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炮灰翻身记(穿越)——叶辛铭
叶辛铭  发于:201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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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小主子感激涕零,却不在口头上表达,而是不声不响地磨炼厨艺、琢磨菜色。

每次被小主子夸赞,他都要偷偷地高兴半天,然后投入更大的热情,努力提升厨艺。

他没想到,这半年的不懈努力,竟能救他一命。

16 累卵

劫匪们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吃好、喝好、穿暖、住好,仅此而已。

这吃,是放在第一位的。

同样是肉,谁不愿意吃得更香呢?

他们轻易地被杜恒茂说动了,已经急着想要品尝美味了。

劫匪们收起沾血的大刀,合力将两名船夫的尸体抛进沼泽地里,熟练地撑着船离开渡口。

杜恒茂暗暗松了口气,悄悄藏好小刀。

如果劫匪们真要杀害武至忠,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朝夕相对了半年,相依为命了两个多月,早已有了不浅的感情。

更何况,这人又一直勤勤恳恳地伺候他,对他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他怎能忍心为了自己保命,而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杜恒茂伸手握住武至忠被反绑在背后的大手,默默地说道:“只要命没丢,就还有希望。”

武至忠激动得浑身颤抖,顾不得上下尊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杜恒茂的小手。

一串泪珠,一不小心滴落在布衫上。

他赶忙仰头看天,强忍泪水。

天空,那么蓝。

阳光,那么亮。

将近中午,船只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驶过洒满碎金的广阔湖面,顺着险峻起伏、万木葱茏的山峦转进一条宽度越来越窄的河,停在了一道建在对峙的两山间的巨大栅栏门前。

负责看守的两个男人,一边升起栅栏门,一边招呼道:“劫了不少银子吧?晚上记得请大伙儿喝酒。”

劫匪们含糊地应了一声,撑船驶过栅栏门,驶进一座依山傍水、地形险要的水寨——云天寨。

这里的树千奇百怪,有的直插云天,有的扭打在一起,有的弯弯曲曲,有的俯身埋进河里,葱葱郁郁,生机勃勃。

小鸟的啾啾声、水牛的哞哞声、鸭子的嘎嘎声、孩子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这里的一切,都处于原生状态,天然纯朴、宁静祥和。

可惜,这些都是建立在血腥杀戮、暴力掠夺之上的,令人无法生出好感。

船只停靠在云天寨的码头,一群粗豪大汉登时围过来观看打劫的战利品,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欢呼着一拥而上。

船上的四名劫匪都有些讪讪的,显得底气不足。

他们刚才虽然说服了自己,却不知道大伙儿能不能也被说服。

他们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将杜恒茂、武至忠赶下船,其余三人负责搬运船上的财物。

“哎,二狗子,你们怎么把人给带回来了?”

一个光着满是刀疤的上身的大汉,粗着嗓子喊道。

“这孩子读书识字,正好给二当家使唤。”

被唤作二狗子的人,是之前说服同伴的三角眼劫匪。

“这个汉子是厨子,能让我们一饱口福。”

“他说自己是厨子,你就信啦?你吃过他做的饭菜?”大汉提出质疑,“可别把贼子给招进来。”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他要是做不出好菜,再杀不迟!”二狗子口气狂妄,“老子捏他,就跟捏只蚂蚁似的。”

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水匪,还有脸怀疑别人是贼子,真是寡廉鲜耻!

别嚣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着瞧吧!

杜恒茂腹诽心谤,面上却不露声色。

除了船、马车、马匹,船上的其余东西,全部被四名劫匪搬进了山寨宽敞的厅堂里,在铺着青砖的地上一一排开。

二狗子代表同伙,向五位坐在太师椅上的当家汇报战果,并特地说明了带人回寨子的原因。

一位面容清癯、美髯垂胸的中年男子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径直走向杜恒茂那两套文房四宝。

他细细端详了一番两只木盒里的笔、墨、纸、砚,满意地赞道:“好东西!”

四名劫匪原本都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生怕因为战利品太少而遭到当家的训斥。

现在见二当家赞扬,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知道已经把好东西给劫回来了。

他们偷眼瞧着同伙,个个喜上眉梢。

杜恒茂暗暗叫苦,心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遇上这个有文化的水匪,他的好东西,肯定保不住了!”

杜恒茂眼里这位有文化的水匪,乃是嘉元八年二甲九名的进士,姓何,名鸿飞,字翔云。

何鸿飞放下文房四宝,转而翻查杜恒茂的所有书籍。

他盯着《论语》扉页上的题字看了一会儿,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杜恒茂。

“尹正甫是你什么人?”

杜恒茂眨了眨眼睛,心想:“老师的名气可真够大的,连水匪都知道。只是,不知这人和老师有没有过结。要是有过结的话,他就不能实话实说,以免遭到迁怒。要是关系不错的话……不对,老师怎么可能和水匪结交!”

