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舒子夜最好的朋友，本该为舒子夜能有个好归宿感到高兴，可刘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不高兴，他只

是不高兴而已。

“阿夜，你以後要做个好人。”

在所有人都哭著与舒子夜告别的时候，刘风却是只说了这麽一句话。傻乎乎的一句话，一说完其他的人都笑了，只有舒子夜没笑

，他很认真很郑重的点头答应。

在舒子夜走後，刘风就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刘思夜。算是一种纪念，也是一种遗憾。因为刘风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

舒子夜了。舒子夜必定在哪个豪门大族里做著少爷，而他刘风，注定一辈子都只是平民百姓而已。

十七岁时，刘风考上了警校。当警察，是一直以来的梦想，刘风很努力，因此成绩十分的优秀。只才读了一年多，某一日刘风便

被叫到了办公室。看到一个中年警官在里面等著他，一开口便是问，他的父母是不是某某某。

立刻冷静否认，刘风骨子里便带著警惕。然後警官很赞赏的微笑，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告诉刘风，上头要派他到黑帮卧底。几

乎马上就答应，没有犹豫，这是刘风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

之後，刘风又用回了刘风这个名字，用著虚构的身份背景，顺利的进入了黑帮。却发现真正的黑帮，与他所想大相径庭，至少在

包辉的手下是这样。五年了，一事无成，虽然喜欢与包辉相处，但刘风也不想这样耗下去，便数次向上头申请结束卧底任务，但

一直未被通过。

心里多少无奈和失望，直到某日到一家新开的酒吧收保护费时，阴郁的心情才稍稍开朗。

没想到还能再遇到舒子夜，刘风是真的高兴的不可抑制。也不管舒子夜是否认出或是记得他，便是抱著舒子夜痛哭起来。幸而舒

子夜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刘风，回抱住刘风，好生抚慰。刘风才没落下个神经病的头衔。

舒子夜变得越发成熟与俊美，只是骨子里的那份温润柔和还是没变。不过，面对著这样的舒子夜，已经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的

刘风，心里却开始有著异样的情愫。

之後，两个人开始喝酒，聊起这些年的生活。刘风年幼时便不曾对舒子夜坦诚，此刻更是不会。而刘风看得出，舒子夜对他也有

所隐瞒。当他问舒子夜怎麽会在开酒吧时，舒子夜虽告知了原因，说是家里破产为生计所迫，但开口之前明显犹豫和闪烁。

时间终究能够改变一个人吧。只是，舒子夜喜欢男人，这一点还是在刘风的意料之外。本能的逃避，刘风选择了远离舒子夜，却

不知当时的他是在气舒子夜喜欢男人，还是在怨舒子夜在调情的不是他。

只是在肖宇轩的订婚宴上，被舒子夜拉走，朋友的界限还是打破。心甘情愿。刘风并没有太多的矫情。虽然早就意识到会埋下祸

根。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在未摸清舒子夜的底细时，便爱上他。但其实心不由己，而这份感情也并非心血来潮，那是幼时情窦初

开的延续。

只是，幸福甜蜜并不长久。总有刺扎在心里。没过多久，包辉开始帮左威料理一些生意，刘风在苦等五年之後终於有机会得以接

近内幕。

他开始忙碌起来，但随著一份份的信息被送到接头人手上，刘风却没有兴奋，反而精神越发的崩溃。对舒子夜的怀疑，对包辉的

愧疚，身份可能暴露的不安，交织。於是，仿佛回到了刚进入孤儿院的时候，对谁都打心底里疏离。

每一个深夜，看著躺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熟睡的舒子夜，刘风却是睡意全无，他甚至会想就这样杀了舒子夜或是自杀，便是一

