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照残阳——弋爱
弋爱  发于:201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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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合上的双眼才会让人注意到他身上将他与世隔绝的一层坚冰。

绝寒之顶,透明的寒冰冰封着傲然而立的墨衣男子。

冰封了自我身体的机能,使之十年如一日。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为了等候,仪或说是守护,守护那个沉于寒潭深处冰棺内的稚童。

那一天,当云君尧带着云残照来到这北山之颠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本君不希望有一天你会被无聊的血腥戾气控制,放任你的意识沉入黑暗深渊,你能出来才会是本君的娃娃。”

他知道云残照追随强者的本能,正如他知道他体内的危机的根源。

因为他们的灵魂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是从血腥和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来的。所以,那最初的一眼才会如此令人铭记,因为那本是灵魂的共鸣。

不去问他那根本对于自己无所谓的过去,给了他“云残照”这个名字,但是,他不会允许那个灵魂被戾气和阴暗打败。

只是,云君尧没有说,云残照身上穿的“雪韶银衣”有凝神的作用,是天下至宝。通过寒潭的寒气会治疗那具已濒临崩溃的身体,且会积淀成内息,帮助云残照炼气,醒来后甚至只需要适应自己的身体便少有敌手。

天下人多有此愿,但是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人成功。因为心志再坚定也会有破绽。因为寒气改造身体的过程已经不是刀山火海一般简单,每一根神经所体会的痛苦会是几十倍以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无法言语的痛楚。

但云君尧相信他,因为他也曾经这样度过。

只要云残照能醒来。

只要他能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熬过那些日子……

******

七年后,北山脚。

身着粗衣布衫,头扎布巾,正是十足的乡童打扮。没有人知道他是有“毒卜小人”之称的岑喻,近日为了找寻一味北山特产的甘液而特地来到这里。

本来悠闲的哼着歌的青年,嚼着一跟不知道哪里摘取的野草,现下却是瞪大了眼,满满的惊叹溢于眸内,为的是在他不远处身着银衣的血眸稚童。

第15章:岑喻

若不是知道这世上并无鬼神,岑喻几乎会以为眼前的小人便是天上的仙童,亦或者说是山间的妖魅更为确切吧。

眉心一点殷红,为精致的脸庞频添一点冶艳,不辩男女,俏生生地就这样站在那里,飘然的气质不似人间,眉眼间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然与单纯。

但真正让“毒卜小人”惊的却不在此,而是他竟不知对面的稚童何时站在那里的,他,竟全无所觉。

心下震惊,面上确是不变。岑喻向着稚童走了两步。

稚童——云残照确是只瞄了他一眼,便眨眼间银衣翻转,间已远去。

好快的速度。

岑喻为那银衣稚童心下赞了一声,却也为之惊人的实力所恐怖。暗自为对方只是刚巧路过而松口气的时候,一转身,却又愣住了——不知何时,云残照竟又回来了,且就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一双血眸静静地望着他。

“你认识我?”岑喻愣愣地问道。不能怪他,他最近正被几路人马莫名追截。

轻轻摇了摇头,稚童却并不言语。

“那我也不认识你。”说着,岑喻掉头就走,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脚步迅速在北山脚下的林间移动,许久,岑喻停下了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也随他停住脚步的稚童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眼也没眨地,云残照没有任何表示。

“你说话啊,又不认识我,跟着我干嘛?”岑喻吼着的声音越来越大——为对方的无动于衷。

“……”

岑喻气极,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呢?

“你不会是哑巴吧!”脱口而出脑内闪过的念头,却见那稚童仍未谚语。便自觉当他默认,起了一丝同情。

但也仅一丝而已,他岑喻可不是什么圣人,行走江湖几年,虽然云残照外表仅是一个孩子,但在未弄清身份的前提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就算我拜托你,别再跟着我了,啊。”哄着孩子的语气,岑喻说罢便又转身急步而走。

“爹-爹。”清脆而带着稚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岑喻差一点被吓得跌一个跟头。无言地转回身看着云残照。

原来他不是哑儿啊。

满额黑线,岑喻道:“什么什么爹爹啊,可别乱认亲哦。”

“……”云残照闭口不语,他只想让那个人带他出这片森林,去找他

“爹爹”而已。

因为,他不识路。

或者说,他是路痴。

“哎,你别又不说话啊。”面对再次沉默的稚童,岑喻真的很无力,接着道:“你至少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啊。”

“……”轻轻摇了摇头,云残照并不想说话。

“喂,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岑喻感到,如果对方不是个小孩,他一定早就一把毒药撒过去了。真难得,他岑喻居然也会有这么有耐心的一天。

“……”

“好,好,你爱说不说,跟不跟也随你。”这次 ,岑喻是真的不想管了,既然他对自己没有敌意,那就随他的摆弄吧!