其实,何鸿飞与尹炳照同期登第,与这位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还是有些交情的。

只是,因为境遇不同,二人已经多年没有联系。

何鸿飞刚直不阿、为官清廉,得罪了众多同僚,被人陷害入狱,妻儿也惨遭杀害。

因为他曾经对云天寨寨主魏云天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在被押赴刑场的途中,为魏云天所救,从此隐姓埋名、足不出寨。

如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只有魏云天及当年一起救他的其他3位云天寨元老级人物。

而云天寨的其他人,则只知他是二当家,对他的来历、背景甚至姓名都不清楚。

17 拷命

杜恒茂向何鸿飞行揖手礼,谦恭地说道:“晚辈不才,乃是清溪书院的学子,承蒙尹院长赠书。”

“既然是尹正甫的弟子,学问想必不错。”

二当家面无表情地说着毫无赞赏之意的话。

“卷而怀之,何解?”

真是巧了!

他与尹炳照道别时,尹炳照最后说的,就是这段话。

他为此翻遍尹炳照赠送的书籍,暗暗琢磨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领悟到尹炳照对自己的告诫与期望,心中的感激与感动,自是无以言表。

杜恒茂朗声说道:“此语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史鱼和蘧伯王都是卫国的大夫。史鱼以耿直敢言、公正无私着称。生以身谏,死以尸谏,是刚直不阿的典型。蘧伯玉也以正直着称,却内直而外宽,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能屈能伸,通权达变。

“在孔子看来,两人都是贤臣,但是,史鱼只能算勇者,而蘧伯玉更合于‘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君子之道,乃真君子!

“《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记载: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老子亦曰:‘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愚以为,孔子的此番言论,深受道学影响。‘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皆是如此。儒学、道学皆主张通权达变,而非鲁莽地‘知其不可而为之’。

“《论语?八佾》有言,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两相结合,愚以为,君臣关系并非牢不可破。

“君王有道,臣子则应事之以忠,推行道义。君王无道,臣子则可选择离开君王,收敛自身言行、保持自身节操清白端正,而不必一味地愚忠。

“当然,如果君王已经是虐民害物的‘独夫民贼’,那么,臣子亦可以有其它选择。正所谓,君君,故臣臣;君不君,必致臣不臣。”

杜恒茂后面的言论,绝对是大逆不道。

不过,他认为,这个长胡子大叔都已经跑来当水匪了,肯定不会被他的言论吓到,说不定还深以为然。

至于尹炳照,人家在临别前如此叮嘱他,绝对不是教导他叛逆。

人家只是在隐晦地提醒他莫要学习杜唯勤刚直不阿、以至获罪遭难,而要通权达变、明哲保身。

“好!”

一位身形彪悍的虬髯大汉拍着太师椅扶手站了起来,高声叫好。

他惊喜地盯着杜恒茂,一双铜铃大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杜恒茂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位坐在最中间椅子上的大汉,猜测此人应该是云天寨的寨主,遂向对方行揖手礼,一副恭谨模样。

他猜得很对,这人确实是云天寨寨主魏云天。

此人刀法精湛、武艺高强、杀富济贫、义薄云天,深受穷苦百姓和全寨上下的尊敬、爱戴。

“小家伙,你叫什么?哪儿人?几岁了?”魏云天语气亲切地问道。

因为何鸿飞曾经看过文房四宝里面刻有“杜恒茂印”字样的印章,杜恒茂不便说谎,只能使用这一姓名。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晚辈姓杜,讳字恒茂。南州人。年方十三。”

“十三啦?”魏云天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我家战武还不满十岁,却比你高大、壮实很多。以后,你得跟着他多吃些肉、多喝些骨头汤,那样才能长高、变壮。”

听了这话,杜恒茂知道,这虬髯大汉虽然欣赏他,却压根儿没打算放他走,不禁暗叹倒霉。

“二当家,这孩子正适合给你当徒弟。这下子,你这满肚子的学问,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魏云天转头看向一脸呆怔的何鸿飞,态度和蔼。

“我家那个臭小子,整天就爱舞枪弄棒,一拿起书就打瞌睡。这下好了,有个比他大3岁的师弟给他做榜样,他也能用功点。”

何鸿飞回过神来,向魏云天拱手道:“属下谨遵寨主吩咐。”

果然是寨主啊!

杜恒茂垂首肃立,腹诽道:“被你这种水匪头子赏识,我可高兴不起来。谁要当这个徒弟啊。我都有两位状元郎老师了,这位长胡子大叔算老几!”

见杜恒茂一直立着不动,魏云天催促道:“小家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拜师啊!”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杜恒茂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上前向何鸿飞行跪拜礼,恭敬地说道:“学生拜见老师!”