了百了，再无痛苦了吧。

於是，有了这个想法之後，刘风再也不让舒子夜陪他过夜。情事後，他便将舒子夜赶走，或是硬撑著要回自己的公寓，舒子夜虽

然无奈不解，但也还是顺著他。舒子夜宠溺甚至纵容一切，在外人看来的，刘风的无理取闹。而刘风也在一次次的催眠自己，舒

子夜与那些事无关。

直到有一天，上级突然发下命令，让他重点调查舒子夜。於是，以前很多的怀疑，被他人推波助澜，似成为了事实。不能接受。

接著，便是走到了最後的那一步。枪口相向，接著阴阳两隔。

刘风觉得自己是个过於执著的人，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他是错的，可他仍旧未曾後悔。曾经，包辉和陆仁佳同时断言，他定会

为了他所做的事後悔。他也以为他会後悔，可却并没有，甚至决定一错再错。他要他的正义，无论失去什麽得不到什麽。

如果不存在正义的法官，那麽他并不介意暂代。而这一次，他要为包辉报仇。牢房里的鲜血，染红的不仅仅是灰白的地板，更是

他的眼和心。他要杀光那些嫁祸於包辉的人，包括他自己。

阴冷的公寓，似没有人气。说起来，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踏进这间公寓。那些曾经与他亲近的人，都被他害的，死的死逃的逃。为

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那天舒子夜从酒窖里带出的那瓶酒，刘风本打算留著给自己当随葬品，而现在确实也正是时候。

将整瓶酒饮尽，刘风提起脚边的行李包，那里面放著一把狙击步枪，没有犹豫，便离开了公寓。驱车来到市中心附近的一栋酒店

，下车去到事先订好的一间房间。

视野位置都不是最佳，因为最佳位置一定早被他昔日的同事们锁定，不过，以现在这样的条件，要射杀一个人，对於昔日警校的

全能冠军来说，绰绰有余。而今日，警察厅长在市中心有演讲活动。

打开窗户，将枪摆好，只待主角的到来。刘风冷笑，却有些过於神经质的，带著兴奋。陆啸终於出现在瞄准器的视野里，距离有

些远，而且身旁还有几位警卫护航，不过只要一点破绽，对於刘风来说，已经足够。

终於，出现了一个空挡，轻轻微笑，刘风不会错过这个时机。可熟悉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如往昔一般温柔：“阿风，如果我是

你，我就不会那麽做。”

“该死的！”没有回过头去看，刘风只是因为错失了良机而愤怒的咒骂。只是骂过之後，却又轻笑一声，最近这幻觉怎麽越发的

频繁和真实了。

手被人拉住，刘风这才回头，看到并未幻想，而是真实的人站在面前，却还是没有任何惊讶之情，只是冷冷的看著，冷冷的说著

：“你没死？那麽，恭喜了。”将枪收回，刘风觉得，在故人或者说仇人的面前，做暗杀的事，实在是不合适。

“我已经死了，被你杀的，不是吗？”抽著烟，舒子夜低眉，似在回忆那晚的情景。

“哦。那麽，这次是来杀我的？”把枪递给舒子夜，平静，“那就动手吧。”

舒子夜却没有接，只是定定的站著，亦没有太多的表情。

“怎麽？不想动手？还对我留有旧情，嗯？”略带嘲讽，刘风抖抖手上的枪，“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你不杀我，我却不见得不想

杀你。”

“我不是不想杀你，”轻步走到刘风的面前，近得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耳语，“只是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你了？”

“？”

长久的沈默，接著枪掉到了地上，刘风不敢置信的抬起自己的左手，就在刚才，食指上便被套上了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那日我的话并未说完，我舒子夜这辈子唯一的错，便是爱上了你，但我从未後悔。”

那一刻，在这表白中，所有的伪装都被褪下，刘风崩溃的抱住舒子夜，无法自己的痛哭怒吼：“为什麽不杀了我！杀了我！舒子

夜！你是要让我完全疯掉是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复仇,逼疯你，囚禁你，是不是很坏呢？”亲吻著刘风的眉间，舒子夜调笑著，却是语带宠溺，“你也知道

