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将脚从青年身上移开，一得自由，青年便连滚带爬的逃走。冷眼看着青年离开，包辉想着这家伙该是接受了教训，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狗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陆仁佳可是只狮子。

却没想到，打赢了的陆仁佳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蹲在墙根底下，低着头不发一言。长长的额发遮住眼睛，又身处较阴暗的墙角处，明明该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这时看起来倒比刚刚那几个人更像是失足少年。

包辉眉头紧锁，点了支烟，也陪着一起蹲起了墙角。一支烟抽完，又接着点上一支，陆仁佳不开口，包辉也就不问。也不知要陪到什么时候，包辉只是等着陆仁佳先开口赶他走。可没想到陆仁佳倒是先开了口，却是另一番话：“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不行，未成年人不能吸烟。”而且不是说抽烟会变丑吗？包辉想来，陆仁佳也就脸还值得夸奖，可别连这都给整没了。

“嗯。”轻轻的应着，陆仁佳这次竟乖乖的听从包辉的话，而且态度还算良好。

包辉有些吃惊，侧头看看陆仁佳，见陆仁佳还是低着头情绪莫名，心中突觉烦躁。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不能再这么干蹲耗着了，包辉便开口：“你，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陆仁佳终于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包辉，再次难得温和的轻道：“我说了你就听？”

被不冷不热的目光盯得发毛，又听着耳边的温声细语，包辉的心下有些发怵，感觉陆仁佳反常的背后可能有阴谋，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陆仁佳还是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包辉的敷衍而不悦，只是径直说下去，语气却冷了下来：“我要你离开他。”

愣了愣，包辉没想到陆仁佳会这么说，果然如他所害怕的，书呆子并不喜欢他，甚至还厌恶他吧。更觉郁闷，这下轮到包辉低头，闷头自顾着抽烟，久久才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依然盯着包辉，陆仁佳的话更冷也更强硬：“不为什么。你只要回答是与否就可以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包辉也并未生气，只是猛抽一口烟，“有些事，不是是与否便可以决定的。”

“呵，”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包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错过了千古奇观，迎面的依然是陆仁佳冷冽的脸，听到的依然是冷冽的调，“确实如此。”

似乎不高兴包辉的惊奇打量，陆仁佳眼神冷了冷，别过脸去。包辉也知道自己是触到了陆仁佳的逆鳞，便也浅笑而过，只是还有些好奇：“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他的事。”

“他本就是我，”缓缓将脸又转了过来，一向冷漠的眼中却透露出异样的神采，嘴角又挂着冷笑，接着便如神经质般的歇斯里地，“而且，我爱他！我明明应该憎恨厌恶他，可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

如同要将多年的隐情，全盘托出，陆仁佳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疯狂。那一刻，眼中是错乱的光芒交织。但当话音一落，又恢复阴冷镇定，仿佛刚才拥有那样癫狂情绪的是别人。

“你爱他？”自恋？

没想到陆仁佳会这么说，包辉瞪大了双眼，他从没想过书呆子会爱着娘炮，难道一直以来书呆子是把他当成情敌来讨厌的？可这算哪门子情敌，说来说去，书呆子和娘炮还不是一个人。

却不想陆仁佳听了包辉的这话，神色又冷了几分：“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包辉更加奇怪：“那是怎样？”

“以后你也许便会知道，只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的，”漫不经心的说了这番话，陆仁佳径直站起来便走，走前还不忘拽拽的丢下一句，“你想和他在一起我管不着，但别再跟着我。”

盯着陆仁佳离去的背影半响，包辉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涮了，恨恨的将烟丢在地上，也站起来，踩灭烟后便也离开，只是却是冲着与陆仁佳相反的方向。

虽然再次领教陆仁佳的话中有话，心中更多了几分不解与烦躁，但想来已经避了许久，也是时候回帮里，毕竟再不回去就不是失踪而是身亡了。只是一出现，果然看到的又是众人哭丧的场面。特别是刘风，一把把包辉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暴起青筋，包辉一脚又将刘风踢开，骂道：“我还没死呢！”

“老大，呜呜，”抹着眼，刘风哽咽，“没死，没死才好呢？”

搓搓刘风的头发，包辉无奈的叹气：“唉，身为你们的老大，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刘风一听却有些失神，愣愣的看着包辉。另一个属下此时突然开口，“那个卧底已经抓到了，帮主叫你去，说要让你出气！”

“卧底？”眉头一皱，包辉开口，“阿风，你跟我去看看。”

“是，是！”

26.

