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样的反应,女子仿佛突然醒悟一般。她,不该有如此反应地。招过异兽,那异兽之前的异变本就是她所做的惩罚而已,是以,简单至极地便控制住后骑上异兽,反身往林种急驰而去。
云君尧取出了袋中之物————那是先前地异兽早已换下的角,支手运气,小小的短角立即粉碎为末状,而后又在气的作用下其精华部分慢慢显露,聚拢成丸状。
稍许,凝结而成的一栗药丸状的异兽角之精髓便置于云君尧的手心,伸至云残照面前,一抹弧度翘上他的嘴角:“娃娃,知道什么是‘苦’吗,人生之苦?”
云残照接过小丸,毫不犹豫地便尧吞下,听见云君尧的话却停了下来。
作为“机器”时,一切知觉皆被拔除。除了那之前在“垃圾场”便以所知的痛之外,其他的一些什么,也只不过听说过罢。即便这一个身体的体会,他也只是感觉得到,而无从思考,无从区别。是以,他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异兽之角代替了当初红衣人适意的几味治疗云残照的药物之一。云君尧知晓,将视觉的焦点集中在面前的少年身上,轻抚过那眉心的殷红,道:“爹爹要娃娃注意周围的一切,学习,更要自己体会。爹爹要娃娃首先便知道这一味‘苦’。”
他轻柔地握住云残照的手,将那两个手指之间被夹住的小丸放入少年口中,却用手指在小口中轻佻,制住少年吞咽的动作,让小丸在唇齿间漫漫化开。
异兽之角乃它体味集中之所在,特别是第一次换下时候的角,集初为兽之青涩,特别是这种异兽被“制造”之时强大的怨念,阴气集生,继苦之滋味也是苦之体味。
化入口中,重的不是单单的那股由味觉传来的味道,而是令云残照五感仿佛都在叫苦,似乎是经由什么事件之后的苦涩,化在了心间,意识仿佛不住地叫这“苦”,以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向他卷来。
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察到自己刚刚的毫无防备,却又似乎仅仅一瞬,眼前还是那双刻入深处的墨瞳。
诡魅的声音飘散在这山林风中。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第29章:没有如果
“娃娃,其实你刚刚所体会的,不仅是‘苦’,还应该有一种与之相伴的,名为难受的感觉。”云君尧缓缓地道,“或者说,不舒服。”
“……”云残照复又闭上了眼,似是不大明了,回想着体味先前所尝试到的东西。
好一会儿,云残照忽然道:“好象……还是……难受……”
“那么娃娃觉得到底是哪里难受?”尾音轻佻,说不出的诱惑的意味,云君尧微微偏首,嘴角上扬。
“难受……”云残照垂首,无意识地,唇角吮吸着食指尖,“是……这里……?”另一只手同样无意识地抚上胸口。
轻抚上少年眉心的血痣——这是他最常对云残照做的动作,似是安抚又是解惑,“那里……是心哦……”
轻柔魅惑的声线弥散于空气中。不远处的玄禹和临筝忙离至远处,他们可不是什么都不觉的云残照,对他们而言,云君尧为引导云残照开启灵智而刻意放低缓柔媚的嗓音,是为导体,因为对象不是他们,以云君尧的修为而言,极易影响他们的五感而走火入魔,是以,还是走远点为好。
“娃娃,相由心生,万物于你皆始于其心……”
“心啊,是爹爹给娃娃的最重要的东西哦……”
“不能丢哦,娃娃……”
“娃娃……”
……
柔媚的低喃,轻语着诱导,被云君尧拥着一起倚于树干之上的云残照被引入一种全新的感受之中。
开灵智——结合道、佛、法之大成,修习顶级武学中稀有的更为玄奥的武学所必经的初阶,功效作用难以尽言,但有一点最为重要的是引导者一旦功力不精纯或者感悟力控制力稍差便极易被吸入被引导者的意识之中。这是直接连接魄识的一种做法,一旦出事,后果莫测。
但云君尧却完全不存在这些顾虑,先不说他本身,单就他与云残照之间直系血脉的牵绊,后有血痣存在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苦”的充分导向,就云残照本身是极为纯粹的,出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在云残照看来,似乎是身体中每条血脉都活过来一般,偶有闪过的片段记忆也开始鲜活。有什么在暗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不知道,即使现下他在这具身体中,但所感知到的也不到身体感触的十分之一,受从前所禁锢,曾被拔除所有感觉的他,灵魂会下意识的排斥外界的感受,甚至于与身体相对抗及隐藏五感,而今,就好象慢慢开始觉醒一般。
开灵智的他,真正重生,也真正开始成“人”了。
与此同时,云君尧也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开灵智之后便是灌顶,这样开启者可以直接于脑海中接收到引导者所希望他知晓的东西。但云君尧却并未这么做,一向随心所欲的他或许是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找到能引起他兴趣之人,不亲自引导未免太过无趣。那么,就让他看看,那个少年到底能成长到何种地步吧。
……
独一无二的血瞳瞬间睁开,与之前相同的带着迷茫与童稚,却也有什么在眸底化开,没有漾起波纹,却暗自感染着周围,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却在云君尧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爹爹,可以嫁娃娃?”
