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也不插嘴,看不出有什么感情的变化。尘翔赶紧继续夹菜喂他。
尘翔也不搭话,可是觉得什么也不说小泽更要疑心。想一想又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明儿的口味还真是不错,很好吃。”尘翔自己也觉得这话题扯得不怎么明智,明儿以前回来都是自己陪着,他喜欢吃什么他最清楚,现在这么一说,哎,算了,反正是转移话题,反正是小泽多心,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下雪的下午,比以往都要漫长,小泽吃过了午饭,大概是实在累得慌,靠在沙发上睡的正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全都拿一本书却不知到看下去了没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小泽一个人看书的样子,似乎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看书,有的时候专注的忘记周围,有的时候斟酌的看看,很寂寞吧。
因为没有太阳,所以看不到时光的流逝,转眼间难熬的下午,出奇的安静结束了,转而来的是一个寂寥的晚上。直到十点多,小泽才睁开眼睛。
一下午的无聊,没有任何的体力或脑力劳动,可是人却异常的困倦,明儿早早的上楼睡了,一个人就更加的困倦,你等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打哈且到眼泪盈眶,心里难受的厉害,好像找一个地方睡一会,却不敢保证自己只睡一小会,不会错过那个等待的一瞬间。
“小泽,十点了,我们上去睡好吗?”小泽没有抗拒,可是心里却难受的厉害。睡得很好,现在很精神,你要睡觉了吗?我还是沉默吧。
抱着小泽上楼,他顺从,把他放到床上,琢磨着要不要关灯,开着灯或许是种慰藉,可是他又看不到。
小泽靠着不躺下。
“我去拿广播来好吗?一块听。”尘翔这才哄着小泽躺下。
疲倦袭来,甚至没有听到广播的内容就睡着了。倒不是不用心,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心意可以解决的,就好像你会躲闪疼痛,你会躲开伤害一样,本性,那是活着的条件。
小泽听了一会,舒缓的音乐插入了广告,好久好久,却听到了节目结束的话。换了台,又听了一会,转过身,再转回来,讲着一些实在不好笑的笑话。睡一会吧,这样折腾,也不是办法,手臂好疼。关掉收音机,好热,转过来,再转过去。害怕吵到身边的人,又好想把你吵醒。打开收音机,台拨来拨去,最后有关掉了。
从黑暗中腾地坐起来,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胳膊好疼,不敢碰,可是要做什么呢,除了伤害自己我还能做些什么让我觉得不那么,不那么心烦气躁。
坐着,腰好累,屋子里还热,为什么不开窗子,外面雪好看吗?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远,就顺着一条路走,再原路走回来,可是找得回来吗?现在连转一个圈都不知道停息的方向在哪里了,可能十步,走回来就摸不到门的方向了。
想出去走走,偶好害怕,怕你起来找不到我,我不怕你找不到我,因为你会出去寻找我,可是我怕你会以为我独自离开,其实我在等你来找我,来抱我,其实我不想离开,其实我很贪恋你给的温柔。
夜里总是和白天想的不一样,夜里的执着总是想不通,一觉醒来阳光入眼,一切就都不那么重要了,所有的阴暗被阳光打透,所有的执着都风轻云淡。即便一直是黑暗,可是那种执拗没有变,黑暗里想入非非的习惯没有变。
想着你找不到我,你以为我走了,其实我在等你的情景就热泪盈眶,这样的感动我不敢浪费,我怕时间长了连这种平复心情的痛苦都不管用,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黑夜又变得漫长。不敢出去,一步都不敢。
手又去抓伤口,啊,好疼,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一滴暖暖的液体流下来,尘翔睁开了安静。小泽坐在一旁,看得见他都是血的指甲,不疼吗?像行尸走肉一样,打开灯。小泽哆嗦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天亮了。”尘翔看看外面的漆黑,这样说。如果我不能给你安慰,那只有你自己能给你自己安慰。
“很快呀,天亮了?”小泽将信将疑的问。
“是呀,天亮了,夜晚没有那么漫长。”尘翔后悔自己睡着了,为什么抵不住困意,为什么留你一个人。
小泽似乎点了点头。
“不出去走走吗?空气一定很好。”尘翔再一次提议。
尘翔不是一个会要求第二次的人,小泽知道。可是你愿意提议再一次是吗?出去走走,下雪了。我们的约定为什么要这么完成,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完美,就好像,就好像,牵着你的手在雨里打一把伞,或者在雪里漫步我却再也看不见你的脸,看不见脚下的路,和自己放慢的脚步。
“他们,什么时候来。”小泽突兀的问。有的时候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闹着别扭,说什么都是一样要说,拐弯抹角,很多铺垫,最后还不是一样的意思。何苦非那份心思。
“就是这两天了吧,谁知道呢,好久不联系了。”尘翔说得有些落寞。
“总该问问,接一下父亲。即使你不去接他也有人接,可是总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必要疏远,不论是他回护,不,保护,或许也不是,他理所当然的带走尘艾,还是你心里的牵挂和抗拒和徘徊,都不必觉得愧疚,那本来就是你们拥有的。”小泽说的很平淡,可是那句你们拥有的,又有多少苦涩呀。
尘翔听着好久以来没有听过的口气,听着好久以来没有听过的这么长的话,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我不奇怪你知道我的心,你知道我的矛盾,不是对尘艾的矛盾,是对亲情的矛盾。亲情难以割舍,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连着一个太大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奇怪的是,你到底鼓起多大的勇气,说这些话,告诉我不必愧疚。
