原来是想和你朱叔叔结婚的，当时我都怀了他的小孩，但他家里不让，可他执意让我把小孩生下

来，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然后我就遇上了你爸爸，他一个人带着你……”

“哼，你现在才说，亏你把这事儿藏了这么久！”父亲随意的弹着烟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杨杨，我本来是想早点告诉你的，但是……”

“那你跟朱叔叔的小孩呢……”心里总有些许的不安，其实我大致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就是小月……”

这就像是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两个身份完全颠倒的人，彼此交汇后，其中有一个终归会获得应有的幸福，但那个人不是我。

“行，过几天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父亲在走出门口之前停了下来，“杨波，你可想清楚啊，是跟着我这个亲爹，还是跟着她

这种女人。”

“杨杨，妈是疼你的，妈从来没嫌弃过你……”母亲极力解释着，我也相信她说的话，但那感觉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

我，没有任何归属感。

“妈，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无力去思考，只剩心中的刺痛感。

“杨杨，你不相信我吗？”母亲激动地扳过我的脸，“你说，从小到大，妈有亏待过你吗？虽然我恨你那个窝囊的爹，也知道你

不是我亲生的，但你毕竟是个孩子，这些跟你都没关系，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骨肉啊！”母亲有些失控了，疯狂的摇晃着我

。

我知道母亲不想让我误会，才会拼命的解释，可现在想来一切又都那么的合情合理。朱恩月聪明，头脑好，这点像极了伶俐的母

亲；待人接物稳重可靠，这又很像温和的朱叔叔；而我呢，除了冲动的性格像父亲以外，完全没有与母亲的相似之处。我感觉现

在的我对这个家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从开始到现在，最不该留下的人就是我。

“妈，我出去走一下……”拖着有些摇晃的步子，我缓慢的走向门口。

“杨杨，你去哪里啊！”母亲在我身后用沙哑的嗓子哭嚎，“这十几年我怎么对你的，你看不到吗？你就宁愿相信他那个王八蛋

！你怎么就……”

门在身后关上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斜靠在门上，母亲没有追出来，她对我的反应一定失望透顶了。我很想继续相信她，

很想对这种事一笑了之，可是谁又来告诉我，这样十几年自以为是的幸福，根本就不该属于我。我与朱恩月间的裂痕因此而变得

更深，我与这个家的距离因此而变得遥远。

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拨通了汤珏的电话，他还是一样的忙碌，一样的精神。与他约好在学校的操场旁见面，我早早的就到了见面

地点，他是在十分钟后才气喘吁吁的出现的。

“不好意思，一直在忙着准备材料，刚刚才搞定。等很久了吧？”汤珏抹了把汗，晒红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默默的看着他的脸，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关于你原来想知道的两个问题，我今天可以告诉你。”

“嗯，什么？”汤珏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第一个就是，我是同性恋；第二个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普通朋友看。”我平淡的说着，就好像谈论的是别人的事。

“啊？哦，这么突然……”汤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讲个话没头没尾的，把我吓了一跳。总之听你说出来，觉得好多了

……”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杨……波？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啊，这几天有在家好好休息吗？”汤珏察觉出我的反常，担心起来。

“只有今天可以告诉你，以后就没机会了。”漠视他的关心，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

汤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思忖了一会儿后问道：“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跟你弟的事。说实话，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你们

关系不好，你弟干嘛每天都去医院照顾你。而且，你出车祸那天，他也跟出来了，当时他看到你站在马路中间，自己也跟着往马

路上冲，要不是那些司机刹车刹得快，估计他也得陪着你躺在医院里了。我想，他讨厌你的话，有必要这么做吗？或者说，就算

他不讨厌你，也有必要这么做吗？”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出事的时候，是谁叫的我；我也明白了，在我倒下去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也许，正是因为听

到了朱恩月的声音，我才没有放弃，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可这种事我明白得越多，内心就越感到害怕。