没有出乎包辉的意料，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有人为他“出气”了。躺在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赤裸的下体是精液与血液的混杂。

“阿辉，你来了，就是这男人！”哒啦着裤子，左威看到包辉便连忙开口。

“先把裤子系好再说吧，”冷冷的看着左威，包辉冷言，“左秃子，我不知道你还有搞男人的嗜好。”

“哎哎，新鲜，偶尔也玩玩，”想到了什么，左威冲着包辉挤眉弄眼，“不过，我不会对你那个小尤物下手的。”

“小尤物？”皱着眉，包辉想了想，这该是说的陆仁佳，不过倒也不想否认，算是为陆仁佳做个庇护，毕竟以陆仁佳的个性说不定会惹人记恨，只是还有些别扭，“别动他就行。但他可不是什么尤物。”

“行行，他不是，这个人就交由你处置了！”左威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男人身上，男人痛苦的哼了一声，吐出一口血，便不再出声。

“嗯。”包辉应了一声，心中其实却是打算放了男人。并不是同情心，虽然人说黑白不两立，但包辉也知道，其实男人也只是为了工作和生存，卧底只是各司其职。虽然说来，骗取信任也算是一种背叛，但不至于被如此对待。

只是却没想到，男人突然抬起了头，死灰一般的双眼盯着包辉，干涸的嘴唇微张，发出低声的乞求：“杀？了我？求，你？”

左威一听对着男人又是一脚，若不是包辉拦着，却不可能只仅仅是一下重击。只是嘴上却不饶，左威对着男人的脸吐了口口水：“呸！你想死？！想得美！”

包辉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卷缩着的男人，知道被如此对待，作为一个男人自是不可以接受，难免会有轻生之念吧。只是，在包辉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

却没想到，男人并未放弃，突然拉住包辉的裤脚，再次声声哀求。皱着眉，包辉盯着一心求死的男人觉得不对劲，也许这个男人还有着什么其他非死不可的理由。毕竟被选来作为卧底的男人，必定性格坚毅，这样的遭遇也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男人继续哀求着，神色却是莫名：“求、求你，杀了我？”眉头更皱，包辉越想越觉蹊跷，正想开口拒绝，却看到男人黯淡的双眸突然闪现出异样的神采，包辉暗叫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一声枪响，男人的额上便出现了一个血洞，接着再无声息。

包辉愤怒转身，却在一瞬间气不起来，只因为拿着枪的刘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刘风，包辉虽然担忧，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呵斥：“阿风，你在干什么？！”

“我，我？”刘风的脸色更加苍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左威也是被突然的情况惊吓，看看男人又看看刘风再看看包辉，才开了口：“阿辉，这？”

“唉？”叹了口气，包辉无奈，“既然你说了随我处置，那这就算我的处置了，找人埋了吧。”

“是，”左威不甘的又踢了男人一脚，嘟囔，“早知道阿辉你这样，我就再操他几下。”

“行了吧你，要败火喝凉茶去。还不快处理后事。”包辉给了左威一拳，没有留情。捂住被打的腮帮子，左威有怨不敢对着包辉发，便冲着一边站着的属下撒气：“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搬走，看着就碍眼！”

“是是！”属下可不想顶雷，便连连应着，将尸体搬了出去。

见刘风依然脸色极差眼神迷茫，包辉有些担心，与左威又简单聊了几句无关之事，便带着刘风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刘风还是沉默。今日发生的事让包辉很是烦躁，先是陆仁佳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又是刘风刚才那更加莫名其妙的一枪。一烦躁就想抽烟，可才把烟拿出来，司机就假咳嗽几声以示警告。

吃过几次出租车司机的鳖，包辉也就没有自顾自的抽烟。只是这样便没办法排解郁闷，包辉斟酌了许久，还是开了口，难得温和：“阿风，你没什么要对我说吗？”

刘风终于开了口，却是低着头一味的认错：“老大，我错了？”

“唉？”无奈的搓搓刘风的头发，包辉也不想为难他，便道，“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吧，也难怪你接受不了，也怪我，不该带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去。”

“老大？”刘风终于抬起了头，神色复杂的盯着包辉，久久才张嘴，却还是那一句话，“我错了？”

“行了行了，”包辉轻轻敲了一下刘风的头，真觉得自己怎么成了保姆了，整天都得哄这些臭小子，“也算不上什么错，别多想了。”

“嗯。”刘风嗡嗡的应了一声，却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包辉无奈，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不省心。又想了想，包辉开口道：“把你的手机给我。”

“额？”刘风不知包辉想干什么，却也乖乖的把手机交给了包辉。

却见包辉按了几下，接听，冲着手机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话，便挂掉。

“刘风不开心，你来他公寓看看他。”

瞪大了眼，刘风呆呆的询问：“老大，你这是打给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包辉很认真，一脸严肃，却在看到刘风眼睛睁得更大后，嘴角扯开浅浅的弧线，“只是通讯录上写着‘夜’。这‘夜’是何方神圣呢？”

知道包辉有意调笑，刘风登的一下红了脸，不满的开口：“老大你嘲笑我啊！”

包辉轻笑：“不是，我只是觉得看到他，你就会开心起来，瞧你以前的那个花痴样。”

“呵呵，”刘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却又一想，十分真诚的说道，“那以后老大你不开心了，我也要打电话给雏菊姬吗？”