尽量用已知的词汇拼逗成以僵硬陈述的语气问出的疑问句,面无表情的小脸透露着认真,似乎也隐含着一丝真假难辨的期待。
真正的重生,或者也可以说是处生为“人”的云残照,首先便体现于独占欲上,即便为人——有了“人”所有的感知,也延续着无欲无求,或者说是无所在意,但若依恋于某事物之上,独占欲便强烈的冒出。而自出生起便由血脉中的牵系而引发的“在意”,后又于相处中习惯的依恋。在他的认知中,恍然记得上一任“主上”就是这么做的,是以,他亦如此。
——许多事情,由最初身体血脉的“认同”与灵魂对强者的“认同”所引起,后对于“爹爹”的“接受”,便是开始。
而一切随心之所向的云君尧,由趣味所引起的开始,听到云残照的话后,明了个中原由的他却也同样改变了心下所想,就让他试着爱上那个特殊的少年,反正,他也从未爱过。而少年虽然此时仍未知,或者说是仅是依恋,但是过多的重视与依恋便会有什么会破土而出。那么,就看他能引导他成为何种的……爱人,也或者说,能否成为他的爱人——需要的不是站在他身边的资格,而是如何能让他伫足的资格。
是以,他只是诡魅的笑着道了一句。
“那,要等娃娃自己去弄懂了之后再说哦……”
若他没有突然改变心意,允许自己爱上他。
若他并未认同于他。
那么,很多事情便也不会发生。这只是开始,而一切,随心之所向。
冥冥中,并没有什么注定与宿命。
是机缘谱下开头,但,也仅仅只能开头……
第30章:漾云深处·治疗(1)
“云君尧”这三个字在一般的江湖人眼中只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在一些有心人的眼中,这三个字却是代表着最大的变数。或者说这个人的存在本身便是最大的变数。
——因为他狂放不羁,风流写意?
——因为他万事随心而动,武功高绝?
——更是因为他自身便代表的一种未知与恐惧?
他是霸世五族中漾云族的族长,却也是亲自将漾云一族整个覆灭的人。他是总会遇到各位意外,却每每最会利用意外的人。他堪能魅绝天下,温柔缠绵,亦可冷傲红尘,睥睨世间。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对那个孩子,或者说现在的少年另眼相待?
——这是几年来一直萦绕在跟着云君尧够久的几人身上。
玄禹现下,更是忍不住疑惑起来。因为他现下身处的地方——“漾云深处”——一个他以为云君尧厌恶得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同时也是漾云族当年的所在。
他的不远处,墨衣玄奥的男子手牵银衣飘渺的少年轻步于墨绿色的云岗岩成的地面上,向这个由竹所成的建筑群中最为中心的地方步去,那里,一座巨大的玉像耸然而立,散发着无可名状的威严与诡异……
玉像前,云君尧牵着云残照站定,环顾了四周一眼,默然地收回目光。唇畔却突然微微勾起,诡魅地一笑。
“小子,你笑什么?”一袭红衣翩然而至,浦一落地却嚷嚷开来,“哎哎,那边地年轻人不要乱动啊,我老人家可是这小子地导师哎!”
他说的,却是针对着云君尧身后几步开外的玄禹和临筝在他到来的时候暗自戒备着随时准备发难。
“哼!”云君尧亦冷哼道,这确是他默认了。
只是话一出口,震惊便在两人面上一闪而过。
——那个他们跟随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有许多事情成迷的云君尧的……导师?从来,不曾想过那个人也会有导师,纵然猜测过,但是不曾想过哪个人是能比之君上更为强悍的存在。
红衣人——曾在客栈出现过,为云残照灌注先天真气的几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在“啧啧”了两声之后却是以咏叹的语调,一脸感叹状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的会到这里来,是……为了你那个儿子?”