“其实，朱恩月是个很好的人。”我慢慢开口道，“做事很稳重，对人又体贴。他会那样对我，只不过因为我是同性恋，他不能

接受这点，见不得我和别的男的在一起，所以有时候会对我态度很恶劣。撇开这点不说，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嗯……”汤珏点点头，“那我觉得他也太大惊小怪了吧，同性恋，异性恋，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那……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

“我？”我对汤珏微微一笑，那笑里满是苦涩与无奈，“我爱他……”

“哈？”汤珏瞪大眼睛看着我，“杨波，你……你在开玩笑吧……”

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没有，我是真的很爱他……”

“你简直……”汤珏拍着脑门干笑几声，突然对我大吼道，“你疯啦！他是你弟弟！就算你们不是亲兄弟，他也是你弟弟！”

“我知道。”面对他的歇斯底里，我显得很平静，也很坦然，“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爱他。”

“我，我不在乎你是同性恋，可是这种事，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杨波，你好自为之！”汤珏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便走，却被

我一把拉住了。

他扭过头，我正对上他那双悲哀的眼，我知道，他觉得我不可理喻，也觉得我很可怜。

“我爱他，所以……”我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我决定跟你走……”

18．（终章）

晚上回到冷清的家，我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茶几上的半支烟和四散的烟灰发呆。下午和汤珏一起去买了明天离

城的车票，直到票买好了的那一刻，他还很不确定的问我是否真的决定要走。我对他说，你觉得现在这样的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

翻身坐起，想着把东西清好，今天晚上住到外面去。可除了证件，几件衣服，少量的生活用品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带走些

什么，毕竟，我不应该过分留恋这里。无意间翻出了小时候的一些玩具，还有那套被朱恩月拆散的变形金刚。擎天柱没有了头，

威震天被废了手脚，大黄蜂再也变不回汽车的样子，红蜘蛛算是零件最完整的一个，可是如果不用手捏紧，部件随时会从他身上

脱落。虽然，我们的儿时生活并不十分吵闹，我与朱恩月也都是那种“表面不搭理，暗地咒死你”的人，但那单纯美好的童年时

光还很是让我怀念，我心里其实也当他是一肚子坏水的弟弟；而他也当我是性格孤僻的哥哥。那样幼稚的心理，那样表面疏远，

内心却联系在一起的时期，是我在这个家以来最珍贵的时光，是我与朱恩月在一起最珍贵的时光。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将变形金刚玩具包好，刚要放到自己的行李袋里，却停止了动作。我忘了，这个东西应该是朱恩月的，从

小到大，我所有的每件东西都跟他脱不了关系。我笑着摇了摇头，把玩具又放回了柜子里。还是留给他吧，如果他找不到，一定

又要生气的。想到小时候，我把他喜欢的一本连环画藏起来后，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儿，我就忍俊不禁。

自己正痴痴的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慌慌慌张张地将行李推到床底下，赶忙走出了卧室。朱恩

月正站在门口脱鞋，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半睁半闭，走近他就能闻到一股酒气。

“哎……”我上前扶住他差点栽倒的身子，“又去喝酒了？”

“嗯，同学请客……”他挥了挥手，我赶忙松开他。

看他踉跄的步伐，我担心的紧跟其后：“不是说好今天中午回来的吗？”

“同学硬拉着，不去不行……”他晃进厨房就开始找水喝，“妈还没回来吗？”他靠在橱柜上，边喝水边眯缝着眼睛看着我。

“没……”我看他拿水杯的动作都有些不稳，正想去接他手中的空杯，朱恩月却猛地一下扑到我身上，整个人都挂在我脖子上。

“小……月……”没反应过来的我也跟着倒退几步，顿时不知所措，“你……洗个澡休息一下吧……”我结巴的说出这话。

“没力气……”朱恩月只是趴在我身上，把头靠在我肩上。

朱恩月一定是喝多了，他这个样子可是苦了我。我费力地架着他，把他往卧室送，可那家伙一点都不配合，自己一点儿劲都不用

，害得我得拖着他走，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你使点儿劲好不好！”他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攀在我肩上，我不禁侧过头对着他耳朵就是一声大吼，“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很

