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只是死板的一个传承仪式罢了却未想到会遇到如此有趣的事情。想到此,云君尧这才对这次的传承开始有了真正的兴趣,同时亦暗自倾注自己的“势”于闭眼的莲花座上的少年四周。
玉像再未反应,纵使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磨砺使原本仅仅是死守传承的它生出些微意识,但也仅使些微罢了。无关传承的事,它不会去理会。
只是半拄香之后却容不得它想要继续如同几千上万年来一般沉默下去,四周,有什么感觉,开始不对了……
石座上,云君尧嘴角微勾,依旧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击石椅扶手,只是却也仿佛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韵律,暗合四周的氛围。
一旁竹楼上突破了先天境界的红衣人却使清晰得知,自云君尧身上弥散的,以肉眼无法看清,只能感知的丝丝屡屡的“线”状体一方维系着云残照,一方却使四散开来,向四周的竹楼、竹林甚至一切的草状花样物扶去。
存在成千上万年的玉像,更何况还是司职传承,传承着千百年来漾云族所积存的能量,仅凭借云君尧一人之力,饶是他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却是无法单独力抗玉像的。但,大自然之神奇却也是云君尧自小起便深深感知并体悟的。
——既然无法力抗,那便不要抗,借助大自然那玄奥而深不可测的力量岂不更为妙哉!
只是大自然却也是一位借贷高手,有借自然便也有还,这代价却是……而云君尧……
半柱香的时间,不说调动得多么充足,云君尧确是成功地调动起这漾云深处的生命力——神秘却也强大的力量——一种如玉像这般无生命体最大的克星。
无见云君尧有什么变化,坐姿不变,甚至连手指敲击的节奏也不变——或者说是这正是暗合节奏而引起的前奏。
碧空依旧不见变化,漾云深处却是开始起了不小的风,所有的植物开始沙沙作响,仿佛是欢呼,亦或是擂响一种争斗的鼓声。
风雨欲来已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形势,不需点,这里便即将触发什么。
“云君尧,汝不要一意孤行!”霹雳般的声线依旧仿佛自四面八方而来一般,打雷似的重响于漾云深处,这一处的平地中。
“呵,你以为,那些先人便是没有想到?”墨衣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轻语道。
“什么……”
“千百上万年地积淀,草木亦能成灰,玉像能酝酿出意识便也没有什么。你以为,便是没人会想到?”兴味更浓,仿佛是逗着小猫般,“你以为,每一次的传承出现的巨大的对立感是因为如此多的人才积聚的巨大能量吗?”
“云君尧,快停下,你不过是想要那个少年获得传承而已……”
趣味浓重的男子却是没有理会于他,双眼定于玉莲座上的少年身上,自顾地道:“本君只是没有想到……呵,原以为不过是刚形成的意识……”
意思是,一早便知晓“它”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已经形成得较为完备了。以致于不调动自然的与“它”对立的生命力相胁,怕是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因为他云君尧便是不会按照以往漾云族的传承一般!
不过,这样才更有趣啊!
“云君尧,停下……”音线已不复一开始的平板,甚至于透露出一丝慌乱。
——却也不愧确实是形成的意识,在几乎是天敌的生命力面前开始慌乱,若只是真正的无生命物,这一方法却是成效不会如此了。
“本君一开始便说过,要你愈服的啊……”仿佛是感叹什么一般,修长的指节敲击的速度开始变了,变得愈加缓慢。
然,自男子身上散发的“线”质物却是愈加浓厚了,整个漾云深处所擂动的沙沙的声响亦更加的响亮,迫力,仿佛自天而降,却只是直指玉像,几如顷刻间便可将之粉碎。
玉像虽可借经上千年传承的能量造出自己的“势”,却也终究仅止于此,它是不可能运用那不属于它的能量。但,能抗住“它”的“势”者已是少有,更何况像云君尧这般胁迫于“它”的人。而即使是漾云族的人也仅是以它传承而已,谁成想会有个人来要“它”愈服呢?!
碧空仿佛已是远去,不知何时,这一方的天空已开始乌气集聚。一种天压地陷的威势,一种亘古便存在的威信——生命的力量,玄奥、神秘、强大,而亦又不容亵渎。
云君尧指尖此刻亦是开始渗出点点汗渍,只是他仍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石椅扶手上,脸上却是愈加韵魅的笑容——嘴角轻划弧度,墨色近似于暗的瞳孔色泽愈加浅薄,一种天真与魅惑双重交杂于此刻的脸庞。
云残照已是若有所感,睁眼的瞬间,近浅淡的墨色眸子映衬于血瞳之中。银衣的少年甚至可以感受到对面石座的男子在受着怎样的威压。
如许规模的调动什么庞大的生命能量——仅凭借一人之力,损伤别人之前自己得先承受住巨大的损伤,这便是代价。
只是那个少年亦是没动丝毫,也许是四周令人窒息的威压令人无法动作分毫,也许是遵照男子一开始放他到玉座上时的吩咐,或者说那个男子所望的。
“你……”刚此仅一字。
温润修长的指突然停止了敲击,漾云深处的天幕似是要与那大地相合着“压下”,响煞的沙沙声亦突止,与此情此景相应的,却是无以名状的,一股自任何有生命体的心底升起的强力压迫与恐惧。
“轰隆——”不远处的天际倏忽的白日里划过一道霹雳!