何鸿飞弯腰扶起杜恒茂,心情复杂难言。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知道通权达变。

他一把年纪,却始终不知变通,以至于家破人亡、孤苦伶仃。

自打进了云天寨,他便是再世为人,从此对当今皇帝、朝廷死了心,一心着书立说、教书育人。

只是,这寨子里的孩子,资质良莠不齐。

即便是最优的,也远远达不到他的期望,无法继承他的衣钵。

如今,来了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小孩子,即便是强行劫来的,他也觉得高兴。

妻儿惨死后,他无心再娶,已是断了香火。

他只盼着,有优秀弟子能够继承他的学问,将他的学说发扬光大。

18 中计

“清溪书院固然名满天下,你师父的学问,却一点都不比那个尹院长差。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寨子里,跟着你师父好好学习。”

魏云天叮嘱完杜恒茂,转头看向双臂被反绑的武至忠。

“至于你这个仆人,得先立个投名状,才能留在这儿。”

杜恒茂一下子便想到了《水浒传》第十一回“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中写王伦要求林冲砍一个人头来纳投名状的情节,顿觉怒从心头起。

一帮水匪,不但自己作恶多端,还要让别人的双手沾上血腥与罪孽,从此洗不了底、当不成好人,只能在水匪窝里沉沦。

可惜,他人微言轻,如果鲁莽地开口反对,不但救不了武至忠,反而有可能激怒水匪头子、致使武至忠丢掉性命。

这半年,杜恒茂颠沛流离、浮浮沉沉,一再地充当炮灰角色。

但是,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怨恨命运的不公,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武至忠没有跟随他这个没用的主子,现在肯定在尹府过着平静的生活,岂会被一群水匪逼迫着杀人,从此永无安宁之日?

杜恒茂满心痛惜、愤恨,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他只能选择找机会劝慰武至忠,只是,不知能否帮这个老实的仆人摆脱心魔。

杜恒茂保住了除马、马车、现银之外的其它财物,搬进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座院子。

这里是何鸿飞的住处兼私塾,有一排木石结构的屋子、一块青石板铺就的宽敞空地、一丛翠竹,显得简朴而幽静。

何鸿飞待杜恒茂收拾停当,将其叫到自己的书房,详细询问其个人信息、家庭背景。

杜恒茂自知逃脱无望,干脆表示家中父母已经病逝,自己与两边的亲戚并无来往,以便让何鸿飞放松警惕。

果然,何鸿飞安下心来,温言叮嘱杜恒茂把云天寨当成新家、安心学习。

杜恒茂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恭谨。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暂且装孙子、麻痹敌人吧。

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武至忠逃离匪窝。

有人前来敲门,表示饭菜已经送到。

何鸿飞领着杜恒茂来到饭厅,坐在摆放着四菜一汤的方桌前。

见菜色清淡,他冲着立在一旁的仆人吩咐道:“我这个徒儿,正在长身体,以后,多弄些荤菜。每天中午,做两条鱼。”

仆人俯首应答,态度恭敬。

“我可不是什么小屁孩儿,会被你的糖衣炮弹打倒。”

杜恒茂腹诽着拿起竹筷,埋头吃饭。

这些菜,虽说不难吃,但是,离色香味俱全的境界还差了一大截。

杜恒茂暗暗高兴,认为厨艺进步神速的武至忠应该很快就能在厨房里站稳脚跟。

只是,他很担心武至忠会被投名状一事干扰,以至于无法发挥平日里的水平。

见杜恒茂用餐举止优雅,何鸿飞心中满意,面部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小师弟……小师弟……”

男孩子的喊叫声快速由远及近,引得何鸿飞暗暗皱眉。

这孩子,乃是魏云天的独子魏战武。

自小调皮捣蛋,又因为深受父母、长辈宠爱而不服管教,是最令何鸿飞不喜的学生。

何鸿飞曾经因为魏战武不写作业、背不出书来,而用戒尺打过其手心,结果,寨主夫人冯金花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那么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泼妇骂街一般大骂一通。

虽然,当晚,冯金花就被魏云天押着上门道歉,何鸿飞还是寒了心,从此不再对魏战武有任何要求,任这孩子自由散漫。

因为父亲公务繁忙、母亲过度纵容、老师不加约束、仆人一味顺从,魏战武简直就是这云天寨的小霸王。

魏战武在饭桌上听父亲提起今天新来了一个学问很好的小师弟,忙狼吞虎咽地刨完一碗饭,飞也似的冲上山去,打算看个究竟。

他闯进饭厅,既不向何鸿飞行礼,也不管杜恒茂正在吃饭,就那么一把拎起杜恒茂,像转陀螺似的将小师弟来回转了两圈。

他还掳起杜恒茂的袖子,用力捏了捏那白皙、纤细的胳膊,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娘说了,最没用的就是读书人,连只鸡都不敢杀。书读得越多,脑子越呆,除了会摇头晃脑地唧唧歪歪,什么正事都干不了,就是一群吃闲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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