而后,却是一脸八卦地道。
“来了之后,才发现真地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呢!”云君尧似笑非笑地道,眼中亦是一丝诧异微闪后便是最为常在的无聊的意味。而后,便侧身将一脸敌意地盯着红衣人的云残照抱起,兴味地道:“娃娃,可不要叫爹爹失望哦。”
说完,便只自顾地抱起全然于他的少年,将那个少年置于玉像前的莲花玉座之上,而后闪身斜坐于玉像正前方与莲花玉座一线的石椅上,单手撑颔,不再理会旁人。
玄禹和临筝亦会意地退离此处,去寻找食材去准备午膳。
外表状似青年的红衣人在听到云君尧的话时眸内闪过一丝欣慰?难过?困惑?——总之复杂难明。在云君尧将云残照置于玉座之上时却又兴味满面地跃到旁边地某一竹楼上准备观赏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霸世五族历年如此之久,每一族都会有一些东西是需要代代传承的,这是一些大家族都会做的,更何况势力如此之巨的五个族群。只是这些都是只有族内的领导之人方能得知。只有沐临一族的“芥子须弥”是在他上次以然探听,而漾云族的却是早年已然得知却从未目睹了——能力的传承。
正如沐临一族世代累积才得以开辟的“芥子须弥”,这漾云一族亦是经由千百年来的传承与世代累积,所至的能量巨大的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他这个已经活了不短时间且明显很无聊得最后时不时跟着徒弟找点乐子的老头可是很有兴趣知道的。
其实他也曾经有一次有机会可以见到这个传承的,那是云君尧还未将漾云族灭族之前,是云君尧的继承,只是可惜那小子拒绝了,因为那个当时还是少年的人狂放而不屑,害他当时还惋惜了好一会,虽然后来是因此更欣赏他了。现下他亦当然知道云君尧为何如此——为了云残照,准确的说是为了云残照能免于每一年都需要到北山之颠为抑制戾气而忍受的冰封之苦,还防止了那之时的寒毒入侵。他可是几个月前才在客栈中为那个血瞳少年灌注先天真气洗轻体内积聚的寒毒,亦从那时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体状况。其实至多两年,云君尧亦可融汇半神之境,自如运用先天真气为云残照改命,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是选择了回到这个地方,更没想到,连这个地方居然亦不能怎么影响那个人了。
只见莲花玉座之上的云残照睁着迷茫而疑惑的血瞳,愣愣地看着云君尧,道:“爹爹……”
“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哦,娃娃。”云君尧竖起温润修长地食指于唇畔,勾起一抹狂肆地笑意,向银衣地少年眨了眨眼,深黑地墨瞳内见少年眉心的那一株殷红而愈见汹涌,魅惑的音线飘散开来,“娃娃要闭上眼睛,一定不要,辜负爹爹的期待啊……”
闻言阖上了眸子,少年坐定。
墨衣青年见之向后倚于椅背,眼内倏然扬起更为兴味的波澜,眸子半阖,将视线定一半于少年之后的玉像上——巨大精致的玉像,一千人眼中一千个面孔的玉像,在那双墨色的眸内却是混沌不明的,似是宏大而不可逾越,又似乎是轻而易碎。
“以本君之名令汝逾服,玉像。”淡淡的声线自这片平地中散开,带着不经意的肆意与威压。
玉像却不见任何反映,但云君尧却倏然感受到了一阵渐重的威压,与他的“势”相倾轧。云残照亦敏锐地感受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地感觉,一如当初处面“灵怨血咒”时,却也有什么弥散在他的四周,仿佛是保护着他,又让他能感知另一股“势”的强大……
自玉像身上散发的威压蒙蒙间便扩散至整个漾云深处,尤以云君尧的感受最为甚。红衣人只是在听到云君尧说“逾服”的时候惊了一下,却也只是静静在一旁观瞻,只运起自己的“势”保护自己。
“本君的话,你不懂吗?”依旧轻柔的语气,只是随着最后的几个字,自云君尧身上散发的“势”开始真正散发开来。
“汝——之——身——份,抱——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声线,自此平地中四面八方的传开。
“本君,云君尧。”轻语同时,云君尧将手轻放于石椅扶手之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
“为何不抱上这一代漾云族长之名,云君尧?”玉像的声音似聚拢,又似散开。
“呵,这漾云之名,不是早已断绝?”
“汝为最后的漾云血脉……”
“不要说这么多废话,本君要你——逾服!”最后的两个字,不改仿若情人的低语的音调,只是声音突然抬高,只此——却氤氲出仿若无限的危险与魄力。
“云君尧,汝是不可能逾越于千百年的沉淀的。”平板的音线,却也同时蕴涵着未知的危险,“不要自以为是地挑战于吾。”
第31章:漾云深处·治疗(2)
“哦?”音调危险的扬高,却也愈显其主人倾注了更多的注意,“你是想告知本君……不要……不自量力……吗?”
无人——或者说没有任何音响回应。
弥漫在这片空地上的是一种沉积千万年的沉寂,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