漾云深处,仿佛时间已自此处被强行停止。虫鸣,兽语,这么一瞬间蓦地隐没无踪,被禁锢于时光的边缘。
“轰————”一声比之先前霹雳更为擂声的闷震声撼动天地,声音不是多么响彻,却有一种千万年来所形成的时间的积淀的消逝却令人茫然若失。
砰,砰,砰。有什么消逝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很远,很远……
幸而,漾云深处本就是一个远离人烟之地。
那一声,却是那个玉像被来自各处,彷若无所不在的生命力的能量所压迫碎裂的声响,“轰”一声,在那个万籁俱静之瞬,裂碎成尘埃……
那一刹,一丝血色也自云君尧微翘的嘴角划落,却立刻被玉像碎裂的尘埃弥散于平地之上的混沌所遮掩。
任由那尘埃弥散开来,漾云深处却无人出声,似乎是于这同是由时间沉积的力量的对决中,心思,震颤。
好一会儿,一声少年的声唤才打破莫名的沉重围绕的宁静:
“爹爹——”
第32章:漾云深处·治疗(3)
少年清润的声音在这尘埃弥散开来后目不可视的漾云深处格外清晰,只是却是无人回应。
“喂,小子你没事吧!”竹楼上晃荡的红衣人因年岁较长亦是将许多事推算的八九不离十,这才十分担忧。毕竟连他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住那……
艳红的长袖一扫,以自身的气劲将这一片的烟尘散开,这一方天地的视线顿时明晰开来。
只见石椅上,单手支首斜倚的云君尧依旧言笑晏晏,左手在身前轻扶,一下,一下,温旭而劲柔,只是唇角的血线却是不断,艳红的流动晃动人眼。
正与云君尧相对的玉莲座上的云残照却是睁大了一双血瞳瞪视着那个墨衣的男子,纵使见那光洁邪魅的脸上碍眼的殷红很想有所作为,但自身却是动弹不得。少年的身处的莲座上,一个透明的圆形体罩住整个玉座,墨衣的男子利用轻扶的手势却是在不断向着透明罩体输送千百年来传承的在玉像碎裂的刹那尽数往男子涌去的能量。
如许巨大的能量,除了部分将之利用于云残照外,云君尧尽数散酝于这座竹样的建筑群间,此处日后必将成为修炼盛地,只是那应该是以后的事了。
而当下,连红衣人亦不敢在此处多去过问,只得沉默地看着,心下却是不知所想为何。
咻咻两声,极轻微,却是平地边缘处玄禹和临筝回来了。二人见到当下的形势惧是一楞——在他们心中,云君尧即是受伤亦很少让人看出,大多时候是从换下的衣物等细节之处之后方得知,更不论是表现得如此明显的,看似无意,只怕已是重创。
一楞之后亦不敢打扰,只是眉目间惧是一种信任与不明的担忧,矛盾,却如同他们对云君尧的评价与感情。
不知是风第几次扶过,黑发扬起的男子终于缓缓地停下了手上轻扶的动作,同时亦正身坐起。无垠的眸内晦暗不明,任由动作一停,光罩一除便临近身前的少年的食指抚上唇角。自顾地向一男一女尽皆出色的属下挥了挥袖子,道:“无事。”
“是。”同声的应答之后,二人又再次应意地消失于此处。
几人尽皆无视了一旁竹楼上的某人,只是那人亦不在意,仿佛是饶有兴味的望天,只是眼神不时往这边瞥去。
一直瞪着男子的少年,食指触上男子唇角的血色后,却是将指尖送入还不是十分显着的自己的薄唇内,舌轻舐,一股淡淡的咸涩自口内氤氲。
云君尧只是带着几番趣味看着云残照的动作,直到那个娃娃口腔微抿方道:“怎么样,娃娃,爹爹的血……是什么味道?”一点也不顾自己唇角的殷红直至此刻亦未断流。
墨衣男子正坐,一手放置膝盖,另一支手撑颔,对着他面前抿指的少年邪笑。
他的面前,银衣少年血色的瞳中渐渐弥开好奇的神色,却是见男子唇角碍眼的血色还不停流。
微俯身,凑拢男子,见对方很和自己意的没有乱动分毫,于是伸出舌,舔舐着男子嘴角的殷红,不想看见——这便是少年心中此刻唯一的执着。只是他不知道,这般天真执拗的神态,却配上如许称得上淫靡的动作,在这清幽的建筑群间,撩拨得人心下如同挠痒一般。
“咳咳——”红衣男子终是忍不住,提醒般的装模作样一番。
石座前的二人却石谁也没有理会于他。墨衣的男子轻轻抚弄着蹭在他颈边的少年的发,见少年如同小狗般的动作,邪邪的笑意中不由的加深一丝魅意。
少年动作好许,才见那唇形完美的边缘再未有那碍眼的液体流下,方停下动作观察着,仿佛终于满意了一般。只是云君尧突然咳了一声,刺眼至极的殷红亦又随之自嘴角流下。
云残照皱了皱眉,还想凑过去的时候,云君尧却是突然拥住少年,昂首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果然有趣——”
只是无人知道,他所谓的有趣到底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是云残照令他意外而又满意的动作。
闻及此,竹楼上,红衣的男子皱了皱眉,终究是无甚意外地嘀咕了一句:“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啊,臭小子……”说罢,便觉了无意趣,径自离开。
少年见他离开,也无甚表示,微转首,疑惑地看向拥住他的男子——他的“爹爹”,道:“爹爹觉得有趣?”