的啊，我违背誓言了嘛，我是个大坏人啊？”

好或是坏，也只因一人一语。

斯夜，只听风吟。

番外三：等一只粘人的狗

包辉曾经养过一只狗，全黑色的德牧，取名叫大黑。那是属下看包辉一个人怪孤单的，为他找的伴。大黑，虽然长得高大威猛，

但狗性难改，出乎意料的喜欢粘著包辉。光不让大黑上自己的床这件事，包辉就费了不少脑筋。

不过，找伴就找伴，竟然找的是狗，还是只公的，这怎麽看，都像是在预见著些什麽。果然，没几年後，包辉就又“养”了一只

“狗”，这次是只小的，不过，粘人程度，那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撒娇撒泼，没有一样不擅长的。更甚至於，还有打不倒的小

强体质。而且，咳咳，“狗”色了也是会上人的。

养了“小狗”的同时，“小猫”也进入了包辉的生活。猫狗大战持续不断，却也是相亲相爱，患难见真情。而作为“主人”的包

辉，虽然常常两头烧，但也算乐趣无穷。一主人，一大狗，一小狗，一小猫，的生活，说起来，其实很美满幸福。

只是天总不随人意，後来，包辉丢了大狗，失了“小狗”，幸而“小猫”最终失而复得，不然更是孤独。只是，生活却还是缺失

，不能完满。

“陆仁佳，今天轮到你带小黑出去散步了。”

厨房里，包辉正洗著碗，一边对著一吃完就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著电脑敲打著什麽的陆仁佳说道。

小黑是包辉三十五岁生日时，刘风送的，也是全黑色的德牧，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再次暗讽他孤独寂寞的吗？

不过，刘风的解释是，这是大黑的孩子。当初包辉被捕，刘风就帮著给大黑找了个新的饲主，正好在包辉生日不久前，大黑的“

老婆”生了一窝小崽，刘风见里面也有只全黑的，便跟大黑现任主人要了来。

说到寂寞孤独，确实也是事实，因为“小猫”时常不在家。“小猫”，当然就是书呆子。之前为学业忙碌，临近毕业又开始找工

作，工作了之後要上班加班，性格本来就冷的人，更是对他人少有亲近。包辉算是被打入了冷宫。

这不，刚吃完饭，陆仁佳便又开始工作了。即便是包辉说话，也没有太理，轻轻应了一声“嗯”，但却没有其他动作。其实，给

遛狗并不是什麽难事，包辉自己去做也可以，但为了让陆仁佳放下工作轻松一下，可包辉又不肯放下面子说出关心，便想了这麽

个法子，给狗洗澡，遛狗之类的。

“快去，不然天就黑了。”从厨房里走出来，好声催促著，包辉难得没有生气。说起来，这麽些年过去了，包辉年纪渐长，脾气

也是越来越暴躁，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是因为更年期将近。

“好？”

还是应了一声，但只是伸了伸发麻的脚，而没有更多的动作。看著那双长腿做出要起身的动作又再次收回去，包辉终於忍不住握

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老子再说最後一遍！去遛狗！”

“好？”

平板的音调，但这次，陆仁佳合上了电脑，从沙发上起身，与包辉面对面。没错，面对面。这几年，陆仁佳发育得极快，原先不

及包辉的肩膀，到现在已然和包辉差不多一般高，只是长高不长肉，身体比以前还要单薄。这也是包辉，之所以担心陆仁佳身体

的一个原因。

只是，身子虽看上去单薄，但气势上却不输任何人，而身手，这些年更是从未放松过训练。包辉曾经在想，那麽舞蹈呢？包辉知

道，舞蹈，不多加练习，身体会变得僵硬，特别是像娘炮这样习著的还是现代舞。不过，包辉也没跟书呆子提过这件事，毕竟这

是强人所难的想法，也太过自私了吧。

可是，让包辉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会从陆仁佳的手里拿到一张舞蹈演出门票，主要演员那，“陆仁佳”三字很是耀眼。包辉才