“小泽,你不需要愧疚,就像你不需要原谅。”尘翔转身去拿衣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换小泽无言以对。即使话不投机你还有辩驳的想法,可适当心思看透,我的一时被感动,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说什么,错过你将是我这一生的遗憾,可是这遗憾到底还是遗憾。
第六十七章
尘艾回来了。
我本不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可是就是这样。尘艾和父亲拎着行李,尘翔到底派了车去接,自己却没有到机场,一直在小泽身边。我不是带他们回来见你,而是陪你一起等他们到来。
明儿也异常的安静,一上午都静静地在看书,小泽却没有听到他翻书的声音。知道他们进屋,明儿才热闹的下去接他们。
尘锐和尘艾站在这个门口,看着这个不常住,却是家的地方。守候着这个房子日日夜夜的人,没有在门口看到他的身影。尘翔站的略远,只有明儿热情的招呼,不至于让这个见面太诡异。尘锐第一次觉得这个家有小泽说不定真的是一件好事,通情达理,即便不,有人看着一个空房子,尽心尽力,求回报,却不冷漠,再也找不到了吧。
尘锐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把握。他了解小泽,他没有被任何冲昏头脑,也没有看见小泽现在的样子。他知道小泽不会计较,只要尘翔不计较一切没事,所以只要小泽不太抱怨就好。
“小泽呢?怎么不在?”尘锐让孩子们拿着东西,自己坐到沙发上。看明儿和尘艾打着招呼。心里不知道这个人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尘翔没有让小泽下来,虽然他一再坚持。他做好了父亲大发雷霆,觉得他不懂规矩的准备,可是那又如何呢,自己是不是太看重一些虚无的东西,感情从来不从天而降,也不与生俱来。亲情不过是相濡以沫的牵绊带来的难以割舍,可是,可是,我不想说什么,不想抱怨什么,可是谁给我了多少我很清楚。
“他在睡觉,才睡着,我哥不忍心叫他。”这个理由虽然不太明智,可是总比冷场的好。
明儿又看看尘艾,很漂亮的孩子,眼神倔强,可是有一点不符合他性格的东西,是愧疚吗?他有多大?和小泽和我都差不多年纪吧。能有多大的怨恨时间抚平不了,能有多坚强的心去怨恨。
“叫小泽下来吧,我想他醒了。”尘锐顺着明儿的话说,明儿倒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尘翔。
客厅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没有声音,尘锐要小泽下来,尘翔明显不肯,明儿看着尘翔的脸色,尘艾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梯处一阵声响,然后小泽有又一次的从楼梯上滚下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在屋里不好好呆着,又出来做什么。”尘翔赶紧跑过去,抱他起来,看他手上的伤有没有裂开,鲜血染红了纱布。
小泽听了训斥,呜呜的哭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小泽。这只是个意外对不对,你看你都多久没摔倒了,很久没有撞到什么了吧。”
明儿在旁边翻白眼,自己闭上眼睛摸索着走,也不知道趁小泽睡觉摸索了多少次,障碍物全部清除,墙都包上了软的东西,棱角一点也没有,他倒是往哪里撞。
尘锐看看屋里的摆设,也不说什么。“小泽起来了?睡得还好吧。”尘锐的搭话太自然,以至于不自然。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用这样对我,你也得的到你想要的答案,没有怨恨,没有指责,没有惩罚。尘翔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只是他不依不饶,他又一次不要放过他自己。我懂,你想要我连他一块宽慰,我知道,我尽量去做,可是你要知道你让我承担的太多了。我不想在心里暗暗地说,看不上我做尘翔的爱人,为什么要利用我对他的爱让我去包容。因为,我现在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即便你现在说,嫁给他吧,我也不会答应。
第六十八章
“少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下楼。”,五年了,听这句话足足有五年了,不同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话,似乎都不再能打动心灵,只是漠然的接受。翉渊泽靠着窗台,在这个足够可以当滑冰场大小的屋子里,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这座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这个残缺的近乎完美的人为什么而忧愁。没有人知道他在窗台看什么,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到底怎么可以痴痴地看五年。
翉渊泽没有应声,五年足够他学会不再谦卑的活着,而且人总是比较容易学会这些。叫他吃饭的侍从也不再打扰,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他还不想结束他的思考,不想离开那个落花的窗台。
五年前,记忆都开始模糊,离开尘翔家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到底赌了多大的气才毅然走出那栋房子,决心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在新的生活里找到那份心的依赖,可是五年时间真的不足以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常常希望,时时盼望,我可以送你出门,甚至是跪在那里和你说一句抱歉,说请你早点回来。我还想在那个熟悉的窗台靠一次,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似乎那个窗台才可以给我安定的感觉,转念,却发现那个窗台已经不知道做什么用了,也不知道即便在那个窗台还等的等不来那个人。还住在那里吗?和谁一块呢?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吗?还是早已有了新的面孔?