于是,朴素的“乡下青年”在前,飘逸灵动的稚童在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树林,来到了官道上。

******

官道上,一辆全封闭式的华丽马车停驻。只有两个驾马车的人坐在车前,其中一人见岑喻从林中走出来,快步迎了上去。

“你是谁?”岑喻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确是异常身马夫的衣裳,看似平凡而朴素,但能感知天命的他却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血腥与压迫。

不似对云残照,他完全看不透的感觉,所以,他远离,因为未知,往往最为危险。

“岑公子,我家君上有请。”那人说道,不卑不亢,却也没有强势的感觉,让人无从拒绝。

但——“你家君上我又不认识,干嘛要跟你去见他,不去不去,走开。”他“毒卜小人”是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可不傻,谁知是不是一去不复返的鸿门宴。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岑喻拿眼瞄了瞄五步开外的云残照,他居然还跟着他。

“喻怎么可以说不认识人家呢?”突然从马车内窜出的灰影还未等人看清便瞬间移至岑喻面前,一手指着岑喻控诉道,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岑喻却在见到那人的刹那铁青了一张变过装的脸。

第16章:同行

站在岑喻面前的是一个张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说他是少年其实不大准确,因为他身材挺拔,俨然已经成年。在他出现的时候,先前的“马夫”便自觉退至一边。

“未、修、耶。”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岑喻看见他便有掐死他的感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什么君上?”

“我……”未修耶刚想解释,却看到岑喻身后的银衣稚童,脸色一变,迅速挽住岑喻的一支手臂面向云残照道:“你是谁,喻的私生子吗?”

此话一出,岑喻的脸更黑了。

“君上,那是‘雪韶银衣’。”一旁马夫装着的素衣人提醒道。

“‘雪韶银衣’……”喃喃地念着,灰衣少年狭长的凤眸内闪过一道精光,道:“尧……你是云残照?”

疑问句,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银衣、血眸,想来是没错了,但为何7年前的稚童7年后却还是小孩模样?未修耶——霸世五族暖未族主未家家主,心下疑惑道。

原来他叫云残照。岑喻心下了然,斜视着未修耶,道:“你认识他?”

“算是吧!”未修耶道。并未过多解释,他不欲岑喻知晓过多的东西。

“你……认、识、爹、爹?”云残照清脆稚气的声音响起,他问向未修耶道。

半年前他自冰棺内醒来,破冰而出之后,寒潭边上却不见云君尧,他不得不先适应好身体,让“机器”时的一切技能能在这个身体上重现,这一过,却是半年。

“你可以叫我……叔叔,恩。”似是陌生未修耶言毕还恩了一声,以表确定。

“……”叔叔?陌生的词汇,陌生的人,云残照旦闻不语。

将近七年的黑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他思维确也发生了变化,但事不关己的执念却是成本能了,和未修耶说话,也只因为那个人知道云君尧而已。

“我……”

“未君。”

未修耶的话被忽然窜至面前的黑影打断。

“你是轩的‘暗’?”将目光移至眼前之人身上,未修耶道。

“回未君,属下确为临君的‘暗’,属下是奉临君之令,来接岑公子的。”

“临轩找我?”岑喻出声问道,转而又问向未修耶:“你和临轩认识?”

“是。”黑影回答得极快。

“恩……这个,喻,你听我说……”

“不必了。”打断未修耶的话,岑喻直接问向黑影道:“临轩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临君只是吩咐属下带岑公子一叙而已,请岑公子不要为难属下。”黑影如是道。

“好,我跟你走。”岑喻虽然不是很了解临轩,但毕竟临轩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知道,不是必要的话,临轩是不会找他的,可问题是——

“喻你看我做什么?”未修耶状似天真地接着说道:“我当然也跟着你去轩那里啊。”

看吧,我就知道!