辛苦！”

“嘶……哥，你小声点不行吗！”他抬起朦胧的睡眼，不情愿的看着我，“你小心把我炸聋了……”话刚说到一半，头又要往我

肩上靠。

“你给我清醒点！”我费劲的抽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脸，“到床上再去给我睡！”

我愤怒的视线扫过他通红的耳朵和脸，轻皱的浓黑眉毛，半合的眼睛，挺直的鼻子，最后停留在微张的薄唇上。朱恩月是醉了，

可我没有，明明心里很清楚，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混乱，大脑在飞速旋转，却什么都没有想。等我有意识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触上了那张唇，而且是疯狂的。

“哥……？”朱恩月被口中传来的咸湿感惊醒了，“你……”

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再度封上了他的唇。杨波，你一定是疯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你所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我知道，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我也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如此主动的

渴求过朱恩月的唇，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惊异过后的朱恩月也伸手抱住我，回应着我热切的吻。我们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对方，不断地从对方的口中索求。二人都被瞬

间燃起的欲火包围，被压制了许久的激情缠绕，我们都深深的陷了下去，无法自拔。

除了紧密贴在一起的四瓣嘴唇，我们各自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对方的身体上摸索着，灵巧的褪去对方的衣服，直到最后两人裸

呈相见，相拥着倒在床上。

透过月光，我看到朱恩月英挺的脸和迷醉的眼神，而这张脸，这样的表情，此刻只有我能见。也许，朱恩月因为喝醉的缘故，并

不知道他现在和我在做些什么；也许到了明天，他就会全部忘记，但我依然感到高兴，为自己能和喜欢的人相拥在一起而感到满

足。

“哥，我想进来……”他趴在我耳边，咬着我的耳垂。

“嗯……”我笑着对他点点头。原来听别人说，第一次会是很难受的，而且最好用润滑剂之类的东西，不然很容易引起出血。但

对于这些事，我没有经验，朱恩月就更别提了。不过，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给。就让这痛楚铭记在体内，让我的身心都记得

曾经有朱恩月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哥……行吗……”当他的前端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要窒息了，他也是大喘着气，汗流浃背。

“没事……”我死命咬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哪怕再疼，我也不愿叫出来。

“哥，你很疼吧！”朱恩月突然抽离，让我感到一阵空虚，“是不是很难受？”

“不会……”我大口的喘着气，“没事的……”

“你肯定很疼……”朱恩月将我揽到他怀里，“我看到你嘴唇都发白了……”

我轻轻的闭上眼，感受他呼到耳朵上的气，痒痒的，让人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心。

“你疼的话，我就不做了……”他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刚才明明很难受，你为什么不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好的坏的

，什么事都一个人憋着，到头来吃亏的总是自己……”

朱恩月不住地抱怨在我听来就像甜蜜的告白，我也很想告诉他，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不管是闹

别扭的时候，还是和好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快乐，也觉得很充实。可是，偏偏是这些话，我不能说。我用头抵住他的下颚，笑意

浮现在脸上——我爱你。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扭头见到身边人安稳的睡相，把自己吓了一跳。一直都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看到面前的这张脸孔，才相信了昨夜的激情。虽然没有做到最后，虽然最后两人只是相拥着入睡，可是我却在当时感到了

幸福离自己很近，感受到了两颗心被连接在了一起。

起身找衣服穿上，才发现昨天和朱恩月在客厅吻得太忘我了，两人的衣服被甩了一地。到客厅去收拾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母亲

的房间传来隐隐的啜泣声。我心里一抖，回忆起昨天不但把衣服都胡乱的扔在了地上，而且卧室的房门也没有关。想到这个，我

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被妈给……推开母亲卧室虚掩的门，就看到她坐在床尾，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看到我走进来，身体颤抖了一下，背过身去，又哭了起来。

“妈……”我站在门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