知道，有人又一声不吭的做著些事。只是，坐在台下，看著舞台上翩然起舞的陆仁佳，除了惊豔於其舞技，便是心疼。

书呆子，对舞蹈一点兴趣都没有。包辉明白，很明白。所以，当表演结束，面对著鲜花掌声，陆仁佳的表情却是冷漠疏离的。与

之对比的是，当做好一份公司企划书时，那脸上淡淡的满意和愉悦。

而当离开剧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包辉斟酌良久，开口对陆仁佳说，他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却只得到一句简单的回答，震动包

辉的心。

『我不想忘了他，正如，你永远不会忘记他一样。』

“在想什麽？”

听到陆仁佳的声音，包辉才回过神来，便见陆仁佳疑惑的盯著自己。有些尴尬的松开握紧的拳头，包辉悻悻然的退开一步，给陆

仁佳让开路来。

陆仁佳却没有动作，只是直愣愣的盯著包辉，继续追问：“在想什麽？”

欲言又止，最後包辉只是笑笑：“没什麽？”

没有再说话，陆仁佳径自去换鞋，接著便牵著小黑出了公寓。包辉却在陆仁佳走後，仍一直呆站在客厅中，发著呆。直到陆仁佳

遛狗回来，依然如此。

於是，一打开门，陆仁佳就有些惊讶，甚至不符合冷静形象的脱口而出：“你一直站著？”

“咳咳，”干咳两声掩饰，包辉撒了谎，“没呢，我刚站这。”可那还没摘下的围裙，却已然说明了一切。

也没有多问，将小黑放开，换好拖鞋，陆仁佳又开始捣鼓电脑里的东西。而小黑则跑到包辉的脚边，用嘴咬著包辉的裤脚拉扯著

。

又一只粘人的小狗，却已然物是人非了吧。他已经是奔四的人了，皱纹渐多，又怎麽忍心看年轻生命也如此蹉跎？

陆仁佳应该活的更好，而不是像现在，为了“复活”另一个自己，每周都要进行对身体有副作用的脑刺激治疗，而强制创造人格

，本来就是极其有害的。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精神错乱。那麽，陆仁佳就真的生生被毁了。

以前，这些事实，包辉都被瞒著，但近来一次无意中的发现，让包辉终於知晓了真相，那麽怎麽还可以心安理得？包辉知道，陆

仁佳这样任劳任怨，不止是因为另一个自己，也是因为他。

几年的相处，包辉再迟钝，也看出，书呆子对他，其实也有喜欢的情感。不浓烈，但对於冷情的人来说，已然难得。所以，才让

包辉惶恐，何德何能呢？便更不能辜负。

包辉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其实这打算早就有了，只是今日彻底成形。该是骂一顿打一顿，然後潇潇洒洒的走吧。於是，包辉

开始找茬。

很容易便能找到，陆仁佳的大少爷性子，即便现在也改不了。三言两语，包辉本想做戏，没想到还是被陆仁佳气得假戏真做。最

後的结果是，干完架後，陆仁佳冷著脸的提起电脑去书房，包辉骂咧咧的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呆坐在床上气了一阵，包辉才惊觉自己的可笑，怎又被陆仁佳惹毛了？不过，倒也揍得尽了兴，虽然基本上没伤到陆

仁佳一根毫毛，但出了一身汗，感觉豁然轻松。起身，开始整理行李，包辉打算明天一大早便离开。包辉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但走一步算一步吧。

行李整理到一半，小黑进来，冲著包辉汪汪的叫了几声，似乎是因为看到包辉在整理行李感觉到不安。停止整理，包辉将小黑抱

起来，顺顺毛，安抚。包辉本想带走小黑，但想来，陆仁佳能更好的照顾小黑，便作罢。说起来，“小猫”和这只小狗，倒是相

处得极其愉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