依稀记得,尘叔和尘艾回来了,这些人已经早就远离了我的生活,而这些名字时时刻刻的在我心里荡漾。唯独不敢想你的名字。可是你却又挥之不去。后来怎样了呢,后来我选择了不计较,我选择了原谅,不是选择了,根本没有人给我选项。我咽下我的委屈,我咽下我对未来的恐惧,甚至都没有人给我一句承诺。
原谅不代表可以忘记,说不在乎到底谁可以不在乎,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再也看不见东西,可是计较又能如何呢。不要不识好歹,这个栖身之所都是一种恩赐。
可是上天还算对我有所眷恋,一个惊人的消息来到了我的生活。我的父亲,在找我。他至今膝下无子,便又想起来了这个流落世间的孩子。父亲这个人,平白无故的闯进了我的生活。我知道,一段悲剧要从此开始,一个不认识的人,如何要求他对我如何,一时兴起的关照,再说他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可是尘叔带来了这个消息,他帮我找到了销路,这个家我还怎么呆的下去。我没有办法面对尘翔,没有办法守着那份黑暗。即使我知道离去几乎代表着从此没有过去,从此把过去背负在一个一个人身上,再也串不起来,即使我知道前方等待我的绝不是幸福,可是我还是毅然的走了,就好像不会眷恋一样。
我想,应该没有一个人会要一个瞎子做继承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时间在这样的陌生废人身上,可见他对我还不错,他教了我很多我没有学过的知识,他向我解释过去,至于解释了什么,我不记得了,那都不重要了,既然他还解释就说明他还不是,不是那么的丧心病狂。我实在是有些冷血,对把我卖掉的母亲没有什么眷恋之情,没有为他鸣什么不平,谁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呢?面对一个那样的人,离开也未必就是自私吧,谁不自私呢?
有的时候我脾气很暴躁,有的时候我学不下去枯燥的东西,他脾气实在不算好,家里的下人都很怕他,我也着实挨了几顿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会来点起我床头的台灯,来看望一眼,这个时候总是很愧疚,愧疚没有把自己的修养,那个人的教育展现在别人的面前,别人,是我的父亲,那那个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呢?
他很放心把很多事交给我处理,他对我的判断是满意。生意场上,我隐约听说那个人离开了这个城市,娶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听到这个消息,我是多么的意料之中,即便那个人愿意,他的父亲总不会让他守着一份回忆。我甚至庆幸,他离开了这座城市,我想那个人会保留着那栋房子,多少年过后会回来看看落满灰尘的熟悉。
有一次和父亲发了脾气,被打了好惨,扔在门口,天却下起了雨。下雨好呀,就不会有那么多精神去看这个路边的人。
“小泽。”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盼望的人呀,如果相逢就意味着别离那干嘛还让我有机会遇见你。为什么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你,让你看到我过的多么凄凉,我的生活是多么枯燥。
“小泽,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带你走。”
尘翔,干嘛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看着窗外,看着黑暗,想着这里怎么可以找到我的家的方向,走到你声音覆盖的地方。越想越迷茫,那条回家的路我找不到了。你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拒绝。可是那个家,你漂亮的妻子,怎么能允许,就算是能允许,你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弟弟?我不接受。我回不去了,即使你张开怀抱,我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不能痴心妄想,我再也不能拥有你,尘翔,如果,我是说如果,可是回到两年前,我不要离开,我不要骄傲,我说,尘翔,求求你看在我为你死过一次的份上,让我跟着你,让我看着你,哪怕你很忙回来的很晚,我等你。哪怕你去疼爱别人不时的想起我,没关系,我等你。
今天呢,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推开你,说你走。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然后转过头去,敲着房门,请父亲开门,说着求饶的话。
我想离开你,我想告诉你我卑微的在寻找一个容身之所,我不再骄傲,因为没有你我骄傲不起来。你才是那个放纵我的人不是吗?我不再倔强,我不再是你的小泽,我在学着去讨好别人,让我的父亲疼爱我。
我看不见身后的你,直到父亲很快的开了门,略有些奇怪的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他一定很好奇,今天为什么我不在坚持,不再和他赌气,较劲,不再不论他对我怎样都不求饶。
“少爷,请您下楼吃饭吧,下午老爷还要您去帮他处理些事情呢。”小泽从这略带语气的话语里惊醒,觉得自己的冰冷实在是不怎么礼貌,机械的话语忘却了人性,不怪那个人原来是那个样子,一句“呢?”在这个房子里都是难得的语气。
“你来这里多久了?有两年了吧。”小泽第一次和这个侍从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