“今日,爹爹很满意。”只回答了少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云君尧便不再回答。如同当初最开始的时候关注那个幼时的婴儿,后来的稚童,现在的少年,最初的最初,是觉得怀里的少年能够有与他匹敌的力量,随性而为的他亦常常是无聊的,关注少年让他觉得有趣他便灌注精力于他身上,即便后来决定爱上这个少年亦是因为一方面那个少年让他拥有不一样的感觉,他认为可行,另一方面却是觉得也许这样会有趣味,所谓随性而为——他只是不断在寻找生命中能令他觉得有这个“性”的事,而今日,先是玉像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仅让他耗费了起码九成的功力还落得一身重伤,只是这种兴奋一直在强制忍耐,而后少年出乎意料的行为更令他高兴。同时亦期待——开始有自己的行动,思维迅捷的少年到底会怎样呢?
是以,他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说不出的狂肆,道不尽的畅快。毕竟,已经好久没有能勾起他几乎全部心神的所在了。
他这般表现,却是让少年心底生出几分不明。这个人,教会了自己许多,早在开灵智之前,他对那个男人便不是这么简单。是依恋?是崇拜?是仰慕?……他早已分不清楚,其实他也不懂这么多,只是一股执念——跟随他,并且……独占那个位置。
什么位置,他不明白,他只知道,要——就跟着内心这样做——这也是那个男人这样教的。
那个墨色眸内亦真亦幻的男子,笑得如此随意,如此狂肆,如此……耀眼!
——这样的一幕,他不想别人看见。
是以,男子怀内的少年伸手环住近身的劲细的腰,在云君尧坐着的情况下,远远看去,竟像是银衣的少年俯身拥住墨衣的男人一般。
这时的气氛,竟说不出的诡异,却又自有一种和谐的意味。
“君上,午膳准备好了。”玄禹突然闪出,道。打破了这几瞬的氛围。
“好。”云君尧淡淡地道。慢慢放开怀中的少年,刚起身,却是一阵血气翻滚。静站了几瞬的时间方平复过来,牵起少年的手,迈步的时候几如来时一般,轻灵而渺然。
只有云残照虽不是很明了,但亦知,借用自然之力本已然受伤,何况玉像碎裂之后积存了上千年的能量的反噬。只有那其中小部分充盈于身体之内已让云残照感受到那能量之可怕,不仅压制了世间几乎无解只能凭借自身能力压制地戾气与死人沾顾地浊气,更是为他洗精伐髓,打通经脉,更惶论以一人之力抗……
亦有一句话只有云残照听见了,云君尧站起来时对他轻道:“娃娃,要保护爹爹哦?!”
——三分散漫,五分戏逗,亦不知是否为真。
只是突然有几分莫名的感觉,少年突然明了,那便是所看的书中所谓的——高兴!因为,那个男人,他是不是便能就此独占了?
在玄禹的引领下,与墨衣的男子相携而去,少年的心中,突然便闪过了许多……
第33章:青衣·青莲
深秋寒蝉鸣泣。
泾城内背倚泾水的李家客栈天字二号房内,数十条白绸交错而成的“床”上,墨衣的男子悠闲而卧,光洁邪魅的脸上竟是熟睡中亦带着二分魅惑,三分邪肆,以及三分狂傲,令人摸不清真实。离之不远的床上,仅着里衣覆被的少年面向男子蜷缩入眠,木然而了无生气现于他的身上,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此致正直清晨,太阳初生之迹。街上买卖之人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客栈中的小二、跑堂亦开始忙于放下倒立在桌上的凳子,相互招呼着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天字二号房外,临筝扣着暗红的木门,有一定节奏的一连扣了三下,而后停下道:“君上,水已在隔壁备好,属下这就去准备早膳食。”
只闻屋内无限雍懒惑人的声音传出道:“今早要清淡一点。”
“是。”女子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云君尧不仅是一个随性到极至也是一个十分宽待自己的人。他可以彻底毁掉能够变成他身后最大的屏障的漾云一族——一个积存了上千年不知财力物力大得涛天的势力,他亦可以为了一些物质享受而挥笔间日进斗金,即便这连和前者相比的资格也没有。在他的随性之下,即便是荒山野岭之中——就如他这一行人前几个月那样,亦每日必找一处干净的水源,只为了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