“雏你妈个头！找打啊你！”

包辉难得的温和形象再也维持不下去，操起手就要给刘风一掌，却又传来咳嗽声。瞥了驾驶座一眼，看到司机已经把手指放在报警器上，包辉悻悻的将手收回，他实在不想那么快又和警察见面。

刘风一看包辉吃瘪，忍不住想笑，却在注意到包辉黑着的脸时，收住了笑，低着头憋着，却忍不住肩膀的颤抖。感觉到身旁包辉的火气越来越大，刘风渐渐也笑不出来，于是在车还没停稳的情况下，刘风便夺门而出，连滚带爬的直奔上楼，迅速消失在了包辉的眼前。

无语的看着刘风狼狈的背影，包辉按着突然胀痛的太阳穴，暗想，难道他真的那么可怕吗？竟让刘风这般落荒而逃。包辉满腹疑惑，却不想想，这些年来，他对着自己的下属还真没少打少骂的。

不过，看着刘风总算恢复了活力，包辉也就放了心，而且公寓楼下停着的那辆名车，也让包辉知道，找的人已经来了。看来，舒子夜对刘风该是动了真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在意，只是外人的一句话便迅速赶来。

说起来，包辉一直像对弟弟般的疼惜着刘风，刘风的身世也让他多加感慨。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成了孤儿，高中毕业找工作时又被人骗。

包辉还记得三年前，初次见到刘风的场景。因为偷东西而被人围殴的刘风，虽然浑身是伤，却依然倔强的昂着头。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有所感触，就因为如此，一向不愿管闲事的包辉救下了刘风，并让他入了帮。

又觉自己老了，才会老是回忆过去，包辉颇有些落寞。自怨自艾，真是无趣得很，包辉深吸一后气，决定向未来看齐。只是一通电话，让包辉意识到，过去，永远不会那么容易的过去。

27.

从衣柜中拿出唯一一套正式的西装，包辉细细打量，依然光鲜。他平日里很少会穿西装，这一套也只是为了参加苏惠和肖宇轩的订婚礼才买的，也就那次穿过一次。这次又是去参加苏惠的生日宴，还是老一套。

昨日接到苏惠的电话，包辉其实很是惊诧，一来惊讶苏惠竟然知道自己的号码，二来诧异苏惠打来电话的原因。

手机那头是温声细语，包辉也就没办法拒绝，而且也不过是个生日宴，又不是鸿门宴，去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苏惠竟然提到陆仁佳，并邀请陆仁佳来参加宴会。想了想，包辉还是没拒绝，因为有陆仁佳陪着，也正好壮壮胆。

跟陆仁佳提了这事，陆仁佳的第一反应，却是兴高采烈的表达自己又能扮女人的喜悦之情。包辉当然不会如他的愿，严厉要求他正常着装，不过除了对伪娘人妖的厌恶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包辉已经想通，并不介意让世人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将西装穿好，包辉便出了门，却在楼道上碰到了正来找他的陆仁佳。昏黄的路灯下，陆仁佳扯着大大的笑容站着。黑色修身西装，很合身，却又显出身子骨有些单薄。过长的额发向两边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可额发却是用卡通熊发夹夹起来的。还是脱不了娘味。

“切”了一声，包辉径自和陆仁佳擦身而过，下了楼。以为包辉是为了昨日书呆子的事生气，陆仁佳赶忙追了上去，急急的开口解释：“包包，你不要听书呆子的胡言乱语！他看书多了脑子错乱！人家就是死都要和你在一起~~~”

“行了！”包辉停下脚步，转身给了陆仁佳一拳，不满，“什么死不死的？！说得好像跟老子在一起，冒多大险似的！”

包辉确实不满，甚至惶惑，对于他来说，所谓的世俗伦理就是个狗屁，不用多加在意，可其他人并不一定也这么认为。包辉不安，怕陆仁佳也将他人的目光看得很重，甚至可能会因此而退却，选择放手。

“包包，人家是真的很爱你嘛~~不想和你分开啊~~~”陆仁佳又腻了上来，嘟着嘴就要亲包辉，却被无情的用力推开。

“找打！”包辉恼怒，却又在想到某事后变为调笑，“对了，书呆子说爱你，你怎么想？”

摊摊手，陆仁佳又嘟起嘴，愤然：“自作多情的神经病一个！”

“呵呵。”轻笑一声，包辉实在觉得好笑，陆仁佳这两种人格之间的互动真的很是滑稽，明明互不相容，其实却又互为羁绊。还都是死鸭子嘴硬的主。

“包包，你笑什么啊？也说给人家听听嘛~~”

不死心的又要粘上去，包辉却先行一步的下楼，让陆仁佳扑了个空。失望的盯着包辉的背影一会，以往很快就能重新振作的小强精神，此刻却似乎没有了效用，失望渐渐变成了落寞，然后是惶恐。勉强扯开笑意也快速下了楼追上包辉，陆仁佳却是第一次妄自菲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