看着装傻的未修耶,岑喻无奈至极。转而望向五步开外的稚童,却见不知何时,云残照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眼斜视着未修耶。他肯定知道,岑喻心道,只是既然未修耶没有说,那他自然就不必问了。

“既然有未君引路,那属下先行回去复命了。”声未完,人已隐入树阴之下,失去踪影。

“走吧,喻。”挽着岑喻的手臂,未修耶硬将他拽入了那辆豪华的马车内。

岑喻先行进入了马车,没有看到未修耶在进入之前望向两个车夫打扮的仆人眼内闪过的一丝冷光。

那两人只是极有默契地低下头,同时吞入一颗药,发出极低的闷哼。他们知道,在黑影到达未修耶面前之时没有拦住,是罪。

“想不到这个云残照和尧真的完全不同呢,居然这么沉默……”

一声低低的喃喃从马车内最后飘出。

两个马夫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便坐上马车前。华丽的马车慢慢远去,扬起一路尘土飞扬。

马车的后面,一道银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跟随着,功力高强的人则会发现,那只是一个稚童……

第17章:再遇(1)

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深邃幽黑的墨瞳内不时闪过几道光亮,晦暗不明。云君尧斜卧在软塌上,脑中隐隐浮现出一双木然却纯然的血瞳。一些事情又侵入脑海。

七年前,他带着那个和他灵魂有着奇异共鸣的稚童上到北山之颠,将之放入冰棺沉入寒潭疗养。原本预计至多五年便可以完成的事,一直到第六年,那个稚童也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气绝脉停。

他依旧重新将那个稚童放入冰棺沉入寒潭底下,没有多做其他。没有醒来,说明那个稚童失败了,而失败的人在他眼中一向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即便,他不相信那个孩子会如此容易地被打倒。但是,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片寒潭,五年,其实已经是人的极限。

事实,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自己的举动却也在控制之外。他在寒潭边站了五天四夜,然后飘然下山,不带一丝的留恋,也不会有祭奠的打算。那份记忆,将永远被尘封在心底。

那个时候,是一年前……

砰、砰、砰。

极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云君尧的思绪。

“进来。”慵懒地答道,云君尧姿势不变。一手支颚,一手在桌上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和成奇异的节奏。

门“卮”地一声被推开,一袭黑衣的女子轻移莲步,来到云君尧面前,恭敬地道:“君上,岑喻遇上了未君,现下正一齐赶往临渊楼,奇怪的是跟在他们马车后面的那名稚童,属下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少君,只是……”

磕着缘木桌的手摹地停了一下,紧接着又节奏不变地敲击着桌面,云君尧沉声道:“说。”

“是。”黑衣少女接着道:“少君的容貌与身体与七年前几乎,不,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们才这样猜测,但是也正是由于没有变化……”

“行了。”蓦然截断女子的话,云君尧道:“未央,通知玄禹准备,本君要去临渊楼,另外,把临筝也带上,即日起程。”

“是。”未央快速地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轻磕上眼帘,掩上墨甚子夜的眸子,云君尧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娃娃今年,该有十五了吧……

******

临渊楼总楼所属泾城,这是江湖众所周知的事,与其他势力不同的是,临渊楼总楼所驻山庄前明目地挂着“临渊楼”三个字的牌匾,嚣张而又霸气,但即便如此,也少有人擅自闯入。

挑衅的,寻事的,从来是有进无出。

虽然江湖自古以来从不平静,是以尽管时常有不信邪的人找上门来,但怕事的人显然更多。这一方大宅周边少有平民居住。

当那辆豪华的马车驶到临渊总楼大宅前的时候,确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驾车的仆人将车帘掀起,另外一人在一旁恭侯。灰衣的青年抱着另一素衣的人自马车上下来,小小的娃娃脸上带着一丝兴味。用斗篷将怀中的人裹紧,让人窥不清他的容貌甚至性别。喃喃的话语极低,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点了喻的睡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有点苦恼呢……”

未修耶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入敞开的大门内,进入之前,瞥了眼马车不远处外静立着望向这边,跟着他一起走的银衣稚童。

两个“马夫”,一人跟在未修耶身后,一人驾着马车而去。

“尧,你也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刚入大厅便看见了做在椅上的邪魅男子,未修耶道。一边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到椅上,解开了对方的睡穴,颇似无奈地叹道:“轩这里就是冷清啊,我们来这里大半天了都还没有见过一个仆人,这大门敞开着也不怕别人偷东西。啊,喻你醒了啊……”

被解开睡穴的岑喻刚睁开眼,眼前便是一张谄媚的娃娃脸。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反而望向了未修耶身后,门边的那道小小的银色身影。

他,居然也跟上来了。

而一双字岑喻见到云残照的初始便毫无波动的眸,看似单纯毫无心机,实则不过如一滩死水般,没有韵律,没有光华。但这一瞬间,岑喻看到那双眸子绽放的魔魅足以诱惑世间的诸多痴儿。

“爹、爹。”云残照注视着斜倚在椅上的云君尧,唤道。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确认及决意。做“机器”的时候,除了痛觉被留下作为本能反映的提示外,他的其他神经是被全部拔除的,是以,他从未也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只是,能有让他显现表情的事情也极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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